来之前李泽文已经告知郗羽这件事。简言之,为了配合政策学院的落成,京大召开了首届政治经济学峰会,议题围绕政策和经济的关系展开,会议是首届召开,但声势浩大——没什么比举行一场活动更能扩大新学院的知名度。作为学院的副院长,李泽文必须要参加这场峰会,与会的不少演讲人,都还是李泽文邀请来的,而他在现场也有一场主题演讲,当然不可能不参与。虽然郗羽的事情对李泽文也很重要,但优先级必须要排在峰会之后。

“教授,你乘坐几点的航班?我送你去机场吧。”

“不用,你把车停在酒店的停车场后就回家休息。我和周翼晚上九点的航班回京,蒋园会送我们去机场。”

“我明白了。这几天我仔仔细细再过一遍案情。”

“可以试试,”李泽文道,“我估计,程茵会在这两天联系你。”

“啊,是的。我记得今天晚上是她主持的《中国新音乐》的本季最后一期了。”

“你看过这个节目?”

“之前在家里看了一期重播,我爸我姐姐在看,他们很喜欢这个节目,连重播都看得津津有味,”郗羽把车开进停车场里,“教授,见到程茵后我应该说什么?”

李泽文不答反问:“你看了《中国新音乐》,对程茵的观感如何?”

郗羽毫不犹豫地夸奖自己的前同桌:“思维敏捷,目光独到,知识全面,反应迅速。一句话总结,她很聪明。”

李泽文道:“所以,用你最自然的一面和她接触就好。”

郗羽默默把汽车停在几天前的车位上,思索了一会李泽文的话才取出车钥匙下车。

她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但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明白。

“……教授,你对程茵很了解吗?”

酒店的地下车库有着明亮的灯光,李泽文迎着明亮的灯光看了郗羽一眼,不动声色道:“至今为止,我和她见过五次,包括知行结婚那一次。我们在一起吃了两顿饭,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了解她?”

“吃了两次饭,我想这应该可以让你了解她了。”郗羽敏锐地指出。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如果是她,和一个人见面这么几次不会太了解一个人,但对李泽文来说,这点时间足以了解一个人了。

“你对我还挺信心?”李泽文不动声色地反问。

郗羽抿了抿嘴,接着问:“你和她吃这两次饭……是聊什么?”

“你想知道?”李泽文淡定反问。

两人走进电梯里,强劲的电梯空调吹来凉爽的风。在外奔波一天产生的热量一下子被冷风驱走,郗羽冷静下来,整理自己的思路,最后深吸了一口气。

“对,我想知道。”

李泽文刷卡,摁下楼层:“首先,你要知道,如果没有原因,我不会和程茵出去吃饭。”

郗羽不会以为李泽文会做没意义的事情,他的时间极其宝贵,做一件事情总有原因的。

她乖乖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只要她想知道原委,李泽文就不会拒绝。他解释了自己和程茵认识的原因。

今年六月中旬,李泽文回国出任京大政策学院的副院长,回国后的某天,李泽文去找自己的老朋友季时峻时,遇到了前来做心理咨询的程茵;第二天,李泽文应邀参加了一场慈善晚宴,在晚宴上他和程茵再次碰面——她是这场晚宴的司仪。得知他的身份后,程茵说自己想去美国读一个人文学科的master学位,比如社会学、新闻学等专业,希望李泽文帮忙介绍学校和老师。

对于程茵这种身份的人,想去美国深造不是难事,她在国内有相当的知名度,只要她英语能过关,拿得出学费,美国绝大多数大学都会乐意接受这样一位具有社会影响力的学生,至少可以扩大在中国的知名度;当然,程茵的目标更大一些,她瞄准的目标是美国的顶尖高校,这些学校的门槛相对高一些。

此时能遇到李泽文,对程茵来说不外乎是意外之喜,说真的,李泽文虽然现在还没能成为正教授成长为真正的学术圈大佬,但在社科圈也算得上是一条可以抱住的金大腿。如果说程茵之前的想法是去芝加哥大学级别的学校念一个master的话,现在她内心的期待已经被抬高了,目标变成了哈佛等级。她热情洋溢地约李泽文见面,希望从李教授那里知道自己和常青藤学校的距离,如果可能,能充当介绍人就更好不过了。

