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因为我姐姐,”程茵揉了揉额角,眼角眉梢都是无可奈何的沉重,“我大概明白,我的失忆和我姐姐有关……我妈妈认为我害死了我姐姐。”

“啊?”郗羽瞪大眼睛,“害死你姐姐?怎么回事?”

程茵看了她一眼,轻声叹了口气。接下来的半小时内,郗羽从她嘴里得知了一个悲惨的故事。

程茵并非独生子女,因为母亲多次结婚的缘故,她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姐姐全名程若,在潘越去世后没过几天,姐妹俩去小区旁的湖边散步时,程茵不小心坠入湖水中,程若跳入水中救她,不小心溺水而死。姐妹俩都不会游泳,程茵溺水后,大脑短时间内缺血乏氧,这对她的记忆造成了伤害,引起了一定程度的失忆。

溺水导致的失忆通常是短时间的,一段时间后就能恢复,但接下来的情况就不太妙了。

因为失去了大女儿,柳心艺变得悲伤、易怒,南都对她来说是个伤心地,她决定搬家离开江淮省。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当程茵询问母亲有关姐姐的事情时,她就会大发脾气,甚至上升到家暴。被母亲用板凳、直尺殴数次后,程茵本来就受损的大脑雪上加霜,许多记忆就此消失了。

程茵表情黯然:“心理医生告诉我,出于对疼痛的畏惧,我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规避那些让我遭受家暴的诱因,于是,我脑海中的一些记忆变得模糊,到最后彻底被遗忘。”

这个故事太沉重,让听到这番话的郗羽久久无言,让她的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对于一个从小到大从来没挨过打的女生而言,她完全无法想象程茵的心情。

“仔细想起来,我失忆大概是从小学六年级到初一的近两年时间,”程茵调整了一下语气,语气回复平淡,“我上大学后意识到自己的记忆缺失,我想原因是因为我妈再婚去了加拿大。她不在我身边,我的压力没那么大,以前回避、拒绝思考的一些问题可以稍微想一想。”

“有什么结果吗?”

“是失败了。我试图想找回那两年的记忆,但我一想这些问题就会头疼,根本没办法继续思考下去。我觉得我的状况完全诠释了‘巴甫洛夫的狗’这个实验。”

难怪她不愿意提到过去。郗羽想起的赵蔚对程茵失忆案的点评,赵蔚认为程茵的失忆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洗脑式的主动遗忘,一种是脑损伤和心因性失忆。专业人士果然是专业,程茵的情况太特殊,这两种情况都占全了,难怪能形成如此罕见的失忆案例。

过一会之后,郗羽犹犹豫豫问:“……你还想找回这段记忆吗?”

程茵喝了口水,用一种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郗羽告诉她:“我想,只要你真的想找回记忆,是有办法的。我好朋友在哈佛的麻省总医院做大脑神经的研究,如果你想要恢复记忆,她可以帮上忙。”

“嗯,”程茵垂着眼,沉默了一会,“我想一想。”

“明白,”两人间的气氛有点凝重,郗羽想缓和气氛,她叫来侍者,“不说这个了,我们点餐吧。这顿饭我请,你要吃什么?”

程茵倒是没像普通人那样客气地说“我请”,她对郗羽露出了表示谢意的微笑,然后点了个蔬菜沙拉,还提醒侍者不要放各种酱料。

侍者响亮的回答“好”,从他有点发红的脸庞看,他绝对认出了程茵。如果不是因为职业素养,他没准已经扑上来要签名了。

郗羽目瞪口呆:“啊,沙拉?你就吃这个?”

“我要保持身材,”程茵叹了口气,“镜头始终会嫌你胖。”

“的确,你看上去确实比电视上瘦一些。”

“在电视上一个人的脸看起来是比实际给人的感觉大10%%到20%。只要还想上镜继续干主持人这份工作,我就不可能像普通人这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郗羽深表同情。她对食物不挑剔,平时也吃得很简单,但“不挑剔”和“不能吃”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看来,名满天下也并不轻松,每个行业都有不为人知的辛苦。

侍者拿着菜单离开后,程茵端详她一眼,笑道:“要我说,你就是很上镜的那种人。”

“……嗯?”

