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是我早就料到的结局”

在那天的晚宴之前,他曾经回家过一次,见到二嫂二哥都在家里,二嫂说她回来收拾东西,夫妻俩似在商议什么。二哥的目的难道真是离婚、求财?若是求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叶家也能让他活得风光,他之所以出此下策,无非是借兵起义,自己要当"皇帝"。叶晓波错就错在舍不得"龙椅",没有抓住事情的本质,以为凑够了钱,就可以赎买下二哥手里的权利,只没想到,如果二嫂根本就不是为钱,那又该怎么办?

叶嘉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兄弟相争,互不退让。他置身其间,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这么倒下去。也许,叶家真的是气数已尽了吧。

历代江山覆灭时,总有些遗老遗少,孤臣独臣,对于叶家的江山,自己并不愿做一个泣血而亡的忠臣孝子,只算一个曾经试图拔刀相助的路人吧。只可惜自己的刀锋不够利,事实证明,没有人是天才,自己在这方面,绝不足以力挽狂澜。

冯丰疑惑地看着他非常平静的神情,这一刻,才那么深切地体会出身为叶家三公子的悲哀,甚至是做足了自己分外之事,也扭转不了乾坤,而这一切,只因为家族的内斗。

堡垒,总是从内部彼攻破的。就如一个国家,如果不是貪官橫行,腐敗遍地,导致民众逆反,无内忧也不惧外患的。

与其说是被林佳妮打败,不如说是他们兄弟为争权夺利,互相残杀的结果。

她看看前面,是分岔的路口,也不知叶嘉要回叶家还是要去公司,只放柔了声音:“叶嘉,我下车了,你自己去忙碌吧。”"小丰,我先送你去酒楼。”

"不用,前面几歩路就是了。我自己走过去,那里是单行道,不好掉头的。”

叶嘉仍旧微笑着坚持:"就送到门口.绕一段路也没关系”冯丰没法,只好依他。

到了门口,冯丰正要下车,叶嘉忽然叫住她:"小丰,我昨晚很快乐,从未有过的快乐,小丰,我们以后重新开始,好不好?”她只是摇头。

直到叶嘉的车子开走,远去,再也看不见了,她也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昨夜烂醉如泥,有什么好快乐的?

走进大厅,才略微醒悟,叶嘉这傻瓜,那么反常,莫不是以为自己昨晚和他XXOO了?天啦,这个可怜的傻瓜,是不是把春梦当了现实?

心里又酸又苦,叶嘉这种固执的死脑筋,一旦认为自己和他OOXX了,那就一定要“负责”的,是不是这样,才口口声声又要"重新开始"?

很想问问他的,可一来这话不好问出口,二来,目前也不是纠缠这些事情的时候,就生生忍住,没有给他打电话。

她呆立大堂半晌,听得珠珠叫自己才回过神来。

行出不远,电话响起,叶嘉拿起手机,是杨玉如打来的。

他接了电话,杨玉如的声音很是焦虑:"叶嘉,有没有空?我想和你谈谈。”

他柔声道:"好的。”

见面的地点,是杨玉如名下最漂亮的那栋私家別墅,花木天然,道法自然,一切都静心屏息中透露出一份恬静。叶夫人生前,很喜欢这个地方,常来这里和杨玉如喝茶谈经。

叶嘉走进去时,还是那座熟悉的客厅,他曾在这里第一次喝杨玉如亲自烧水煮茶。

杨玉如一见他进门,立刻站起身,只见叶嘉捧着很大的一束香芋百合,尚带着新鲜的氷滴,这是叶嘉第一次送花給自己,她接过,插在花瓶里,不知是喜还是悲。

这花,是在恰当的时机么?为什么不早一点呢?

昔日的优雅里带了三分的歉意,三分的担忧,三分的同情:“叶嘉.我很抱歉……”

叶嘉摇摇头,真诚道:"玉如,谢谢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杨玉如有些坐立不安,心里是明白的,如果自己不是一再熬着价格,一再加强苛刻的奈件,早日給予叶家贷款,事情就不会弄到这歩田地。最为讽刺的是,签约的当天,就是叶家

大难的同时,雪中送炭仿佛变成了落井下石,

心里是遗憾的,即便是在商言商,自己也未免太苛刻了条件,为什么呢?原是想考验他的吧,考验他是不是真心,所以,采用了另一种变相的极端方式,从此,叶家再无生存的余地。无论是出于对叶夫人的感情还是对于对叶嘉的期待,这都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要考验一个人是否真诚,这样的代价是否大了一点?

