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身上痒了,还是骨头紧了,想松散松散?”

王大彪也不是傻瓜,脑袋瓜一转,避重就轻的开口:

“报告团长,都不是,我和二连长是互相切磋”

“哦!互相切磋?”

方振东貌似和善的点点头,突然脸色一变:

“既然如此,王大彪,赵勇,现在我命令你们和我也切磋切磋”

二十四回

王大彪赵勇互相瞅了瞅,说真的,都有点心有余悸,整个军区谁不知道他们加强团方振东的大名,那不是个寻常的官儿,那是真打实干出来的团长,可着几个军区扫听扫听,有没有一个三十五就弄个正团级的,就他们团长最牛气。

除了指挥作战,更是一个十项全能的兵,尤其王大彪,那可是有着切身惨痛的经验教训,而且两人一瞧眼色也知道,指不定他们团长是欲求不满了还是咋的,那脸黑的,跟炊事班的锅底有一拼,这是明显不爽找岔来了。

他们俩这不正撞枪口上吗,可这时候估摸认怂,团长也饶不了他们,不如干脆的上,让团长出出气,反正至多就是挨两下,咱皮糙肉厚怕啥。

电光石闪间,两人想了个透彻明白,立正站好齐声喊了声:

“是团长”

方振东点点头:

“行,硬气,是我加强团的兵”

说着,伸手一颗颗解开军装外套的扣子,脱下来随手丢在一边,领带也拽下来,衬衣领口袖口的扣子都敞开,厚重的胸肌隔着轻薄的衬衣布料,仿佛要喷张而出。

退后一步,拉开架子:

“团长加油,团长必胜......”

两边的兵热情更是高涨,一个个激动的不行,恨不得喊破喉咙,整个训练场瞬间地动山摇,别的营团里的兵听着信儿,别管干啥的,都一窝蜂出来凑热闹,就想看王大彪和赵勇挨打。

这俩人虽是连长,可一个比一个傲气霸道,蛮劲儿上来,就是上头的营长都敢顶撞,狂的没边了,平常也没人拾掇,这会儿撞团长枪口上了,那下场可想而知,都想看这俩人吃瘪。

老冯赶过来的时候,这边已经开打了,方振东也不欺负这俩人,命令他们一块儿上,王大彪和赵勇知道,这时候也不是耍英雄讲骨气的时候,团长那战斗力,他们一个人扛不住,一块儿上,还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索性不讲究什么了,两人对看一眼,一左一右冲上去和方振东扭打在一起,跟俩牛犊子似的,那团结劲儿......

旁边侦察连和二连的兵都有些纳闷,两位连长不和那可是由来已久,谁看谁都不顺眼,这会儿倒是跟亲兄弟一样了。

当头的都精诚团结了,当兵的也就更分不清敌我了,也忘了那是团长,三言两语帮自己连长出主意:

“连长,横踢,抱腿......顶摔......唉......”

王大彪被方振东一个侧踹,踉跄两步摔了个狗啃泥,听他的兵在一边唉声叹气,心里这个气啊!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吼叫:

“你们少他妈给老子出馊主意,就你们会的那点擒敌拳招式,别丢人现眼了,谁不服,回头和我单练......”

底下的兵顿时没了声音,王大彪颇有气势的冷哼两声,一侧头见团长一招擒敌拳的掀腿压颈,赵勇就狼狈的趴在了地上,不禁嘿嘿一笑,心里说:得!谁也没占便宜。

方振东拍拍手开口:

“谁说擒敌拳没用,使得恰到好处,照样能制敌制胜,王大彪你的话不正确”

“是,王大彪谢团长亲身教导”

“哈哈......”

老冯捡起地上方振东的军装外套走过来,递给方振东:

“我说怎么不见你,原来跑训练场来了”

方振东拍了拍衬衣上的大脚印,别说王大彪真有股子狠劲儿,挨了这兔崽子一脚,还真有点疼,接过军装外套,套在身上,扣好扣子,觉得刚头心里那股子郁闷邪火消下去不少,转身对王大彪和赵勇下命令:

“你们俩哪天再想切磋就来团部,我随时奉陪”

王大彪和赵勇急忙立正站好,一声也不敢坑了,平常嚣张扎刺的模样早就没了,乖得跟两只大猫一样。

老冯不禁失笑,真是那句话,什么人带什么兵,一物降一物。

两人进了团部,老冯才笑道:

“怎么着,我还说你得请假呢,不说你家小媳妇儿崴脚了,这么快就好了”

“小媳妇儿......”

