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离婚协议。”秦易简短五个字。付俊扎扎实实楞在原地,半天才,“啊…?”

一直到坐上车付俊嘴都没合拢,旁人可能不知道,付俊是真真实实全都看在眼里,这么些日子,秦易千方百计、挖空心思、费尽心机挽回的‘婚姻’就这样要离了?

因为苏清歌?除了这个理由他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对苏清歌,付俊不认同,但确实是佩服的,有几个女人会爱一个男人爱到能付出性命。所以,即使秦易现在是为了苏清歌而同意离婚,他也可以理解。

秦易脸色深沉,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秦易迟到了。

曾岑看着窗外天空,难得的蓝天白云,现在他心里只怕没有任何事比苏清歌更重要。

“秦总到了。”小助理推开办公室的门,秦易进来,眼睛充血,下巴有青色胡茬短发微微凌乱,带血的衬衫已经换过来,从褶皱上可以看出他一夜未眠。

秦易目光锁定曾岑,妆容细致容光焕发,方峤亦步亦趋相陪,就等着他签字离婚。他盯着方峤收紧拳,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方峤看他的目光也带着狠戾。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似有电流火花爆破。

洪律师清清嗓子,“人到齐,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曾岑安安静静过去坐下,秦易拉开椅子摔得震天响。

洪律师暗暗捏把冷汗,“离婚协议二位先看看,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协商,一旦签了字马上生效就不得更改。”

“不用看,我什么都不要。”曾岑真的一眼都没看直接签字。

秦易攥紧笔狠狠落下的时候,居然把笔磕断了。

洪律师额角已有汗迹,“秦总觉得有问题尽管提。”

秦易脸色无澜,淡淡抬眸,“洪律师大事精细,细节太粗糙,这样的劣质笔也敢拿出来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秦氏苛刻雇员。”他扔掉手里半截笔。

洪律师后背都是冷汗,就知道今天的差事是个烫手山芋,这会儿不知道到底是递笔还是不递笔,完全摸不透总裁这是想离还是不想离。

洪律师这儿还在激烈思想斗争,一只纯黑金夹钢笔已经递到秦易面前,“秦总,用我这只,再断了,还有。”方峤今天就是专门冲秦易来的。

秦易冷笑,转头看曾岑,“他现在以什么身份陪你来?”

“到今天为止他还是我的律师。”曾岑平静看着他眼睛,不偏不倚。

秦易点头,怒火一点一点聚积,随手从桌上笔筒抽一只笔出来,签上自己名字,力度大得划破纸张。

洪律师暗暗松一口气,“两位签过字,协议就正式生效,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曾岑起身要走,秦易开口,“等等。”

“秦易,你现在没权利要求她任何事。”方峤像即将爆发的火山。

秦易的怒火也一触即发。

曾岑感觉到剑拔弩张,坐回去,“离婚协议都签了,秦先生还有什么事?”

成功分散注意力,秦易怒火压住,看着她,“离婚的事暂时不要跟我爸妈说,如果他们给你打电话,不要接。”

曾岑冷笑,“你放心,你的爸妈,当然得由你自己去说。”她起身,“秦先生还有事吗?”

他抿紧唇,摔门离开。

曾岑踏出律所,整个人如释重负。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开车。”方峤给她找个位置坐下等他。

“取车也费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在门口等你。”

方峤将她按下坐好,“坐在这里等我。”

曾岑有些奇怪看着他背影,隐隐觉得有事。

地下停车场,秦易坐在车里抽烟,看见方峤一个人下来,他灭烟下车。后脚跟还没站稳,方峤拳风扫过,秦易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记。

“秦易,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欺负女人你算什么男人!”方峤手上的白色绷带又被血染红。

秦易笑笑,张张嘴拇指楷干唇角血渍,狠狠一记左勾拳还给方峤。

“方峤,我不管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警告你,离她远一点。”

方峤笑,“现在想起来珍惜了?晚了。我告诉你秦易,从现在开始,曾岑我负责。我会娶她,好好爱她,爱她的…”他差一点就说脱口而出,秦易的拳头已经招呼过来。?

