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诺 作者:桐华

《曾许诺》作者桐华创作的一部小说,““山经海纪”系列第一部,分为《曾许诺》和《曾许诺·殇》两册。这里有最纠结的爱恨,最完美的男人,最浩大的恩怨,将爱写到极致,壮阔情感,凄美感动。

上古时代,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神、人、妖及万物混居于天地之间。三大神族:中原神农、东南高辛、西北轩辕,三分天下,三足鼎立。

而天地间最受瞩目的英雄莫过于神农族战神蚩尤以及高辛族的长子少昊。

蚩尤本是几百年前被神农炎帝收服的兽王,既残忍也真诚,既狡诈又纯情,武力超群,战无不胜。他心中没有任何清规戒律,只有仇恨,唯一的目标就是用武力征服天地万物,统一天下。

命运作弄,平定江山之际,他与轩辕族的王姬轩辕妭相遇,两人先是误会,很快彼此深深相爱。彼时的轩辕王姬化名西陵珩,游历大荒。

桃花树下,蚩尤对她许下爱的诺言,决定放下一切,和她厮守终身。

炎帝突然病逝,神农内部纷争不断,其他两族虎视眈眈,天下即将大乱。阿珩身为轩辕王姬,忧心家人和子民,权衡再三,决定与高辛长子少昊完婚,以联姻来确家族生存。

蚩尤不明内情,深觉阿珩负他,怒不可遏。记载着千古宝藏的河图洛书突然出现,三大神族争抢,陷入混战…国仇家恨,种族恩怨,蚩尤终于明白,原来恨比爱更难。

蚩尤与轩辕妭,轩辕妭与少昊,他们的关系不仅仅是个人的爱恨,还关系到家族安危,王国兴衰,及天下苍生的幸福,他们在做自己还是做注定的角色中辗转徘徊,艰难抉择。

在上古时代,感情最原始最纯粹,斗争最原始最残酷,人心最原始最直接,为了自己神族的利益,为了父母的期盼,为了朋友的幸福,他们每个人都需要妥协,需要争取,需要明争暗斗,他们无法轻易许诺,也不一定能实现承诺,然而每个人内心那最宝贵最柔软的部分,都是给最爱的人的诺言。

一.初遇

西风下、古道旁,一个少女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衣,从漫天晚霞中款款走来。四野荒芜,天地晦暗,她却生机勃勃,犹如悬崖顶端迎风怒放的野花。

蚩尤心底春意盎然,神情却依旧像脚下的大地一般冷漠荒芜,视线从青衣女子脸上一扫而过,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准备赶回神农山。两百年来,他从一只野兽学着做人,最先懂得的就是狰狞原来常常隐藏在笑容下,最先学会的就是用笑容掩藏狰狞,他不想去探究她笑容下的狰狞。

青衣女子却快步追向他,未语先笑,“公子,请问博父国怎么走?”

他停住了步子,迟迟不说话,没有回身,却也没有离去,只是定定地望着天际的红霞,神情冷肃,眼中却透出一点挣扎。

少女困惑不解,轻拽住蚩尤的衣袖一角,“公子?你不舒服吗?”却不知道自己挽留也许是一场杀身大祸。

也好,就看看她的真面目吧!在转头的一瞬,蚩尤改变了心意,也改变了神情,笑嘻嘻地道:“我正好就是博父国人,姑娘…哦、小姐若不嫌弃,可以同行。”

“太好了,我叫西陵珩,山野粗人,不必多礼,叫我阿珩就好了。”

蚩尤盯着西陵珩,一瞬后,才慢慢说道:“我叫蚩尤。”

阿珩和蚩尤一路同行,第二日到达博父城,寻了家客栈落脚。

西陵珩叫了伙计过来,“我听说博父国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几十年前的博父国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博父山开始冒火,天气越来越干旱,水越来越少,人们为了争夺水天天打架,在这里水比人命贵!”伙计望了眼天际的火焰,叹着气说:“老人们说博父山上的火焰是天神为了惩罚我们才点燃的,可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一个山羊胡、六十来岁的老头背着三弦走进客栈,面色紫红,额头全是汗珠,颤颤巍巍地对伙计说:“求小哥给口水喝。”

伙计早已见惯这样的场景,不为所动地板着脸。老头佝偻着腰,对店里零星的几个客人哀求:“哪位客官赏口水?”