李泽文身上的研究者光环很重,但他也是教育工作者,不会拒绝一颗渴求知识的心灵,于是和她见了几次面,介绍了美国高校的一些情况。

“原来她想去美国读研究生!”郗羽震惊极了。

“她希望从我这里拿到推荐信,”李泽文道,“我要为她未来的老师负责,也要为我写的推荐信负责。她不是我的学生,我对她一无所知,所以我和她接触了两次,评估她是否有做学术研究的能力。”

郗羽瞪大眼睛消化这份震惊,连电梯门打开也后知后觉才发现,她连忙跟着李泽文的脚步冲出电梯,“所以,你借机拿到了她的履历?”

“我告诉她,”李泽文说,“我要全面的了解她的受教育经历。”

“原来如此……”郗羽捏了捏的脸,让自己的表情尽快恢复正常,“不过,很难想象。她在国内的事业发展得如此之好,为什么要去美国念master?”

美国的Master学位念下来,起码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这两年的时间,足以让国内的主持界更新换代了。要知道,她自己就是在两年时间从一个小主持人变得名声鹊起。她在自己的行业内已经做得很成功,正常情况下,没有必要再去开辟一个全新的领域。因为很多时候,读书的性价比并不是很高。

“她有她的考虑。关于这件事,你可以自己去问她。”李泽文说。

“……也好。”

郗羽想,李泽文避而不谈,这其中自然有缘由。

“教授,你推荐了什么学校给她?”

“我给了她一份名单,但也许她不需要。”

“怎么回事?”

“去美国深造这件事,她应该筹备有一段时间了,准备做得比较充分。她对美国顶尖高校的人文专业比较了解,可以说出不少教授的名字——这绝非临时抱佛脚可以获得的信息。基本上,我给她的名单和她掌握的信息相差不大,只看她如何选择了。”

郗羽已经从震撼中平复了心情:“不过,她居然跟你要推荐信,我有点没想到。”

李泽文略显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他罕有地跟不上郗羽思路的时候。

“为什么?”

“我还以为她想读你的研究生……”郗羽老老实实道。

“不,她不会提这种要求,”李泽文闻言莞尔,露出一个有意思的微笑,“她只请我推荐一些教授给她。”

“这么说,程茵很有自知之明,政治学确实是一个很艰涩的课题。”郗羽感慨。

她曾在李泽文的课堂上了十余节课,能感觉到要当李泽文的研究生挺困难,他对自己手下学生的理论水平要求极高,课堂上随随便便开的书单都有好几十本,程茵这样半路出家的学生大概率会被嫌弃。

李泽文看她:“和自知之明无关。”

“……嗯?”郗羽没太明白。

李泽文不解释,从她手中拿过车钥匙,又带着她穿过恢宏的酒店大堂,来到大堂门口处。门外停着几辆出租车。

“天气不太好,你先打车回家。几天后见。”

和刚刚的阳光相比,天气的确显得有些阴郁,但和“不太好”还有着遥远的距离——郗羽这时才发现,李泽文这是打算“送客”了。现在还不到晚上六点,她没那么想回家,很想和李泽文再聊一聊他的查案思路,奈何“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她只能无语地和自家教授对视几秒,再无奈地钻进一辆出租车内。

“我回京的这几天,蒋园会呆在南都,你有问题就给我打电话,如果我因为忙碌没有接听,就给蒋园打电话。”

李泽文对她颔首,折返回了大堂。

第86章

送走郗羽后,李泽文回到套房内,蒋园正对着贴满照片的白板一脸沉思,周翼正在自己的房间内收拾行李箱——晚上九点的航班,现在已经接近下午六点,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李泽文返回自己的房间内收拾行李箱,一旁的蒋园对他汇报今天的卓越收获。和蒋园的估计一样,李泽文对其他信息敏感度不高,唯独“少年犯”三个字让他脸色微变。

“程若参与抢劫?”

