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也不过如此,要不是有个孩子,几下子就能将她收拾服帖。

能被这样顾氏压的死死的,年氏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吴珍想到那天在若水斋见到的女人,美倒是够美,可惜没什么脑子,全程除了开始的客套,后面都不怎么说话,就连邵三爷让她协助管家都没发表什么意见。把这样的人从三奶奶的位置上拉下来想来不是什么难事。吴珍喜滋滋的坐着美梦,却不知马上就要大祸临头。

半夜,敛华院忽然嘈杂起来,邵元松被人从外院的书房匆匆叫过来,进门就看见顾氏抱着孩子哭的撕心裂肺。

“这是怎么了?”邵元松皱眉。

顾氏看到邵元松,仿佛看到了主心骨,瞬间瘫软下去,抱着他的腿哭道,“二少爷这些日子一直不好,刚刚喝了药忽然就浑身抽搐……现在,现在……”顾氏哭着说不下去了,又翻身回去抱着孩子大哭起来。

邵元松看那孩子面色苍白,似乎没有呼吸的样子也配合着变了脸色,“这是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说已经好些了么?快去正院请刘大夫来!”

“还不是那个吴姑娘!”怜儿看不过,悲愤的哭道,“自从开始管家,就不知为何一直针对姨娘,我们姨娘怕给您添麻烦,也从来不说,但她不该为难二少爷,二少爷毕竟也是早产,虽然开始不显,但这几日都不太康健,姨娘想找大夫,她都阻了不许,说姨娘不能越过正院去。”

“姨娘不想让您为难,上次私下里跟您要了银子托给她,不成想她还是克扣,肯定是给二少爷的药不对,要不然二少爷眼见着要好了,怎么又成了这样!”

怜儿的话似乎提醒了失去理智的顾氏,让她一瞬间从柔弱的蒲柳变成了复仇的母亲,猛地起身跑了出去,“我不会放过她!不要放过她!”

身后的人反应不及,竟然被她跑了,怜儿倒是够机灵,但她似乎也气愤的很,况且顾姨娘是她的主子,她只有帮忙的份。

等邵元松跟着赶到芳园的时候,顾氏已经状若癫狂的将熟睡的吴珍从床上拽了起来,“贱人,还我儿命来!!”

顾氏的速度实在太快,芳园值守的丫鬟半梦半醒间没反应过来,就让吴珍蓬头垢面的被拉到了院子里。

吴珍奋力挣扎,但是顾氏仿佛被刺激的不清,力气大的惊人,“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我要你还我儿的命来!”

吴珍一开光顾着挣扎没听清,后面听到顾氏的话,心下也是一惊,这锅她可背不起,“你胡说什么?我连你院中都没去过,怎么可能害你的儿子!你不要血口喷人!”

“一个破落户,见着银子就失了心,这里只是让你管家,不是让你做主子,你克扣我便罢了,竟然还敢克扣我儿的药!”顾氏哭的撕心裂肺,但该说的却没少说,冲着身后的丫鬟吼,“给我砸!看看她住着我邵家的宅子,还能攒下一座金山银山不成不?”

她话音刚落,旁边就传出一声惊呼,怜儿跑出来快速道,“奴婢看到您的嫁妆了,”顿了下又迟疑的道,“还有几件似乎是三奶奶的……”

顾氏这一顿折腾,早就引来了一群人,听了这话,落在吴珍身上的目光都变了样,这才几天,就开始伸手偷盗了?

本来邵元松是不好进吴珍的闺房,但里面闹腾的厉害,还出现了盗窃主母嫁妆的事件,这就不是一般的事情了。

邵元松进了门,就见怜儿已经非常麻利的把东西都收拾出来了。

吴珍虽然狼狈,但顾氏向来思虑周全,失去理智之时还不忘给她裹一件宽大的外衣,以防让她钻什么空子。

邵元松看着面前的三堆东西,一套红珊瑚的首饰单做一堆,是库房里的;一沓银票,边上有些墨迹,估计是敛华院的;还有几件玉饰,样式虽然还算精致但材质却不算上乘,应该就是年氏的嫁妆……