众人都扭过了头。

“您过这边来坐吧!”

老头儿忙挨到了桌边,西陵珩要给老头斟水,蚩尤紧拽着水壶,不停地给西陵珩打眼色,暗示她已经没钱。西陵珩拽过来,他拉回去,只看水壶一会往左,一会往右,老头的眼珠子也一会左、一会右。

左右、左右…

几圈下来,老头眼前金星乱冒,差点晕厥过去。

西陵珩用力打了蚩尤一下,他才不情愿地松了手,老头儿也舒了口气,软软地坐下。

老头一杯水下肚,脸色渐渐好转,对西陵珩道谢,“多谢小姐活命之恩,小老儿身无长物,给小姐弹首三弦,讲段异闻,聊尽谢意。”他调了调琴弦,清了清嗓子,“正好刚才听到小姐询问博父山的火,小老儿就冒死说出真话。其实,博父山火不是惩罚凡人的天火,而是火神祝融点燃的无名之火。因为博父山与地火相通,火灵充沛,祝融为了淬炼自己的火灵,引地火而上,将整座山峰变作他的练功炉,附近的村子本来和睦相处,如今为了抢夺水,频频打架,壮年男子要么死于刀斧,要么腿断手残,稍有些门路的人都逃去他乡,剩下的都是些孤儿寡妇,还有那花草树木,无手无脚,逃也逃不了…”

西陵珩遥望着“火焰山”,默默沉思。火好灭,祝融却难对付!祝融是神族中排名前十的高手,传闻他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若灭了他的练功炉,只怕真要用命偿还。

趁着蚩尤休息,西陵珩偷偷甩掉了他,赶往博父山。

因为地热,博父山四周都充满了危险,土地的裂缝中时不时喷出滚烫的热气,有些土地看似坚固,底下也许早已经全部融化。

西陵珩小心地绕开喷出的热气柱,艰难地走向博父山。右脚抬起,正要踩下,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急忙回头,看到蚩尤被气柱烫到,摔倒在地上,她赶忙回去,把他扶起来,“你怎么来了?”

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滚烫的热气席卷而来,西陵珩立即用身体护住蚩尤,抱着他滚开。

刚才她要一脚踩下去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滚滚蒸汽像一条白色的巨龙冲天而上,连坚硬的岩石都被击成了粉末。

西陵珩惊出一身冷汗,根本不敢去想如果她刚才一脚踏下去会怎么样。

蚩尤搂着西陵珩,扭扭捏捏地说:“西陵姑娘,我还没成婚,你若想做我媳妇,我得先回去问一下我娘。”

“啊?”西陵珩心神不宁,没明白蚩尤的意思,可看看自己压在蚩尤身上,双手又紧抱着他,她立即红着脸站了起来,“我不是…我是为了救你。对了,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蚩尤反问。

“我想灭…”西陵珩气结,“我在问你!”

“我也在问你啊!你先说,我再说!”

西陵珩早已经领略过了蚩尤的无赖,转身就走,“你也看到了,这里很危险,赶紧回去吧。”

小心翼翼地行了一段路,看到一片坑坑洼洼的泥地,试探一下没什么危险,西陵珩正要跨入,又听到身后传来惨叫。

蚩尤抱着被熔浆烫到的脚,一边痛苦地跳着,一边龇牙咧嘴地向她挥手。

“你怎么还跟着?不怕死吗?”

“见者有份,我也不多要,只要四成就够了!”

“见到什么,要分你什么?”

“宝贝啊!你偷偷摸摸、鬼鬼祟祟,难道不是去挖宝?”

“我不是去挖宝!”

蚩尤摇头晃脑地说,“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你可别想骗我,我精明着呢!”

到了这里,再回头也很困难,西陵珩无奈,只能走过去,“跟着我,别乱跑。”

蚩尤连连点头,紧紧抓着西陵珩的袖子,一脸紧张。

因为蚩尤的畏缩磨蹭,费了一会工夫,西陵珩才回到刚才的泥地。看到一个黄色气泡接一个黄色气泡从泥土中冒出,蚩尤兴高采烈地要冲过去,“真好看!”