第二十一章 失去

?两个男人都是心狠手硬的主,各自脸上、眼睛上都不同程度挂彩,谁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方峤重新缠紧手上绷带,秦易脱了外套狠狠掼在地上,博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秦易眸色猩红,“你听清楚,你敢动曾岑,我一定废了你!”

方峤吐一口血,“这刚好也是我要警告你的,曾岑现在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再敢欺负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他话音刚落,秦易铁拳扫过,他本能后仰头躲过。

秦易根本不给他反应机会,手肘直直攻击他腹部。方峤躲不过扎扎实实中了重击,剧痛,喉咙温热腥甜涌出来。

绝地反击方峤一拳打中秦易唇角,打得他几乎要吐血。再挥一拳,秦易偏头抓住他手腕狠劲反扭推向他身后,另一手托住他手肘。整个手肘被制,方峤疼得额角冷汗都流下来,准备踢腿,秦易踩住他脚背,方峤这下完全疼得动弹不行。

“你们在干什么!”曾岑惊愕看着扭打的两人,她在上面等好久都不见方峤踪影所以下来看看。

秦易没看她,锁住方峤的眼睛尽是冷酷,“你哪只手动她,我就废哪只!”

“秦易,你放开他,我要报警了!”曾岑真的拿出手机,秦易的样子真的会扭断方峤的手。

方峤痛得笑起来,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对秦易说:“你一定会后悔,你根本不知道你失去的是什么。”

秦易被他激得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咚一声将他按在车身上,膝盖顶在他腹部,“闭嘴,你给我闭嘴!”

方峤疼得直冒冷汗,依旧在笑,“你尽情打,不要手软,谢谢你给我们如此助力。”

曾岑是真着急了,直接过去上手拉秦易,拉不动,照他手上咬,直到嘴里尝到甜腥味。

秦易感觉到疼,那疼好像穿透身体扯动心脏,扯心扯肺的疼。那只手一松劲道,方峤挣脱一拳攻到他侧腹,秦易连连后退,呼吸都困难起来,身子抵着背后车身才站稳。

“你怎么样?”曾岑急切询问方峤,扶他站好,“你流血了,我送你去医院。”

秦易也在流血,她看都没看他一眼。

直到曾岑扶方峤走出停车场,秦易才滑坐在地上。刚才方峤那一拳打中他要害,他就那样躺在水泥地上,慢慢让呼吸平稳下来。

“秦总——”付俊匆匆赶来,回公司的半路上收到方峤的短信:秦易受伤,速到停车场。

事实上这条短信是曾岑用方峤手机发的。

医生替方峤检查,“肋骨轻微骨裂,注意休息不要做剧烈运动,其他都是皮外伤。”曾岑一直等在治疗室外休息椅上。

方峤开门出来,曾岑心子一紧,起身,担心询问:“你怎么样?”

方峤笑一笑,“皮外伤,没事。”

曾岑过来扶他,“我送你回家。”

方峤的车留在停车场,曾岑拦了辆出租车送他回家,他稍稍一弯腰就疼得喘气。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曾岑不知所措。

方峤握住她的手,“我没事,你不要这样一脸愧疚。我和秦易,只是我和他的事。”

曾岑尴尬抽回手,“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我很感激有方先生这样一位好朋友。既然事情已经结束,我和秦易也不会有牵扯,方先生实在不必因为我的事和秦易大打出手。”

方峤静静听她说完,专注看着她,“我对你不只是朋友。”他这样直接让曾岑措手不及。

“对不起,我现在还没有打算要接受一段新的感情,更加不想做感情的替代品。”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感情替代品,你想冷静我能理解。希望刚才没有吓着你。”方峤也觉得自己太着急,被秦易激的,太冲动了。

曾岑垂眸不语,她在想,她是时候离开方家了。

医院里,苏清歌已经从重症病房转到普通病房。她这会儿还不能动,一醒来没看见秦易正耍脾气,不配合医生检查,也不配合打针。

秦易接到电话,脸上的伤都没时间处理直接去病房。

“怎么回事!”尾音上扬,病房的人都诚惶诚恐退出去。

苏清歌听到秦易的声音眼中立刻有了神采,“易…”

秦易皱着眉头过去床边,“怎么了?”