不得不说青楼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女人就是不容小觑,单放个东西都充满了心思:一个吴珍竟然把主要的库房都偷了个遍。库房因为他的信任,损失最为惨重;顾氏管院子厉害,就只损失了被克扣的银票;年若虽然是主母,但嫁妆都能让人偷走,可见不是什么能干人……

邵元松看着眼前的东西,忽然就生出一股感慨,自己当年得有多蠢,还不如小他几岁的丫头。

果然,就听怜儿道,“这红珊瑚头面是库房里的,奴婢跟着姨娘曾见过;当初姨娘拿了银票回去放在书案上不小心沾了墨迹,奴婢记得很清楚……”

“三爷!她管家还不到一个月!竟然……”顾氏情绪激动的哭起来,“您要为二少爷做主啊!就因为贪图银子,她一个外人竟然也敢克扣二少爷的药!”

吴珍自然是不认的,也膝行两步想要爬到邵元松身边,被警惕的怜儿挡了去路,只能伏地委屈的哭道,“我知道因为我立了正房的规矩,顾姨娘心中不忿,自我管家期间就一直种种挑剔,衣食住行上都诸多要求,好在三爷顾念兄妹情谊信任我,才没让顾姨娘越过三奶奶去……”

吴珍已经冷静下来,开始还击:“因为二少爷的病,顾姨娘每天都要求请大夫,我一直知道姨娘在防范我,所以银钱根本就不经手。每天送大夫出去我都会问话,昨天大夫还说二少爷只是不小心着了凉,根本就没有大碍。因为每天都来,大夫都熟了,还跟我玩笑说,邵宅家大业大,二少爷那么多人精心看着,怎么会着凉?”

“你什么意思?”顾氏怒道,“我会为了陷害你个外人,伤害我亲生儿子?”

“这就要问顾姨娘你自己了,”吴珍抹掉眼泪,倔强的辩解道,“你一个姨娘总想着越过主母,可见野心不小。你出去打听打听,我出身吴家清贵之家,可爱这些黄白之物?再说了,”吴珍含着泪冷笑,“我好歹也是做过何家主母的人,虽不比邵家,但何家在龙江城也是数得上的富贵,我会把几两银子几件玉饰放在眼里?”

顾氏显然有些意外,看向邵元松。她专门跟邵元松打听过吴珍的底细,明明邵元松跟她说吴珍虽然是吴氏的侄女儿,但其实吴氏的弟弟是庶出,和嫡系关系并不和睦,当初吴珍还想要嫁给邵元树,结果吴氏反对,就再也没让邵元树见过吴珍,之后吴珍就嫁了个读书人,结果没两年克死了丈夫,被婆家赶了回来……

吴珍是因为巴结吴氏,而吴氏又因为她正好合适才被带了过来,所以认定她是个穷酸的,没想到竟然还富贵过?

“那这套头面呢?”顾氏心想,这吴珍还真对库房下了手,早知道她就不多此一举了。“这头面可是一整套红珊瑚做得,整个龙江城怕都是头一份!想必吴姑娘不会不放在眼里吧!”

吴珍此时心中也冷笑,顾氏不栽赃她还有些害怕,但既然她栽赃了,那自然所有的都是栽赃……

“姨娘别在这里胡乱攀扯了,既然玉饰和银票都放进来了,为了定我的重罪,放一套贵重的头面才更有说服力不是么?况且要论起来,还是顾姨娘对库房更熟悉吧!”

“你!”

“我毕竟帮忙管家日子尚浅,规矩上我敢说没错,但邵家家大业大,下面的关系错综复杂,我还未理顺。”吴珍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站起来对邵元松一拜道,“这事说起来也是我失职,但既然是邵家的家事,还请三爷彻查!”

“吴姑娘帮三奶奶管家不过十几天,这后宅便井井有条,吴姑娘的本事可是有目共睹的,这会儿被抓了包,便想推脱了?”顾氏争锋相对,气极般吼道,“如今我儿危在旦夕,你一句失职便想撇清关系?!”

两个巧言令色的女人各执一词,邵元松不耐烦的拍了桌子,“住口!”

第14章 雷厉风行

“这家里果然乱的不成了,”邵元松沉声道,“既然如此,就别怪爷不留情面!”

顾氏正想再开口添几把火,却不想邵元松已经自己熊熊烧起来了,“爷两个儿子都不好,正是焦头烂额呢,你们偏敢在这时触爷的眉头,既然总是丢东西,今天就把库房给我查个彻底!来人,给我把邵恩叫来!”

