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的琴键上跃动,伴着琴声的还有他低沉迷人的嗓子,似乎在借曲子吐露爱意:“If i walk would you run,If i stop would you e,If i sayyou're the one,would you believe me……”

十分应景的曲词,夏小冉素知他的钢琴是弹得极好的,可这一刻也不由得听傻了,整个人愣愣地站在钢琴前,他的眼睛跟她对视着,仿佛不用说话,音乐已经很好地诠释了他们的心境。

等弹完最后一个音符,他将已然失神的她拥进怀里,低声呢喃着:“我知道我不是他,我不求你跟我四手联弹,不求你忘记他,可是,我求你至少看我一眼。”夏小冉不可置信,他,傅希尧,傅四少,竟然用了“求”这个字眼。她想抬头看看他此时的表情,却被他微微用力摁住。

也不等她开口,他又继续低喃:“冉冉,你不要只想着以前,试着认真地看一看我,其实我没那么差啊。我也会弹钢琴,我也会对你温柔,我保证会对你很好很好,比他还要好上一百倍一千倍,哪里你的不喜欢的,我改还不行么?你就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爸妈,照顾你和孩子,好不好?”

其实他更想问,你尝试着,爱我好不好?

可他不敢。

工作

夏小冉心不在焉地回到家里,温淑芳听见门开合的声音赶忙从厨房里出来,又站在原地愣了一下,用围裙擦擦手就拉着一脸失魂落魄的夏小冉到沙发坐下,担心地问:“囡囡?在想什么呢?怎么鞋也不换就进来了,难道是……检查的情况不好?”温淑芳脸色青白的兀自猜测着,女儿怀孕的前三个月她是心惊胆战地熬过来的,情况也时好时坏,她只能想尽法子帮她把身体给补好咯。

可她忘了,身体好还不够,心情也得好才是关键啊。

夏小冉这才回过神来,拍拍母亲的手勉强笑着说:“妈,我没事,宝宝也没事,就是觉得有些累。”她下意识瞒下了傅希尧从北京追到这儿的事,心里依旧乱如麻,脑袋也没法思考。

“呵呵,吓得我啊,傻丫头,有了身子就是容易累的。”温淑芳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说:“你回来得正好,我给你炖了鸡汤,趁热喝吧!”

“好,我先回房去换身衣服。”夏小冉乖巧地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等合上了房门,她整个人却无力地靠着门扉,心烦意乱地把手提包扔在床上,东西哗啦地撒了出来,有钱包,手机....还有,孕检结果。

孕检的时候她见到的大多是成双成对的夫妻,准爸爸关怀备至,准妈妈满脸幸福,对比之下她独自一人就显得清冷许多,其实她心里是难过的。又想起傅希尧问,为什么她不能尝试着接受他?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可答案只有一个,不行。

因为即使他为她做得再多也不能将过去一笔勾销,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像突然想起什么,她快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小区的路口一看,又急急忙忙地把窗帘放下来,他居然还站在那里!这个人,真的是说不清么?

直到吃晚饭夏小冉还是游魂似的,嘴里嚼着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菜,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口的方向,连温淑芳和夏之年在说些什么她都没听进去。

温淑芳起身给夏之年盛了一碗汤,坐下时对他说:“听说隔壁屋卖出去了?怎么到现在还没什么动静的?”

他们住的房子是一层两户的结构,隔壁的屋主是个私人小老板,去年金融危机亏了不少钱,还把名下的物业都盘出去套现了。

夏之年一口气把汤喝完,放下碗,睨了温淑芳一眼:“有没有动静也不关咱们的事,你理它作什么?”

“怎么不关咱们的事?邻居换了人也得知道对方底细吧?虽说独门独户,谁也碍不着谁,可万一是个不好想与的人怎么办?”温淑芳白了他一眼,继续头头是道地分析,“而且现在囡囡怀了孩子,如果隔壁要动土敲墙什么的,总是不好。 ”

夏之年尴尬地咳了两声,显然觉得妻子说的有理,想了想又问:“话是这么说,可你能拿人家怎么办?”