“你的脸偏小,五官立体,上镜后非常好看。”

郗羽对这样的话题不擅长也没什兴趣,又不想说出败兴的话让程茵不高兴,只能干瘪瘪地回答了一句:“是吗?”

程茵问她:“你同学安安婚礼的录像你看了没有?”

“什么?”郗羽不明所以。

程茵拿出手机,点开了朋友圈,然后把手机递给她:“当时的视频片段你看一看,以我看,你是所有伴娘里最好看的。”

手机屏幕上的视频提醒了郗羽,她的确想起了在婚礼的当天,有几位摄影师扛着摄影机在那儿拍来拍去,至于他们拍摄的成品如何,她在此之前完全没有想过,此时才算窥得一鳞半爪。视频不长,大约几分钟的时间,主要就是新娘新郎上台的那一段,十位伴娘伴郎站在这对夫妻身后充当背景板。

“你之前没看过?这是安安朋友圈里发的。”

“没有啊……”郗羽觉得视频里的场景古怪得有趣,随口回答,“我不看朋友圈的……”

程茵很理解地露出微笑:“也是,你是科学家,当然不会和普通人一样,抱着手机用大把的时间刷朋友圈。”

郗羽坦诚:“除了每隔几天用微信给家里打电话,我确实不太用手机。”

“完全可以想象。我也耳闻在MIT念博士很辛苦。”

“确实很累,”郗羽从来没有和别人抱怨自己学习多累,多辛苦的做法,很快转开话题,“对了,程茵,我听教授说,你想去美国读研究生?”

程茵不意外。以李泽文和郗羽的关系,她当然会知道自己的计划。

“是的。”

在大部分情况下,郗羽确实觉得每个人念书念得越多越好,学历越高越好。但她也知道这条路并非适用于所有人,有些人从工作中学习会快得多。

“我有些没想到,”郗羽说,“很多人都觉得读研究生比较浪费时间的。”

“我想念master,一是因为我想要尝试换个视角看社会,二是为了职业发展。”

“职业发展?”

看着郗羽的困惑,程茵解释了一下原委。

简单来说,程茵现在的职业路径发展的确实不错,但主持人是一个竞争非常激烈的行业。她是靠着不错的能力和绝佳的运气进了中视,但是能力和运气是个相对值,并不会一直跟着她。当主持人的前途虽然不能说差,但被取代的可能性依然很大——中视的内斗是相当惨烈的——为了自己的职业路径考虑,她希望变成电视台里真正无可取代的重要人物。

郗羽问她:“你现在名气这么大,离开去读书不是很可惜吗?”

“我把这称之为‘磨刀不误砍柴工’。不论从哪个角度上讲,我现在去读书才是最恰当的时机。”

郗羽露出了一脸愿闻其详的表情。

根据一般情况而言,一台选秀节目的黄金期,也就三年。程茵接下来还将继续主持一年《中国新音乐》,三年时间之后,节目不可避免的就会陷入消退期,到时候不论她的主持多么完美都会让人产生审美疲劳。换个角度来说,这三年时间将是她人生当中的一个高峰期,她后面不论去主持哪个节目,都很难超越之前,观众总会拿她和之前的节目相比较,此时用出国读书来“急流勇退”正恰好到处。

如果程茵还是新人,她不会选择在这个年龄出国读书,主持虽然不是很吃年龄的职业,但“出名要趁早”绝对是真理。现在她已经成为成了全国皆知的著名人物,这段时间她所积累下来的名气,足以支持她离开这个舞台两三年时间还能被观众惦记。

如果她拿到了美国名校的学历归来后,那她身上就有一层光环,那就可以进行华丽地开始转型,从被别人控制的主持人摇身一变,晋身为台里的管理层。

以郗羽的情商,自然想不到“知名主持人去国外念Master”这件事里包含着如此复杂的博弈过程,但程茵解释之后,郗羽由衷地理解并赞叹——人家对人生的规划如此周详,自己拍马也赶不上。

“能拿到美国顶尖名校的学位,对我的事业发展很有好处,”程茵转了转水杯,笑盈盈道,“所以认识李教授的时候我很开心,就请李教授帮我写推荐信。有的时候不是有这样的事情吗?某位教授到中国来访学或者做讲座,机缘巧合下发现了合适的人才,于是就把学生带到国外去读研究生了。我偶尔也是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你不会觉得我很功利吧?”

