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昭很聪明,就是因为他太聪明了才会反被聪明误。那件外套上全是血,找你的人一看就猜得到是你丢在回廊的,顾文昭不会认为你会傻到故意把外套扔在藏身之处附近引他过来。他们在前院找不到你,很快就会折回来的。一旦有人发现那件血衣,顾文昭肯定会带他们继续去前院搜查。你要是不信的话我们打赌,怎么样?”

“除了相信你我还有其他选择吗?”沈煦之苦笑。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一副很随意的样子,如果不是那张因为失血过多而异常苍白的脸,我不会想到他伤得有这么严重。我可是被针扎到都会叫上半天的,真正的切肤之痛我并没有体会过,也或许我这一生都不会知道沈煦之此刻承受的是一种怎样的痛楚。

这个废园并不是十分安全,紫杏回来之后我让她帮我把沈煦之扶到她的房间。之前我问过沈煦之,司令府的下人房都在西北面,后面是一条比较偏僻的弄堂,我们可以从紫杏房间的窗户翻出去。

过了很久紫杏还是没有回来,我开始有些慌乱不安。沈煦之反而不担心,一脸淡然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他问我。

“我怕死,行了吧。”

“沈挽素也怕死?呵呵,你是在担心我吧?”沈煦之说,“挽素,其实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咳咳——”我被他的话噎住了,嗓子像抽筋似的干咳起来。

沈煦之却并未因此停止:“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你,是不是?你长得也不是倾国倾城,脾气又坏,动不动就使小性子……我也很意外自己竟然会被你吸引,周欣欣比你温柔多了。”

周欣欣是上海名媛,人漂亮又温柔,有成堆成堆的裙下之臣。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所有人都喜欢拿我和她相提并论。

“哼,她温柔你就追求她啊,又没人拦着你。”我不屑。

“挽素,你是喜欢我的吧。”

他问这句话的语气和‘你今天吃饭了吗’没什么两样,丝毫没想过我听了之后会这样回答。沈煦之对我来说是兄长,是我最讨厌的梅姨的儿子,是心情不好时发脾气的首选对象……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喜欢他。以前我喜欢的人是高蒙奇,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哪怕他马上和念乔结婚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我真的喜欢沈煦之吗?我问自己,却想不出答案是什么。

沈煦之看着我的眼睛格外明亮,我不敢再注视他。再看的话我怕自己真的会如他所说喜欢上他,喜欢他是件很累的事。

“小姐,你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没有人看见。”紫杏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外面有什么动静?”

“少爷果然带着他们去前院找了,小姐你好聪明。”紫杏一脸崇拜。

我得意地看向沈煦之,他也露出了笑意。

“紫杏,快帮我把他扶到你的房间去,我们必须在你家少爷找来之前离开司令府。”

无言谁会凭阑意

从司令府到沈公馆路不算太远,天很黑。沈煦之几乎把整个人的重量全放到了我的身上,他确实已经精疲力竭了,连踹气声也越来越小。我避开人多亮堂的正街,专挑灯光昏暗的弄堂走。对于上海的我本就不熟悉,迷了好几次路好不容易才找到会沈公馆的正确方向。

“沈煦之你再忍一会儿,前面就到家了。”我吐出一口气,明明自己也累得不成样了还是死撑着。

敲开沈公馆大门的那一刹那我真想大叫一声,沈煦之重的像头猪,我的肩膀都被他压瘫痪了。老李大概以为沈煦之只是喝醉酒,手忙脚乱地想从我手里把他接过去。我慌忙拒绝,可还是被他看到了沈煦之背上的伤口,他吓得脸都白了。

“老李,今天晚上你什么都没看见,知道吗!”我的语气和爸爸平时训我的时候一样有着不可否决的坚定。

老李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嘴巴都还没有合上,一个劲儿的在那里点头。幸好这么晚了沈公馆所有人都睡下了,我扶着沈煦之一直走到他住的三楼都没有碰到谁,这正合我的意,我不想让爸爸担心。若是梅姨直到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她虽然讨厌,但是对沈煦之这个儿子却是疼爱有加的。

我把沈煦之放到床上,肩膀上一下子像写下午了千斤重担似的,喘气都顺畅多了。

“你先躺着,我下楼打电话叫医生来。”

“不要叫医生!”刚才还气息奄奄像要死的人一样的沈煦之突然大声阻止了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你的伤……”

“你来!”

“我?”