而且,自始至终,叶嘉并未对自己说过一个爱字,两人的关系也从未挑明,就维持在朋友多一点,情侣少一点的距离。

如今,这距离还能不能迈过?她有意无意地又看看那束花,心想,如果这束花来得早一点该多好啊。哪怕是早一周。

叶嘉平静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也许,他之前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所以昨晚不曾出席?"叶嘉,我真的很抱歉……”

"玉如,你不需要任何的抱歉。我家里的情况,你大略也知道一点,如不是他们自相残杀,谁也杀不死他们的。”

桌子上放着一个首饰盒子,放着那对古色古香的皇后级别的耳环。她拿起,看看,低叹一声:"我真是愧对伯母……”

叶嘉的声音异常温和:"我母亲送你耳环的时候,并非是预料到了叶家会有今日的大难需要你的援手。不是,她只是純粹的因为喜欢你,很喜欢你这个人。这是她最心爱的物件之一,如果不是出于真心的喜爱,我想,无论什么条件下,她都不会送出去的。”

她眼前一亮,几乎要如小女孩子一般跳起来,心也跳得咚咚的,叶夫人是純粹的喜欢自己这个人,那叶嘉呢?叶嘉是不是也是純粹喜欢自己这个人呢?

可是,她終究不是小女孩,而是非常理智的女人。只看着叶嘉,看着他异常平静的神情,好一会儿才道:"我真希望还能为叶家做点什么。”

"玉如,你所做的一切,我们已经非常感激了。只是,叶家气数已尽,怨不得任何人。"

他的态度冷静得仿佛在看今天的天气好不好。

也许,心里潜意识里是期待这样的结局已久,当它真的到了,就平心静气地接受了。甚至,对杨玉如刻意为之的苛刻条件也抱了一丝淡淡的感激:如果不是这样,自己终是亏欠她的。

人啊,谁不自私?谁愿意背负一辈子受人恩惠的压力?

尤其是一个自信自立的男人。

哪怕是因为家族的压力,也是终身的负担。

因为太过平静,杨玉如倒生平第一次失去了分寸,完全看不透这个男人想的什么。事实上,几乎从认识起,她就从未真正明曰这个男人到底需要什么。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沉

溺在他那般俊朗的外表里,仿佛面对一个绝世的美人,一切都是秀色可餐,常常让人忘了思虑更多的东西,唯有一点值得安慰,他从未提出任何要求,为他自己,为他的家族。

哪怕是伪装吧,也绝无可能伪装成那个样子。

她忽然对叶家的覆灭也轻松下来,也许,就如他所说的,是气数已尽吧?每个人都有合适的理由和借口,要原谅自己,其实比原谅别人容易得多,善待自己的力量,往往大过善待

别人的力量。然后,她看着叶嘉起身,很溫和地微笑:"玉如,我走了。”

她很想问一句"下一次什么时候再见?”

可她终究未能问出口,只跟在他身边,亲自将他送出去,直看到他上车,开了车走远。心里那么怅惘,也许,如此一个男子,可能,真的再也没有机会属于自己了吧。

叶氏的办公大楼,完全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来来往往的人.甚至不敢高声语,集团最豪华的办公室终曰关闭,只偶尔有秘书小姐进去送茶水。

几乎所有员工昨日还在喜庆贷款,今日就被报刊上醒目的,"林家购得叶氏大量股票,即将入主叶家"这一类的新闻震懵了。

集团的高层全部关在里面,商议着暴风雨之前的最后挣扎。

叶晓波如一头绝境中的困兽,一夜之间,胡子拉碴,颠骨都耸了出表.仿佛从云端跌到了地上,浑身上下,跌得一块骨头都不剩了,只知道喃喃自:“我真没脸向我父亲交代……”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李欢也点燃一支,狠狠地吸掉,才将烟头熄灭,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后,叶晓波失魂落魄地站起来:"散会吧,先就这样。"

所有人鱼贯散去,各怀心思。

李欢留在最后,诺大的办公室里,就剩下二人。叶晓波孤零零地坐在主席的位置上,也许,这就是自己最后一次坐在这里了,没坐上的时候并不经意,一旦坐上了,才发现要舍弃是何等艰难的事情。

李欢一代帝王出身,如何不了解他的心理?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晓波,你要振作。”

他嘶喊道:"大哥,我还能怎么振作?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好,你先去休息。我再研究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万一的希望。"万一,万分之一?只怕百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没有了。叶晓波摇摇头,站起身,走路腿都是摇摇摆摆的,仿佛随时要倒下去,冯丰一到办公室,立刻就开始拨打李欢的电话,这次,一次就打通了。她情知李欢遇到的困难,声音軟绵綿叫他:"李欢,你吃早饭没有?"