“这是怎么了?”门外传来邵元树的声音,“我仿佛听见你要叫邵恩?”

邵元松抬头看向跟在邵元树后面进来的金宝,金宝不由瑟缩了一下,眼神飘忽不已,最近爷好像对大房有些提防了?

“这半夜三更的。”邵元松起身有些惊讶的道,“大哥怎么来了?”

“我今日吃酒晚了,走到路口见金宝匆匆跑去请大夫,就过来瞧瞧。”邵元树皱眉道,“听说哥儿身子不好?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闹?赶紧去瞧瞧。”说着就要往敛华院走,毕竟也是他的亲生儿子,自然是担心的。

邵元松的另一个小厮铜宝正好匆匆跑进来道,“二少爷醒了!”

这句话似乎让邵元松的怒火降了下来,缓了声音道,“刘大夫怎么说?”

铜宝道,“二少爷不单是着凉了,好像确实是吃错了药,因着月份小,伤害也大,所以立时就闭过气去了,这会儿已经醒来,不过……”铜宝有些犹豫。

“不过什么?”顾氏见他表情不好,也着急起来。

铜宝道,“二少爷毕竟太小,如今鬼门关走一遭,以后就要十分小心了,不然怕随时都要不好……”

“怎么会这样?”顾氏激动的站起来,“二少爷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损伤?!”

邵元松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从鬼门关绕一遭,大人尚且危险,何况他还那么小!”说到这里语气严肃道,“以后再精心着些!”

顾氏却还记得拉吴珍下水,转身抓着她的衣领吼道,“都是你,你给我儿抓的什么药?”

作为同样在后宅摸爬滚打的女人,吴珍自然听出了之前顾氏语气中的不对,立刻还击道,“二少爷被精心看护,怎么会着凉?若不着凉,又怎么会需要吃药?怕不是顾姨娘想要栽赃我贼喊捉贼吧!”

“你胡说,我怎么会害自己的儿子!”顾氏此时惊怒异常,她儿子的损伤超出异常,结果也没有在凶险的时间里把吴珍扳倒,反而让对方占了上风,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也觉得不是顾姨娘自己,毕竟那是她的亲儿子,”吴珍赞同的道,“所以三爷还是好好查查,以防小人作祟,总归不耽搁什么。”

邵元松仿佛被她们吵的头疼,点点头道,

邵元松点点头道,“确实!铜宝,去叫邵恩来!”

邵元树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不由一皱,“怎么叫邵恩来?他仗着被你爹收养,不怎么服你便罢了,还老跟你作对,这个时候就别给自己添乱了。”

铜宝本来已经转身要走了,结果被金宝拽住,似乎在等邵元树劝下邵元松。

邵元松见状抓起茶杯狠狠的砸过去,“怎么?爷使唤不懂你换个人使唤你还要管?”

金宝胳膊上挨了一下,痛的跟要断掉一样,尤其邵元松的话让他吓得立刻跪下,“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邵元松没理他,铜宝在金宝放手后便匆匆跑了出去。

邵元树也皱起眉头,正要替金宝说话,却见邵元松对还跪着的顾氏道,“你赶紧先回去看孩子,下头人到底不如你这个当娘的尽心。”

顾氏直觉后面的发展恐怕不妙,想留下来看情况,但到底她也更挂心孩子,毕竟她这一辈子也就这一个儿子了,若有个好歹,什么都要完。看了吴珍一眼,便起身匆匆往敛华院赶去。

顾氏走后,邵元松又对邵元树道,“大哥你也赶紧回去歇着吧,不过是处置几个奴才的事情。”

邵元树自然不会走,邵家二房的事情,他可都要清楚才行,“没事,反正都这会儿了,不过两个哥儿都不怎么好,你怕是忙不过来,这起子奴才惯会前倨后恭,还是要个长辈压着。”说到这里,邵元树踢了踢跪在旁边的金宝道,“去,把大太太请过来。”

“这会儿怎么好麻烦大伯母?”邵元松还在推辞,金宝已经习惯性的想站起来,待看到邵元松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惹得主子不满,又跪了回去。

“咱们兄弟还说什么客套话,”邵元树笑道,见金宝跪着没动,又踢了一脚,金宝忐忑的抬头看向邵元松,见邵元松没看他也没说什么,便小心翼翼的起身,也没等到邵元松的呵斥,心中松了口气便不再犹豫的往外跑去。

却没看到邵元松嘴角勾起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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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珍虽然协助管家,但半夜三更,他们大男人也不好在她的院子里办事,便都移至外院书房。

他们刚到书房,邵恩便到了,显然也很奇怪已经疏远了他的邵元松会找他,见到他便阴阳怪气的开口,“三爷竟然有找我的一天?”

