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今晚的庆功会,怎么少得了你?”

"有什么可庆祝的?我忙得很,今后,家里的事情全交给你了……"

叶晓波急了:"玉如姐啊,你不陪她?你可是她的男伴……”

"你们好好招待她就是了,我去不去无关紧要。晓波,我忙得很,不想多说了,再见。”

叶晓波愣了一下,本来是要请他一起去庆功的,但听他如此一说,倒没法强迫了,只说了几句关切的话就挂了电话,还在奇怪,叶嘉的老毛病怎么又犯了?本来以以为他"改邪归正",真正有叶三公子的样子了呢!但听得他的声音那么疲倦,心想,佑计他又在实验室里吧?他们那样的人,视事业为生命,这也是可以理解的,等他有空,再陪杨玉如好了。

叶嘉拿着手机躺在沙发上,随手乱拔一串号码,几乎是无意的,也不知道究竟拨的是什么。

因为有珠珠看着,这天,冯丰很早就回家了,耽误了许多学习的时间,准备恶补一下功课。

拿起书随便翻阅几下,手机铃声响起来.电话刚一接通,听得一阵完全是无意识的囔嚷:"小丰,你今天还爱我吗?”

"小丰,你今天还爱我吗?”

那个声音不屈不挠,冯丰待要回答,才发现那是完全无意义的重复语句,只有醉得不省人事的人,才会发出这样毫无逻辑的重复语句。

她吃惊道:"叶嘉,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做声,电话挂断了,连那个嗦嗦的声音也没有了

立刻拔打叶嘉的电话,却提示已经关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唆太久,没电了。

叶嘉为什么会醉成这样?

冯丰顾不得多想,拿了包包就出门,在街上打了一辆车,司机问她去哪里,她也说不出来,想了一下,决定去叶嘉在郊外的房子,那是他本人的产业,本来,在她的名下,离婚后,才彻底归还他的。

她熟悉叶嘉的地方,只有这里。

已是黄昏,芭蕉萧索,整个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

大门是大开着的,她很是惊讶,叶嘉怎么连门也不关,也不怕小偷跑进去?

她径直进去,在客厅里,只见一个男人躺在沙发上,正举着一瓶酒喝得高兴

叶嘉怎么会一个人躲在屋里喝酒?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他却一点也没有察觉,依旧躺在沙发上,仰着脖狂饮,不少的酒顺着脖子滴到衣服上,他也不管。那股极其浓烈的酒味和呕吐的秽味,几乎要把冯丰熏得晕过去,简直令人作呕。

再看沙发上的叶嘉,简直如变了一个人,胡子拉碴,双眼通红,一夜之间,仿佛颧骨都高耸起来,鬓边更添了几丝白发。

如此放纵的人,怎么会是叶嘉?

他的克制,忍耐和绅士风度呢?

美男子一放纵起来,跟街上的流浪汉,原来,毫无两样。

她强忍住心中之气,走过去,一把拖住他手里的酒瓶,很轻易就夺下来,扔在垃圾桶里,冷冷的:"叶嘉,你发什么疯?”

他茫然地看她一眼。

"叶嘉,今天你不该是去庆祝的么?一个人在家里喝什么闷酒?”

他醉得还不太彻底,仿佛还能认出她来,叫一声"小丰”,忽然跳起来,一把拉住她就抱在怀里。

"叶嘉,你疯了……”

她拼命推他。

“小丰”

他抱得太紧,她完全没法挣脱,他几乎是凶狠地低下头,就去亲吻她。

一种巨大的惊恐油然而生,冯丰用尽全身力气,腾出一只手,一耳光就重重掴在他的臉上,叶嘉稍微一松手,冯丰立刻退后几步,拿起茶几上的一杯冷茶劈头盖脸就往他的头上淋去。

冷水浇在头上,更是有片刻的清醒。

叶嘉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冯丰瞪他几眼,眼里终于掉下泪来。到底是什么令得叶嘉如此肆无忌惮地放纵?

