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顺着她的意,她就会不闯祸了?”

“应该吧!”

诸航两眼的星星闪闪:“栾老师你懂得真多,有时间我要向你好好请教。你知道吗,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认识你,我真是太幸运了。我先去上课。”

我呢,遇见你,是一种不幸吗?栾逍无语问苍天。

诸航今天的课仍然放在报告厅,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她已司空见惯、处变不惊。她特地细细地扫视了一圈,在角落里找到了王琦的身影。察觉到她用目光在问好,他立刻低下头去。当诸航在黑板上板书后回头,那个位子坐上了另一个人——宁檬。

诸航狠狠地擦了擦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宁檬风情万种地送了个飞吻过来,她隔空接住,随即人就有点走神了。不过,有冯坚维持秩序,课还是平稳地画上了句号。越过涌上来提问的学生,诸航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了宁檬面前,两人夸张

地拥抱,各种恶寒地示爱。“亲爱的,想死我了。”

“猪,我也好想你。”宁檬娇媚地噘起红唇,端详了诸航几眼,“别说,还挺有学术范儿的。人气很旺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空位。”

“那当然,我是谁啊?”诸航扬扬得意。

宁檬啐道:“上下五千年,换哪个年代,你都是猪。”

曾经领教过诸航作风的学生全傻了眼,这人向谁借了胆,竟然敢这么嘲讽老师?冯坚更是挽袖子叉腰,准备开打。

诸航连忙安抚道:“我大学同学,宁檬。知道柠檬吗?青涩的果子,所以这人看谁都红眼,说话酸溜溜的,妒忌了。”

众人都乐了,原来是闺密情深,不过画风不太搭,这枚果子走的像是熟女风。

诸航有快三年没遇到宁檬了,她觉得宁檬像有变化,又像没变化,衣着还是那么时尚,妆容还是那么精致,身材还能算得上是曼妙,但气质…这种无形的东西,她不知道如何形容。宁檬的眉不自觉地拧下,有种叫作幽怨的气流时不时掠过。

“你是来宁城出差吗?”诸航领着宁檬在宁大转了一圈,找了张长椅坐下说话。

宁檬掸落裙子上的一片落叶,撩开散在额前的发丝:“不是,我是来旅行的。”

“顾医生也来了吗?”

“法律规定一个人不可以出门旅行吗?旅行又不是旅游,本来就是找的一份宁静、自在。”宁檬突然呛声道。

诸航噎住,

没敢接话。宁檬不会是离家出走吧,一会儿偷偷给小艾打个电话。好不容易见面,不能任由气氛僵着,她忙换了个安全的话题,“行李在哪儿,我给你订酒店去。”

“有朋友订了,我就是过来看下你。要是来宁城不和你见个面,你一定会和我绝交。”刚才的态度,宁檬自己也觉得有点过分,讨好地放缓了语气。

“绝交是小女生玩的把戏,我才不会轻易地放过你,绝对把你往死里揍。”诸航摩拳擦掌,很是认真。宁檬仰头看傍晚的天空,幽幽地叹了口气,像诗人般喃喃道:“这世上大概只有友情才会永恒吧!”

诸航酸得牙都要掉了,啪地给了宁檬一巴掌:“别在这儿伤春悲秋的,说,晚上想吃什么?”

“吃什么不重要,在这附近找个安静的地方,咱们好好聊会儿。我朋友九点来接我。”宁檬似乎怕诸航生气,说得小心翼翼的。

“这儿的餐馆,学生喜欢,白领不一定入眼哦。”诸航开玩笑道。宁檬回道:“死相,谁不是从学生过来的。”

其实,附近还是有几家不错的餐馆的,有包厢,有轻得像浮云般的音乐,有特色菜,店面干净,服务小妹笑容甜美。诸航斟酌着,点了几道代表宁城口味的菜,一道道端上来,宁檬挑剔太甜、量太少,诸航瞪一眼过去:“爱吃不吃,反正我埋单。”

话这样讲,还是把服务小妹又召来,另点了

一份生菜牛肉粥,牛肉是水乡安镇散养的水牛,生菜是郊区生态园里无农药无化肥的纯生态蔬菜,粳米是今年刚收获的新米,再加上少量的盐、香油、葱末、姜末等,先旺火煮沸,再文火熬煮。这粥暖胃,蛋白质高,口感清爽,爱俏的美女们都在入冬后来这儿点上一碗。

这粥还是思影博士推荐的,诸航一直没机会来尝尝。等到粥端上来,诸航把粥搅拌了下,舀起一汤匙自己先尝了尝,连连点头:“嗯,嗯,好吃,真好吃。”她把粥推给宁檬,继续吃碗里的饭。

“猪,你怎么一点没变呢?”宁檬目不转睛地看着诸航,“性格是骨子里带来的,这个改不了,可是你看你脸上的皮肤,还是这么紧绷,一丝皱纹都找不到。你看我,这儿都快放光芒了。”宁檬比画了下眼角。

“谁让你涂那么多化妆品,都是化学的东西,能美化你也能丑化你。”诸航才不同情这涩涩的果子呢!