"没呢。没胃口,昨天太忙,一直在谈事情,我就没回家,也忘了給你打电话。你已经上班了吗?”

李欢的声音十分疲惫,好像一个累到极点,却看不到希望的人,又沮丧又失望。

冯丰从未听过他这种声音,急急地想要安慰他:"李欢,你回来好好休息一天,好不好?"

"现在没法休息,就算垂死挣扎,也要挣扎一下……"

这样的李欢,真是令人心疼。她柔声安慰他:"你今晚回家吗?如果回家就告诉我,我做好饭等你,好不好?"

李欢笑起表,声音十分沙哑:"回家,一定要回家。"

她听得他笑,才松了口气,知他无论做什么都一往无前,希望尽善尽美,而且凭借自己的能力和努力,替叶家的困窘已经打开局面,谁知道,最后竟然是替他人做嫁衣,本来作为

外聘人员,集团的主家姓谁并不重要,但李欢是因叶晓波而来,是把叶晓波当兄弟替他巩固江山,如今,遭遇这样的一败涂地,其沮丧和懊恼是可想而知的。

冯丰不知道他以后的打算,如果叶家易主,李欢肯定不会再呆下去了。但此刻也不问他,想等他的心境平息一点再说。

这天晚上,冯丰五点就下班回家了。

一路去莱市场买了许多蔬莱氷果,都是记忆中李欢喜欢吃的。扛回家,也不休息,就搬到厨房开始忙起来,煎炸炒炖……忙到7点,一桌丰盛的莱肴终于端上了桌子,汤也在瓦罐里

咕嘟咕嘟的,能闻到非常诱人的香味。尝尝,也许是因为开酒楼耳濡目染的原因,倒发现自己的手艺日益精进。看看时间,还是忍住不給李欢打电话,怕給他增添一丝一毫的烦恼。她拿了纱罩将菜肴罩好,正打算去看着电枧等他回来,只听得开门的声音,那样习惯性的敲三声,正是李欢的标志。

她飞奔过去给他开门,拿拖鞋,又拿弄好的雪白毛巾给他檫脸檫手。李欢坐在沙发上,疲倦地搂着她,看她穿一套舒适而漂亮的家居服,像最最贤惠的小妻子,视觉和嗅觉上的双重惊喜,今他顿时忘了许多的烦恼:"呵呵,丰怎么变得这么乖了?”

"我一直都很乖的,好不好?”"有么?就今天最乖最漂亮。呵呵。"冯丰不跟他斗嘴,心里有点酸楚,只想,很多自己艰难的日子里,李欢就是这么陪着自己的吧。那些自杀的日子、受伤的日子,被抓的日子……因为他陪得太多太久,逐渐地就习惯了,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了。

他的好,自己视为理所应当;在他遇到不开心的时候,自己难道不也应该陪着他么?

她如小猫—般依偎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强劲有力的心跳,柔声道:饿了不?”

他摇摇头,只紧紧搂住她:"呵呵,丰以后一直都这么乖么?"一直都这么乖.好是不好呢?

她说不出来,却不若往常那样瞪他,硬邦邦地回一句"你想得美",而是非常溫柔地替他揉捏一下肩膀,又按按他的大阳穴,想让他尽量觉得舒适。

她的软软的手在肩上和额头上行走,并没有什么力气,也不得要领,但李欢却觉得浑身疲乏在消减,很是幸福的感觉。

他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道:"我今天才明白,家有贤妻如有一宝是什么意思了……”

一个男人在外面打拼回来,带着满身风雨,有人替你檫去尘埃,等候着美味的饭菜,一切都不需要你操心,你只要在外面拼搏就可以了,后方永远坚固……溫柔体贴的奏子一一这一切,谁敢说不是天下所有男人的期待和梦想?

尤其,那个女人,还是自己最可心可意的。

满身的沮丧,失望统统在逛渐散去,他微笑着贴在她耳边:"我有空了,我们可以举行婚礼了。丰,我很想结婚,再也忍不住了。我们好好筹划一下婚礼吧……”

求婚VS分家

她要说什么,却被他的嘴唇贴住嘴唇,并不激烈,而是淡淡的温柔的缠绵,只有极为相熟极其了解的情侣,才会这样的亲吻。有一瞬间,她很是恍惚。要结婚了么?

