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队,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派出所的民警接到了一个报案电话。报案人是南都二中的一位老师,姓李,”王文海介绍整个案件的前后经过,“报案人有一个在上中学的女儿,语文成绩不太好,于是就请自己的同事,一位叫周宏杰的语文老师在暑假给自己的女儿补习一下语文。”

徐云江咀嚼着“南都二中”四个字,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在他多年警察生涯中,这样的预感出现过若干次,每次出现,就意味着要发生大案。

“两人约定补课时间是昨天下午三点到五点半。下午两点五十的时候,报案人李老师带着孩子下楼敲周老师的门——附带说一句,老师们都住在南都二中的教工宿舍,两位老师是楼上楼下的关系。报案人敲了很长时间的门,周老师都没有开门,打电话也没人接。报案人有些奇怪,他对自己的同事很了解,知道同事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很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何况他的这位同事是个单身男人,一个人住,如果真的出现什么紧急情况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于是,他打了110,请派出所联系一位开锁的师傅去开锁。下午五点时,民警带着开锁的师傅开门进屋。这一进去就发现出了事——这位周老师躺在卧室的床上,已经去世了。”

王文海把徐云江带到某位刑警的办公桌前,递给他一个文件夹。

“这是现场照片。”

作为一个老刑警,徐云江当然有丰富的“阅读现场照片”的经验。不论经历多少次,观看死亡现场照片都会让人心情抑郁,照片里那个穿着睡衣蜷缩在床上的男人和他印象中那个温文尔雅的老师相去甚远——徐云江深呼吸一口气,别开视线,问:“看上去,应该是中毒?”

“对。法医给了初步结果,是毒鼠强。”

“毒鼠强?”徐云江把文件夹放在桌上,“哪来的?这些年我们多次组织过对毒鼠强的清理整顿工作,这种毒药应该已经在市面上绝迹了。”

毒鼠强是国家早已禁止生产和使用的化学物质,但这东西合成工艺简单,成本低利润高,一直以来屡禁不止,各种毒鼠强中毒事件时有发生。本世纪初的时候,每年有至少三万人中毒鼠强。因为毒鼠强的危害性太大,国家组织过若干次专项活动,清查制造毒鼠强的企业,最近一次是三年前。

“还不知道。我们在他家搜了一遍,但几乎没有收获。”

徐云江疑惑:“一点都没发现,包装袋?药渣?杯子?碗?”

“技术处还在对他家里的东西化验,不是很乐观。要知道他家里极其整洁,茶几可以照出人影,沙发上连个褶子都没有,垃圾袋空空如也……这么说吧,我老婆已经算是很爱干净的那种,他家比我家还要干净十倍以上。”王文海摸索着下巴,下了结论,“死者有着相当程度的洁癖,毫无疑问。”

两人正聊着毒药来源,一名警察打断他们的谈话,递过来一张技术处的化验通知。化验单显示,洗碗槽的下水道入口处发现了微量毒鼠强。

“看来,毒鼠强是被冲进了下水道。”

消灭毒鼠强这样的毒药是治安队的工作,徐云江马上表态:“我这边马上安排人在市面上彻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毒鼠强的来源。”

王文海不太乐观:“根据我们的经验,最近几年查到的毒鼠强中毒案件,无一例外都是用存货。”

的确,毒鼠强的毒性极大,稳定性极强,粉末状的毒鼠强放上十几年,杀人效率依然卓越。如果某人把毒药在家里存十几年,那就完全不可能查到来源了。徐云江说:“不论如何,查一下没坏处。”

“这是应该的。”

因为政策原因,每次有人毒鼠强中毒,警察就必须将这些毒鼠强的来历调查得清清楚楚,这是固定流程了。

徐云江的问题当然很多,他又问:“周老师的死亡时间是?”

“应该是前天晚上23点到24点之间,因为屋子里开着空调,对死亡时间的估计有点大,但误差不会大于一个小时。”

“你们对这起案件的判断是?投毒?还是服毒?”

王文海从徐云江手里拿过文件夹放到一边:“徐队,对死亡案件的调查我们一开始都当做他杀来处理……根据现有证据,我们认为自杀的可能性很大。”

“为什么这么说?”