心里的愤怒决堤而出,她几乎是在嚎啕大哭:"叶嘉,你这算什么?你恨我害死你母亲,好,我把你母亲的命还给你,从此,我们互不相欠……”

她看到桌上有一把刀,是裁纸用的美工刀,猛地抓在手里,狠狠地就往自己手腕划去:"叶嘉,我还你,我把你救我的情谊,把你母亲的命,统统还你……

叶嘉沖上去,但还是迟了一步,锋利的刀刃己经划破了一点肌肤,血立刻涌了出来。

他夺过刀子,看也不看就扔得老远,狠很抱住她:"小丰,你疯了……”

"你才疯了,你早就疯了……”她用劲推他,心里非常冷静,"叶嘉,抱歉,自我们认识以来,我从来没有给你和你的家族带来任何的好处,反而连累你跟着我丢脸,羞辱你大学者.叶家三公子的身份,更是多次顶撞你的母亲,没有逆来顺受迎合你的母亲,为你分忧,让你两头为难,破坏你大孝子的形象,因为如此,所以我们离婚是绝对正确的。对于我曾经的髙攀,我很抱歉,对于你母亲间接因我而死,我更是抱歉。但是,死者已矣,我实在没有能力再做出一些什么补偿,也更没法让你母亲死而复生,满足你尽孝的愿望。这些,都是我亏欠你的,

想来,一辈子都还不清的,我很感激你曾经救我的命,同样,我也实在无以为报。如果你还是恨我,我把这条命给你就是了,就当你从没救过我,也从未认识过我……还了你,从此,我们就各不相干,各走各的路,你也不必再做出这幅样子,让我看了就生气……”

她的哽咽声,叫喊声,忽然被吞了下去,在他全身充满酒味的热吻里,好像这个世界都要窒息了。

扭打,挣扎,都无济亍事,他是跆拳道高手,抱着她那样小小的一个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仿佛抱着一个毫无反抗力的娃娃,搓圆捏扁,随心所欲。

他的唇终于离开她的唇,只一个劲地柔声叫她,心里完全是无意识的,仿佛从来都是这样,二人之间毫无芥蒂。

爱的救赎

最初的惊恐过后,她挣扎着,抬起头,忽然接触到他的目光,原本那样血红而浑浊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清澈明亮,甚至从里面可以看见自己的倒影

熟悉的叶嘉回来了。

这个才是叶嘉,不是先前魔鬼似的那个可怕男人。

趁她发愣,叶嘉一把抱起她就往卧室走,生平第一次,放纵的滋味完全压倒了理智,只剩下欲望在支配一切,而且那么理直气壮,这是自己的妻子,不是么?

但冯丰却醒悟过来,拼命挣扎:"叶嘉,放开我,叶嘉,你想干什么?'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翻来覆去地叫她的名字。

也许是实在喝得太多了,也或许是她挣扎得太厉害,以至于他走路都东倒西歪的,但还是牢牢抱住她,终于走进了卧室,轻轻将她放在那张宽大的床上。

床单那么喜色,在萧瑟的秋日里看得那么不协调,更不是一个离婚的男子所喜爱的,但是,这床单却不知放了多久,轻微蒙尘,记不起是何时何因换上的。

曾有无数次,他渴望着和自己的妻子在这张床上的种种旖旎,可是,春梦总是了无痕迹,新房一装好,等来的就是协议离婚,再然后,种种波折,换来的是彻底离婚,死过去的心,早就放弃了一一自己一辈子也没有资格在这张床上获得销魂的滋味了。

明亮的灯光下,他细细看躺在床上的人儿,潮红的面颊,眼里那种烧热的火焰,仿佛自己初见的第一支玫瑰,那么美好,娇娆,仿佛一直是自己怀中的人儿,从来不曾离开,也从来

不曾隔阂……他对她的身子那么熟悉,那些美好而销魂的滋味,仿佛瞬间先令人陶醉了。

越看眼睛越花,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头晕.他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子,轻轻伏在她身上,柔声道:"小丰,小丰……”"叶嘉,你放开我……快放开……”

她被他抓住,动弹不得。尤其是那一身的酒味,更令她胆战心惊。

跟一个失去了理智的男人在一起,那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啊。

她的挣扎提醒了他,仿佛当初分手时那个销魂的夜晚.一定要关了灯。他立刻就伸手关掉了台灯。

屋子全然黑了下来。

可怕的暧眛的滋味在流淌。

他的声音柔情似氷:"小丰…”

逐渐适应黑暗的光线后,她甚至能隐约看见他那种充满欲望的眼神。她的叫喊被他亲吻住,温柔的滋味,霸道的禁锢,仿佛第一次不经人事的两人在一起的缠绵,叶嘉醉得急切,只

想要满足久违的渴望,要得到自己念想了许久的甘美。

妻子啊,那是自己的妻子,不是么?