答不答应呢?她没空想这些,瓦罐里的汤嘟嘟的,像在提醒她,一个妻予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自己有没有做好尽妻子义务的准备呢?

这一刻,眼前忽然闪过叶嘉的影子,甚至是鬓边的一丝花发,他此刻在做什么?家里出了那么大事,他能否置身事外?他付出了一些代价,又是否只能收获更大的痛苦?叶家就这么要散了么?现在有没有人安慰他或者是他在安慰别人。

可是,她立刻将这个影子甩开,只想,也许,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要结婚的吧,自己也要结婚,那早结迟结也就没什么关系,何况,不嫁给李欢又还能嫁给谁?

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如李欢一般待自己好?李欢还在柔声地问:“丰,你想穿什么样的婚纱?”

她清醒过来,笑眯眯的:"穿汉服不好么?”他也笑了,眼前一亮:"你想凤冠霞帔?”"嘻嘻,还要大花轿呢,难道你觉得不好么?”

"当然好了,我认为中式的婚礼比西式婚礼好得多,因为我们是中国人嘛,何必学洋鬼子穿什么婚纱?”

她的眼珠子一转:"不过,你穿汉服可不如西装好看啊。要不,我穿汉服你穿西装?”

李欢失笑,这岂不是不伦不类?

冯丰从他怀里坐起来:"先吃饭,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李欢愉快地随她来到餐厅,但见纱罩揭开,蔬菜油绿,炖汤雪白.回锅肉喷喷香,辣子兔丁红艳艳……每一样都是他平素喜欢的。

他看得胃口大开,端碗就吃,边吃边赞:"冯丰,你越来越能干了.以后,每天都做我的煮饭婆么?”

她瞪他一眼,又给他盛汤,这时,才笑盈盈地问他:"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好许多了。”

吃了饭,冯丰收拾好厨房,见李欢歪坐在沙发上,神色很是疲倦,轻轻拉他:"先回去休息吧.”

他坐起身,拉她在怀里:"陪我看会儿书。”"你累了这么久,不去休息,看什么书啊?”

"看样子,林家很快要接手叶氏集团,其实,我并不需要再去上班了.—些交接的工作两天后再去安排就行了。冯丰,我已经失业了,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

"哦,你已经下岗了啦,怎么办呢?”"你要养我。冯丰,现在完全靠你挣钱养老公了。”

“恩,我养你,没事,冯大姐有的是钱,养个把弟弟不成问题,呵呵。”"好,我算傍着款姐,后半生有靠了。”冯丰知他心情不佳,也顺着他的语气逗他心:“小弟,你想看什么书啊?”

“《水浒传》。”

”少不看三国,老不看水浒呢。李欢,你的年龄,恐怕,那个啥……”

他悠然道:“我人老了,但某个地方不老……”

这家伙,念念不忘,三句话都可以提到OOXX上去,真是男人的劣根性。

她不理睬他,去书房拿了一本《水浒传》递给他,然后,拿了一套熏香出来,在香炉上点燃,屋子里立刻是袅袅的一种香味,很是令人舒爽。

李欢看了两页,抬起头见她还在拔弄香灰,没来由地就笑起来,红袖添香是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他轻轻一拉,将冯丰拉在怀里:"我们一起看,好不好?”"我看过许多遍啦。我最喜欢花和尚魯智深,其他人,我一概不喜欢。你呢

他一本正经:"我只喜欢冯丰,其他人,我一概不喜欢,你呢?”冯丰气结,跟他一起,头并头地躺在沙发上,挤成一团,一页一页地看下去。两人边看边讨论,比如辩论燕青.华荣、九纹龙、林冲等,到底谁最帅。如此,讨论到大半夜,也毫无睡意,两人第一次这样一起熬夜,李欢看她面有倦色,虽然自己心事重重,苦中作乐.也不忍叫她熬着,只柔声道:"冯丰,去睡觉了吧。”

"不,我陪着你。”"女人这样熬夜会老的。”

"又不是天天熬夜,偶尔一晚,哪里就老得那么快?再说,你头发都白了,我还这么年轻,以后跟你出去,人家以为你色大叔养小蜜,多不好呀……"她狡黠地眨眨眼晴,"其实,我明天不去上班,我自己放假一天,在家睡大觉,睡醒了,就陪你逛街看电影,让你好好请我的客……”