“是的,你在英国不是学过护理吗。就由你来帮我包扎。”

“好啊,死了可别怪我。”

我的话把沈煦之逗笑了,他的眼神很清澈,完全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看得出他本性很纯真,要不是方司令的仇一直压在他的肩上,他不应该活这么累的。

我找来一些简单的处理工具,沈煦之的伤口很深,不缝上的话恐怕愈合不了。

“我要给你缝伤口,家里没有麻药,你要忍着点,要是……”话说道一半我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多么熟悉的情形,记得我给高蒙奇取子弹似的时候说过类似的话。事情才过去几个月,我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物是人非原来真的不是只发生在沧海桑田之后的。

“挽素你怎么了,动手吧。”沈煦之叫了我两次我才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来,摇摇头赶走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我随便找了块毛巾塞进沈煦之嘴里:“咬着它,再疼也要忍着。”

细得毫不起眼的针在沈煦之的血肉中穿梭,那种痛苦我却感同身受。平时我被针轻轻扎一下都会叫上半天的,此刻全身每寸皮肤都好像有成千上万尖锐的针同时在刺一般。给高蒙奇取子弹那次也是这样,比割自己的皮肉还要痛苦。念乔说我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最见不得人家受苦,可是以前在英国亲眼看约克叔叔给病人做截肢手术,锯子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动着,我硬是眼皮都没抖一下。反而念乔和姗妮一个当场就冲出手术室狂呕,一个吓得脸色惨白。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汗水滴在我的手上了我才感觉到额头上连带鬓边新长出来的细碎头发都是湿的。沈煦之一声都没有吭,但从他紧锁的眉头上我可以想象此刻他所承受的。

缝完最后一针,我身上的枷锁终于卸了下来,笑着对沈煦之说:“好了,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笑你的。”

“我怎么觉得好像是我在给你缝伤口一样,”沈煦之吐出嘴里的毛巾,“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极力表现出没什么大碍的样子,但他越是这样我越是难受,我知道他无非是不想我太担心而已。之前听爸爸说过他一向身子挺好的,伤口已经缝上了,不发生意外的话应该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你先睡觉吧,我要回房了。今天我是翻窗户出去找你的,这件事肯定瞒不了多长时间,指不定爸爸明天会怎么修理我呢。我得好好想象该怎么应付他。”

我站起来就要走,不料沈煦之毫无征兆地拉住我的手说:“别走挽素。”

“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吧。”我刻意不去看他脸上的表情。

如果说在司令府他说的那番话对我没什么影响那是假的。我不是傻子,这么长时间以来沈煦之为我做的点点滴滴我不可能没有察觉,我也没有冷血到无动于衷的地步。同样是妹妹,他对念乔不是不好,但那种好只是出于礼节性的关心和问候。对于我则完全是另一种感情,更像兄妹甚至是亲密朋友,他会凶我会奚落我,偶尔爸爸训我的时候他会落井下石,在我不开心的时候会哄我,吵架的时候不管我占不占理他都会让着我……我忽然想到两个字——家人。没错,他给我的感觉正是家人。偌大的沈公馆,只有在我和梅姨面前他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沈煦之没有发现我走神,他拉着我的手,一点要松开的意思都没有。他说:“挽素,我可以喜欢你吗?我可以不当你是妹妹吗?”

心剧烈跳动着,仿佛一不小心就会从我的胸口蹦出来。我的耳朵嗡的一声,再也听不进任何声音。他握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我们两个人就像雕像一样保持着这个动作,像是在做梦。

“煦之啊,怎么到现在还亮着灯,你……”梅姨开门进来见到眼前这一幕顿时傻了眼,“你们,你们……”

我触电般迅速抽会自己的手,拼命解释:“我们不是……其实……那个我们……”

平时在梅姨面前可以说得上是舌灿莲花的我居然期期艾艾好半天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还是沈煦之开了口:“妈,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

梅姨的表情犹如刚刚从梦境回到现实:“噢,吃晚饭的时候没见着你所以上楼看看你回来了没有。”她的目光从沈煦之身上慢慢转向我,继而落在桌子上,看到那些我刚才给沈煦之清洗伤口用的沾满血的纱布她吓得脸色惨白:“你……你受伤了?”

“没事的梅姨,”我慌忙掩饰,“已经没事了。”

“让我看看你伤得怎么样了!”梅姨根本没听进去我在说什么,径直走到床头掀开盖在沈煦之身上的被子,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她疑惑:“伤在哪里了?”

“妈,没事的,你先下去睡吧。”

“伤在哪了!”梅姨突然大声吼了出来。

我身子一颤,连沈煦之也呆住了,丝毫没有想到她的反映会这么激烈。

反正也瞒不下去了,我索性说了实话:“伤口在背上,是被人捅了一刀,幸好没有刺中要害,伤也不是特别严重。我已经帮他把伤口缝上了。”

“你去了司令府?”

沈煦之点点头。

“你爸爸知道这事吗?”

