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人无奈地跟着踏进门,低声道:我这不是陪你来了么?还闹什么性子?

就诊的地方是用屏风隔出来的,只有柜台的方向看得见里面。惊鸿听着那再熟悉不过的磁性声音,一瞬间有些恍惚。

萧琅?

奴家想给侍郎大人熬汤补身子,你还嫌弃么?不是你亲自陪我出来买东西,怎么能做出比你夫人做的还好喝的汤来?娇俏的声音有些甜腻,剪画没听出少爷的声音,光听着这个就有些窝火。大庭广众,说话怎么这么不要脸?

只要是你做的,都比她做的好喝,行了么?萧琅有些不耐烦,周围的视线让他太过不安。陪着妓子逛街,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惊鸿僵着身子又听了一遍那声音,脸色终于是白了。

这样好听的声音,昨天还跟她说了要相信他,她怎么会听错呢?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全心全意相信的这个人,还是背着他跟其他女人厮混了。

哪家不要脸的小蹄子,还跑出门来了!剪画终于没忍住,冲出了屏风去。她向来最讨厌这些烟花女子,竟然还光天化日勾搭着别人的夫君招摇过市!

惊鸿想拉住她都没来得及,剪画已经站到了大堂里,叉腰要去骂那奸夫淫妇。

少少爷?剪画退后一步,有些惊愕莫名地看着面前的人:怎么会是您!

萧琅也愣了。剪画是惊鸿的陪嫁丫鬟,在这里做什么?

药堂里一时安静,还是姽婳最先回过神来,上下打量了剪画一会儿,皱着眉头道:侍郎府上的丫鬟,怎么这般没个规矩。大街上的骂人,不怕辱了侍郎家的名声么?

剪画看着萧琅气焰本已经下去了,一听这话火又是直往头上冲:你这青楼里的妓女都敢上街,我骂两句怎么还会辱了名声?拿菜叶丢你人家还会说我侍郎府行得正呢!

第四章美人身无骨,郎心可堪留(2)

你!姽婳臊得脸色青红,樱唇都咬得泛白。扭头一看萧琅僵立着,上去便拉住他的胳膊摇晃:你就看着你家丫鬟这般辱我么?这样不懂规矩的丫鬟,打个半死逐出府去才是!

萧琅抿唇不说话,姽婳有些急,也顾不得颜面,张口就道:跟我欢好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一下床就不作数了么?眼瞧着别人都往我脸上踩了,你也不吱声?

眼神终于是黯淡了下去,心里也疼得难受。惊鸿站起来,慢慢走出屏风,将还想上前理论的剪画给拉到了身边。

回去吧。有些苍白的嘴唇缓缓开启,惊鸿一眼也没看堂中的人,只拉着剪画往外走:在外面闹成这样不像话。

萧琅心里一惊,看着惊鸿的背影,下意识地就甩开了姽婳的手往前追:惊鸿你等等。

惊鸿没停住步子,反而走得更快了些,剪画回头朝姽婳呸了一口,才追着自家主子跑出去。

哎唷,这可是场好戏。打秤杆的药伙计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站在原地没回过神的姽婳,奚落地道:野鸡遇上正主儿啦!那可是萧夫人和她的丫鬟。别说那是个丫鬟,就是只狗,在正院里,也是比外头的高贵些。

这话一出,周围的病人才看着堂中的女子指指点点起来。

能这般猖狂上街的妓子,有这么个下场,旁边的婶婶姑娘都是拍手称快的。宋人齿俗妓,捧雅妓,可是说到底,女人是没有一个喜欢被妓子迷了丈夫去。

惊鸿!萧琅一路追出来,平日里瞧着惊鸿走路优雅,没想过跑起来也是这么快的。他顾着街上有人,不好太过狼狈,一转眼就被惊鸿甩出了半条街。

眼前的路好像很长,惊鸿茫然地跑着,跑过街头卖热包子的店铺,跑过街尾立着的牌坊。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闪过,硬生生地从心里泛上来。

山有木兮木有枝,惊鸿,下一句怎么念?唇红齿白的少年捏着书卷,坐在她身边戏谑地问。

她羞红了脸,结结巴巴地看着书道:心悦君兮君不知。

哈哈哈,你说出来我不就知道了?惊鸿喜欢我?

