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将,韦政委电话。”小喻握着手机急急地跑进病房,压低着嗓音,“他说你手机刚刚在通话中,就打我这儿了。”

卓绍华眉头飞速地一拧,接过手机,出去了。

回来时,成功把他拦在病房外,说道:“瞧你心神不宁的,这样吧,唐嫂和帆帆这两周搬我公寓去,我那儿没人串门,方便隔离治疗,你就安心工作去。”

卓绍华摇头:“唐嫂一个人照顾帆帆都吃力,还要做饭什么的,不行。又是陌生环境,帆帆也会不适应。”

成功不悦地翻了个白眼:“陌生什么,我好歹是帆帆的干爹,他不知和我有多亲。你就少操心了,我会给帆帆找个玩伴,让他乐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玩伴?”卓绍华质疑地看着他。

“你不信任我?”成功怒了。

卓绍华没有说话,良久,伸出手臂,突地给了成功一个大大的拥抱。“谢了,成功。”声音是低哑的。

成功拍拍他的后背,“不会白做的,等猪回来,你们要还我一个大大的人情。走吧,你!这儿全交给我了。”

“嗯,一定!”但愿有还这份人情的机会。

卓绍华吻了又吻帆帆,几乎是用尽全部的意志,才走出病房。

外面在下着下雨,雨丝若有若无,树上残留的树叶瑟瑟地在风中舞动。随风扑过来的寒意,衬着昏暗的天色、苍茫的街景,冷到骨头。

温哥华的天空应该比北京晴朗吧,在那样晴朗的天空下,那只猪是怎样的心情?

成功沉默地耸了耸肩,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接下来,他要忙碌起来。单身男子的公寓实在谈不上多整洁多舒适,突然搬进一个小娃娃,有许多事要做,有许多东西要买。

“成医生好!”单惟一真是好同学,接电话从来不让人等,只是气息有点紊乱,像是百米冲刺过来的,“我也正准备找你去。”

“哦,我们这么有灵犀。”前天,单惟一刚从杭州回京。下了火车,就给成功打电话,说自己感觉考得很顺,应该能过线。这次回京,要把公寓退租,再和朋友、同学道个别。后面,她就回南昌老家等面试通知。

“我又不是你同学,也不是你朋友,向我道什么别!”接到电话时,成功刚做完一台六小时的大手术,还没来得及冲澡,头发湿漉漉地贴着额头。整个人疲惫不堪,精神上、身体上。单惟一在电话里轻飘飘的一句道别,让成功心情差到了极点。

事实上,成功也无法定位自己和单惟一的关系,他们严格上来讲都不算医患关系,可是,却莫名地一次次有了交集,突然,就那么

熟稔了。有几天没看到她微博更新,他就不由自主地查问她的动向,生怕一不留神,她贸然出现时,又是惊悚一幕。这一次离开,他们大概再没交集的可能了。在她的人生里,北京终究成为了一个站点,而不是终点。以后,她会定出新的人生目标,会重新恋上一个人,全身心地付出,为他思念,为他烦恼,为他傻笑,为他彻夜不眠,为他养花,为他种菜,为他布置屋子,为他买情侣睡衣,为他…做尽一切蠢事,为他付出全身心。

妈的,这个人是谁?成功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成医生是我在北京遇到的最尊敬最好的人。”单惟一的回答差点让成功吐血而亡,怎么听怎么像一个白发苍苍的慈祥的老者。

“喂,喂,信号不好吗?”单惟一的音量突地一高,把成功从时光穿越里拉了回来。“我听得见,你说什么了?”

“我送两盆兰草给成医生,很容易养活的,晒晒太阳浇浇水就行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晚上我就住哥那边去。”

成功脸一沉,真是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这只单细胞犹如牛顿定律里那只落地的苹果,以无法躲避的方式,撞进他的生活,当然,她并没有在他的生活里掀起狂风暴雨,但也激起了几丝涟漪。她是不是应该为这几丝涟漪负点责任?

“我现在停车场,你过来吧!”

