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檬讪讪地拂了拂头发:“成医生说笑话吧,你爱上谁,关我什么事!”但是至少不要这么普通,至少让她输的心服口服,不然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确实是和你没什么关系,和你有关系的是顾晨。”成功眼神咄咄,“我很感谢我的父母给了我宽松的环境和自由,这样,我可以选择我想选择的,不必屈于现实。其实我想要的很简单,心灵契合即可,其他都不重要。一旦我遇到了那个人,外人怎么看,无所谓,我自己觉得幸福才是最重要的。这份心情,与你共勉。”

“你笃定就是她?”宁檬死死地瞪着成功。

“成功优雅地颔首:“不好意思,我们要结账了。”

“成功,你太…差劲,太让我失望了。”宁檬喃喃地摇着头。

“除了她,我没有义务取悦任何人。”成功向单惟一走去。

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宁檬木然地随着人流出了超市大门。雨丝飞扬,傍晚的风异常凛冽。顾晨在路边向她招手,走到车边,她陡然想起忘了买酒。

“没关系,我买了米酒,我没喝过,听说有点甜。”顾晨笑着替她系上安全带:“今晚不准嚷嚷节食什么的,我做什么,你都要好好地吃。”

“我看到成功和他女朋友了。”宁檬心里面像猫在抓,难受得很想找个人痛诉一番。

顾晨看着她,轻轻“哦”了一声:“成功有女朋友了?”

宁檬闭了下眼,气愤道:“是呀,他也是一理事,也有那样的家世,又那么成熟,怎么也该配一个差不多的。他那个女友,你看到也会跌破眼镜。身材一般,长相仅仅是清秀,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动物园淘的地摊货,丝毫上不了档次。年龄上也差不少,和成功站在一起,就怪怪的。”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成功喜欢就行。”顾晨的目光在宁檬脸上扫了一圈,带着点僵硬发动了引擎。

“话是这样说,但找女朋友又不是养只狗,这是慎重的事,不能随随便便,总要考虑周全。不然,带出去会很没面子。眼睛真不知长哪去了,鬼迷心窍。”宁檬察觉到顾晨的神情有些不对,但她固执地选择继续说下去。

“我不想问,但我真的想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在意成功的事?”车啪地熄火了,顾晨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发白、脸色铁青,“他交什么样的女朋友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宁檬张口结舌。

顾晨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大概成功找什么样的女朋友,你都能挑出刺来,除非那个人是你。”

“你…胡说什么?”宁檬羞恼地把头扭向一边,因为心慌,斥责的力度并不太强。

顾晨笑得落寞:“谁的从前都不是轻描淡写的,那么从现在到将来,只为一个人浓墨重彩,故事还是皆大欢喜。这把年纪,还有这么天真的念头,很好笑吧!宁檬,别掩饰自己的心了,你还是忘不了成功。”

宁檬吃惊于顾晨语气里的决然,这不像是个玩笑。她想说些什么,来挽回点气氛,嘴巴张张合合,最后狼狈地耷拉着下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多话。其实我并没有…”

“不要说对不起,感情的事不要勉强。我也不愿做任何人的替代品。幸好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感情也不深,在下一次感情到来之前,应该不难把你忘记。今天的晚饭,我实在没有心情做。我送你回去。”

宁檬看着顾晨冷漠的面容,觉得心口有一点灼烧的疼痛感,慢慢地向四肢蔓延。

她毁了一个原本浪漫而又温暖的夜晚,她鄙视自己,讪讪地合上眼睛,摸向车门把手。“原来我是这么一个轻易被人遗忘的人…

”她想笑一下,发出的声音却像是哽咽。虽然相处是不久,分开应该很容易,可是不知不觉,顾晨的体贴、耐心、温柔,她已沉溺于其中。

“你不给我机会珍视,不忘记又如何!”

宁檬收紧了手指,指尖重重地插进掌心的皮肉,这样才不至于哭出声来。当她睁开眼时,看着顾晨笔直地看着前方的车玻璃。玻璃上沾满了雨水,像是她心中泛滥的泪水。

明天,又是一个人的明天了。

汽车在雨中重新发动,雨刷不停地摆动,霓虹的光束透过车窗照进车内,不管是行驶中,还是在十字路口等绿灯,两个人都没有交谈。

顾晨撑着伞送宁檬到楼梯口:“请你原谅我,我只是一个很一般的男人,我会累,做不到宽容,也没办法一直等待。晚安!”他努力地对她笑了下,转身离开。

宁檬把自己隐在楼梯口,看着顾晨从后座拎出几个袋子扔进路边的垃圾箱,那都是为她特地买的食材。这时,宁檬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

雨夜的北京堵得令人抓狂,成功也在看雨,一边的单惟一无意识地在车玻璃上画着圈圈,这时他们第二趟回成功地公寓,第一趟是

送超市买的东西。她都没来得及参观,就被他差使着拖地、洗衣,收拾屋子,把冰箱填满。中途,他出去一趟,回来时,后面跟着一个中年大婶,他怀里抱着一个俊俊的小男生。她刚对小男生绽开一束花似的微笑,又被成功拉出去,这次去的是军区大院,装了一车的小孩衣物、玩具还有画笔、画纸。

“我儿子可聪明了,是个小人精。你一不留神,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成功一脸慈祥。