没有。

哦?少年不悦地挑眉:不喜欢我,你还喜欢谁?

喜欢。她犹豫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头都要埋进膝盖里。

喜欢什么?少年又笑了,嘴里却是不耐烦的语气:你倒是说清楚啊。

我喜欢你,惊鸿喜欢萧琅。心悦君,君早知。

眼前有些模糊,惊鸿抬头,前面已经是萧府的大门了。

少夫人。门口的家丁瞧见她,有些意外,却还是恭敬地行了礼。

眨眨眼,终于看得清楚了些。惊鸿停住步子,抬手整理了一番衣冠,朝家丁点点头,迈过门,又飞快地往自己的院子跑。

萧琅见前面的人是回家,吊着的心才放回去一些。没想到会在那里遇见惊鸿,又让她听了些不干净的话,怎么都是他不对。今天是实在昏了头,被姽婳软言细语磨去买东西。要不然,可以一直瞒着惊鸿的。

男人都有花心的时候,他更是一贯风流。但是要他放弃惊鸿,那不可能。

少爷。

家丁们一脸茫然,先是看着少夫人跑进去,接着又看见自家少爷风一样地追进去,这是发生什么了?

惊鸿!终于跑到东院,院门开着,房间的门却是上了栓,萧琅喘了口气,拍着门道:你先开门,听我把话说完。

惊鸿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面看着自己,微微一侧头,还可以看见床帐上尚未撤下去的红色喜结。想起刚刚那女人娇俏的声音和那话语,说不难受是假的,但是她发现自己哭不出来。

花锦曾经在婚前劝过她,说萧琅不是一个会轻易收心的人。本就是风流浪荡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彼时她穿着嫁衣,望着镜子里带笑的自己,自信满满地道:

萧琅是与我两情相悦,才换来这一场姻缘。我信他,更信我自己。

多么自负而盲目的话啊。她是有多傻,才想去劝服一匹狼不吃肉。

惊鸿你听我说,那人只是别人给我准备的礼物,一个妓子罢了。萧琅靠在门边,无奈地道:我是一时迷了心窍,但若要我选,定然还是你为重。我知道你生气,开门再说好吗?

剪画站在屋子里面。看起来比惊鸿还生气。听着外头的话,生怕惊鸿心软,琢磨着等自家主子一想站起来去开门,自己就拦住她。

平日里惊鸿习惯了伪装,所以即使是剪画也觉得她看起来温和没脾气。惊鸿冷笑两声,对外头的话似乎充耳未闻,只一一看了梳妆台上的东西,伸手将自己的发髻打散。

大宋为人妇梳已嫁之头,为寡妇或弃妇则在未嫁之头上戴一朵茉莉。惊鸿梳了简单的倭堕髻,簪上一支茉莉发簪,对着镜子看了看。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剪画吓了一跳,看着惊鸿道:这

虽然她也气姑爷,但是总不能就这么离开萧家吧?老爷那里

惊鸿无所谓地笑了笑,绕过呆愣的丫头,去打开了房门。

惊萧琅听见开门声,心里一喜。一转头却看见惊鸿的发饰,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你这是做什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惊鸿扯了扯嘴角,看着眼前这自己掏心掏肺喜欢过的人,眼睛立马红了:你允过我的事终于还是没有做到。如此,我便去拜别了老夫人,回娘家去吧。

萧琅又急又气,没想到惊鸿会这么决绝。她素来温和,这也不是天大的不可饶恕的错误,怎么就要回娘家了?

你别闹。用力抓住惊鸿的手,萧琅皱眉道:明知道我舍不得你,非要这么做么?我允你以后再不去见那女人了,你消气行不行?

惊鸿脸色平静,轻轻地呵笑了一声,慢慢将自己的手从萧琅手里抽出来。

你也曾允我,此生绝不负我。我信过了,现在心里很难受。萧琅,你要怎么才能让我再信?