“这个……”温淑芳语噎,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别人的房子,她的确管不出个好歹来。

“囡囡,你早上不是有话想跟我说吗?是什么事?”夏之年适时转移话题,扭头轻声问夏小冉。

夏小冉突然被点了名,想了好久才记起来是什么,慢吞吞地说:“爸,我还有三个月才毕业答辩,一直呆在家里也觉得闷,所以想找个实习单位锻炼一下,您能帮我问问吗?”

这不是她一时冲动的想法,上一次检查医生问了她的情况后也建议她多多活动,说她的心态不够好,母亲的心情会直接影响到孩子的生长健康。她也知道自己怀孕以后心情很反复,总是东想西想的,有时候莫名其妙的掉眼泪,有时候又很想找人说说话,能听她说心事的好友都不在身边,而父母不可能一直陪着她,她想来想去觉得找个工作消磨时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反正她听说很多女性都是一直工作到预产期的。

不过这话一出,夏之年还没说话,温淑芳就不依了:“你现在这样还怎么去工作?这太危险了,不行不行!”她一副女儿至上舍不得她操劳半分的焦急模样。

可夏之年的观点则不同,他又是学医的,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看着女儿沉默了半晌,才轻缓问道:“你这么想也不错,出去多活动活动对孩子以及生产也有帮助。”见妻子快按捺不住,他又加了个但书,“不过找个什么单位,我还得琢磨一下,毕竟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夏小冉听父亲同意了,马上微笑着点头:“嗯,我听您的。”

……

夏之年托人打听实习单位的事很快就传到傅希尧那里,他气得差点把屋顶给掀了,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小冉这孩子怀得不容易,头两个月还见了红,这种情况就该在家里好好躺着,怎么可以去那什么劳什子的实习?太荒谬了!可她为了避开他根本连门都很少出了,打她手机她也不接,存心要怄他似的,把耐心耗完以后他就直接把电话打到她家里来,碰巧家里只有夏小冉一个人。

她捂着嘴,难以置信地斥责他:“你怎么打到我家里来了?”她的声音不大,却也足够让他明白她生气了。

傅希尧知道她不想她父母发现他来了这里,语气却满不在乎地说:“谁叫你不接我电话?又见不得你的人,我想着要是连打你家里你都不接的话我就直接上门了!”

“你敢?!”夏小冉瞪大眼,抓着电话线的手绷得紧紧的。

傅希尧笑了一下:“你说……还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事儿?”不过他很快又把眉皱起来,不悦地说,“听说你想找工作?”夏小冉本就为他的张狂而气闷,听他语气又想管自己,更是想把电话给挂了,傅希尧像有读心术似的,在电话那头凉凉地开口:“你敢挂我电话,我立马就出现在你家门口,到时候的情况就不是你我可以控制的了。”似真似假的话,死死地把夏小冉挑衅的心压住了。

她感觉自己青筋都要突了出来,咬唇恨声道:“你又不是我的谁!我要做什么你管不着!”

傅希尧一愣,随即失笑地摇摇头,她是他的女人,是他孩子的妈,他怎么就管不着了,这事还就该他管,而且他管定了!

不过这样跟他斗嘴的夏小冉让他的心情好上了不少,连带的语气也温和下来:“我这是为你着想,你还没到外面工作过,不知道现在职场女性的压力有多大,尤其是新人实习生,就是一个被人使唤的打杂,你的脾气直,受了委屈还都往心里去,眼下又怀了孩子,何苦去受那份罪?”

傅希尧的确是一番好意,如果是别人说的夏小冉或许还能听进去,可是这是傅希尧嘴里吐出来的,就算是对的在她心里也自动归到错的那一边,他越不想她做的事她还偏偏想做,而且还得做好了!傅希尧哪里知道自己的话造成了反效果,见她好一会都没吱声,还乐呵地以为奏效了,正想再教育她两句,哪知道她却不服气地说:“反正我就要去工作。”

她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

这下把傅希尧气的,要换做以前,他哪里还跟她说废话,直接把她抓到身边收拾一顿,看她还敢跟自己使小性子?可现在……他深呼吸几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顿道:“你信不信,信不信我还真能让你找不着地儿工作,有我在,谁敢收你?”除了她,谁还能给傅四少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痛快?