“知道,之前我和他商量过,爸爸不是很赞成我这么做,是我自己坚持的。不过爸爸还不知道我受伤的事,他事情多,我不想给他增加负担。爸爸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梅姨叹了一口气:“难为你了。你爸爸出去办事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你受伤的事最好不要让她知道。”

我松了一口气。难怪家里这么安静,爸爸没回来也就是说他还不知道我今天跳窗逃跑的事。我匆匆走出房间。

走到二楼的人时候梅姨在身后叫住我:“挽素你先别走,我有话问你,你……”

“你误会了,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沈煦之没什么。”

我以为她是想问我为刚才的事情,没等她问出口就急着辩解。我和她的关系原本就已经很僵了,我不想因为沈煦之再大吵一顿。出乎我意料的是梅姨和我心中所想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什么误会了?我是想问你今天在司令府到底发生了什么,煦之的脾气我清楚,他自己是绝不会说的。”

原来是这样。我放松了许多,把我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她,不管我再怎么讨厌她,她始终是沈煦之的生母,我想她有权知道一切。

“他还是不肯放弃,唉!”梅姨听完我的话,叹了一口气。

我问她:“你知道他的目的?”

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清楚沈煦之冒着生命危险只身去司令府所为何事,刚才忙着为他处理伤口忘了问他,不过,就算我问了他也未必会说。我太了解沈煦之了,如果可以,他会尽一切努力阻止我卷进这场纷争之中。我最向往也最需要的是一段毫无杂质的宁静生活,他一直都知道。

梅姨的神情十分平静,我却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的笑意,很淡很淡的笑意,淡得几乎看不见任何痕迹。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放弃报仇。”梅姨淡淡地开口,“当年顾远城背着方司令克扣军饷,他和宫本太郎一直暗通书信传递消息,把那些军饷转移到了日军驻地。后来东窗事发了,顾远城这个狗贼居然把这种龌龊的勾当嫁祸到了方司令头上,可怜煦之他……”

书到一般梅姨喉咙梗塞,再也说不下去了。我猜到的事情的大概,问她:“沈煦之是不是想去找那些顾远城和宫本来往的书信,还有记录军饷转移情况的账本?”

梅姨似乎不相信我这么轻易就猜到,皱了皱眉,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从来没想过能像现在这样和梅姨平静地讲上几句话,这种没有硝烟味儿的气氛令我很不习惯。我看了她一眼,不声不响进了自己的房间。

斜光到晓穿朱户

迷迷糊糊的,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大概是昨天太累的缘故,我睡得很沉,意识到自己应该起床了,但是无论我怎么努力还是睁不开眼睛。我放弃了,此时此刻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想管了。

不清楚究竟睡了多久,我慢慢撑开眼皮,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我大声唤小桃,想让她帮我把前些天洗掉的那条嫩黄色长裙找出来,喊了半天没人答应。昨晚回来就没见着她,也不知道我翻窗的事她是怎么善后的。

等我走到楼梯口我才明白为什么一早起来我就有种不安的感觉。坐在大厅沙发上的那个人,居然是顾文昭!沈煦之就坐在他的旁边,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有说有笑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关系有多好呢。第一次在琴语轩见到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目光往旁边移去,爸爸居然也在,不知道是昨天半夜还是今天凌晨回来的。金姨和凤姨坐在他两边,只是没有见着梅姨。

“小姐你可算醒了,我都叫了你半天了,你就是不起来。”小桃看见我下楼,大声叫了出来。

我就说怎么总感觉睡觉的时候有人叫我呢。

小桃这么一叫嚷,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引到我的身上来了。顾文昭抬头,笑着说:“挽素,昨天是我没招呼好你,我特意赔罪来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这话说的好像我有多小气似的,呵呵,”我也陪他打马虎眼儿,“宋二小姐不是说司令不在的时候不许你随便出门吗,今天又不用去学校,你大张旗鼓地到这儿来就不怕人家在司令大人面前告你一状?”

“还说不生气,瞧你这话,都带着火药味儿呢。难怪人家都说宁可得罪小人也别得罪沈挽素,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顾文昭这么一说旁边的人都笑了。念乔笑得格外欢快,刚才我把心思都放在顾文昭和沈煦之身上,没有发现念乔也在大厅里。她偷偷瞄我一眼,别过头去和小桃耳语几句,然后两个人抿着嘴继续偷笑。沈煦之也是,刚喝了一口茶,差点就要喷出来。连向来严肃的爸爸也面带笑意,金姨和凤姨互相看交换了一个眼神,用手绢掩住了嘴。一大堆人全当我是是透明的。

我当然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事。顾文昭刚才话中有话,他所指的是我把闻博推下水那件事。确切的说,是闻博自己跳下去的,但是所有人都说是我推他的,我百口莫辩,索性随他们去了,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就当没听见。