这几个字听在方振东耳朵里,心里仅存那点儿被寒引素勾起来的不爽,也瞬间烟消云散了,可不是小媳妇儿吗,他方振东未来的小媳妇儿,小丫头有点小性子,一上来,也可这劲儿的跟他使唤。

老冯太了解方振东了,一看他这摸样就知道有问题,想了想,还是觉得该以过来人的姿态点拨点拨他:

“振东啊!不是我说你,你这脾气真的改改,对咱的兵强硬点儿没说的,都是五尺高的汉子,火气上来,打一顿骂两句都是常事,没啥大不了,可对女人就要讲究方式方法知道不,你得说点儿好听软乎的,一味强硬成不了大事”

说着,凑过来打听:

“咋了?闹别扭了?”

方振东认真想想也不算,就是那丫头跟他这儿忽然来了个十万八千里的疏远,客气的让人生闷气,明明那天晚上两人还好好的......

抬头看老冯一张八卦的脸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不禁微微皱眉:

“下个月的训练计划怎么样了”

得,这话一出口,老冯就知道,今儿自己打听不出来啥了,老冯心里说,我还就不信邪,早晚有一天逮着机会,非可劲儿的逗逗这块铁疙瘩,心里想着,还是把下个月的训练计划拿出来递给他。

桌上的电话响了,老冯顺手接起来,听到里头的声音,立马脸上堆起一个笑容:

“哦!是阿姨,您过年好......振东在,您稍等......”

说着直接递给方振东,方振东一手翻开训练计划,一手按住话筒:

“妈,什么事?”

“什么事?”

方母这个气就别提了,原先指望着趁儿子过年回家,安排几个姑娘相亲,可遇上了救灾也没法子,救灾完了,该休假了吧!可左等右盼的就是没见着影儿,今儿逮着空问问她家老方才知道,儿子早就放过假了,今儿正好回部队,这三天假他根本就没回家。

方母心里琢磨,是不是儿子为了躲相亲,干脆连休假都不回家了,这事他别想躲,他就是不稀罕媳妇儿,她还盼着孙子呢,因此一个电话直接顶到了团部来:

“你这几天休假去哪儿了?”

方振东眉头皱了起来:

“家里有事?”

方母哼了一声:

“没事和着你就不回家了是吧!有事!大事!我想我孙子了”

方振东放下手里的训练计划,话筒换了个手:

“您要是想小峰了,就让方楠送回来”

方母又哼了一声:

“我想我的亲孙子,不是外孙子,你给妈个痛快话儿,什么时候回来,你夏伯伯家的闺女刚从国外回来,我瞅着......”

方母的话没说完,就被方振东打断:

“这事儿您别管了,个人问题我会尽快解决,我还忙,挂了”

咔一声,接着就是嘟嘟的忙音,方母一愣,回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方楠道:

“你哥说个人问题会尽快解决,什么意思?”

方楠颇为意外的挑眉:

“这还不明白吗?就是他自己有目标了呗,不过这可真是大新闻,就我哥那个千年铁树也有开花的时候,我倒是好奇,他自己看上眼儿的,是个什么样的......”

方母瞥她一眼,有点担心的说:

“别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吧!”

方楠嘴里的茶差点喷了,走过来揽着老妈的肩膀笑道:

“得了吧,我哥那可是正气凛然,什么邪门歪道到我哥那里也成不了气候,不三不四的女人,人家躲我哥还躲不及呢,妈,您别瞎操心,当初周亚青当我嫂子,我就不同意,明显我哥不喜欢,您非得拉郎配,弄成一对怨偶何苦来呢?”