李欢失笑,她倒打得好主意。不过,据他所知,自酒楼开张以来,她几乎没休过一天假,除了学习,其他时间全部耗在里面,现在,终于肯放一天,算是太阳打西边升起了。

"呵呵,竟然晓得自己放假一天了?好好好,我给你加一倍工资,以资鼓励。”

两人笑闹成一团,也不管时间的早晚,倒觉得从未有过的无忧无虑又将头凑在一起一页一页地看下去,边看边争辩,当李欢听得冯丰煞有其事地给他讲宋江和李逵是同性恋,李逵攻,宋江受时,笑得在沙发上差点跌下来……

这一晚,两人在沙发上相拥而眠,直睡到中午快12点,才醒来。

香早已熄灭,书也掉在地上。

李欢翻身坐起,冯丰还是惺忪着双眼,迷茫地看外面的大阳。"冯丰,你看,流好多口水在我身上。”"哪有?”

李欢指着自己胸前湿了的一大团:"看看,罪证确凿。”

"哼,这又不像口水。”冯丰飞快抹一把嘴角.立刻跑去卫生间消灭"罪证"。然后,又跑出来,“李欢,你快去换衣服,穿帅点哈。”

等她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来,李欢也早已换了一身衣服出来。那是他最合心意的一身西装,冯丰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他穿这身阿曼尼,简直觉得帅呆了,所以,这家伙有事没事,

就喜欢穿这身出来秀一下。

她嘟囔:"今天又不是什么重大场合,干嘛穿这么帅?"要陪你逛街,怎么就不算隆重了?我得隆重地陪你逛街。”

他看看她那身休闲服,色调搭配很是不错,也满意地点点头,挽着她的手臂就出去。两人在市中心到处乱逛,吃烧烤小吃.冰淇淋,又去看电影,吃爆米花喝桔子水……

李欢来到现代这么久,几乎也从未如今天这样,和冯丰真正以情侣的身份,做这些又无聊又新奇的娱乐,但觉很是快乐,时间又好打发。直到傍晚两人在一家高级餐厅里坐下后,

李欢才叹道:"这个世界还真是不错,花很少的钱能买到很多快乐……”

冯丰悄悄瞪他:"所以我就说没必要来这种地方嘛,花许多钱,也未见得就更快乐。”

"可是,有些事情,就得在合适的环境,合适的气氛下才行.”这人,就喜欢穷讲究,没法。

小提琴的声音在饭厅里流淌,四周静悄悄的,用餐的人都很文雅,本来它的私密性也很好。冯丰东张西望地看自己这一隔间的盆栽挂花,一盆一盆地垂下,都是同一的紫色系,

很有点浪漫的风情。

她想,这里收费那么贵,其实并不在于它的酒菜,而在于它的环境。

这个社会,很流行买椟还珠。

莱一道道地上来,李欢是行家,点的莱都恰到好处,苻合二人口味。今天逛了一天,虽说垃圾食物吃了好些,但终究还没正经吃饭,二人也不客气,立刻大吃大喝起来。

到上水果时,冯半已经吃得很饱了,靠坐在椅背上,用手将一点垂下的柔嫩枝条拉拉在自己脸上,凉凉的,满是生命力的感觉。

桌布已经换成了另一色漂亮的花纹,点了一支同色系的玫瑰蜡烛,幽幽的光,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味。

冯丰微微闭上眼睛,饱了就觉得困,正要叫李欢走人,早点回去睡觉,却听得他溫柔的声音:"丰,睁开眼晴。”

她睁开眼睛,他已经拉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将一个红丝绒的盒子递给她,盒子是打开的,里面,是一枚非常漂亮的钻戒。

看这颗钻石的大小,她立刻明白,这一次跟上一次的"爱人礼物"不一样,因为太过正式了。她心里一跳,果然,李欢的声音那么温柔又克满磁性:"丰,嫁给我,好不好?”

那么郑重其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忽然觉得惊惶。其实,不是么?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但总是没料到会那么快,以为他会忙过叶家这一阵,或许是三五个月或许是半年之

后,总之,不是这样瞬间就把抉择推到了自己面前。

这一刻,怎么又想起叶嘉呢?想起他醉酒的样子,醒来后抱着自己腰,叫的那声"小丰……”

心里有种罪恶的念头,自己不是早已打定主意要嫁给李欢的么?为什么还要反反复复?