萧琅脸上一阵僵硬,手里空了,心里也猛地没个着落,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会挽留她,进步挺大。惊鸿一边擦泪一边在心里冷笑。

这是怎么了?门口传来萧老夫人的声音,萧琅回头,眼神微微一亮:母亲。

老夫人。惊鸿恭恭敬敬地朝走来的人行礼,低眉道:惊鸿正好要去同您拜别,您来了,惊鸿便就在这里行三跪九叩大礼,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惊鸿的照顾。

萧老夫人皱着眉,听着惊鸿这话,脸色难看得很:好端端的,又没人给你塞休书,你闹什么?

母亲,是儿子不对。萧琅连忙道:儿子一时糊涂,带着春红楼的姽婳上街,遇见了惊鸿,让她难受了,她才要走。母亲帮儿子劝劝吧。

春红楼?老夫人一听这名字,脸色更加难看:你带个妓女上街?还遇见惊鸿?琅儿,这样的糊涂事,你怎么也做得出来?

萧琅低着头,难得这样低声下气地道:儿子知错了,只愿母亲劝劝惊鸿。

萧老夫人连骂了两声混账,才转头看着惊鸿,脸色稍微和缓些,让身边的丫鬟去将人扶起来。

琅儿这是一时鬼迷心窍,你们才刚大婚不久,你要是就这么回娘家了,让外人怎么说?女人家还是名声最重要,琅儿保证了下次不再犯就是了。

第五章王师凯旋日,夹道迎英姿

惊鸿被扶起来,没抬头,也没做声。

你是个好儿媳妇,认识的人都夸你是个贤惠懂事的。琅儿在朝中正是要挣名声的时候,你不能在这关头拖他后腿。萧老夫人破天荒地当真劝起惊鸿来,难得的好态度,叫惊鸿有些惊讶。

老夫人,我

你心里也喜欢琅儿,这点我一早知道。萧老夫人打断惊鸿的话,摆摆手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好闹的。琅儿保证了下次不再犯,你便先回房去吧。

惊鸿咬咬唇,沉默着不说话了。萧琅见她有所松动,便连忙过去重新拉起惊鸿的手:我同你保证,不会有下次了。那姽婳,我一定再也不见她了,你信我。

又是这蛊惑人心的声音,惊鸿听着,叹了口气,点点头便松开萧琅的手,转身进屋子里去:那妾身就先歇息了,有些乏了。

手停在半空里,心里有点恼火。萧琅看着惊鸿的背影,琢磨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惊鸿越来越会拒绝他了?

不过恼火归恼火,知道惊鸿委屈,萧琅还是放低了姿态,开始每天一下朝就回家,顺便还会给惊鸿带几支簪子,或者买招福楼的点心给她。

惊鸿看起来平静的很,萧琅也琢磨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不过第二天起身的时候,她依旧细细地替他绾好了发髻,萧琅便明白,她心里还是放不下自己的。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惊鸿这样规规矩矩的女子,又怎么会离开他呢?只是闹闹就罢了吧。想到这里,萧琅便慢慢将悬起的心放下,一点一点地讨好自家媳妇。

小姐,我打听过了。剪画站在惊鸿身边,撇嘴道:那个叫姽婳的,是春红楼新来的姑娘,的确是秦尚书家的公子送给少爷的。想来那妖精手段不小,所以少爷才一时鬼迷心窍。

惊鸿皱着眉将厨房送来的苦药一口口喝下去,擦嘴抬头,看着剪画道:辛苦你了,以后就不管这事儿了吧,老夫人那头也去吱个声,别让她老人家以为我还在摆架子。夫君错这一次,我就当没发生过。

小姐,您就是太好说话了。剪画嘟着嘴道:虽然少爷这两天对您加倍的好,可是也不能这么轻易地原谅了他。再有下次,难受的还不是您?

还是花锦小姐看人最毒,早知道这个姑爷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姐要是早听了她的话,也就不至于这么受罪了。

惊鸿没有应声,看着屋子角落里的花瓶出了会儿神,而后才起身,整理了衣裙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今天天气不错,去给老夫人请个安,下午扶着去池塘看看锦鲤说说话,也好打发时间。

是。剪画无奈地应了,扶着惊鸿往外走。

京城街上车水马龙,白天不开门的春红楼今日像是有什么事,午时刚过,一群姑娘们便换了素雅的长裙,擦掉脸上的胭脂香染,规规矩矩地站在春红楼的门口和二楼楼上。

不止这一处,其他寻常百姓家的姑娘也都纷纷上了街,挎着篮子在几个首饰摊子前晃来晃去,偏生不买,也不离开。

异乡客背着行囊,好奇地问老乡:京城的姑娘怎么这么多?