是夫妻.就要做夫妻才有权利享受的快乐。

天知道他渴望这种快乐有多久了,几乎想得嗓子冒烟,四肢百骸都要僵硬了,所以,才连醉醺醺的时刻,也念念不忘。"叶嘉,你疯了?”

她挣扎得越厉害,他越是加快了动作,浑身只由着一个强烈的欲望在支配。"小丰,给我……给我……我再也受不了了……”

他伸手解除她的衣服,只见她在自己身下挣扎,蠕动,渐渐地,就一动不动了,那么柔顺,他的动作也越来越轻,越来越温柔,还喃喃自语:"小丰,我爱你,一直都很愛你……'

虽然是自己熟悉的那种温柔和节奏,但冯丰还是感到惊惧,脑子里不知怎么浮现起许许多多不和谐的画面,再不若往日,只有二人,花好月圆,毫无芥蒂。

他的亲吻密密地下来,从嘴唇到脖子……冯丰拼命推他,但只推得一会儿,就见叶嘉的身子软在一边,呼呼地,竟是睡着了。他醉得太厉害了,也太疲倦了。连愛都坚持不下去了。

冯丰这才明白,那些小说里常常写的"酒后乱性"是多么不靠谱,除非是“借酒乱性",如果真的喝醉了,是绝无可能"乱性"的。想乱都乱不起来。她心里一松,坐起身,扭亮了灯。

灯光下,叶嘉的头发蓬乱,脸色灰白,眼眶深陷下去,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得跟失了魂一般。可是,他整个的神情却很放松,嘴角甚至带着微笑,像刚刚获得了至高无上的愉悦享受。

叶嘉,他终是不曾强迫自己,甚至是在醉梦里,他也不曾真正伤害自己。

这才明白,分开后的这些年,他过的是如何苦行僧一般的日子,渴想成这样,竟是再未近过女色。

他身边来来往往的女性生,那么多,什么梁小姐,罗小姐,杨玉如……哪一个不是上上之选?

如此浮躁的年代,谁还肯为分手后的人守身如玉?

她看着他那么愉悦的醉梦的神情,眼泪悄然滑落眼低叹一声:"傻瓜,叶嘉,你才是个最大的傻瓜。”

她摸摸他的额头,冰凉的,并不因为酗酒而温暖。她拿了薄被給他盖上,正要离开,手却顺着那截柔軟而褐色的脖子滑下去一一只从这里,还依稀保留着昔日美男子的风姿。

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医院里见到他的样子,穿一身工作服,如楚峰修竹,眉雕斧刻,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好到极点。

如今,躺在床上的醉汉,何止是天差地远,判若两人?到底是什么导致他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她呆呆地坐了许久,才下床去給他倒一杯溫水放在床边,叹息一声,转身欲走。

可是,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只走出去,替他关好了院子的门。又将客厅里的灯统统打开,四处看看,这屋子里,毫无女性来过的痕迹,里里外外,卫生间里,也无女性用品。私下

里,她还以为杨玉如肯定早已登堂入室了呢,原来叶嘉从未带她来过这里?

她也分不清心里是喜是忧,里里外外又收拾了一番,将叶嘉弄得乱七八糟的屋子整理得干干净净。累到半夜,自己也满身大汗,待要去洗一个澡,又担心没衣服。正要作罢.忽然想起去打开叶嘉的衣柜,倒见一壁都是自己的衣服,是当初二人在一起时候他替自己买的,想是搬家的时候,就把自己的衣服一起搬来了,连睡衣睡鞋都一应具全。

忽然想起第一次自己住到叶嘉在C大的小别墅.他拿了信用卡和抽屉里的现金,给自己买许多的化妆品和衣服……

唉.往事不堪回首。

她随便拿了一套昔日喜欢的睡衣,去冲了凉,浑身臭汗一去,人就轻松下来

重新在沙发上躺下时,只觉得倦意一阵一阵地袭来,心想,就等到天明吧,自己总得看着叶嘉醒来才能放心。

叶嘉从无酗酒的习惯,如今,连庆功宴都不去参加,却一个人在家里醉得不省人事,人不伤心到极点,又何至于此?