西陵珩一把抓住他,“这是地底的毒气,剧毒!”她暗暗庆幸,若不是被这个泼皮耽误,她已经走了进去。

西陵珩带着蚩尤绕道而行。走了整整一天,终于有惊无险地到了博父山山脚。

热浪滚滚袭来,炙烤得身体已经快熟了,蚩尤不停地惨呼,阿珩只能紧抓住他的手,尽量用灵力罩住他的身体,她自己越发不好受,幸亏身上的衣服是母亲夹杂了冰蚕丝纺织,能克制地火。

又走了一截,蚩尤脸色发红,喘气困难,“我、我实在走不动了,你别管我,自己上山挖宝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给你说了不是挖宝!”把蚩尤留在这里,只怕不要盏茶工夫,他就会被火灵侵蚀到烟消云散。西陵珩想了一想,把外衫脱下。

蚩尤还不愿意披女子衣裳,西陵珩强披到他身上,蚩尤顿觉身子一凉,“这是什么?”

“你好好披着吧!” 西陵珩勉强地笑了笑,她的灵力本就不高,如今没了衣衫,还要照顾蚩尤,十分费力。

蚩尤一边走,一边看西陵珩。她脸色发红,显然把衣服给了他后,很不好受。

蚩尤走着走着,忽而嘴边掠起一丝诡笑,笑意刚起,竟然一脚踏空,摔到地上,西陵珩想扶他起来,他却一用劲就惨呼。

西陵珩摸着他的腿骨,问他哪里疼,蚩尤哼哼唧唧,面色发白,显然是走不了路。

“我背你吧!” 西陵珩蹲下身子。

蚩尤完全不客气,嬉皮笑脸地趴到西陵珩身上,“有劳,有劳!”

西陵珩吭哧吭哧地爬着山,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灵力消耗过大,只觉得背上的蚩尤越来越重,到后来,感觉她背的压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小山,压得她要垮掉。

“你怎么这么重?”

蚩尤的整个背脊都已石化,引得周围山石的重量聚拢,压在西陵珩身上,嘴里却不高兴地说:“你什么意思?你要是不愿意背,就放我下来!我舍命陪你上山挖宝,你居然因为我受伤了就想抛弃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好重…”

“你觉得我很重?是不是我压根不该让你背我?我受伤了,可我是为了你才受伤!你觉得我是个拖累,你巴不得我赶紧死了!那你就扔下我吧,让我死在这里好了!可怜我八十岁的老母亲还在等我回家…”蚩尤声音颤抖地悲声泣说。

“算了,算我的错!”

“什么叫算你的错?”蚩尤不依不饶,挣扎着要下地。

西陵珩为了息事宁人,只能忍气吞声地说:“就是我的错。”

西陵珩仰头看着冲天的巨焰,感叹祝融不愧是火神,只是一个练功炉就威力这么大。她若灭了火,只怕很难逃过祝融的追杀,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西陵珩拿出一个“玉匣”,看着像是白玉,实际是万年玄冰,两只白得近乎透明的冰蚕王从玄冰中钻出,身体上还有薄如冰绡的透明翅膀。

周围的空气似乎一下子降到了冰点,蚩尤抱着胳膊直打哆嗦。西陵珩把“玉匣”交给蚩尤,“站到我身后。”

她运起灵力,驱策两只冰蚕王飞起,绕着火焰开始密密地吐丝织网,随着网越结越密,西陵珩的脸色越来越红,额头的汗珠一颗颗滚落。

终于,巨大的冰蚕网结成,西陵珩催动灵力,把网向下压,火焰开始一点点消退,已经收进山口中时,地火一炙,又猛地暴涨,想要冲破冰蚕网,西陵珩被震得连退三步,差点掉下悬崖,幸亏蚩尤一把抓住了她。

西陵珩顾不上说话,点点头表示谢意,强提着一口气,逼着冰蚕网继续收拢,火焰依旧没有被压下去,反而越长越高,西陵珩的脸色由红转白,越来越白,身子摇摇晃晃。

她喉头一股腥甜,鲜血喷出,溅到冰蚕丝上,轰然一声巨响,冰蚕丝爆出刺眼的白光,红光却也暴涨,吞没了白光。火焰冲破冰蚕网,扑向西陵珩,西陵珩被热浪一袭,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上。

此时,街道上的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处的博父山。

本来灿若朝霞的漫天红光被白网状的光芒压迫着一点点缩小,整个天际都变得黯淡起来,眼看着火光就要完全熄灭,可忽然间又开始暴涨,白网消失,火焰映红了半个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