隔了一世见到曾同生共死的兄弟,邵元松眼睛不由酸涩起来。

邵恩见他胸脯起伏眼眶发红,像是要哭一样,沉了脸色皱起眉头道,“怎么?谁欺负你了?”一边说一边扫向旁边坐着的邵元树。

邵元松深吸一口气。邵恩还是这样,面上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但却最重义气。他爹不过是见他和自己年龄相仿便父母双亡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帮将他父母安葬带回来顺便养起来,他却记了一辈子。

明明他那么无情的撵走了他,却在得知他被邵始辉一家哄走时立刻追来;

明明历尽千辛万苦,一身狼狈的找到了他,却依旧阴阳怪气的打招呼,“哟,好巧啊,三爷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明明可以避开兵祸,却因为他被抓一起跟了来,帮他度过了初始最难熬的军中时光。

最后的最后,依然是替他挡了刀,死在沙场,闭眼前艰难的朝他笑:“别哭,哥哥我这一辈子问心无愧……这下你立了大功,以后回到家,可别再犯傻了……”

回忆不过一瞬,现在也不是叙旧说话的时候,邵元松回过神来,在邵元树开口抱怨之前道,“这大半个月三奶奶难产,顾姨娘也自顾不暇,家里乱成一团,这帮子奴才便欺起主来,前段时间就有个人偷了三奶奶的嫁妆,如今不仅是三奶奶的,顾姨娘这边还有库房里都丢了东西。”

邵元松扫了一眼桌上堆着的东西,咬牙道,“爷不过顾不上,就天天给爷添乱,索性要治就治个彻底,邵家所有的下人,全都给我搜一遍!”

邵元树吓了一跳,“三弟!”

邵元松道,“自从父母亲去世,这些人就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以往我面软,念在他们伺候我邵家几代的份上不想计较,但如今我有了儿子,身子又都不好,可由不得他们怠慢了!”

邵恩倒是有些意外,“全搜?管家的也都搜吗?”

“松哥儿!”吴氏来的也不慢,走到门口正听到这句话,心中一跳,“不可!”

“虽然都是奴才,但你也不能这样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吴氏匆匆进门,皱眉不满的看了邵恩一眼,才扭头对着邵元松教导道,“以后没人给你做事不说,传出去怕还要落个刻薄的名声,主子可不是这么做的。”

“大太太这是什么话,”邵恩冷哼着道,“都是主人家的奴才,犯事的才罚,没事的怕是恨不得三爷查了以证清白呢,主人家搜个屋子,取个罪证就是得罪人了?到底谁才是主子?”

邵元松似乎也觉得邵恩说的有理,再加上心里的火气立刻拍着桌子道,“邵恩说的对,全部都搜,既然怕他们有怨气,就先从我院子和大管家搜起!”

“松哥儿!”吴氏皱眉,邵恩却截断她的话利落道,“是!我这就去!”说罢转身就出去了。

吴氏气得站起来,“你看看你看看,你怎么把这个白眼狼给叫来了,一个奴才竟然敢这种态度,以后还不得骑到你头上去!你大伯不在,我去找邵全,让他帮你压着!”

“伯娘,邵恩不是奴才。”邵元松阻止了吴氏想要离开的动作,解释道,“虽然是远些的旁支,但到底也是邵家人。”

“伯娘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但也不能没有防人之心,有些亲兄弟还各怀心思呢,何况远到不知道哪里的同族。”吴氏显然有些焦急,“还是赶紧将他拦下吧!”

邵元松岂会让她如意?他回来后都没敢跟邵恩接触,就怕他们有警觉,如今又碰上这么个深更半夜谁也没防备的时候,可谓天时地利人和,怎么能让他们再耍他?