“主要有三个原因,”王文海递过一张打印好的A4纸,“第一个原因,遗言。这是我们在他电脑里找到的文档,写于他去世前一两个小时,这文档明显带有遗言的性质。”

遗言当然是至关重要的决定性证据,作为一名出色的语文老师,周宏杰的文学水平很不错,这封“遗言”展示了他卓越的语文控制能力。

——汉字的造字是神奇的。疚,病部,下面一个代表时间的“久”字,意味着长久的病态。而内疚,意思是内心长久的病态。用这个字来描述我此刻的状态是很合适的。十四年前,因为我的一己之私,导致我的学生潘越坠楼而死。理性告诉我,我没有做错,可感性告诉我,我身负一条人命,十四年来,我的内疚感一日重过一日,以至于我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我的良心每时每刻都正在审判我,我想这就是我应该得到的惩罚。

“潘越”两个字深深刺痛了徐云江的神经,最近这段时间,这个名字在他生活中出现的次数确实太多了。

“徐队,查到这封遗言后,我们去档案室调查了潘越坠楼一案的案卷,发现你曾经参与调查这起案子,而且最近你和你队里的黎宇飞都借阅了这期旧案的卷宗,”王文海笑着说,“所以我就把你请来了。”

“是的,我前几天重新回顾这起旧案,”徐云江不意外,他也猜到自己被请来的原因了,“先不谈这个,你们认为周宏杰自杀的第二个原因呢?”

“第二个原因是,我们还发现死者患有长期的抑郁症。”王文海出示了一张照片,“我们在死者的橱柜里发现他治疗抑郁症的药,分别是马普替林和氟伏沙明,还发现了病历本。根据病历本得知他有十年以上的抑郁症病史,中间几年曾经有所好转,最近两个星期,他又在重新服药。我已经安排了警察去找他的心理医生问话了。”

抑郁症患者证据倒是无比强力。自杀行为是抑郁症常见及最严重的并发症,据统计,自杀者里抑郁症患者占到了百分之四十。

“第三个原因呢?”徐云江问。

“现场的一切细节都说明,他没有求救行为。”

毒鼠强不是传说中那种见血封喉的毒物,从中毒发作到意识不清有个过程,这个过程和中毒量成反比。

“根据法医的检验结果,他摄入毒鼠强的剂量较高,但中毒发作到意识不清有几分钟时间——打个电话是没问题的,他的手机就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拿起来打个电话不难。”

“应该还有其他发现吧?”徐云江继续问。

从昨天下午警方发现案情到现在过了十几个小时,依照“命案必破”的要求,刑警们应该已经把周宏杰查了个底朝天了。

“调查过程中我们发现,死者基本没有朋友,日常生活固定、沉闷、单调,总是在该做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但死亡的几天前,他的生活忽然起了波澜,他和几个人有接触。比如,在去世的两天前晚上,他和一位据称是哈佛大学的教授见了面;去世当天,他和两名年轻女人见过面,并且邀请她们去了自己家。”

“是程茵、郗羽和李泽文?”

“对,就是这三人。徐队,这也是我请你过来的另一个原因。我们在调查这三人时发现,三天前你在分局大厅和这位教授、还有郗羽见过面——题外话,你们在大厅里太显眼了,不少人注意到你们,后来你又跟队里的小张打听过程茵的事。我猜测你之前就潘越的案件和他俩交流过,掌握了一些我们还不知道的情况。”

徐云江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所谓的“显眼”一定是指李泽文和郗羽这两人,这两人的外表确实出色,让人过目难忘。即便如此,他也要称赞刑侦队的同事,工作作风如此扎实,观察日常细节的水平出众。

“我的确掌握一些情况,”徐云江解释,“你们看了案卷,应该已经知道,郗羽是潘越坠楼案的相关人。不过你们未必知道,她还是我队里黎宇飞的小姨子。这起高坠死亡案已经结案十几年,我本来就忘得差不多了。可几天前,黎宇飞跟我说,郗羽和她的一位教授想见我一面,这两人正在用自己的手段重查潘越坠楼这起旧案,那位李教授认为,潘越坠楼自杀……”

随着徐云江的叙述,王文海眉心的皱纹越来越多——实际上他还不到四十岁,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已经是很少见。

中学政治课告诉我们,事物之间是有着普遍联系的。作为一名刑警,王文海对这句话的感受很深。世界上复杂的案件没有那么多,除了极少数不可控的意外事故,每一起有预谋的事故(包括自杀和谋杀)都有着深刻的原因。可现在他面对的这起案件似乎有点过于深刻,居然可能和十几年前的高坠死亡案产生关系。

“这位李教授凭什么这么说?”和绝大多数人专业人士一样,王文海也下意识怀疑外行人,“他一句话就否定你们十几年前的调查结果,而你相信他的话?”