老乡算算日子,摆了摆手:嗨,不是京城姑娘多,是恰好今天待字闺中的姑娘们都出门来了。你刚来不熟悉情况,等我带你去茶楼上看热闹。

没一会儿,平日里关着主门、只开两扇侧门的京城,突然三扇大门全开,街上的姑娘们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齐齐地往官道的两边靠。

我说,你们还在磨蹭什么?小心等会儿错过了,哭都来不及!春红楼的老鸨推搡着几个姑娘去门口,顺便敲开了姽婳的门,伸个头去问:姑娘,你下去么?

姽婳愁眉不展,坐在梳妆台前发呆。萧琅已经四天没有来看她了,难不成他的夫人就那么重要,那么容她不得?

这样想着,老鸨的话她便没听进去。老鸨摇摇头,把门合上便匆匆下了楼。

国都的天气温暖,比之边塞自然是更让人舒适。沈墨骑在马上,看着熟悉的官道,心里觉得轻松了不少。

大宋抗金之军三战连胜,他是带着整个国家的荣誉回来的。这一战之后,边塞当有两年和平。虽然牺牲无数,但到底还是值得。

身下的战马黑风喷了个响鼻,扬着马头踏进京城的大门。

恭喜沈将军凯旋!刚看清城里景象,盈耳便是百姓的欢呼。沈墨侧头看了看,一向不爱笑的人也微微弯了唇。

沈将军护国护民,是最好的将军!人群里阵阵赞颂,小孩子也跟着拍手欢呼:最好的将军!

身后的副将石琮看得哈哈大笑,对他道:将军您瞧,这阵仗一次比一次大了。您话不多说一句,自有万千赞颂往您身上加啊!

沈墨朝站在前头的小孩子笑了笑,而后侧头对身后道:看你精神不错,等会儿你便先回府跟老太君汇报如何?

石琮一愣,抓抓头,憋了半天才小声道:将军您别害羞,我就是这么夸夸您。若是不动听,就当属下未曾说过。

他一见老太君就冒虚汗,可是不敢轻易去见的。

沈墨扭过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百姓从城门口到望不到尽头的前方一直是夹道欢呼,他心里是很开心,更开心的是,等会儿又可以看见龙椅上那个人的笑容了。

大宋皇帝待他如子,恩重如山。沈墨不好战,却发誓用他这一身本事,死守大宋边疆,不让金人侵犯丝毫。效忠于帝,是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事。

来了来了!街道边的姑娘们看着由远而近的欢呼声,张张脸上都泛起晕染。想追过去看看,又顾着矜持,只能站在原地安静地等。

屋子里的姽婳终于回过神,听着外头那么热闹,忍不住推开了窗子去看。

她的房间恰好是靠外头的,开着窗子可以看见一段官道。只那么一小段,恰好能看见一人一马。

也就是这一人一马,在她抬眼的时候经过,硬生生地撞进了她的视线里。

沈将军!

外面一阵女子的惊呼,骑在马上的人像是被惊了一跳,微微侧过头来。俊朗的眉目像是藏尽了天下山水,令人一见忘俗。薄唇轻抿,严谨而正直的模样引得人想掀开他这神情瞧瞧,那人动情的时候会是什么神情?

姽婳从来没见过这样英俊的男人,要说好看,萧琅是很好看。但是身上没有这人的英气,也没有这人的正直。与之相比,不过是鱼目与珍珠。

春红楼的姑娘比普通姑娘大胆些,伸手就往沈墨怀里丢手帕香囊之物。沈墨眉头紧皱,一把将东西拂开,有些狠戾的目光扫过街边的女子,刚刚还尖叫的人瞬间没了声音。

姽婳一惊,那一人一马已经走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半点不懂得怜香惜玉么?轻声嘀咕了一句,姽婳脸上泛起了笑意,飞快地回梳妆台前去整理了仪容,而后就往楼下跑。

她喜欢这个男人!喜欢的男人,一定要想个办法弄到手才行。

几个姑娘正被沈墨的目光吓得惊魂未定,一晃神就看见眼前一个花花绿绿的影子越过她们,朝那已经离开的队伍追了过去。

啊。跑得太快,不小心踩住了自己的裙摆,姽婳惊叫一声,恰恰倒在沈墨的马蹄旁边。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后面的石琮都惊得勒马,看着前头这女子,急声问:你没事吧?