事实胜于雄辩,蒋园靠着墙边的立柜,拿出手机悠然播放了录下来的聊天内容。

“我让线人在系统内找程若的相关资料,一切都需要。不论是死亡事故调查报告和犯罪记录都仔细找一下,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李泽文把一叠衣物放入行李箱中,又回头冷静看了蒋园一眼:“问题在于,犯罪记录是否还存在。”

蒋园摊了摊手:“的确,我的线人也有这样的担心。他说,拿到死亡事故的报告不太困难,他已经查出这份报告收录在派出所的档案室,最迟后天就可以拿出来。但程若的犯罪记录就存在一定的困难。你知道的,著名的未成年人犯罪记录封存制度。”

这些年来,国内的司法系统学习美国的倾向很严重,这样的“学习”是好是坏暂且不论,但一个具体的措施就是对未成年犯罪者的保护力度加强。

这样的举动大体上是无可厚非的,青少年代表着未来,世界上的任何国家对青少年都秉承保护态度。偌大一个中国,人口众多,确有有很多年纪轻轻却误入歧途的少年,他们犯罪的原因大概率是不懂事和不得已,国家应给他们改正回归正途的机会,所以少年犯的记录保管得相当严密。

严密又指两方面,比如犯罪的时候不满十八岁,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罚的,法律规定对相关犯罪记录予以封存,这样的封存不是说笑的,严格保密,查询权限极高——至少普通警察是绝对查不到的。

“如果仅仅是封存着,还是有办法可以想。问题是,程若死了。”蒋园神色凝重,“根据档案法,如果没有特别情况,少年犯的犯罪档案会在某人死后的十五年就会销毁。也就是说,如果赵佩茹没有记错,程若进了少管所一年半,那今年就是程若犯罪后的第十六年。如果司法机关严格执行了档案法,程若的档案大概率已经被销毁了。”

李泽文“吧啦”一声扣上行李箱的盖子,又设置了密码锁。

“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嗯?”蒋园直眨眼,“什么办法?”

李泽文的回答是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徐队长吗?你好。”

和徐云江见面之后,李泽文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虽然李泽文身边已经有了蒋园这个极为强力专业的消息来源,但既然徐云江承诺“有事可以找我帮忙”,李泽文也不会不使用这个消息来源,没有任何人会嫌自己的消息来源太多。

寒暄之后李泽文切入正题:“徐队长,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想知道什么?”

李泽文能从电流声中感觉到徐云江的轻微愕然。

徐云江的确有些吃惊,他些吃惊于这通电话的速度——距刚才发生的见面才过了仅仅一个小时后就真的请求到了自己门上,显然,这位大教授托人办事的效率真是绝顶的高。

“大约在十五六年前,南都曾经发生过一起青少年抢劫事件,这起案件的犯罪人之一有一个叫程若的女孩……”李泽文三言两语简述了一下程若和潘越坠楼案的关系,“……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看看她的详细犯罪记录。不过,我猜测她的案卷应该被销毁了。徐队长,你有时间的话,能否帮我询问一下当年经办此事的刑警具体的细节。”

人物关系有些复杂,但不难理解。徐云江敏锐地感觉到潘越坠楼一案和程若溺死一案中的微妙联系。

“没问题。”徐云江短暂沉思后就答应下来。

作为系统内的人,他和李泽文的判断一样,程若的犯罪记录应该已经被销毁了。不过记录没了不要紧,人的记忆还在。抢劫案是刑事犯罪,也由刑警侦破的。这起抢劫案发生于十六年前,他当时是刑警,在各区的刑警队也有一群好哥们,这一帮好哥们现在大都升到了不错的位置,像打听当年的案件细节并不困难——尤其是程若已经去世,说起来更没顾虑了,不会违反任何一条规章制度。

“多谢。”李泽文道谢后挂上电话。

蒋园眨眨眼,抚掌一笑,露出连明显有些夸张的佩服神情:“只见了一面就能让人家大队长帮你打探消息了……真厉害。”