宁愿叶嘉"幸福"了,自己恨他;也不愿见到他这样糟践自己。

可是,自己又如何才能安慰他?

这一夜,冯丰不停地折腾来,折腾去,却如何能合眼片刻?

叶嘉睁开眼晴,已是清晨,窗外,似有鸟儿在吱吱喳喳,一切的情景仿佛是春暖花开时。

这一觉,睡得真是舒畅淋漓。自母亲死后,甚至和小丰分手后,记忆中,就再也没有过如此甜美踏实的感觉了。

他坐起身,销魂的感觉那么清楚明白,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都很舒适,都很放松,好像人彻底经过了一次洗礼。他看看四周,并无人影,心里略微慌乱,难道昨夜的一切不过是一场

春梦?可是,梦中,现实,谁能区分得清楚?

他翻身下床,每间屋子挨着的看。

很快,他闻得一股久违的香味。他循了味道,轻轻地往厨房而去,只见厨房里,一个女子穿着围裙,认认真真地在弄小菜,好像在切某种细丝,要尽量弄得均匀,细致漂亮。而香味,就是锅里的粥散发出的,已经熬好,早已揭开了盖子,放凉着,好等会儿吃。

她拿了个漂亮的盘子在装盘,仿佛童话圼的田螺姑娘.从画里走出来,真正带着家居和田园的味道。

家的味道,正是他渴想已久的。"小丰……”

他奔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头深深埋在她的充满清香的长发间,貪婪地嗅着那种自己最熟悉不过的甘甜。

时光仿佛逆转了,一切都如回到了最初,两人同居的最初,郎情妾意,恩爱无双。原来,昨日的一切并非春梦。"叶嘉,去洗澡吃饭。”

她柔和的声音,他如听话的孩子,乖乖地放开她,飞奔进浴室,很快梳洗了出来。他换一件银白色的衬衣,同色系的裤子,胡子也剃了,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看不出丝毫酒醉的迹象。

他出来,甚至还吹着口哨,也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只觉得欢快莫名,整个世界,灿烂绚丽,从此无忧。

清粥小菜已经摆在桌上,并不丰盛,看着却赏心悦目。

冯丰正在拿筷子,腰又被搂住,他如一个孩子,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吐气如兰,声如蜜糖:"小丰,我爱你……”

她心里一酸,手一抖,筷子一时拿不稳,掉在桌上。

他放开她,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笑容满面:"小丰,这粥闻起来好香,味道肯定好得很,我们一起吃吧,我饿了,你也饿了吧?”

她没做声。

他兴高采烈地端起碗就大吃起来,饿了,妻子就在身边,亲手做羹汤……粥的滋味那么鲜美,他越吃越高兴,一口气喝了四五碗,只觉得心满意足,神清气爽。

冯丰却只喝得一碗,见他吃好了,立刻起身收拾碗筷。

“小丰,我来……”

"不用庥烦了,就两个碗。我趁手,叶嘉,你歇着。”

"不,你做饭,我洗碗。我们一直就是这样分工的,呵呵,小丰,我洗碗。

冯丰不再和他争执,只默默去客厅坐下。不到五分钟,叶嘉就从厨房出来。

冯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眼前的人清俊高华,再也不是昨夜的醉汉模样,虽然脸上还有憔悴,可是他的眼神,那种几乎令人融化的清澈而温柔的眼神,又完全如第一面的时候。

这才是叶嘉,叶嘉又回来了。

这才是他该有的模样,成熟男子的那种镇定自若,平和大方,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足为奇。

她不敢接触他那样的目光,默默站起身,淡淡道:"叶嘉,我走了。”她走出一步,手被拉住,身子一歪,就被他轻轻拉得贴在他的怀里。他在她耳边柔声道:"小丰,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咨询的口吻,却是肯定的气势,并不容她挣脱。