因此对着吴氏得意一笑道,“伯娘放心好了,您也说是得罪人的事儿,那就让邵恩出面就好了,我事后一推脱,大家恨的也是他。”

吴氏见已经无法阻止,便道,“那也不能全由着他,万一他公报私仇,耍心眼子,怕对你不利,我去叫绍全去帮你盯着。”

想去通风报信?没门!

邵元松笑嘻嘻的阻止了要起身的吴氏,“那伯娘也不该找绍全啊。”

“您刚也说了那是得罪人的事情,您家的大管家去了,是让搜还是不让搜?不搜就收拾不了那些个狗胆包天的东西,搜吧显得不仁义,岂不是平白让人为难?如今让邵恩去做,他那性子不好,得罪了人也无所谓,我到时再训斥或罚他一顿,就给下面人一个交代了,坏人都让他做了,多好?伯娘担心他公报私仇?那我们就在这里一起等着,一会儿是冤枉还是真的,大伯娘火眼金睛,肯定能看出来,若真有岔子,我连邵恩也一并处置了!”

这理由足够充分,让吴氏无法反驳,这时深恨他的机灵,想找个其他理由都叫邵元松挡了回来,只急的心头冒火。

第15章 清理门户

邵恩既然讨厌邵始辉一家,心里自然是有些底的,只不过以前邵元松为主,他不好逾矩,只能恨铁不成钢的刺几句,如今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邵元松忽然神来一笔要整治下人,他便借机行事,务必让邵元松这个傻瓜清醒一下。

虽然邵恩不受邵元松待见,但他毕竟也是邵始耀亲自带回来的,自己又有本事,手底下的一批人都收拾的服帖,兵分两路,天色将明的时候,大管家就被押了过来,身后十几个人抬着三四口大箱子,打开后就连吴氏都倒抽一口气。

邵元松轻松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最后却十分平静的走下去,摸过那半人高的红珊瑚摆件,揭开装着拇指大夜明珠的盒子,在被捆成一团的管家面前站定,淡淡的问道,“你当初不是口口声声说,这些是被白叔盗走了么?怎么会在你这里?”

管家因被堵了嘴,说不出话来,只能疯狂摇头。

邵元松却不想听他辩解,怒意如火山喷发一般骤然爆发,一脚踹在他胸口怒骂,“自己偷盗便罢,竟然还陷害白叔!我是不是特别好欺负,啊?!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是个傻子?”

邵恩仿佛还觉得不够,又押几个人进来,都是邵元松往日亲近的小厮和丫鬟,金宝本来还站在邵元松旁边,被邵恩两步跨过去揪了出来,一甩手,金宝踉跄几步就跟那几个人跪在了一起。

身后已经有人很麻利的把对应各自屋里的东西放在了各自的面前。

邵元松看着这些人面前大大的银锭、金元宝甚至还有成色不错的玉饰和宝石珠子,虽然对邵元松来说,这些不是贵重东西,但决计不会用来赏奴才,至少不会这么频繁的赏赐,越亲近的人,东西越多,金宝一个人的东西就抵得上其他人加起来的了。

邵元松眼睛发红,一脚踹在金宝胸口,“爷对你们还不够好?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耍着爷玩是不是特有意思?奴才怎么样?奴才还不是照样能耍了我这个傻子?”

邵元松恼羞成怒,几乎要气疯的模样。

“松哥儿!”吴氏见状不妙,想要开口劝阻,奈何邵元松已经成了一头暴怒的狮子,什么都听不进去,转身对身边唯一一个忠心的铜钱道,“去吩咐,除了两个少爷身边伺候的,所有的人起来后全部到前院里来呆着!谁不来就发卖到矿上去!”

扭头喘着粗气对吴氏道,“大伯母,以往我不听你劝,没好好管家,如今我算是得了教训,接下来,我定然好好整治,您和大哥都跟着我忙了半夜,先回去歇着吧,要全搜一遍,怕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吴氏道,“松哥儿,你不能这样,万一都有问题,我们一时半会儿都□□不出得用的人来,你自己不要紧,两个孩子还要人好好照料呢!”

