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劈哩啪啦摔了一屋的东西,拿出手机就拨卓绍华的号。今天,他无论如何要好好地和绍华聊聊。

“稍后我再打给你。”卓绍华匆匆说了一句话,就挂了,成功都没来得及出声。

成功烦躁地瞪着手机,啪地朝桌上狠狠地一摔。“棒子”产的三星手机,质量真心不错,丝毫无损。

“操你妈的!”成功又骂了一句。

“成理事,这是咋的了?”放射科主任顾晨推门进来。

成功坐下,“忙完了?”

顾晨伸了个懒腰,拨开桌上的凌乱,一屁股坐了上去,“是呀,总算能喘口气。院长要创收,四处拉体检,我们这帮小的就得跟在后面忙死忙活。正事不干,全搞这破事了。我认为医院以后得成立一个专门的体检中心,职责划分明确,各负其责。”

“成立了体检中心,也不可能放过你顾大主任,谁叫你经验丰富。不过,这种常规体检能看出什么?”

顾晨竖起食指,晃了晃,“别这样说,哪年体检都会发现几个病患,大的。早晨做彩超时,我也发现一个有点异常。当时人多,没时间多琢磨,过两天,我看看,通知他来复检一次。”

“去不去喝酒?”

“现在?”顾晨看看外面明晃晃的满天阳光。不太好吧,光天化日之下公然逃班。

“爱去不去。”成功起身往外走。

“去啦!”顾晨忙从桌上跳下,“只能喝点冰啤,我下午还要写报告。”

走过半条街,有家山姆啤酒屋,医生们晚上爱约在这里聊会。环境很舒适,价钱也公道。白天会供应简单的餐点,晚上纯粹就是喝酒、跳舞,还有乐队演出。

酒保和成功、顾晨都透熟了,抬手招呼了下,一人一大杯冰啤,两碟小菜。两人没要桌子,就在吧台坐了下来。

成功连着喝了两大口冰啤,心头的烦闷感才消减了点。

“听说你有女朋友了?”顾晨用胳膊肘儿碰了碰成功,笑得很暧昧,“我看见你们一块吃海鲜。”

成功眼帘低着,“我什么时候缺过女朋友?”

顾晨呵呵两声,“悠着点,别闪了腰。什么时候给哥们介绍个?”

“喜欢什么样的?”

“有吃海鲜的妞那样就差不多,哥们要求不高。”

成功挑挑眉,自顾喝酒。

吃海鲜是早前的事,他都快忘了。今早收到宁檬一条短信,他才依稀想起。宁檬发送短信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她说她的朋友小艾在周六举行婚礼,她是伴娘,现在伴郎的人选还没落实下来,她要推荐他。

成功回道:你和你朋友有仇么,找个这么帅的伴郎,你让新郎活不活?

然后,他去洗漱、刮胡子,穿戴好,出门前看了下手机,宁檬没有回复。

宁檬是聪明人。

既然不能玩暧昧,又不可逢场作戏,那就心照不宣地退守到安全距离。也许在宁檬的心里,已经给他扣上一枚“混蛋”的帽子。扣吧,他从不认为这是诬蔑,他确实不是一般的混,不然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还一人孤着,这是他游戏人生的报应…讥诮的双眼淡淡转了一圈,遇上另一双因为意外而瞪得大大的眼睛。

“成医生,真的是你!刚刚看到你的侧面,我觉着像,没敢认。”单惟一欢喜地跑了过来。

成功闭了闭眼睛,今天怎么了,个个都在对他挑战么。单惟一居然化妆了、穿上裙子了,清汤挂面的一把头发挺整齐地梳成了个马尾,活力四射、阳光万丈地对他笑着,笑得像朵向日葵。

“哦,你好!”成功面无表情点了下头,迅速巡睃了下单惟一来的方向。

三男两女,年纪都和单惟一相仿,“我的校友。”单惟一脸红红的,目光下意识地朝一个白净清瘦的眼镜男飞去,接着,羞答答地落下来。

嗯嗯,女为悦已者容。成功看清楚了。搁下酒杯,吧椅一转,风度翩翩地朝几人逐一颔首,俊美的面容上荡起春天般的微笑。

“惟一,这是?”两位女子目光在单惟一与成功之间溜来溜去。

“我叫成功,帮惟一看过病。”成功不温不火地接话。

“惟一,你什么时候生过病?”眼镜男轻轻推了下眼镜,开口了。

单惟一绞着手指,眼睛不知该看哪边好。“小病,现在好多了。”

“成医生在哪个科?”两个女生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花痴,直勾勾地盯着成功。

成功清了清喉咙,“妇产科!”

咣,就像平地一声惊雷,突然让所有人脸上的笑意都僵在半空中。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成功亲切地问单惟一。

单惟一已经石化了。

“我就在对街的医院上班。有什么不方便、不舒服、难言之隐,尽管来找我。我的医术和服务,惟一非常清楚。”说完,又一次优雅地转身,端起酒杯,一口一口浅抿,心情大好。

“你有点不厚到哦!”顾晨音量低低的。

“说实话有错么?”何况要是真的喜欢,关心的重点应该是病人,而非看病的医生是男是女。第一次,成功觉得做个妇科医生挺扬眉吐气。

买单时,眼角的余光瞥到单惟一一行占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她坐在边角,咬着吸管,呆呆地盯着面前的啤酒瓶。别人问她话,她都愣好一会才回答。

“下午有没手术?”顾晨不能沾酒,一沾,脸就红得像猪肝。他尽量顶着日头走,这样子回去就借口自己是被晒成这样的。

“有几个病人复诊。”成功小心地避着车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来复诊的病人,早晨已经做过各类检查,单子排了一桌。成功戴着大口罩,仔细地看着各项检查指标,和病人细声交流,写处方,开药,交待注意事项。不经意,时间一晃就到下班时间。护士过来告诉他,明天是专家门诊,八点开始,成理事,挂几个号?护士怯怯地问。

一般专家,都是五十个号。为了能搭上这班车,多少病患家属凌晨就过来排队。而成功的专家门诊,从来不是医院说了算。病患们能不能挂上号,只能靠运气。

“三十个吧!”成功回道。

“三十?”小护士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再愣在这,就剩二十个了。”成功开玩笑道。

话音刚落,小护士吱地一声消失了。

成功笑着脱下白大褂,拿起手机,锁门下班。

妇产科一共有四间办公室,他这间是专家门诊,另外一间是普通门诊,几个医生挤一间,里面有个检查室。还有两间是门诊手术室,做些简单快捷的小手术,门口放着一排长椅,让陪护的家属们休息。

看到单惟一局促不安地坐在长椅上,成功一点也不意外。

“你真的是妇产科医生?”单惟一仍在震愕之中。

“你要找我报仇?”成功凉凉地指着墙上挂着的“妇产科”牌子。单惟一胃痛那晚来医院,他刚从手术室出来,衣服上没佩医生证,两人谈话又在手术室的办公室。后来一次遇见是在电梯口,他没穿白大褂。单惟一心里怎么想,他不管,其实只要多问一句,就会知道他在哪个科,好歹他也是专家级别的,所以他一点点都没罪恶感。

“呃,为什么要报仇?”

“那个眼镜男不是你的惟一么,我让你在他面前丢了脸。”

单惟一跳了起来,紧张地捂住嘴巴,“你…怎么知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