姽婳摔得疼了,但是一点也不狼狈,抬起头来脸上梨花带雨,却还是勉强笑道:奴家没事,多谢将军关心。

沈墨本还想让人去将这人领去医馆,一听这话,当即嗤笑了一声,看着地上那人道:姑娘你看清楚,关心你的是本将军的副将,可不是本将军。想引人上钩,也得看清楚了人再说话。

说完,也不多停留,调了马头,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姽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周围的百姓哈哈大笑,指指点点地道:瞧瞧,就这个样子还想勾引沈将军呢,人都没看清楚。

看这打扮也不是正经人家的,果然不要脸!

姽婳又急又臊,当真是要哭出来了。石琮见沈墨不搭理,也便只有跟着继续往前走。一队人从她身边经过,只留下一片嘲笑之声。

她从小到大虽然都是贫民,可是也没有这样丢脸过!这姓沈的,不仅不怜香惜玉,更太不给人留颜面了!姽婳咬牙站起来,捂着脸跑回了春红楼,哭得好不伤心。

将军,您瞧瞧,这京城不少家的姑娘对您芳心明许呢。您也是时候该娶个夫人了。石琮看着周边的人,跟在沈墨身后叹息道。

沈墨轻轻一哼,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的路:跟着我只有在边塞吃苦,何必去害了人家姑娘。

哎,您总不能一生不娶。石琮摇头道:这次回来不是可以久留么?您要是再没动静,老太君该急坏了。

再说吧。沈墨看着不远处的皇宫,不再回答身后啰嗦副将的话。

娶亲,他二十四尚未娶亲,是挺奇怪的。可是没遇见对的人,将就娶了谁,又有什么意思?

第六章心如知君意,当不作昨嫁

用过晚膳,惊鸿同萧琅一起在东院饮茶,萧琅捡了些朝中趣事,一一说给惊鸿听,惊鸿笑得温和,心里算着天数,似乎也该有人忍不住了。

少爷,您的东西。没一会儿,外头的家奴便进来了,将一个盒子放在萧琅手边。

萧琅一愣,扫一眼那不起眼的木盒,问道:谁送来的?

家奴摇摇头:那人不报来历,只说是给少爷的。

惊鸿心里一跳,垂着眸子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不动声色。

萧琅下意识地侧头看了惊鸿一眼,随即朝家奴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看他有些为难的样子,惊鸿体贴地站起来,低声道:我去换件衣裳,时候不早了,也该就寝了。

萧琅笑着点头,看着惊鸿走到屏风后面去,便飞快地将盒子打开。

盼君解相思,恭候黄昏时。

娟秀的字体带着点儿勾,像姽婳总是妖娆翘起的眼梢。萧琅愣了愣,飞快将那纸条扯出来塞进袖子里,而后拿着空空的木盒仔细端详。

是什么东西?惊鸿换了一身水色长裙,微笑着看着他问。

一个空盒子,稀奇古怪的。萧琅拿着盒子给她看,无奈地道:可能又是秦路那没个正形的,拿我寻开心。

这样啊。惊鸿歪着头想了想,随即笑道:那便就寝吧,夫君。

萧琅看了看天色,一把揽过惊鸿的腰,贴在她的耳边道:这么早就要就寝,夫人可是在邀请为夫?

脸上一红,惊鸿连忙推开他,低声道:没个正形的是你才对,都说些什么

萧琅哈哈大笑,将人拉过来吻在她的唇上,随后抱着惊鸿便滚上了床。

惊鸿眼底亮晶晶的,虽然不是多喜欢床帏之事,不过那盒子没有让他想出去,她很开心。

缠绵之中,身上人炙热的肌肤熨烫着她,惊鸿心里一颤,忍不住抓着萧琅的背,低声呢喃:你莫要再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