“大伯母说的对,”邵元松吩咐铜钱道,“去找李牙婆,让她把调/教好的人全都送过来,我们府里估计要买不少。”

反正就是不接吴氏的话,邵恩见吴氏翻不起什么浪来,立刻领人去其他院子里搜查。

这场搜查整整持续了一天,吴氏倒是想监看进度,但邵元松气疯了,厨房上的人也都在院子里站着,估计除了两个产妇和孩子能正常吃上点东西,连他自己也饿着肚子等着呢,估计气都气饱了。

吴氏半夜过来的,等到快中午就受不了了,而且看着搜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邵元松的脸越来越臭,她也不可能替这些奴才说话了。她想着反正法不责众,这么多人,等都搜完了,她再插手也不迟,于是叫了邵元树去用午膳了。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邵恩终于查完了。

邵家家大业大,所有的下人加起来有三百余人,但院子里跪着的就约莫有一半人,几乎全部都是受重用的,反而是洒扫上的,因邵元松父母去世后闲置的一些老人没什么问题。

邵元松看着下面默默跪着的人,突然就笑了,“很好,你们是不是觉得法不责众?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或者顶多是发卖?”

下面的人确实是这么想的,这么多人,总不能全都用大刑,就算全都发卖说出去都不好听,最不济大家也得说是邵家治家不严,家事都管不好,谁还敢跟邵家做生意?所以笃定主子为了名声也不会对他们进行严惩。

“嗯,你们想的不错,至少你们暂时没什么事情。”

以往给大房那边通风报信的人基本都跪在下面,所以大房到现在没过来人,邵元松心情好了很多,“以后嘛……也许你们恨不得我现在就处置了你们也说不定。”

邵元松的语气漫不经心中带着一丝愉悦,跟上午暴怒的样子判若两人,然而下面跪着的人却没来由都生出几分惶恐来。

“法不责众,但里面还是有这么一小波的。”邵元松的目光从大管家、二管家和金宝身上扫过,对邵恩道,“偷盗最多的,砍了双手,然后把一家子全都发卖到矿上去!”

底下跪着的人猛的抬起头来看向邵元松,场面有些滑稽。

大管家、二管家和金宝一改之前默不做声的态度,惊恐的告饶起来,“求三爷开恩,奴才再也不敢了!”

邵元松却不为所动,邵恩虽然惊讶,但只要邵元松做的对,他自然要不遗余力的执行,直接上前架了人往外扯,金宝最先撑不住叫起来,“三爷,那不是我盗的,是大太太赏我的!是大太太赏我的!”

金宝的话给别人也提了醒,大管家也叫起来,“是大太太赏的,我的也是大太太赏的!”

邵恩听到他们的话,不由停下脚步看向邵元松,邵元松摆摆手好笑道,“大伯一家如何清贵,自己都不用这些俗物,却用来赏奴才,还是赏我们家的奴才?拉下去!”最后一句语气骤然冰冷。

邵恩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很快又掩盖下去,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如今能把大房的钉子拔除,已经是件非常好的事情了,总不能让邵元松立刻就对大房怀疑和戒备。

很快,隔壁响起让人恐惧的凄惨叫声,几乎已经跪了一整天无精打采的下人们也不再沉默,瑟瑟发抖的告起饶来。

邵元松充耳不闻,但也没怎么他们,只吩咐了护院将人都押下去关了起来。

邵元松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雷厉风行,少了通风报信的人,等吴氏精神缓过来,来到邵宅时,事情已经结束了。吴氏不由暗暗皱眉,习惯了对二房的事□□无巨细的掌握,这种脱出掌控的感觉让她有些不舒服。

穿过冷清的院子,吴氏暗暗想着自己的计划,现在想保住这些人怕是不可能了,但可以以缺人为由拖延上一段时间,等她培养好了接替的人再说。

吴氏的算盘打的啪啪响,可惜邵元松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傻乎乎的对她言听计从的侄子了。

吴氏是在敛华院里见到的邵元松,毕竟小儿子刚从生死线上拉回来,于情于理他应该过来看看,孩子的脸色显而易见的苍白,原先属于婴儿的红润一丝都没有了,从昨天醒来之后就一直在昏睡,顾氏寸步不离的守着,比昨天以为孩子死了还要憔悴的多,甚至都没心思在邵元松身边惺惺作态了,这才是孩子真正有危险时母亲的态度。

邵元松心中冷笑,他上辈子十几年可不是白混的,这点让人暂时闭气的药他自然知道,凡是药物,自然会给人体造成伤害,没想到顾氏竟然舍得给自己才二十几天的儿子用,他当初到底是怎么瞎了眼认为她善良的?