夏小冉不知打哪儿来的底气,不屈不饶地挑衅:“信,怎么不信?你最擅长的不就是威逼利诱加强迫吗?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你!”傅希尧气得差点把电话给摔了,这旧事重提就是往他的心窝上扎针,她倒是乐此不疲。

“我找不着单位,就去给人家看铺子,再不济,就去刷盘子,总之,这工作,我是要定了!”夏小冉落下狠话以后就潇洒地盖了电话。

不过谁也不知道,她的勇敢过后,是力气拼尽的虚脱,尽管他说喜欢自己,尽管他为她改了不少,可她还是不敢信他,只要他一靠近,她的身体就自动自觉地防御起来,说到底,那件事对她心里影响太深,她,怕他。

再动容,也难保不是鳄鱼的温柔。

听着“嘟嘟”的声音,傅希尧的眼睛眯起来,抬头看着不远处五楼的那个带碎花窗帘的房间若有所思,地上已经满是半熄灭的烟头。一开始小区的一个年轻门卫注意到他奇怪的举止时还试图厉言驱赶他,而后来那人再没出现过,新上岗的人全都当没看见过他这个人,因为没人敢捻这位不知道背景的人物的老虎须。

……

夏之年算是桃李满天下,认识的人也不少,按理他只是托人打听一个合适的实习单位应该不难,可偏偏给难住了,他的朋友门生听说他是给自己的女儿找工作都十分乐意帮忙,可不知打哪儿听说她已经怀孕又都委婉地拒绝了,夏之年被气个半死,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一个朋友却给他来了电话,说自家儿子办了一个培训学校,在当地名气还很高,眼下正好缺个教音乐的老师,所以才想起来问问夏之年的意见。

详谈之下发现对方的条件非常好,上班时间很自由,老师可以随选择的培训班时间上课,周末上班工资还加倍,最重要的一点,不介意小冉有了身孕。而且对方直言是看在夏小冉的专业知识强,而夏之年当初又慷慨地帮助过他一个大忙的份上才做顺水人情地提供了这么优渥的条件,夏之年不疑有他,当即询问女儿的意见。夏小冉不知道父亲为了自己的事多次碰壁,不然她一猜就会知道是傅希尧捣的鬼。

她认真地想了想,自己已经考取了教师证,也有钢琴等级证书,去当老师算是对了专业,而且还不辛苦,总比自己一个人在家里闷着胡思乱想要强上许多,所以没考虑多久就答应了,对方还很有诚意地跟她签了一个短期的劳动合同。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她也满心欢喜地去上了班,又在见到了自己的学生的那一刻又懵了:人家神通广大的傅四少正堂堂正正得意非凡地坐在教室等着她呢!

距离

那一刻夏小冉觉得很无力,傅希尧总有层出不穷的办法让所有的人都跟着他的意思走,不答应也得答应,也不管是对还是错,从以前开始就这样,他不喜欢她做的事她从来都做不成,永远只有认输的份,眼下连想找一份想转换心情的工作都形同虚设,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离开,不愿跟他多作纠缠。

“噔噔噔”几下响亮又突兀的声音在小教室里响起,傅希尧歪靠着钢琴,右手修长的手指孩子气地在黑白琴键上来回游走,幽深的眼睛却是看着夏小冉,而且他的表情是笑的,语气却是冷的:“嗳,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专门到这儿请老师一对一的教我学钢琴,好能将来教我儿子的,怎么老师一来就想走了?我记得您好像还签了合同的呢!”

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说这事儿不是他掺和的谁信?再说了,他弹钢琴也不差,哪里至于要请老师学习,分明是在揶揄她想反抗他的不自量力的行为。

夏小冉放在门把上的手缓缓滑下,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傅希尧,我们一人退一步,不行么?”

“怎么退一步?是你退还是我退,我心肠软,我退一步好了,你不是想工作想教钢琴吗,那就教我好了,都一样的。”他很无辜地冲她笑了一下,嘴角上扬的弧度有些刺眼。

夏小冉定定地看着他,咬唇说:“其实你不必这样……我们可以做朋友的。”

听见她这样说,傅希尧收起笑容,长臂一伸将她拉到自个儿跟前,盯着她的肚子哼了一声:“朋友?你都要给我生孩子了,我们能只是‘朋友’的关系吗?”