徐云江对此很坦诚:“起初,我和你观点一致,认为他是外行人;见面之后,我发现自己低估了对方。”

“真的?”王文海怀疑的反问。

“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人,”徐云江表情复杂看着手中的A4纸,“至少从周宏杰的这封‘遗言’看,潘越很可能确实不是自杀,他的推测有道理。很可能,周宏杰的死和李泽文、郗羽重新调查潘越坠楼真相有关。”

王文海沉思了一会,试图理清这相隔十四年的两期命案之间的关系。

徐云江把A4纸放下,道出自己的想法:“我想,也许是李泽文的手里可能已经掌握了强有力的线索,周宏杰被逼到绝境,所以服毒自杀。”

“强有力的线索?这可是冷案,十四年前,证据恐怕不好找吧?”

“这位李教授的舅舅可是陶景森,他掌握了一套专业调查方法,就算他马上改行当刑警也毫无问题。”徐云江说。

“陶景森……这名字……”王文海的脑子打了个转,目光落到最近办公桌上的书架上,他颇感震撼地伸手指了指书架,“写《刑事侦查学》的那位陶局长?部里的刑事侦查局的局长?”

“就是这位。”

“真的假的?”

“真的。我已经证实了。”

或许是因为陶景森的名字太给力,王文海不再怀疑,他一秒钟改正态度:“看来我们必须要联系上他了。一小时前我们给他打过电话——但没有打通。”

“我昨天还给他打了个电话,我试试看。”

于是徐云江拿出手机拨通了给李泽文的电话。电话仅仅响了两声后李泽文的声音就清晰地出现了。

“你好,徐队。”李泽文说。

徐云江道:“李教授,我们这边出现了一桩新案子,可能需要你帮助调查……”

“我知道,”李泽文的声音非常平稳,“徐队,我五分钟内就将到达开云区公安分局,麻烦你帮我办理访客手续。”

“好,没问题。”

徐云江和李泽文沟通时是开着免提的,手机挂断后,他对着王文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看,他什么都知道。”

“即将到达开云区公安分局”,这说明他早就出发前往公安分局——如此有目的的行为,李泽文早就知道出了事。

第98章

五分钟后,徐云江在分局的大厅里接到了李泽文和他的随行人员蒋园和季时峻。他诧异地发现,这三人还带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对此,李泽文解释说,这是因为他和这位季教授刚从首都来南都,五十分钟前才下飞机——下飞机后他们没有任何耽误,直接乘车到公安分局,没时间去放行李箱。

大厅里不是聊天的地方,徐云江为三个人办好了访客手续,带着他们进了刑侦队所在的大办公室。

因为案件的压力,不论李泽文还是王文海都没有过多寒暄的打算。

握手致意后,李泽文介绍了自己身边的两人,做了解释:“王队长,我之前在飞机上,所以没有接到你们打来的电话。”

王文海不动声色打量这位教授,说话很客气:“李教授,我们请你过来是因为一桩案子需要你的帮助。”

为了节约时间,李泽文一秒钟都不肯浪费,直接道:“王队长,如果你说的是周宏杰中毒死亡一案,他不是自杀,是遭遇谋杀而死。”

“啊?!”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甚至语气都没有起伏的一句话堪称石破天惊,让见多识广的王队长一下子不淡定起来。他心里已经给这起案子加上了“自杀”的标签,已经做好了两天内结案的打算。李泽文的这句话不但意味着暴增的工作量,还意味着自己在这起案子上产生了严重的误判,这简直是在否定自己的能力。

王文海严重质疑:“李教授,你开玩笑吧?”