吴氏到时看到襁褓中气息微弱的孙子,顿时也忘记要跟邵元松说的话了,对顾氏皱眉道,“怎么回事?”

看到她就让吴氏想起昨天的事情,若不是顾氏自作主张,她这次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损失?同是女人,她自然明白顾氏的心思,吴珍也不止一次抱怨过顾氏对她管家之事的阻挠。昨天的冲突她只是以为顾氏是在利用孩子打击吴珍而已,没想到,她竟然还真的把孩子给折腾病了,谁能想到一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下狠手呢?

这孩子虽然养在邵家二房,但还未出生她便寄予了很多期望,又是她亲自守着接生的,跟自己的长孙待遇也差不多了,此时竟然成了这副模样,怎能让她不气?

顾氏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吴氏,目光中带着深沉的恨意,若不是这个老妖婆想要将她当弃子,她又何须要反击,结果失策将孩子害成这个样子!

吴氏看到了顾氏眼中的情绪,心中也十分恼怒,她还没怪罪顾氏害自己损失惨重,顾氏倒先恨起她来了,果然是戏子无情,养不熟。想到这里,吴氏便不客气的出口指责:“你一个姨娘,不好好的看孩子,折腾什么?”

“珍姐儿跟你非亲非故,怎么会为难你?当初是松哥儿让你管家,你嫌累不管的,如今别人管了你又折腾,非要看这个家里乱糟糟的你才开心?”

顾氏咬着牙,压下心中冒出的戾气,吴氏毕竟是长辈,又深得邵元松敬重,可以理直气壮的指桑骂槐,暗中警告。她必须要更加小心谨慎,毕竟如今她又多了个敌人。

是的,顾氏已经把这笔账算在了吴氏头上,她儿子的仇,她一定要报!

第16章 下饵钓鱼

邵元松就看着她们狗咬狗,如今顾氏势弱,他自然要帮一把,上前站在顾氏身后回护道,“伯娘!嫣然又不是故意的,孩子不好她已经够难过了,您就别说她了。”

顾氏听了邵元松的话,压抑的委屈忽然就爆发出来,回身扑在邵元松怀里大哭起来。邵元松“怜惜”的抚着她的背,为她撑腰道,“这次整顿我才知道下面多乱,有这一帮子欺主的奴才,也怪不得年氏管家管不过来。这次的事情也是下面的人闹出来的,他们两面骗主子,就是想两面往手里捞好处,结果嫣然以为是珍妹妹打压,珍妹妹以为是嫣然栽赃,所以才出了这样的事,那些东西是一个芳园的老人欺负珍妹妹新管家,脸皮薄又对家里不熟悉,自己盗了后藏在她屋里的。”

“如今出了这事儿,太委屈珍妹妹了,伯母您去跟珍妹妹说说吧,”邵元松叹气道,“我不好意思再麻烦她了,那套红珊瑚头面,就当我给珍妹妹赔罪了。”

“这怎么能行?!”吴氏顿时顾不上留那些奴才了,吴珍可是她重要的棋子,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被振出局?

“既然说了是误会,解开了就好,如今家里正缺人手,大哥儿还病着,小哥儿眼看着也不好,谁都分不出心来,不让珍姐儿管,难不成你亲自管不成?”

顾氏没想到事后还有这样的惊喜,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此时就算会惹邵元松不喜,也要将吴珍撵走,所以吴氏话音刚落,她便眼泪盈盈的开口道,“说到底是嫣然不好,以前爷用不着嫣然,嫣然就只知道跟着爷享福,如今爷缺人,嫣然也马上要出月子了,愿为爷分忧。”说着直接跪到地上,含情脉脉的表白道,“嫣然爱的是爷这个人,舍不得您为这些俗事烦忧,嫣然不怕劳累。”

“嫣然……”邵元松似被她真情打动,赶忙将她扶起来道,“你又何苦呢,即使出了月子,你的身子也需要好好调养。放心,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