这下夏小冉完全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傅希尧穿着深灰得近乎黑色的短款西装,被照进窗台的阳光镀上一层金色,给人休闲却不失霸气的感觉。他松开她的手,转过身漫不经心地摆弄琴谱,煞有介事地请教:“那么……夏老师,我们从哪里开始学起?五线谱?”

一只纤细的手压在琴谱上,她温温的声音说:“你不就是要我服软,要我向你低头吗?好,我认输了,你不让我工作,那就不工作,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总可以了吧?”

“不可以。”傅希尧一掀唇角,慢慢地站起身,脾气说来就来,横着她说,“你总是把自己困在象牙塔里,用戒备的目光看我,不管我做的是什么事,你都觉得我是有恶意的,对你不利的。只是一开始用错了方法就被你判了死刑,难道你就不能从另一个角度,重新看看我,审度我这个人吗?”

他眼里闪耀的光芒让夏小冉难以自持的别开眼,艰难地开口说:“你问我,我也回答不了你。”而他根本不肯让她逃避,极其暧昧地靠近她的唇瓣,轻轻一啃,她立马机灵躲开:“你发什么疯呢,也不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嗯?那你的意思是?地方对了就可以亲了是不是?”本来还一脸阴郁的傅希尧此刻又变脸似的,得意的表情十足像偷了腥的猫儿,天知道,他想她都想得快内伤了,让一个已经对她食髓知味的成年男人禁欲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夏小冉一气之下踩了他一脚,也不管什么威胁什么合同,气匆匆地挎着包开门离开了教室。傅希尧摇头一叹,这样你追我逐的日子何时是个头?虽然很无奈,可他还是认命的追上了去,出了什么事,谁都不要活了。

培训学校出来,再转个弯就是古城老街,鳞次栉比的复古式商铺依水而建,一条条风格各异的拱形石桥连通护城河的另一畔,人群熙熙攘攘,这里有听弹词看偶戏的会所,有卖糖人的小摊,路过那家卖甜糕团子出名的老字号门前时,夏小冉的脚步忍不住停了下来,一年前,也是在这里,她和傅希尧还没开始,他兴奋的自己跑去买了一大袋子的团子,吃得津津有味,而最近自己也很喜欢吃甜,莫非孩子是随了他爸爸?夏小冉摇摇头,打断了自己的这种想象。

就在她失神的时候,藏在人群里的一小偷看准了她是孕妇,就暗自扯了她的挎包用锋利的小刀割断挎带,这时夏小冉才觉得肩膀被外力扯得有点疼,低头一看,惊呼了一声:“你想做什么?”

“冉冉,小心!”说时迟那时快,跟在后头的傅希尧用身体拦在她身前,又怕大动作会伤到小冉,只单手把住了小偷抢包的手,哪知那小偷情急之下用还自由的左手反手一挥,趁机刺向了傅希尧,他一闪,下意识地用手保护自己,刀险险地落在了手臂上,割出一道伤口,小偷就趁乱抓着包逃了。

傅希尧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瞪着满大街袖手旁观的人狠骂了一句“SHIT”就想追上去,却被人轻轻拉住衣角,他回头一看,见小冉皱着眉摇了摇头:“别追了。”又指指他的手臂,“不如先去医院看看吧?”

听见她在关心自己,傅希尧还绷紧的脸霎时柔和得不得了,他反握着她的手,安抚道:“没事,衣服厚,就浅浅划伤了一点儿,哪里就严重得要去医院了?”他现下就想跟她独处,其他的都靠边站。

“不管怎么样,总得先消毒包扎一下才行。”夏小冉想了想,下意识地就拉着他往石桥上走到护城河的右岸。

傅希尧自不会点醒她,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尤其当他看到石桥的名字时更是心里暗爽,情人桥啊情人桥,只要你保佑我这次顺顺当当的娶到老婆,我以后定加倍给你修葺养桥。

他们在一幢年代久远的老宅前停下,古朴的木雕闸门,门廊上还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纹饰,夏小冉站在门前才猛然想起自己的手提包被抢了,捶了捶脑袋:“糟糕!钥匙!”又突然想起什么,在身上穿的孕妇装的几个兜里都翻了一遍,又像小孩子献宝似的勾着亮晶晶的钥匙在傅希尧面前笑说:“在这呢!幸好我早上放兜里了!”不过看着傅希尧定睛地瞅着她,她又马上尴尬地走上石阶去开门,边走进去边说:“这是我爷爷奶奶以前住的老宅,小时候我也在这里住,直到现在,我爸妈他们也总会过来住几天。”