苏清歌看见他脸上的伤,艰难抬手要摸他。

秦易按下她的手,“我没事,你感觉怎么样?”

苏清歌眼中有失落,他没有握住她的手。

“刚刚醒过来的时候,真的疼得想死…要是这样死了,你就会永远记住我,不管你是结婚还是离婚。”她说着眼泪掉下来。

秦易拧眉,“医生说你已经渡过危险期,没事了,好好休养很快会康复。外科医生我会联系国际权威,一定不会让你身上留疤。”

什么都给她最好的不留一点痕迹,苏清歌并没有感到高兴,相反,心生恐慌。她抓紧秦易的手,“你还会要我一个人离开吗?”

秦易沉默,苏清歌在他这片沉默里心脏快到负荷极限。

“易…?”

秦易淡淡看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清歌一怔,随即脸色更加苍白,梨花带雨,“易,我真的受不了再离开你一个人生活,我会死,我宁愿死…”她激动起来,痛苦捂着胸口急喘气。

秦易按呼叫铃,“你现在不能激动,别说话,慢慢平复下来。”

候在门口随时待命的医生鱼贯而入,“秦先生,苏小姐还很虚弱不能再受刺激,我们现在要给她注射镇定剂。”

秦易起身把位置让给医生,苏清歌抓着他的手不放。无奈,只能等医生替她打完镇定剂她睡着他才得以脱身。

病房外,付俊还等着他,担心他身上的伤,不知严不严重。

秦易出来,付俊起身迎上去,“怎么样了?”

“没事。”秦易似松口气。

“你怎么样,要不要让医生看看?”

秦易摆摆手,折身在他身边坐下,“有烟吗?”

付俊指指墙上大大的禁烟标志。

秦易烦躁捻着眉心。

付俊还是去护士那儿要了双氧水和创可贴,棉签一点一点蘸去他唇角血渍。秦易好似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痛,静静坐着,眉头深锁。

“你…会和苏小姐在一起吗?”大男人这样问确实是八卦了点,付俊就是很想知道。

秦易依旧沉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离婚的事,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混蛋的?”他突然这样问付俊,付俊楞住,“还真…没有。虽然我不赞同,但可以理解。人生在世,谁背上还没个十字架。”

秦易起身,付俊手上的棉签都掉到地上,“还没弄好,你去哪儿?”

秦易头也不回,“回家。”

夜,很静,空荡荡的屋子都能听到他脚步回音。

凌乱的房间焕然一新,所有东西都回归原位,衣服也整齐归类,秦易都取笑自己是不是遇着田螺姑娘了。

他就那样合衣倒上床,沾上床的那一刻他身体的疲惫才被唤醒,两天一夜,铁人也扛不住。

翻个身,看见枕头下露出一角的照片,他伸手抽出来。照片上曾岑睡容恬静,长发遮了她半边脸,柔和灯光在她发顶形成光圈,不知当时是怎么想的,就是想拍下来,存进手机最深目录。那时,他们结婚一个月。

那日晚归,他靠着沙发睡着,她在背后做小动作,多大人还玩影子。她以为他不知道,沙发正对的落地窗将她的‘幼稚’全照出来。

还有,她喜欢藏他的打火机,不知是什么毛病。他明知打火机是她藏起来了,还是被弄得心烦气燥无法集中精力工作。他想去房间把他幼稚的小妻子从被窝里揪出来好好教育一顿,她不听话可能还会打她屁股。他走到房门口却始终没有推开那扇门,他知道,一旦踏出那一步,结局将会变得一发不可控制。

现在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他对自己说。终有一天,她会忘记他,毕竟谁也不会老记着不开心的事。她会遇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嫁给他,生一对儿女。她那么喜欢孩子应该会生两个。然后,幸福生活一辈子。

想着,他觉得胸口处疼得厉害,他后悔应该听付俊的话让医生看看,说不定是肋骨断了。

方峤曾以为曾岑是他的软肋,他当时嗤笑以对。

有人说女人是男人身体里抽出的一根肋骨,男人这一辈子都在寻回那根肋骨,如果找不到,这一世他的心都会隐隐作痛。?