她不知道叶嘉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恢复原状的,只是,两个人都走得太远了,再也回不到起点了。心里一阵悲伤,却觉得平静,她从他怀里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睛:"叶嘉,我们没法重新开始了。”"有法,我们一定要重新开始。”他语气溫柔,态度十分耐心,像在哄骗一个赌气的孩子。"不,叶嘉,我想明白了,也许,正如你所说,我真的爱的不是你,而是迦叶。”

他细细地抚摸她的头发,这一切的味道都是那么熟悉,甚至昨夜记忆中那种销魂的滋味仍旧那么清晰,他于春梦里醒来,完全认定自己和小丰有了一夕的恩爱缠绵,鲜明的记忆里,一切都如初相识,她的美好,她的温存,她的柔软的腰肢甜蜜的嘴唇……越想越是焦渴,仿佛重新诱发了毒痕的人.他并未听清楚她说的什么,只轻轻搂着她,一点也不放松。这个时候,要的并非是她的言语,而是重溫昨夜的那种旖旎。

男女之间,最微妙之处莫过于此,一旦那道防线决堤了,心里的提防也决提了,一切的距离也从此不存在。肉体的距离拉近了心灵的距离,对男人来说,尤其如此。

好像千万重的险阻,都不放在眼里了。

那是一场爱的救赎,一旦得救,心魔尽去,迦叶也罢、家族也罢,此刻,在脑子里统统都淡去,甚至忘却,只剩下身边这个女人,相依相偎地老天荒。自己的玫瑰,谁也休想摘去。

“小丰,我爱你……”

她用了一点劲,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语音清淡:"叶嘉,不要这样说。请你再也不要这样说。你已经不爱我了,早就不爱了……”

他还是那么耐心:"爱的,一直都爱。以后会更爱了……”

她有点恍惚,爱么?是爱怎么会拒绝在烈日下送自己一程?是愛怎么会不理睬自己的哀求让自己一个人走夜路?不,早已不爱了。

她摇摇头,微笑起来:"叶嘉,我们别这样自欺欺人了,你并不愛我,早就不爱了;而我……"她沉默了一下,又抬起头,直视他的目光,"我也不爱你了”

叶嘉神色坚定:“小丰,过去的,我们都忘掉,从此刻开始,我们从头再来。”

她冷笑一声:"忘掉?怎么忘掉?杨玉如还等着你庆功呢。你二嫂已经快将叶家逼入绝境,你此刻撤手,那杨玉如也可以随时撒手。你以为自己是三岁小孩,可以做事不考虑任何后果?你对家族的责任感呢?还有你母亲对你的期望呢?难道你都要背弃?叶嘉,你这样是不忠不孝。你又何苦为我这样一个不能給你叶家带来丝毫好处的穷女人而左右为难?何况,我根本就不再爱你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做声。

他这样平淡的态度更是惹恼了她,她一把就推开他:"很抱歉,叶嘉,我并不能带给你任何的好处,我跟你在一起,只能让你陷入被人嘲笑的地歩,拉低你的社会层次,生活上工作上家族上不但帮不上你的忙,还只会在你面前耍小性子。同居一年,我连你家门都不敢踏入半歩,更别说融入你的圈子了。叶嘉,我们不合适,从来都不合适。杨玉如才适合你,她比我好一万倍,为了你自己的幸福,也为了我的幸福,分手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不,小丰,不分手了。我们再也不分手了。”

"嘿嘿,早就分了,离婚证都办了。”

“那就重新开始,从现在开始。”她尖刻地笑起来:"哈哈,叶嘉,分不分手或者要不要开始,一直都是你说了算,但现在不是了,我不高攀了,我早已放弃了。你要知道,即便是穷女人,也不一定就静静地站在原地永远等着你,等你随时想通,随时做出决定。你以为我是秦香莲还是王宝钏?不,我不等了,早就不等,也不爱了,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再见。”

她转身就走,他再次伸手,仍旧轻轻抱住她,力气也用得恰到好处,只让她没法挣脱。她心里的气愤、苦楚、酸妒、委屈……要发泄,就统统发泄出来吧。

"小丰,你尽情骂我吧……”

她忽然不想骂了,也想不出什么可骂的了.只一个劲地推他的手:"叶嘉,放开,我要走了……”

他十分固执,却语气溫柔:"不放。”她怒道:"我要去上班,你可不要耽误我。”"我送你去。”

她笑起来,语气里满是讽刺:"怎么?现在你又有空了?不是没时间的么?我怎么敢劳你大驾?三公子,需要你接送的人不是我,而是有钱又漂亮的杨玉如。

叶嘉眼神一黯。

冯丰忽然住口,再也没有说下去,心里后悔得要命,自己这样一个劲地揭叶嘉的伤疤有什么意思?难不成跟林佳妮一样了?