傅希尧还沉浸在她刚才的笑颜里,什么也没听进去,光傻笑了。

夏小冉在一楼的一个小房间里取出一个药箱,然后一言不发地给他包扎,伤口不深,不过很长,傅希尧见她那么认真细心的样子,心中一动,有些感慨地说:“这只手伤过两次了,好在这一次,你知道它疼。”

夏小冉也没理他的话里有话,用纱布打了个小蝴蝶结,关上药箱时说:“我觉得你还是上一趟医院,让医生瞧瞧比较好。”说完就去放药箱。

“你……这是不是在关心我?”傅希尧笑开,露出两排白牙,看小冉要往那小屋子走去,又紧跟在她后头虚扶着,焦急地嚷嚷,“嗳!这屋里暗,你走路小心点儿!”

“知道了!”

虽然声音微不可闻,不过他还是听到了她的回答。

她走出来的时候,傅希尧又问她:“你上周去做B超了吧,听说这时候已经能看到孩子在吸小手指,还会在肚子里翻跟斗了是不是?他会不会闹得你睡不着觉?”

“你怎么懂这些?”她一愣。

“这还不容易?买几本书补习一下,再不然找个医生问问就知道了,只是孩子的妈狠心不让我这个准爸爸参与这一切。”他说得无不委屈,其实他还撒了一个小谎,小冉每次去产检他都在,只不过她不知道罢了。他不等小冉回答,又问:“我能参观一下吗?”

夏小冉点点头,不过即使她说不行估计他也不听的。

傅希尧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又在其中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来,这里一看就知道是夏小冉住的地方,摆设什么的都是小女孩的模样,一张复古的雕花床,床边的多宝格上摆了娃娃、音乐盒、幸运星等等小东西。墙上还挂了很多照片,大多是夏小冉小时候和爷爷奶奶照的,有在襁褓里的她,有蹒跚学步的她,有梳着羊角辫笑得甜甜的她,有带着红领巾敬礼的她……傅希尧看得极为动心,尤其是眼睛,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不知什么时候小冉也站在他后头,他微微一笑,意犹未尽地问她:“怎么只有这么些照片?”

“我长大后的照片都在家里面。”

他笑说:“那真是可惜了,你以后要记得给我看。”却没有得到夏小冉的回答。

尽管如此,傅希尧也是开心的,自己的努力,总算见到了一些回报。

又过了两天,傅希尧居然亲自来到夏家,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是追回的夏小冉的手提包。只是他的脸色并不好看,阴沉沉的很吓人,来之前那些人还问他怎么处理那个小偷,他对着手心抓着的东西冷冷一笑:“这些还需要来问我?就让他以后连想都不要再想‘偷’这个字!”

他沉着脸敲门,是夏小冉开的门,她吃惊得脸色一变,怕被父母知道,她压低嗓子说:“你来这里做什么?”怕父母知道,她下意识想赶他走。

傅希尧非得进来,坚持道:“让我进去再说。”

可夏小冉哪里肯,两人僵持不下,屋里忽然传来夏之年的声音:“囡囡,是谁呀?”

“没、没什么?”夏小冉结结巴巴地说。

傅希尧趁机闪身进门,朝客厅里坐着的夏父夏母微微躬身:“伯父,伯母,您们好,我是傅希尧。”这算是他第一次正式跟二老见面。

温淑芳一听到“傅希尧”三个字脸色就不对了,铁青着脸呵斥:“你还敢找上门来?”

夏之年面无表情,挡住妻子赶人的举动,不理会傅希尧,而是问女儿:“囡囡,你忽然又说不想去工作,是不是因为他的原因?”夏之年也是聪明人,把事情前后想了想,就什么都说得通了,这事他肯定从中作梗了。

傅希尧大大方方地承认:“这的确是我授意的,小冉怀了孩子,本身就不易操劳,这不,才上班一天被抢,幸好我在,要不然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虽然这事我有考虑欠缺的地方,可出发点都是为了小冉好,希望伯父伯母能体谅……”

“体谅?体谅什么?体谅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仗势欺人?”温淑芳又想起之前傅家赶人的事,气不打一处来,今儿个遇到正主,自然少不得发作一番,她站直身冷冷地瞪着傅希尧,“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夏小冉站在一旁干着急,一直将傅希尧往外推:“你快走!你快走!”