“完全不会,”郗羽对她的想法很赞同,“有了机会就要抓住,脸皮厚一点也再所不惜。我其实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程茵饶有兴趣看着她:“是吗?”

郗羽说起了一件自己的事情。当年她还在南大念大三,某天一位MIT的教授来南大作报告,作为接待员之一,郗羽和这位教授有一些交流,她对教授提出自己的想法并且得到了他的称赞。郗羽不是傻傻等着机会上门的人,当教授再一次赞赏他的时候,她询问教授,自己能否去美国读研究生,教授当时就说,你到我的手下来读研究生就好,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虽说事后有不少同学怀着羡慕嫉妒恨的心情,说她是巴结了美国来的教授才得到了MIT的机会云云,但郗羽并不在意。

“和教授套磁是必备技能,”作为过来人,郗羽认真传授技能,“老师们也很欢迎这样的交流。以我导师的说法,谁都希望手底下有一批好学生,只要你对自己的学科有热情,绝对不会缺少机会。”

“好的,我也学习到了。”程茵笑开了。

两个女人一旦开始谈论过去,关系就已经进展到“比较熟悉”的程度,此时,两人的气氛已经相当不错了。有一个瞬间,郗羽甚至觉得两人的关系回到了初一阶段。当时的她们也可以这么开心闲聊且不用担心对方的心情。

程茵笑完后才慢慢收起笑容:“不说我了。你呢?我想你也有话要跟我说吧?”

“嗯,是的。我一直想从你这里拿到一个问题的答案,但现在的你失忆了……”郗羽无奈摇头。

“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吗?”

郗羽斩钉截铁:“很重要,非常要。”

程茵沉默了一会:“……你先说说看。”

第88章

郗羽整理了一下语言,按照时间线和她谈起潘越坠楼一案。程茵深谙听往事的原理——那就是安静、投入、不要多嘴。这是件悲惨事,程茵的脸上当然也浮现出了一种悲痛,但那种悲痛不会深入到人心中,就有点像路人甲看到惨烈社会新闻的那种浮于表面的悲痛感。

“原来如此,”程茵喃喃道,“之前两次和你见面时觉得你有话要说……原来是这样。”

郗羽苦笑,默默颔首。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她这种对社交需求不大的人没什么联系老同学的兴趣。

程茵凝神想了一想,问:“我想,警方对这起事件有结论?”

“警方认为潘越是自杀。”

“那你现在提起这起旧案的原因?”

“前一段时间,我告诉了教授这件旧事……”郗羽说,“教授认为,这期坠楼案可能另有隐情,潘越坠楼很可能并非自杀。”

凡是事关人命的消息总会让人大吃一惊,程茵亦明显愣住了:“难道李教授认为这是谋杀?你们找到了证据?”

“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至于证据……”郗羽说,“这毕竟是件旧案,证据收集有些困难。”

“哦,”程茵应了一声,眸光里有轻微的光泽浮动,郗羽想起电视屏幕上的那个她,她猜测,这是程茵在思考,几秒钟后,她美丽的脸上浮起一些明悟,“所以李教授和你一起回到南都,帮你查这件旧案?”

郗羽对她颔首:“是的。”

“那你们调查到了什么线索?”

郗羽有一瞬间的犹豫。在潘越坠楼案中,程茵的身影总是时隐时现,她不确定是否应该讲这些天调查的线索告诉程茵。

程茵察觉到了她的犹豫,只是看着她:“怎么?不方便告诉我?