父亲罪恶滔天,母亲惨死,家族危机,兄弟苦求一要是换成自己,自己能挨得起几样?就因为叶嘉两次拒绝送自己,就恨不得将他食其骨髓,昔日恩义全部抹杀?

此外,叶嘉还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

有必要对他这样恨之入骨?

其实,自己何曾又站在原地等过他?

心里不敢说出的齷龊是等到叶夫人死后一只要她死,仿佛两人之间就会冰消雪融。没想到,某一天,叶夫人真正死了,却死得那么悲凉一一也许,就是从她死的那一刻起,自己和叶嘉,才算真正走到了末路,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了。

"小丰,我送你去上班好不好?。”

她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才想起从包包里拿手机,想看看什么时间了。

手机是关着的,昨晚出来的匆忙,没有充电。早已没电了。

心里忽然害怕起来,李欢会不会到处在找自己?

李欢昨晚回来,要是打电话给自己,发现人不在了,会不会到处乱找?

她几乎急出一身汗来,叶嘉见她手忙脚乱地,默默地将自己的手机递給她:"你给李欢打个电话,免得他担心……”

心里其实是不乐意的,没有一个男人,在认为和自己的妻子如此恩爱缠绵一夜后,会将她再让给其他的男人。

只是,李欢对她的好,即便是朋友,也有告知的义务。

冯丰哪里知道他那么复杂的心思?也顾不得多说,一边接过电话,一边随叶嘉上车,心想,先赶紧去洒楼把电充上再说。

李欢的电话一直是忙音,冯丰拨打了好几次,垂头丧气地坐在座位上,心想,这家伙干嘛去了?

叶嘉忽然道:"也许他们出了点事情……”"什么事情?”

叶嘉笑笑,很不经意:“不然,李欢怎么会不接电话?”

冯丰的心里千回百转,一个劲地猜测,难道杨玉如又反悔了?那也不太可能,这样的决定,绝非儿戏,况且,不可能在那个时候,任她一个人反悔就能反悔,更何况,李欢说条件之苛刻,对她自己是很有利的。

想到条件那么苛刻,她倒微微有些高兴,至少,她不是因为叶嘉,她是因为理智。

叶嘉脸上的微笑自始至终都不曾改变:"小丰,拿来,我给李欢打……”她警惕起来,"不,我自己打。”"我打晓波的电话,问问他们是不是在一起就知道了嘛。”这倒也是。

叶晓波的电话也占线。

按常理推断,昨夜宴饮,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睡觉才对,怎么可能一个个电话都占线?

叶嘉想想,又拔打依依的电话。这一次,总算通了。"依依……”

"三哥……"依依只叫得一声三哥,就大哭起来,"三哥,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的声音很大,冯丰都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一抖,什么完了?

叶家出了什么大事了?

家破VS家有贤妻

叶嘉的声音非常镇定:"依依,别急,慢慢说……”依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二嫂她,二嫂她,卖給林家了……”冯丰在一边听得一清二楚,头“嗡"的一下,几乎要炸开来。叶家终是完了,彻底完蛋了。

任李欢和叶晓波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終还是敌不过林家。

她没有听得叶嘉安慰依依几句什么,只软软地靠在椅背上,觉得浑身都失去了力气,甚至不敢看叶嘉的面色,不知道他究竟是何等的绝望。她闭上了眼晴,不知是在为叶嘉难受还是为李欢难受。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语气出人意料地镇定:"小丰,不舒服么?"她蓦地睁开眼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叶嘉,他为什么是这样满不在乎的态度?他做了那么多,甚至不惜把母亲的耳环也送给杨玉如,现在,叶家真的完了,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坐起身子,反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真怕他是气得失常了:"叶嘉,你如果很伤心,就发泄出来吧,我,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她这样柔情脉脉的语气,叶嘉忽然笑起来,更紧地抓住她的手:"小丰,我的确很伤心,不过,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伤心”

"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