记得闻博曾送我一本《宋词释义》,若不是那本书我还不一定能记住有他这么个人。之后的某一天他突然跟我说他喜欢我,我吓得脸都青了。谁会想到平时书生气十足的闻博竟然那么难缠,死活非要我接受他不可。恰好我们当时站在湖边,我一时气愤就指着面前的湖对他说,你要是敢从这里跳下去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谁知他二话不说真的一头栽了下去,一边在水里扑腾一边大叫“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反悔啊”。他这么一喊周围经过的人全来看热闹了,一个个指着我们两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

虽然还没到冬天,但水里绝对是冷的,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也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哪会想到他真跳啊。幸好他是懂水性的。看着他在水里一个劲的嚷嚷我傻眼了,嘀咕一句“神经病”就拨开人群逃走了。

第二天我把路易斯第一才子闻博推下水的事成了学校的头条,我和念乔一迈进校门就被人指指点点的,我们从不同的人那里听到了各种各样的传言。有人说闻博纠缠我所以被我推下水;有人说我妒忌闻博学识渊博才下的毒手。更离谱的是有一种说法是:我喜欢闻博可是人家不理我,所以我就把他推进湖里。总之所有人都认定是我推他的,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知道爸爸他们是怎么听说这件事的,我敢肯定十有八九是沈煦之嚼的舌头。连念乔也说这件事像是我的作风,她认为以我的脾气比这惊天动地十倍的事都做得出来。那以后路易斯就有了“宁可得罪小人也别得罪沈挽素”的说法。顾文昭就是拿这件事说事儿的。

“有什么好笑的。”我嘀咕一句,对顾文昭说,“你的赔罪我接受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顾文昭无奈地摇摇头:“挽素,我是和你闹着玩呢。我好久没见煦之了,今天除了登门赔罪之外,还想找他一起去郊外骑马,你要跟着来吗?”

我大惊,险些叫了出来。

他是故意的!

他一定是猜到了什么。顾远城和方司令的过节他肯定清楚,昨晚司令府出可那么大的事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无疑就是沈煦之。骑马只是借口,他是想确定沈煦之到底有没有受伤。而沈煦之的伤口很深,剧烈运动肯定会流血的。我没看错顾文昭,他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我尽量掩饰自己的情绪,不露声色地回道:“今天恐怕不行,沈煦之答应陪我去看电影的。”

“看电影就改天吧,”顾文昭笑得很诡异,“我还通知了宇朝他们,一大帮人在马场等着呢。再说煦之这么久没骑马身子一定也痒了——是吧,煦之?”

顾文昭转过头去问沈煦之,右手很随意地拍了拍他的背。

我大气也不敢出。顾文昭手放的地方就是沈煦之的伤口所在。明知道他是故意这样做的,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不能做。我的任何一个反映只会让他的怀疑加深。

顾文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似乎想从我眼睛里捕捉到一丝异样的神色,搭在沈煦之背上的手完全没有要拿开的意思。我心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咬,很想冲上前拿开顾文昭的手,却只能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爸爸似乎也感觉到事情不对,他的目光在我、顾文昭和沈煦之身上飘来飘去,若有所思。我感觉到沈煦之的眼中似有痛苦的神色,无奈就是想不出对策。恰好这时梅姨从外面进屋,看见顾文昭的这一举动她也吓傻了,但仅仅是那么一瞬间她当然神色又恢复了正常,若无其事地向爸爸走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小兰给顾文昭上茶的时候梅姨故意绊了她一脚。只听见小兰哎呀一声,滚烫的茶水全洒在了顾文昭身上。顾文昭几乎跳了起来,一边使劲抖掉衣服上的茶水,脸色十分难看。

小兰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顾少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拼命帮顾文昭擦着。

梅姨立马开口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滚出去!”

这句话对小兰来说仿佛是一道特赦令,她马上低着头退了下去。梅姨陪着笑脸:“真是不好意思,怪我没有□好下人,有得罪顾少爷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回头我一定好好收拾她。”

“太太言重了,没什么要紧的。”顾文昭礼节性地回答。

我总算呼出了一口气,接茬道:“是啊梅姨,人家堂堂司令府的大少爷怎么会是这么小气的人,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挽素说得极是,”凤姨以为我又在借机跟梅姨抬杠,连忙插嘴,“咱们都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怎么能为了鸡毛蒜皮大点的事儿伤了和气。”

梅姨很出人意料地没有再说什么,气氛一下子缓和了好多。沈煦之到现在为止一句话都没说,他的脸色很不好,大概是伤口又裂开了。爸爸显然猜到了什么,他的目光一直没有从沈煦之身上移开。

“顾文昭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情想单独跟你说。”

我把顾文昭叫到了院子里。我不能保证再过一会儿沈煦之伤口渗出的血不会把衣服染红,让顾文昭识破那就糟了。眼下顾文昭只是怀疑,毕竟这里是沈公馆,没有足够的证据他是不敢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