方母叹口气,悄悄拉着女儿说:

“说起亚青,我也真拿不准她是咋想的,结婚的时候那高兴劲儿,谁想到不过一年就非得离,前儿来拜年,我听着话里话外还打听你哥的事儿呢”

方楠哼一声道:

“妈,我提前说好啊!您别想着又撮合她和我哥,离婚可是她提出来的,矫情的装腔作势,打小我就烦她”

“得,得......”

方母白了她一眼:

“我一句话,你十句堵着我,别管她啦!你抽空打听打听,你大哥倒是瞧上谁了,我这想着,他成天就在部队里呆着,难不成是文工团的,或者是军报的女记者…”

方振东当然不知道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话,引来了老妈和妹妹的漫天猜测,他一闲下来,就不知不觉想起了寒引素。

那张红通通的小脸,那一身细皮嫩肉,那大掌下的滑腻触感......想到此,竟然恨不得立刻见到她,而距离他和她分开,还不到八个小时.

方振东的目光从腕表上错开,站起来走到窗边,松柏间那株白梅竟然开了几朵小花,虽没有下雪,在冬日的阳光下,却更有一种楚楚可人的姿态,就仿佛他正想着的小女人。

不知道她现在做什么,脚上的药擦了没有,仿佛找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方振东拿起手机拨了过去,铃声响了四遍,才被接起来。

方振东脸色有些沉:

“在哪儿…”

二十五回

寒引素本来打算再多准备两幅画,放到唐子暮的画廊里代售,可外婆的手术真有点拖不得了,舅舅人不错,可经济能力却不太好,和舅妈两人都是下岗工人,表妹还在上大学,还要照顾年老的外婆。

外婆六年前做的心脏搭桥手术,当初就说只能保五年,无论如何今年必须要重新做,手术的费用六七万,外婆又没有医疗保险,全额手术费,舅舅负担的确吃力,不得已向寒引素张嘴。

寒引素这两年也没存多少钱,交了一年房租,剩下的也不过三万多,全部打到舅舅的卡上还差一半,为此她拿了自己的画来找唐子暮。

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到了地方,寒引素不禁有些踌躇,虽然知道唐子暮已经非常知名,可是拥有这样一间规模庞大的画廊,还是令人无法置信,而这样的画廊里,她的画又算什么,她毕竟不是名家。

可现实不允许寒引素退缩,她硬着头皮背着画走了进去,接待小姐漂亮客气,把她引到会客室等候。

会客室设在画廊一侧,一扇巨大的玻璃窗折射出外面街角的风景,颇有几分小资情调,外面很冷,屋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厚重的羽绒服就穿不住了。

寒引素脱掉外面的羽绒服折好放在身边的沙发上,皱着眉想怎样再弄点儿钱,毕竟画也不是这么快能卖出去的,这个她很清楚,可是去哪儿弄钱,实在不行,先找慕枫借一点,等画卖出去再还给她,或者自己年后找几个学生回家教…

“她有心事......”

透过会客室的玻璃门,唐子暮脚步略停,看着里面望着窗外出神的寒引素,在唐子暮的印象里,这个小师妹总是心事沉沉,眉梢眼角那丝淡淡的愁绪,给她整个人添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静态中传递着一种悠悠的韵味。

她的头发很长,顺滑乌黑,没有多余的颜色和花式,直直散落在背后,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裙,下面的靴子和套头针织衫都是白色的,白与浅灰两种淡色融合,使她优雅纯净的气质更显出众。

她侧脸的轮廓纤细柔美,安静的坐在那里,仿佛一幅静态的仕女图,古色古香,韵味悠长。唐子暮不禁有些微失神。

忽然她动了一下,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唐子暮自然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可是她的表情却瞬间生动起来,仿佛深夜中忽然点亮的灯火,虽不甚明亮却不容忽视。

方振东,手机屏上着三个大字一入眼,寒引素就不禁撇撇嘴,这男人早晨一脸不爽的走了,寒引素当然知道是为什么。

寒引素觉得,即便这样疏远,两人之间都有点不妥当,他们俩算是什么呢,认真说起来,只见过几次面罢了。

而且,寒引素无意再招惹男人,尤其方振东,好像是她招惹不起的那类人,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工作赚钱,治好外婆的病,给妈妈换一块风景优美的阴宅,让妈妈在地下也能安静长眠。