李泽文随口道:“这位徐队长乐于帮忙,80%是看在我舅舅的面子上。”

“哈哈。”蒋园愉快地笑出声来,一旁拖着行李箱过来的周翼也忍不住失笑。

在“利用关系获取好处”这种事情上,李泽文从来不遮掩什么。这种坦然的态度让他的非常富有魅力——至少蒋园是这么觉得的。

李泽文已经收拾完所有要带走的行李,把行李箱从床上拿下来,三人推着行李箱到达车库,驱车前往机场。

因为下了暴雨再加上晚高峰,道路有些拥堵,李泽文在车上继续交代接下来的事宜:“蒋园,我和周翼回京后,你继续调查。”

“我明白,”蒋园兴致勃勃道,“程茵这一家人的谜团太多了。我们今天收获不小,但还有许多谜团尚未解开,我会在接下来再细致地把她家的背景仔细犁过一遍。”

“暂时调整一下工作重心。程家的事情暂时放一放,你把精力放到周宏杰身上。”

“郗羽的班主任周老师?调查他?”蒋园完全没想到,她用了若干个反问句表达疑惑,“你确定?抛开浑身谜团的程茵一家人反而去调查一名老师?一名敬业获奖众多爱岗敬业看似人畜无害的老师?”

“对,”李泽文加重语气,“用你所有的手段,仔仔细细把他的过往查个透彻。查的时候尽量找到他和潘昱民之间的联系。”

这些年来,她基本上已经习惯了李泽文出其不意的作风,但时不时还是会觉得太难追上。这位大教授的思维实在是太灵活了,看得比一般人远得太多。

蒋园一边开车一边道:“所以,你今天在图书馆查阅旧报刊就是为了找出他们的联系?”

李泽文没否认。

“潘昱民是建筑师,看样子也不是那种能做出谋财害命的事儿的人啊。”蒋园说。

“他是建筑师,建筑的安全决定了上百人的生死。”

“好吧,也有道理。你在报纸上有什么收获吗?”

“时间仓促,旧报刊上的新闻也不全,收获不大,”李泽文用手机发送了几十张图片给蒋园,“这是多年前发生的一些建筑事故的新闻,你仔细查一下这些事件和周宏杰是否有关。”

“好。我有数了。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李泽文垂眸,片刻后道:“周宏杰的精神状态谈不上正常,这点你可以特别关注一下。”

蒋园先是一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明白。”

世界上的大部分人的性格中都有阴暗的一面,周宏杰应该也不例外。蒋园认为,他年逾四十依然独身一人是很让人奇怪的一件事。如果他特立独行奉行独身主义也就罢了,可他是老师,工作稳定、性格温和且对学生充满关怀,通常情况下,这种喜欢孩子的人就算为要个孩子也会选择结婚的。

一旁的周翼此前没有说话,一直在思考什么,此时他发问:“为什么不怀疑潘越的母亲?潘越的母亲贝晓英曾经是医生,这也是要和许多人打交道的职业。”

李泽文对他点头:“我最初也有过这个猜想,但大致排除了。”

“为什么?”

“时间不对,”李泽文说,“潘越坠楼发生在期中考试之后不久,期中考试后的家长会是潘昱民第一次到学校。如果此前没有特别的巧合,周宏杰应当是在这次家长会上才第一次看到潘昱民。在此之前,负责潘越学业的是贝晓英,也是她和老师联系。如果周宏杰和贝晓英有瓜葛甚至恩怨,那他应该更早就认出她了。”

周翼恍然大悟:“有道理。”

“不过也有一些价值,”李泽文对蒋园说,“如果你有时间,可以排查一下这条线索。”

“明白。”

蒋园说着,拍了一下方向盘,对李泽文诡秘一笑,“最后我们来说说郗羽。你回京的这几天,我要不要主动联系她?”