“……”

郗羽抿了抿嘴。对方如此敏锐,而对一个敏锐的人说谎是件挺难的事情。左右为难时,她想起李泽文的交代的话——不,他其实什么也没交代,只说了一句“用自然的状态和她相处”。

“我确实有点顾虑。因为我们调查得到的一些信息和你有关。”

程茵平静,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是吗,都有什么?”

郗羽思索了片刻,觉得隐瞒也没什么必要。程茵失忆多年,现在的她和初一时的那个漂亮的小女孩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将这些线索告诉她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她的讲述非常清晰,程茵的眉毛逐渐拧起,脸上的意外之情也越来越浓。

程茵慢慢喝着水,随后她放下水杯,开了口:“我来理一理。也就是说,根据你和李教授目前获得的信息,可以找到我的行踪是这样的。在潘越跟你告白的那天,放学后,我偷听了你和潘越的交谈,且讲你们交谈的内容转告了我姐姐;5月11号,潘越去世的那天中午,我生病请假回家,当天放学后五点半左右,有人在学校里看见了我;5月16日下午,我到了你家,和你短暂交谈,跟你说‘关于潘越的事情,对不起’——这是若干年前我和你的最后一面。”

不愧是业内最出色的主持人之一,程茵思路清晰,很快抓住了重点。

“是的,这就是我们现在调查到的事情。”郗羽说。

“所以,你和李教授怀疑我和潘越的坠楼事件有关?”

程茵如此直截了当的问出这句话,当然让,但她也早就想好这个问题的回答。

“没有的事情。我们同桌一年时间,我很了解你也相信你,”郗羽想起和程茵同桌的那段愉快的时光,脸上情不自禁地浮上笑意,她道,“但我想,当时的你可能掌握了某些情况。”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郗羽的信任让程茵有些感动,她抓起郗羽放在桌上的手重重一握,“不过,我想你没有猜错,当时我的可能的确掌握了一些信息。毕竟,依你所说,我当时喜欢潘越,也许我知道一些情况。”

郗羽想了想,从包里摸出手机翻开相册,调出潘昱民的照片展示给程茵:“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虽然程茵有过失忆,但她小学时代的记忆还在——而她的母亲和潘昱民是初中同学,根据蒋园的分析,他们之间也许有什么暧昧故事——那程茵有一定概率记得潘昱民。

不过郗羽的想法落空了。

程茵仔细地端详着照片,隔一会后道:“气质和我爸有几分像,但我不认识他。他是什么人?”

“是潘越的父亲。”

程茵轻轻“啊”了一声,眉心微微簇起,又问:“潘越的照片你有吗?”

郗羽默默调出潘越的照片,再一次将手机摆在程茵面前。

程茵低着头,无声地凝视照片上的清秀少年——用的时间比之前任何一次停顿都要长。

“我对他没有任何印象,我当年的失忆真够彻底的,”隔了一会后,程茵轻声说话,“……但是,很奇怪,我明白当年的我为什么会喜欢他。郗羽,你能把他的照片发给我吗?”

郗羽无声地把潘越的照片发到程茵手机上。

程茵垂着眼眸沉思了足足一分钟之久,随后她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看向郗羽:“我想我有责任弄清当年发生了什么,我会找心理医生咨询,想办法找回记忆。吃过饭后,你陪我回南都二中看看?我既然曾经在南都二中上过学,这次旧地重游,也许能想起什么。”

郗羽由衷的高兴:“好。”

虽然她恢复记忆的可能性非常微小,郗羽依然为她积极的态度而振奋。

吃过午饭后,两人按照之前的计划,打车往南都二中而来。

出门时,程茵戴上了一副宽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她二分之一的脸。对自己的举动,程茵有些抱歉地解释说“不想被太多人认出来”,郗羽对此报以百分百的理解。

因为遭遇到了堵车,出租车在南都二中附近停下。昨天下了一场雨,今天气温比较适宜,不算热,两人可以沿着步行道闲逛到南都二中。

程茵看着身边的景致,觉得有些新鲜:“自从搬家后,我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回到南都——十几年过去了,感觉南都变化得很大。”