“请你立刻派出警察去南都二中附近的几家可回收垃圾站找这样的纯净水瓶。”李泽文出示了一张4升的某品牌纯净水的照片,“这是极其重要的的物证。”

王文海没有表态。看得出来,用“一头雾水”这四个字形容他显然都过于轻松了。

蒋园上前一步,略有些急切道:“毒就在这个纯净水瓶里,这个纯净水瓶于前天晚上11点30分左右被周宏杰扔到了垃圾堆里。南都二中教工宿舍区产生的生活垃圾是物业负责,物业的清洁人员会在每天早上9点到10点收拾全小区的垃圾,对垃圾进行初步分类。这种塑料水瓶是可回收垃圾,每天中午,南都二中附近的可回收垃圾站就会和清洁人员联系,把这些可回收垃圾运走,这是可回收站的电话。”

“你们确定毒在这个纯净水瓶子里?”王文海打断她的话。

蒋园说:“一个小时前我已经打过电话确认了,昨天下午四到五点,可回收垃圾站的工作人员接收了南都二中教工宿舍区的可回收垃圾。截至目前,这些可回收垃圾垃圾已经运走了一部分……王队长,我们力量有限,没有人力物力追踪这只纯净水瓶的去向,请你安排警察出面追踪,证据的手续也更齐全。”

“王队,我觉得应该找找。”徐云江说。他和李泽文打过交道,知道这位李教授会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显然,李泽文不是信口开河的那种人。到目前为止,这位教授身上的光环一秒钟都没有褪去过。

王文海也是果断之人,思索了三秒钟就做了决定,他当即就点了正在探头看热闹的几个刑警去追查那个纯净水瓶。

“李教授,如果你们掌握了警方没有的信息,请提供给我们。”王文海沉着脸道。

“请稍等,”李泽文略略放心下来,又问,“王队长,郗羽和程茵在哪里?”

对他抛下了一个炸弹然后又转移话题的情况,王文海有些无奈,但他也知道,从现在开始,破案的节奏掌握在对方手里,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来。

“在旁边的小会议室里,我们正在跟她们了解前天的情况。”

“可以旁观吗?”李泽文提出请求。

“……”王文海有短暂犹豫,不过在徐云江和交换眼神之后,爽快地答应下来。他的迟疑其实没有必要,就算不让他旁观,他也可以从郗羽嘴里获得信息。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示意他们看自己办公桌上三台显示器的其中两台。

显示屏里播放着两个会议室的监控——警察们当然不可能只在审讯室装监控。

视频里的郗羽和程茵正在回答两名警察的问话。

这边郗羽说“在饭店吃过晚饭后我们就回家了……时间大约接近晚上九点,八点五十左右”;而另一个监控屏中的程茵则有条不紊地轻声回答:“回宾馆的路上,周老师给我打个电话说找到了照片,我就让司机掉头返回南都二中——因为记忆缺失,我对当年对照片很好奇。周老师把照片拿下来楼给我,我们在小区的花园里聊了几句……”

“你没有上楼去?”

“我之前和郗羽结伴去周老师家拜访没问题,但当时我独自一人,不可能晚上去单身男人家里……这和是否怀疑对方的人品无关,赵警官,我是公众人物,一切都要慎重……”

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是警方查案的最大助力,时间线非常清晰,这充分说明两名当事人的说法无懈可击。

“王队长,监控有没有拍摄到他们谈话的地方?”李泽文问。

“没有拍摄到,”王文海摇了摇头:“教工宿舍的小区不大,也就六栋楼,小区花园没有摄像头。只有电梯里和大门处有监控。”

“那摄像头能否核实程茵的这番话?”

“没问题。昨晚我们调取了电梯和小区出入口的监控。正如她俩所说,第一次接触发生在前天下午三点二十左右,死者和她们一同乘电梯回了家;当天六点左右,三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八点四十六分时,死者独自回到了家。九点八分时候,他再一次出门,九点二十五分左右,他独自再一次上楼,再也没有下楼过。与此同时,摄像头也拍摄到了程茵从南都二中教职工宿舍区的大门离开。”

李泽文“嗯”一声,不再就此发表意见,重新视线落到屏幕上。王文海注意到,这两位大教授的视线主要都集中在程茵那块显示屏上。

赵向东又问那十几分钟内程茵和周宏杰聊了什么。根据监控,程茵毕竟是最后见到周宏杰的那个人。

程茵说:“……看到照片后,我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我因为意外事故导致一段时间的记忆缺损,不记得自己在南都二中的那一年的经历了。看到照片后,我觉得似乎想起了什么,就跟他说了我的感觉……周老师的反应啊……他有点吃惊,追问我一些细节,比如是否想起了什么人,是否想起了什么场景。”

赵向东问:“你觉得他当时态度奇怪吗?”