宁檬的生活应该是滋润的,顾晨医生现在是科室主任,她是酒店的公关部部长,薪酬都蛮高,两人换了大房,一人一辆车,孩子平时由两边的老人带着。小艾也不错,已经混到驰骋公司的中层,那位很帅的马看在诸航的情面上,对她格外照顾。她老公现在从单位跳出来,和几个同学开了个什么公司,还在起步阶段,但前景很乐观。

“我们再好都没有你好。”宁

檬似乎没胃口,粥吃了一半,就捧着杯绿茶,在掌心里转着玩。玩了一会儿,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拨弄了一番,似乎是在翻看各种进来的信息。这个动作没有其他意味,不表示没礼貌和旁若无人。如今每个人都天经地义地随意拨弄着手机,地铁里、餐桌上、会议中,甚至床头和枕边。这让诸航好好地观察了她几秒钟,但几秒钟又能发现什么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诸航以为宁檬说的是首长军衔高,那个是装饰品,过日子关键还是人与人相处。

“你别得福不知,首长对你不好吗?”宁檬白她一眼。诸航笑眯眯,是的,首长是个好同志。她学着宁檬反问道:“顾医生对你不好吗?”

宁檬把茶杯放下,有几秒没说话,脸色也僵硬了。诸航肯定、确定、笃定,这枚果子和顾医生之间一定出问题了。“还吃吗?不吃的话,我们出去走走。”诸航用筷子敲敲粥碗。

“走吧!”

夜风徐徐拂过,路灯光淡淡地洒了一地。因挨着宁大,这个路段禁止鸣笛。汽车一辆接一辆无声地过去,车灯的光束扫过宁檬低下眼帘的脸,长长的眼睫在脸颊上落下浓浓的阴影。

迎风传来一声轻咳声,接着有人轻声唤宁檬。诸航循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男人从一棵苍劲挺拔的梧桐树下走过来。衣着、神态,是电视剧里典型的在商界混得风生水起的精英成熟男。

“你…怎么来这么早?”明明是问男人,宁檬的视线却睇着诸航。

“起风了,怕你冷,给你送件衣服。”真令人妒忌,笑容亲切,动作绅士,连声音也低沉迷人。

“这就是你同学?”男人朝诸航轻轻颔首。

“嗯,大学同学。他…是我朋友。”宁檬期期艾艾,似乎不太愿意介绍诸航认识男人,所以姓甚名谁,在何处高就,全部省略。“猪,那我先走了,电话联系。”

像是怕诸航不放人,宁檬急忙走到男人身边,男人替她披上一件黑色的风衣,男式的,都快到宁檬的脚踝处。“再会。”男人翩翩有礼地再次朝诸航颔首,一只手臂友善地搭在宁檬的腰间。“这儿不好停车,我们要走个几分钟。”他温柔而又抱歉道。

宁檬羞答答地点头。

“宁檬,你给我站住!”诸航华丽丽地怒了,怎么敢视她如空气,怎么敢在她面前卿卿我我,怎么敢如此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他们把她当什么了!

宁檬身子颤了一下,她缓慢地回过头,脸上浮出一丝恳求。诸航只当没看见,死死地攥住宁檬的手臂,礼貌地对男人说道:“这位先生,你先走一步,或者请去车里等着,我们有些话想私下聊。”

男人并不把诸航当回事,情圣一般深情地问宁檬:“需要我留下陪你吗?”

诸航凶狠地看着宁檬,如果她敢说需要,自己就亲手撕了她。宁檬还是识相的

:“你在车里等我,不会太久的。”

“不急,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的。”男人优雅地退场。

等男人走了,宁檬朝诸航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猪,你不必开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知道我在做什么。”

诸航快疯了,嘴唇直哆嗦:“你撒谎了是不是,你告诉顾医生你来宁城看我,实际上是约了那个男人在宁城见面。”

“我撒谎了吗?我没去看你上课,没和你一起吃饭,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我?”

“你别转移重点。宁檬,我不管你和顾医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的婚姻还在,你不可以这样随意。”

“和异性朋友一块散散步、喝杯咖啡,这就随意了?猪,你是外星球来的?”宁檬冷笑道。

“真的这么简单?我视力不差,思维也正常,我可以看,也可以分析。我能说服自己相信,你呢,自己相信吗?宁檬,不管你们到了哪一步,你已经出轨了,也许是精神,也许是身体。”诸航痛心不已。大学里的宁檬,虽然也像个花蝴蝶般,男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是从不胡来。她们班就三个女生,号称“吉祥三宝”,三人好得像什么似的。在她放弃自己,过得颓废不堪,宁檬和小艾从没有对她冷言冷语过。就是她惊世骇俗未婚先孕,闪电嫁给首长,她们也没有追根究底,而是给予她尊重、理解,无条件地支持她。她叫诸盈姐姐,后

来了解真相,知道诸盈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在感情上,诸盈还是让她敬重的长姐,只有宁檬和小艾才是同龄的姐妹。她们有很多的默契,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代表一切。

“够了,诸航。这是我和顾晨的事,你只是我的同学,就是我的父母在这,他们也没权力对我的人生评头论足。我们三年没见面,一个月最多通一次电话,你对我了解多少?”宁檬涨红着脸,脖颈上青筋暴突。

“你要一条道走到黑?”诸航真想上前给她一巴掌。

“诸航,你没资格说我。你扪心自问,你的心里就只装着你的首长吗?那一年,你丢下小帆帆出国八个月,你和谁在一起?”

“我…”那不是私奔,是绑架,可是这要怎么说?诸航张口结舌。

“是周师兄吧,和你的壮举一比,我所做的简直不值一提。但你聪明,你还是选择回国了,你知道你的首长碍于职务,不可能放弃你。为什么说公务员和军人的婚姻最有安全感,因为他们都在体制内。体制束缚住他们,他们不可能随心所欲。所以我说我们再好,都没有你好,你退也可以进也可以。”

这是宁檬的真心话吗,在她眼中,她是如此有心计、如此不堪?诸航感觉心里面像有根针,一下一下地戳着,不会致命,却让她疼得不能呼吸。

“这世上哪里有幸福的婚姻,除非是从前那种认命的盲婚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