单惟一认真回答:“成医生要是生个儿子,一定也很俊很聪明。”成功已简单把帆帆的情况向她说了下。

“怎么这样笃定?”成功漫不经心地抬起眉。

“因为成医生很帅很优秀,基因这么好,没理由遗传失败。”

“万一妈妈笨呢?”成功突地抿紧嘴唇,仿佛惊讶自己说出这句话。

单惟一不以为然地眨了下眼睛:“怎么可能,成医生视力这么好。对了,刚才超市那位美女好像很在意成医生,要说你们结婚,生的小宝宝一定…”

“她是我的病人。”成功脱口而出。

单惟一惋惜地嘀咕了一句,然后安静下来,继续在车窗上画着圈。

“呃,什么表情,我要是想和病人有个后续,很方便的。”好像要证明刚才的话么没有别的意思,成功又加了一句。

单惟一斜睨过来,摇头:“胡说,成医生才不是利用工作之便占病人便宜的猥琐男。我一直认为,成医生不只是医术高超,道德、行为上也很令人信任、依赖,毕竟成医生这么成熟,又帅,又是妇科医生,如果不是严苛的自律,如果行为随意,满天飞的不是雨,而是绯闻。成医生尊重病人,才会得到病人的尊重,成医生的专家门诊,半夜就有人来排队挂号,全北京的人都知道,这就是证据。”

成功背后的汗毛一根根竖起。

三十五年来,一个大男人做妇产科医生,父母怎么看,亲戚怎么看,朋友怎么看,路人怎么看…讥讽的、不解的、质疑的,耳朵都生茧了,心也早就麻木了。他自信不管再听到什么,都可以自信地漠然置之,不受任何影响。其实很多人都执着于事物的表象,如果撕开封皮去看内质,就会发现自己有多偏见,每天来来去去那么多的病人,别人看到的是谁老谁少、谁美谁丑,想到的是他艳福不浅,而他只看到她们生的什么病,想到的是如何治疗。

单惟一叫他“妇女之友”时,他心中一动,想她可能是因为单惟一职业的缘故,才有那样特别的理解。她竟然看得这么深、这么透!

在他亦邪正的掩饰下,这一路,他走得不容易,谁会相信他有严苛的自律。

为什么是她?啊,是她吗?成功心中的涟漪一圈圈荡开后,一个答案急切地欲跃出水面。

前方堵得实实的车流开始松动了,成功闷闷地踩下油门:“一个小屁孩,也学人家拍马屁,哼。”

单惟一摸摸鼻子,想反驳,被成功一瞪眼,就乖乖地坐好,不出声了。

成功放纵起手中的方向盘,忽左忽右,车像一条精干活泼的鱼儿,甩动起尾巴,刷刷地往前,甚至都能想象到两边掀起的水波。

单惟一微微笑着,她感觉到成医生的心情很不错。

初冬的第一场雪是半夜悄无声息地开始下的,天亮时,雪已经停了,院子里的雪积得很厚。成夫人痛惜地站在露台上,自责自己没有关注天气预报,许多花没有妥善保护,这下冻坏了,不知明年还能不能活过来。

成书记拿了件晨褛给妻子披上,笑道:“活不过来,咱们再买。”成夫人回道:“你讲得真轻巧,我把它们栽下去,浇水、捉虫、施肥、除草,好不容易才看到它们开花,它们就等于是我的孩子,咋能说扔就扔。”

“谁让你孩子这么娇气,都经不起一场雪,明儿,种点粗的,哦,青菜、菠菜、萝卜什么的,一下霜,一落雪,别提多甜了。”

“和你没有共同语言,就知道吃。”

成书记搓搓妻子冰凉的手,拽回屋内:“民以食为天,错了吗?”

“俗!”

“我本来就是一拿枪的粗人,高雅不起来。成功,你这么早去哪?”拉开房门,成书记看到成功正在穿大衣,随身带的包包放在玄关处。

“回趟公寓。”成功三下两下系上围巾。

成妈妈看看外面,空气仿佛都冻得硬邦邦的。“阿姨早饭都好了,吃点再出门暖和。”

“不了,我有地方吃饭。”原以为吕姨厨艺算好的,想不到唐嫂更不赖,什么风味的家常菜,信手拈来。这两周,成功完全是一恋家好男人,只要没有特急手术,一到点就往公寓跑。他一出电梯口,门就开了,小帆帆给他拿拖鞋,单惟一坐在沙发上做手工,一抬头朝他盈盈地笑着,厨房里,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他承认他真的不善良,好希望小帆帆那水痘慢点痊愈。要不是他十多天没回家看爸妈,成夫人要杀到公寓追究,他迫不得已,昨晚才回家交个差。

只是幸福的同时,总有那么三丝两缕的伤感。帆帆水痘痊愈得很快,让吃药就把小嘴张的大大的,不管多苦,眉头都不皱。让涂药,就任由唐嫂把衣服扒光,身上涂得像个花娃娃,自己都被镜子里的人吓得闭上眼睛。他奶声奶气地告诉成功,他要早点好,不然妈妈回家找不到他,会着急的。

成功听得心都碎了,心里面把诸航骂得体无完肤。卓绍华每天都来公寓和帆帆待一会儿,每天都和诸航通电话,让成功感到蹊跷的是,他明知帆帆思母心切,哪怕听听诸航的声音也好,何况还可以视频对话,可是卓绍华从来没这样做。

我瞧着你们,越发不想结婚。恩爱也累人!有一天,成功对卓绍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