郗羽挺理解她。程茵脑子中的南都还是十五六年前的模样,当然会觉得自己的家乡变化极大了。

随着两人走到校门,也明白了为何会堵车了——南都二中的校门口的车辆排成了长队,许多家长和学生拉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拎着大包小包走出校门。等两人进入校门后更是发现,校门中的林荫道更是像一个菜市场,人头攒动,拥挤不堪。

郗羽和程茵都是中国的中学毕业的,打量四周一圈之后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参加统一补课的初三、高三学生们放假了,他们在父母的帮助下,带着自己的行李铺盖回家过暑假,虽然两个月的暑假已经过半,但假期总让人开心的,学生们无比精神振奋,喜气洋洋。

“好怀念的感觉,”程茵说,“我们当时就是这个样子吧?”

“应该是。”

城市也许会一日千里地发展着变化,但世界上有些事情是不会变的。比如因为放假,学生们脸上的开心表情。

两人交谈着,沿着林荫道往里校园深处里走。

人民群众的眼光总是雪亮的,郗羽再一次领教了这句话的正确,虽说程茵戴着大墨镜,穿着打扮也相当低调,但还是有眼光犀利的群众认出了她——认出她来的人是一位学生家长。

这位学生家长一手拖着一个孩子的行李箱,盯着程茵上看看,左看看下看看,最后再凑过来问:“你是那个节目主持程茵吗?”

郗羽为这位阿姨的眼神叫绝。在被人认出的情况下,程茵犹豫了几秒钟,摘下了墨镜,对中年阿姨露出了久经训练的拍照笑容。

“是我。”她声音不高,但很清晰。

一旦摘了墨镜,程茵那张脸暴露出来,简直就像是往油锅里投了一勺盐——林荫道上的家长、学生的目光全都扫射过来,还有人拿起手机开始疯狂拍照,几乎是转瞬之间,程茵身边顿时围了一圈热情的人,郗羽被迫后退三步,把位置让给有需求的人。

郗羽挺佩服地看着这一幕,她一直觉得只有大明星才能得到这样的围观待遇,没想到程茵的号召力也不差。

“终于见到活的程茵了”“比电视上看的漂亮一些”“比电视上看到的瘦一些”“她为什么来南都二中”这几句话以极高的频率出现在诸位学生和家长的口中。

程茵没有回答各种好奇的提问,她对提出合影要求的人说“抱歉”,但表示可以签名,看到她那么好的态度,连那些本来对明星签名没什么感觉的学生和家长都涌了上来要求签名。

这趟混乱持续了十几分钟后终于消散,诸位学生和家长对程茵虽然有一定兴趣,但他们毕竟还是要回家的。

人群彻底散去后,校园大致恢复了宁静,郗羽松了口气,然后她看到了林荫道对面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老师。”

周宏杰看来是刚从超市回来,他手中拎着一个超市的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些食物和日用品。他微笑着对郗羽点了点头,随后目光转到程茵身上,看上去有毫不掩饰的惊讶。

郗羽拉着程茵走到周宏杰面前,为两人做了介绍。

虽然程茵也曾经是周宏杰的学生,但相隔十几年不见,而且一个有过失忆经历,另一个人由二十多岁的青年老师变成四十岁的中年老师,这其中的变化也够大的。

“周老师,你好。”听过介绍之后,程茵上前一步,和自己曾经的班主任握了握手,“抱歉,我没能认出你来。”

“你好。上次见你还是十几年前了。”周宏杰看来对程茵为何出现在这里深感诧异,他问郗羽,“你和程茵怎么又回了学校?”

“我叫她来的。”

郗羽简要地解释了整件事的原委。

周宏杰也如同每一个听说她失忆的人一样,震惊、遗憾和感慨的表情全写在脸上。

第89章

“……程茵之前因为意外事故,不记得在南都二中读书的这大半年经历。不过她现在想试着找回这段记忆,所以我带着她旧地重游。”郗羽说。

周宏杰表情复杂地看着两位学生,语气满怀感慨:“原来是这样,难怪程茵当年忽然转学了。找回记忆是好事,否则会觉得人生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