第二十二章 震撼

?啪哒脚步声打破清晨的宁静,苏清歌算着时间应该是秦易来了。

病房门被推开,苏清歌满心欢喜,“易…”

来的人却是…宋佳荷。黑礼帽,黑套装,黑墨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吊唁。

苏清歌表情僵在脸上,撑起身子扯到胸口伤,捂心悸痛状。

“阿易不在这儿,你不用装西施。”宋佳荷摘下墨镜,眼中鄙夷和两年前一模一样。

她苏清歌却不是两年前的苏清歌。

“宋阿姨,您应该看过电视了吧,我现在在秦易面前还用装?”

宋佳荷盯着她,“阿易和曾岑闹离婚是不是你设计的!”

苏清歌笑,“您太抬举我,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那你就离他们远一点!”宋佳荷怒吼。

苏清歌笑着摇头,“现在不是我不走,是你儿子不让我走。”

宋佳荷压着情绪跟她讲道理,“钱你收了,要求我答应了,供你读完学业,做人最基本的诚信要讲吧。”

“我后悔了,不行吗。”苏清歌不可一世。

宋佳荷怒火压不住,“秦易已经结婚了,你这样是第三者插足,你就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苏清歌捂着胸口,“我是怎么变成第三者的,都是因为你们,为了攀上傅家不惜牺牲儿子的终身幸福拿婚姻作交易,该羞耻的是你们。”

宋佳荷怒极笑出来,“你真以为你对阿易有多重要?阿易真爱你会不问原因就送你上飞机,让你走?”

苏清歌被踩到痛处,“那都是你们逼的,他别无选择。”

“那都是他自己作的决定,包括娶曾岑。”宋佳荷残忍将真相剖露在她面前。

“我不信!”苏清歌痛苦捂着胸口,“就算真如你所说,从现在开始,我会把属于我的一点一点抢回来。如果我没猜错,秦易和曾岑现在应该已经离婚了,最后还是我赢。”

宋佳荷手起巴掌落,清脆一耳光。秦易刚好到。

“妈——”秦易已经冲过去隔开宋佳荷。

苏清歌捂着胸口凶猛咳嗽,吐出一口血来。秦易按下呼叫铃,医生进来,他拉了宋佳荷出去,“妈,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跟妈妈说话。”宋佳荷不可思议望着秦易。

秦易控制了下情绪,“妈,她真的伤得很重,如果不是她推开我,今天躺在医院里的那个人就是我。”

“所以,你就为了她要跟岑岑离婚?”宋佳荷质问,“你知不知道你爸爸的事情还没完全过,当初傅家为什么帮我们从中斡旋,你我心里都很清楚,现在是胡闹的时候?”

秦易沉默,良久才开口,“我和曾岑…已经签字离婚了。”

宋佳荷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我和曾岑已经离婚了。”秦易清清楚楚重复一遍。

“你…”宋佳荷差点被他气晕过去,“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

宋佳荷扶着走廊墙壁才站稳,气得发抖,“我不管,你明天带曾岑来见我,我要听她亲口说,你说的不算!”

“妈——”

“你别叫我!”宋佳荷整整衣服,“明天,我见不到曾岑,你就再也别叫我妈!”怒气匆匆转身就走。

秦易知道她不是开玩笑,可是,他现在只怕连曾岑的面都见不到。

有电话进来,他颇为烦躁接起,“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