程茵思索着道:“当时不太觉得。知道我失忆的人通常都喜欢追根问底,但现在想来,他的态度有些奇怪的。”

“你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的具情况。”

“当年的事我没有印象。但郗羽告诉我,她和李教授在重新调查当年潘越坠楼案时,发现潘越去世那天,我放学后又回到学校里。周老师对这个细节很在意,很想知道我回学校到底干了什么,是否回到了教学楼,他有些焦急,有些慌张,不断问我记得什么……”

“那你想起了什么吗?”

“……我虽然觉得照片上的场景似曾相识,但我的记忆也不是U盘,想读取什么内容就可以读取什么,”程茵歉疚地摇头,“我说我还要再想想,回京后会问问心理医生,他的表情有些奇怪……那之后我就告辞离开了。”

“程茵还失忆过啊。”王文海低声说。他对“程茵失忆”这件事有些意外但没有表现得太吃惊——在他数年办案过程中,也遇到过当事人因为惊吓、恐惧而失忆的情况。

“就在潘越坠楼事件发生后第几天的事情……”徐云江解释了姐妹俩溺水一事,“档案室也有案卷,我前天借来看了看。”

他马上吩咐距离他最近的年轻小刑警:“小吴,你去档案室把这旧案的案卷拿来,编号是D060516013。我前两天刚刚看过。”

小吴警官利索地离座而起,五秒钟内就已经从刑警办公室内消失了。

监控摄像头里,赵向东和程茵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你怎么失忆的?”赵警官问。

程茵调整了一下坐姿,显得对这个问题的不适应:“赵警官,我怎么失忆这件事和你们要调查的案子有关系吗?你们在调查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也没什么可隐瞒,赵向东告诉她,就在她九点多见完周宏杰之后,他就去世了。

1080P的高清摄像头没有丝毫含糊之处,屏幕上的程茵露出了完全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眉毛微抬,双唇微张,若干秒之后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开玩笑的吧?这怎么可能啊?”

赵向东说:“事实如此。”

“不可能啊,我和郗羽那天才和周老师一起吃了晚饭,他当时好好的!”

程茵前倾身体,所有激烈的情绪都清清楚楚写在脸上——会议室内的主次变换,她对赵向东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问周宏杰的死因、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到了吗?”李泽文盯着屏幕。

“嗯。”季时峻同样目光不移屏幕,惜言如金。

“千锤百炼的演技,毫无破绽。”蒋园说。

王文海不可思议的反问:“你们什么意思?程茵在说谎?”

“美女蛇见过没有?这位就是了,”蒋园嘴角微扬,露出一个肉眼可见的冷笑,“我建议你们拖延对程茵的问话时间。”

王文海的心猛然向上一跳,然后又直直坠落到腹部。

他神情凛然盯着蒋园:“什么意思?”

“马上你就知道了。”蒋园说。

李泽文把目光转移到另一块屏幕上,对王文海道:“王队长,让我去会议室见见郗羽。”

监控屏上的现在的郗羽也知道了周宏杰的死因。她迷茫,震惊,举止失措,她从椅子上跳起来提出质疑,大声反对,当胡雅第五次说“你的老师确实已经去世”后,她跌坐在原本的座椅上,双眼发直,她肤色原本就很苍白,现在一张脸彻底失去血色,就好像有什么人拿着一个巨大的针头,把她身体里的精气神全给抽走。

郗羽当然是个勇敢的女生,但李泽文实在不希望她独自面对这样让人意外的惨剧。

“相信我,她除了已经告诉你们的事情,剩下的情况一概不知。你们不可能从她那里问出什么细节了。”李泽文说。

他态度温和,语气也很客气,但眼底的神情中一点商量的成分都没有。

王文海和徐云江对视一眼,应允了他的请求,带着他走到大办公室角落的小会议室门口,李泽文伸手推开会议室的门,走进室内,迎上郗羽的视线。

第99章

郗羽大脑混乱不堪,各种念头在脑子里飞舞,她从迷茫中抬起头,看到了李泽文推门而入。

她不知道李泽文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公安局的会议室,她也不想知道。她脑子里翻滚着许许多多的问题只有他能回答:周老师的死因是什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周老师的死到底和他们调查潘越坠楼一案有没有关系?

“教授,你知道吗?周老师去世了。”

郗羽从椅子上跳起来,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李泽文的西装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