下楼前,成功又去看了下帆帆。帆帆已经醒了,不再哭不再闹,乖得出奇,话也少的出奇,平时笑起来就咪咪的大眼睛,现在没了光泽,看着真让人心疼。

成功和单惟一差不多同时到了停车场。失恋中、失业中的单惟一,整个人像换了具灵魂,笑得比从前轻快、飞扬,气质也自信多了。可能没有了那么多的在意,这才是本来的单惟一。

“从明天起,你都会非常闲?”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前两个月复习太辛苦,我要好好犒劳自己。我想一路玩回南昌,太开心了了。”

“哦,手机带了吗?”

“嗯!”

成功接过两盆兰草:“给你家那位妇女之友打个电话,说你直接出去玩几天,不去他那了。”

“为什么?”单惟一只眨眼。

“我帮您的忙很多吧,做人要懂知恩图报,忘恩负义的行为是可耻的。我现在有事要你帮忙,你肯定是义不容辞地答应,对不对?”

单惟一想了下,点点头。

“你小时候出过水痘没?”

“出过!”

“那好,我们去超市。”成功小心地把兰草塞进后座,拉开副驾驶座的门。

“去超市干吗?”单惟一听得云里雾里。

“买小孩吃的用的东西,哦,还有你的。”

“呃,哪家小孩?”

“我儿子。”成功朝着单惟有邪邪地挤挤眼睛。

那是成功?

宁檬又看了一眼,那个推着购物车,与一个女子在日杂货架前挑选纸巾的男子,确实是成功。她原以为看错了,风流倜傥的成功不

像会是陪女人逛超市,为买一盒纸巾选来选去的居家好男人。

目光自然地挪向成功身边的女子,一种很纯净的清秀,笑起来会羞涩地摸摸鼻子,成功说几句,就弹下她的脑门,她吃痛地捂着头,抗议几句,接着,又欢跳着去货架上拿下一盒纸巾。

多多少少有些刺目,心情自然就差了。都一起买日常用品了,关系应该非常熟稔、非常特别。宁檬忆起自己和成功相处的时光,不是餐厅就是酒吧、KTV房,这样温馨的时刻是没有过的。

顾晨来电话了,宁檬慌忙避到角落里接听。两个人交往也有些日子了,关系不好也不坏,没什么大的进展。主要是宁檬不积极。昨天,顾晨说自己向医院的护士学了几道菜,她随口接道“什么时候让我尝尝”。顾晨立刻就邀请她今晚去公寓吃晚饭。总不能空手去做客,想了想,宁檬来超市买瓶红酒。世界就这么小,北京的超市那么多,她竟然在这里遇见了成功。

顾晨嫌超市的食材不新鲜,特地开车去农贸市场购买。他已经买好了,正在往超市来的路上。

“好,我在门口等你。”宁檬心不在焉地合上手机。回过头,成功不见了。她楼上楼下地找了好一会,最后在保鲜柜前看到了成功,他们在挑牛奶,女子细心地看着盒子上的日期,和成功挨着头低语。

“成医生,这么巧!”宁檬长发一甩,娉婷地向成功走去。脸上的笑容是精心修饰过的,一点意外,一点疏离。

成功和单惟一同时抬起头,单惟一眼前一亮,看向成功,用唇语说道:“美女哦!”这看在宁檬眼中,则是刻意做给她看的亲昵,心蓦地一滞。

“好久不见!”成功淡淡地点了下头:“惟一,还要买点鸡蛋,你去那边看看。”

单惟一对着宁檬笑了笑,把购物车推走了。

“怎么不介绍下,新女朋友?”宁檬酸溜溜地朝单惟一的背影撇了下嘴。

成功没有否认,只是礼貌地问:“最近好吗?”

“应该没有成医生好。”宁檬嘲讽地弯起嘴角:“不过成医生很不厚道,引诱这样清纯的妹妹没有罪恶感吗?”

“如果我们之间是真爱,那不就无可厚非了。”成功懒懒地把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

宁檬笑了:“我现在有男朋友了,对成医生早就没了想法。你不要随便拉一个女人来搪塞我,这太假。成医生这么多年寻寻觅觅,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轻易地把自己一生系在一棵这样的小树上,不只是我,你曾经的那些女友都要笑掉大牙的。成医生可是聪明人,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你似乎很害怕我真的爱上她!”成功轻轻吐出一口气,拿眼角睨了眼卖鸡蛋的单惟一。笨,鸡蛋有啥模样好坏,还一个个地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