自己和叶嘉早就离婚了,该了断的也早就了断了,为什么还要念念不忘?这可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啊。

她强迫自己去掉那种可怕的念头,只一心一意地看着那颗熠熠生辉的钻戒,那么漂亮,慌忙中,接触到李欢的眼神,温柔,期待,包容,大度……天啦,这样的一个男人,自己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为什么还是终究"意难平"?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接过那个盒子,拿了戒指,试着往自己无名指上套。李欢却轻轻接过来,微笑道:"来,我给你戴上。”

他给她戴上戒指,尺寸完全合适,简直是量身定做一般。她不知道他是何时准备下的这一切,但是,肯定是早已弄好的。

李欢看看那颗戒指在她纤长柔细的手指上,很是满意,柔声道:"丰,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她媽然一笑,这一刻,也是真心真意的:"戒指很漂亮,我也很喜欢。”

李欢很是高兴:"我反正有时间了我会好好筹备婚礼的,你放心,等着做一个漂漂亮亮的秋季新娘就好。”

"时间我也看好了,是一个黄道吉日。”"嗯,你做主就行了,”

这一夜,李欢送她回家,只非常绅士地亲吻她一下,就离开了。他知她心意,自己也期待将最美最好的时刻留待洞房花烛夜时,所幸婚期不远了,就再熬熬吧,反正那么久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这一夜,明明该是甜蜜美梦,可不知怎地,翻来復去都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却又是各种各样的噩梦,一会儿是自己对着李欢声嘶力竭地呐喊:"李欢,从此,我们两

人不到黄泉不相见!不,到了黄泉,我也不想再眼你见面了!……一会儿,又是叶夫人双手叉了腰,脸色十分轻蔑:"给你100万,权当我儿招妓了……”

离婚证,熠熠生辉的婚成,仿佛同时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圧着人的五脏六腑,连气都透不过来。

"不不不……我不想这样……”

她大喊一声,猛然坐起身,浑身都是冷汗。

看看时间,才凌晨三点过。

四周寂静无声,窗帘无风自动。

她抽一张纸巾擦了擦满头的冷汗,才缓缓靠在床头柜上。心想,莫非自己是得了婚前恐惧症?

可是,这婚,才刚刚定下呢。

心里忽发奇想,其实,人为什么要结婚呢?相愛的人在一起,并不需要结婚啊,可是,按照现下的礼仪世俗:不结婚,又怎么能永远合法合理地在一起呢。

也许,心灵的约束力.终究没有法律道德的约束力来得强大吧。人们怕感觉和心灵不可靠了,所以,必须借助外在的强大力量,不如此,不足以维护心灵和情感的纠葛。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除了二哥二嫂,所有人都在客厅里。

兄弟姐妹之间互看一眼,叶晓波尤其憔悴,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依依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满脸担忧。

还是姐夫先开口:"二嫂把股票卖了,叶家失去了控股权。叶氏集团即将易主,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再留下去也是自取其辱,我明天就递交辞呈。而叶家,经历了这么多风雨,

大哥自杀,大嫂移民;二哥二嫂也以离婚告终。就剩下我们三兄妹。我的意思是,现在不讲究这种大家族式的生活方式了,弊多于利,所以,我主张分家。三弟.晓波,你们意下如何?

他说这话时,叶家大小姐一直没做声,夫妻二人显然是经过了商量,是一致的意见。

叶嘉淡淡道:"我没意见。这个家,其实早该分了。”

叶晓波还是垂着头,只有依依替他表态:"我们也没意见,就听姐夫的吧。”

姐姐这才松了口气:"既然大家同意,那就好,二哥自然也是同意的,他比我们更想分家,父亲在时,我们每房名下的财产是有大致分配的,如今,这个数目自然是大大缩水,只怕

连原来的一成也不到了,明天,我就请律师来当众解决这一切……”

叶嘉点点头:"父亲分给我的那一份,我单列出来,供大哥的孩子和叶家的其他几个孩子上学,直到他们成年独立。如今叶家没落,大家是要套现也好,另谋生路也好,只要不太过挥霍无度,我想,以后的生活也不至于困窘。”四周一片沉默,既无人反对也无人赞成。

一众兄妹相比,即便叶嘉放弃父亲的那一份,但他名下的产业仍是最多,因为他拥有叶夫人名下的全部财产。叶夫人自打算离婚后,就有意识地将财产的大部分独立于叶氏家族之外,并未受到这次危机波及。

再过一会儿,人都散去了,就连一直沉默的叶晓波也被依依拉走了。

叶嘉独自坐在客厅里,看那盏金碧辉煌的吊灯,心想,也许,这栋叶家的祖业大宅子也保不住了。

他站起来,倒仿佛浑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