经过了郑伟,寒引素不想再涉足婚姻,她没有信心再去维护一个家,或许郑伟有些无耻龌龊,可她们两年的婚姻中,她孤僻的性格也有一定原因。

所以,在事情没有脱轨之前,掐断一切可能是最明智的选择,所以看到来电,寒引素有些微挣扎,最后轻轻吐了一口气,还是接了起来。

听筒里传来方振东低沉霸道的声音,这个男人的控制欲,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或许是平常带兵带出来职业病,令寒引素常常有自己是他手下兵的错觉,而且,这男人从来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寒引素微微叹口气,含糊的回答:

“在外面......”

方振东眉头皱了起来:

“脚没好,瞎跑什么,马上回家”

寒引素有些气结,这男人真能把圣人逼疯,他凭什么管她......后面的门轻响了一下,寒引素微微侧头,看见走进来的唐子暮,匆忙应付的说了句:

“我现在有事,一会儿再说”

咔一声之后,接着手机里就传来忙音,方振东一怔,敢撂他电话的,这小女人貌似是第一个,错愕半响,脸色一阴,抿抿唇,刚想拨回去,老冯推门进来,方振东打消了念头,反正小女人跑不了,等见着她再算账也不晚。

寒引素放下手机站起来,颇有几分局促,唐子暮给她的感觉,始终是高高在上不可攀的那类人,有天赋,有才华,有机遇,且文雅俊朗,虽然说是他主动提议的,寒引素来之前并没想到他画廊的级别这样高。

她刚才略看了一下,大多都是名家的画作,因此觉得自己的画有些拿不出手。唐子暮却颇热络的寒暄:

“我本以为你也去海南的,到了机场才知道你没去,你真应该去看看,风景很美,散散心也好”

寒引素站的久了,伤脚有些酸,唐子暮目光下滑,落在她的脚上:

“脚怎么了?”

他的态度令寒引素放松下来,笑了笑道:

“前连天不小心崴了一下”

话一出口,见唐子暮要来扶她的手,急忙退后一步摆摆手:

“没什么大碍,已经好多了”

唐子暮的手一滞,又缩了回去:

“那咱们坐下谈”

寒引素点头,坐在唐子暮对面,把自己的画放在前面的茶几上:

“目前我手上就这几幅,师兄看看能卖出去吗?如果没有买家也没关系的”

唐子暮挑挑眉:

“引素,这可不像你,怎么这么不自信”

寒引素不禁微微涩笑,自信这个东西是奢侈的,她好像遗失很久了,唐子暮不禁有些失神,她唇边扬起的那抹笑容,涩然无奈仿佛带着无尽的沧桑,和她的年龄一点不搭调。

在他的记忆中,寒引素始终美好如初,唐子暮开始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就没继续追她,如果当初自己继续,或许两人的今天就不是坐在这里了......

寒引素是他曾暗恋的女子,也是他这么多年来念念不忘的人,唐子暮当然会投以关注的目光,所以对她的作品丝毫也不陌生,甚至,她大概不知道,他那里有很多她的画稿,是利用关系从学校搜罗来的。

从青涩到成熟,她的画风已颇具自己的风格,她很有天赋和才华,只是缺少必要的契机。

寒引素拿来的画只有三幅,两幅风景,一幅人物,风景是她的家乡江南小镇,人物是她记忆中母亲,这幅画也是她的毕业作品,相对而言,画风尚有几分青涩,却是她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一幅,因为倾注了她对妈妈的全部孺慕之思。

唐子暮把画小心收起来,叫来秘书交代小心裱糊挂在出售区,另外拿出一份早就预备好的合同:

“你看看,如果画卖出去,我们会收取百分之十的代理费,如果没问题,在最后一页授权人的地方签字”

寒引素接过合同,有些讶异的看着唐子暮,艺术,金钱,当初美院赫赫有名的校草,仿佛把这两种大雅大俗结合的完美无瑕。

面对她意外的目光,唐子暮不禁笑了:

“怎么,引素很意外,意外师兄如此满身铜臭?”

寒引素忙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