她力气小,根本撼动不得半分,傅希尧依旧站在原地,他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可他真不想再忍了,这段日子已经过得够窝囊了,要不是实在是喜欢她,她又怀了孕,他至于这样低声下气吗?怪不得人家都说,先爱上的人,注定是输家,他从未输过,却在夏小冉这里认了栽。

他沙哑着声音说:“我知道我母亲做的是过分了一些,在这里我替她向二位道歉,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件事,不然一定会尽全力阻止的。请您们相信我,我是真心的喜欢小冉,想跟她在一起的,况且我们还有了孩子……”

温淑芳冷哼着打断他:“你以为说一两句甜言蜜语就想一笔勾销?不必了,我们高攀不上!孩子我们家也养得起!”

“伯母!”傅希尧脾气立即上来,他终于知道夏小冉别扭固执的性格像谁了!

屋子里最冷静的只怕剩下夏之年,他给妻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对傅希尧说:“你,跟我进来。”

傅希尧跟他进了书房,两个人关在里面,不知道说些什么。夏小冉担心极了,一直在门前走来走去,时不时贴着门听听有什么动静,傅希尧是个不按理出牌的人,就怕他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出来。

温淑芳有些不高兴,问她:“这人早就来这儿了是不是?你们还一直有联系?”

“妈,我也不知道他会追到这里来……”夏小冉叹气,“他就是那样的人,想做什么就一定会做到,我也没法子。”

“怎么?心软了?”温淑芳又问,自己生的女儿自己知道,“不过也难怪,他毕竟是孩子的爸爸,就是咱们想断,孩子的血缘是断不了的,他总能找到理由缠着你,我觉得还是先听听你爸爸的意见,他的主意总不会错的。”

两母女还在聊着,忽然听到里面有茶杯掷地的声音,她们吓了一跳,先是夏之年气匆匆地走出来回了卧室,温淑芳急得跟着进去,接着傅希尧从书房里走出来,一个裤腿上全被茶泼湿了。

夏小冉一边担心父亲,一边又忍不住瞪着他问:“你到底跟我爸说了什么?怎么把他气成那样?”

傅希尧姿态站得笔直漂亮,丝毫没有狼狈的感觉,英俊的容颜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可那抹笑总让人觉得冷:“我只是跟你父亲说,希望他能同意我们的婚事,不过……即使他不同意,我也要娶你。”

“你!”夏小冉简直说不出话来,头皮一阵阵发麻。

无论哪一个父亲听到有人要娶走自己的宝贝女儿只怕都舍不得,何况还是他们这种尴尬的情况,他这样张狂的语气。

夏小冉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劲的将他往外推:“你出去!你出去!”

在她关上门之前,他就用没包扎的手搁着门,从衣兜里拿出一只耳环塞在她手里:“还给你,有一只拿回来就没有的,估计丢了。”

夏小冉愣了愣,看着手里的天使耳环,在暗暗的楼道的光影下感觉没有初见时的惊艳,这是前些日子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的,有一个耳钉坏掉了,是那一晚……她本想拿去修好,后来又想,耳环即使修好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傅希尧刚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没有转身,只是用稍显清冷的影子背对着她,缓缓开口:“夏小冉,我愿意为过去的事负责,可是我也会累,也会心痛,也会难受,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要总让我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永远拉不近,每当有些希望的时候你就毫不留情的熄灭它,那样对我……是不是太残忍了?”再多的热情,再浓烈的爱,在被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伤透以后,总有消磨殆尽的一天。

夏小冉很茫然,尤其是听到他说的话以后,心里矛盾极了,明明是个讨厌的人,居然会觉得有一丝丝的,不舍?

她回到屋子里,路过父母卧室听到温淑芳气极的话:“他要来就来,谁怕谁?我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万一他真的不再坚持,自己是不是就真的高兴了?她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