李泽文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

“暂时不必要。你专心做你的事情,暗中留心她就好。”

第87章

早上七点时,郗羽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准备翻身下床,随后才失落地想起今天她没有安排。李泽文回京了,她不用在南都跑来跑去做legwork,可以好好在家里修整几天——可她静不下新来。郗羽想,习惯的养成如此就是这么迅速,和李泽文才同进同出几天时间,她已经有些怀念他的各种指示了。

然而郗羽毕竟不是高塔里的公主,更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吃过早饭后,她哪都没去,谢绝了家里人的各种邀请,坐在空无一人的家中,翻出笔记本,回顾这几天来的打探到的所有线索,像计算微分方程那样一条一条列出潘越坠楼前后的时间表。

对潘越坠楼一案,这几天他们收获颇丰,查到了许多线索,不过,以她那薄弱的推理能力,尚且没有发现这些线索之间的瓜葛。她相信李泽文已经有了一些发现,也有一些安排和计划,但没打算和她分享,昨天和徐云江见面时他还使用了“买烟”的理由故意支开她。

她不认为自己的洞察力能力能超过李大教授,但她也有自己的独特优势:她是潘越坠楼案的当事人。她相信自己能以独特的视角观察这起案件。

她对着笔记本写写画画,直到自己的手机响起,她才回过神来——来电号码的陌生,但随着听筒那边传来悦耳动听的“你好”,郗羽由衷地感慨,李大教授的预言太准确了。

“你好,”程茵柔美的声音带着亲切的笑意,“是郗羽吗?”

“是的,是我。”

简单的说明“我是从我们共同的朋友王安安那里拿到你的电话”后,程茵提出要和郗羽见一面。郗羽等这通电话已经很久了,当即说好,两人约定了一个小时后在华天酒店的西餐厅见面,两人可以一起吃顿午餐。

程茵入住的华天酒店当然也是五星级酒店。就算为了安全,她这种身份的人也不会住很低档次的酒店,郗羽走进西餐厅后,视线在餐厅一转就在角落的沙发上看到了程茵,作为一个人气很高的主播,程茵显然不想太高调,她坐在角落。

酒店的西餐厅优雅安静,客人亦不多,非常适合交谈。

郗羽和程茵一照面,两人就认出了对方。程茵从沙发上站起来,和郗羽握了握手,率先开口:“之前虽然见了两次,但一直没有正式的自我介绍,我叫程茵。”

郗羽伸手和她一握,心情百感交集:“你好,我是郗羽,你曾经的同学。”

之前和程茵的两次见面都谈不上愉快,交谈时间也相当短暂,此时在悠扬的钢琴声中,许多之前无法谈起的话题似乎也可以聊一聊了。

两人于是相视一笑。

郗羽落座,仔细观察程茵。

昨天晚上,郗羽陪着家里人看了《中国新音乐》,镜头下的程茵是巧笑倩兮,光彩夺目,知性自信,以郗柔的话说是“主持人中气质最接近女神”的人;今天的程茵比之昨晚,已经变回了是一个普通人。她依然很漂亮,但明显有些疲劳过度,肤色苍白,眼睑下似乎还有点青灰色,似乎是素颜的——郗羽几乎不折腾自己的脸,也看不出来别人素颜和淡妆的区别。

“程茵,谢谢你来南都见我。”郗羽由衷道谢。

从时间上判断,她昨天晚上主持完了本季最后一期的《中国好音乐》后就进入了休假阶段,今天一早就乘坐飞机到了南都,马不停蹄地赶往酒店住下后就给她打了电话,约她见面。从这么看,程茵对这次会面相当重视。

“和你无关,我也有我的目的,”观察是互相的,郗羽打量程茵的时候,程茵自然也在观察她,此时她很小女孩的托着下巴,呼出一口气来,“说实话,虽然说你曾经是我的同学但真的很抱歉,我确实不记得你了。”

“程茵,你到底怎么失忆的?”郗羽问出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程茵优雅的表情瞬间退却,她苦笑着摇头,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她的过去一定过得不太轻松。

“你不想说吗?还是因为失忆,所以不知道到底怎么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