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锦咯咯笑着,绕着她转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她的肚子上。

手总护着,不累么?这肚子也就一个多月,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要临盆了。

语气是开玩笑的,花锦脸上的笑容也是温和无害,一听只能算是打趣。然而姽婳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咬着牙根本没法儿回。

她这辈子可能是和花锦这人犯冲,做什么就要处处和她过不去?

花锦,你在跟谁说话?惊鸿量了尺寸出来,一看外头的场景,有一阵错愕。

原来是沈家二少奶奶在此。姽婳一看惊鸿,心里一跳,却没有见花锦那么害怕,甚至还有点儿嘲讽:不过一日,便是天壤之别,少奶奶真是好手段。

惊鸿看她一眼,笑不露齿:萧家姨娘,好久不见。

你这一唱一和的都是在踩她的身份,姽婳要气死了,旁边的冬雪偏生拉着她,示意她不要冲动。

对面两个都是身份贵重的,没一个惹得起。

姽婳委屈极了,自怀孕之后,还没有人给她这样的气受,心里难免想不开。

借过,我要去看布料。花锦礼貌地从姽婳身边穿过,拿起一匹布庄新进的翡翠色坠花锦。

惊鸿,这个怎么样?

惊鸿看了看,点头:还不错。

这掌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看这隐隐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很聪明地将话咽了回去。

这匹布是我先看上的。姽婳急了:我等他们拿回来已经等了半个月了。

哦?花锦挑眉,看着掌柜道:她给钱了吗?

掌柜摇头,半句话不敢多说。

折枝,给钱。花锦爽快地将银票给了丫鬟,折枝接过,很有自家主子气势地一巴掌拍在了柜台上。

第三十章锦绣花锦乱,剑舞杀清风

掌柜的眼力极好,迅速就将银票收下了,末了给伙计使了个眼色,让他将那锦缎给包起来。

还讲不讲先来后到了?姽婳急得直跺脚:掌柜的!你不是说了是留给我的么?

别耍泼啊,这里又不是春红楼。花锦笑眯眯地道:凡事就讲个先来后到,我先买下的,你还有什么好说?

你!姽婳气结,伸手指着花锦和惊鸿道:你们欺负人!

惊鸿一脸茫然地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姽婳:我站在这里动也没动,欺负你什么了?

冬雪连忙上来扶着姽婳,轻声对惊鸿道:沈二夫人见谅,我们主子怀着身孕,情绪难免激动,还请多多包涵。

怀的又不是我们的,干什么要我们包涵?花锦翻了个白眼,嫌弃地看了姽婳一眼道:这样没个规矩毛毛躁躁的人,也就配给萧琅做姨娘了。惊鸿,我们走。

剪画抱着锦缎跟着她们,心里只觉得痛快!回头看看姽婳那张气得发紫的脸,她就觉得小姐嫁过来倒是好的,看不把那小蹄子给气死!

花锦嘴巴向来毒,偏偏说得人不好还嘴。姽婳当街就哭了出来,坐在那布庄里死活不肯走,让冬雪回去叫人来接她。

今天被这么狠狠地扫了面子,以后京城哪家店子会把她放在眼里?她奈何不了花锦和凌惊鸿,还奈何不了这掌柜的嘛?

布庄掌柜给吓着了,花锦和惊鸿一走,这位也好歹是萧家捧在手里的姨娘。要是当真拿他问罪,他也开罪不起啊!

好声好气哄了姽婳半天,这祖宗还是一直哭,直哭得抽抽。萧家的人很快去禀告了老夫人,老夫人皱了皱眉,让他们去找萧琅。

萧琅正在户部做事,家奴急急忙忙地进来,不少人都瞧着。

少爷,姨娘那边出事了。家奴在他耳边低声道:这会儿正在城里的锦绣布庄里哭着,您要不亲自去接接?

萧琅本来心情便不是很好,听着这话更皱了眉:出什么事了?

家奴把大概事情的经过说了说,听见惊鸿的名字,萧琅愣了愣,起身跟户部尚书说了一声,便急匆匆地往外走。

锦绣布庄外面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姽婳也不是害臊的人,就任他们看。冬雪连大夫都请来了,生怕出个什么好歹。

萧琅是一路跑过去的,微微有些气喘,额前的碎发都落了下来,看起来终于不是那么一本正经。

拨开层层人群,萧琅一进去就扫了一遍布庄里面。

没有人。

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萧琅眼神黯淡了下去,低头就看见抓着他衣袖的姽婳,哭得梨花带雨地道:你来了。

萧琅应也没应,只觉得一颗心被提起来又放下,现在空落落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上次任她们欺负我,现在我过了门,你还是要任她们欺负我吗?姽婳哭得好不伤心,抽抽搭搭地道:早知道我就带着孩子走得远远的

要走便走。萧琅心里一股无名火,被她哭得实在是烦,一抬手就甩掉了姽婳的手:大街上闹成这样,又不是多大的事情,你怎么这般没个体统!

姽婳愣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看起来有些尴尬。掌柜的在一边,直擦头上的汗,可是一听这话,怎么觉得,这姨娘也不像传闻中那么受宠啊?

你姽婳一回过神来,眼泪就没个停的啪嗒啪嗒往下掉。眼神狠起来,抱着肚子就要往墙上撞。

主子!冬雪吓坏了,连忙拉住她。萧琅眼里厌恶更多,转身便离开了布庄。

太胡闹了!

周围的百姓都在指指点点,还是有两句话落进了他的耳里。

这姨娘这般没正形,一点脸面都不要,哪里比得上凌家惊鸿了?

嗨,谁知道呢,兴许侍郎大人就喜欢这个样子的。

萧琅捏紧了拳头,自嘲地笑。

旁人都知道他是捡了鱼目丢了珍珠,只有他自己没明白过来么?

姽婳被人围着看,萧琅走也不带她,更加下不来台,干脆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任冬雪又喊又叫让人抬她回去。

毕竟还有身孕,虽然姽婳不懂事也不贤惠,但是萧老夫人还是只有赶紧让人炖补汤。她的孙子啊,她可损失不起。

萧家一阵鸡飞狗跳,萧琅干脆就没回去,在户部呆了一晚上。

他不回来,姽婳就更闹个没完,直喊着要上吊。萧家上下都没睡好安稳觉,挨到第二天,所有人都怀念起原来的少夫人了。

原来的萧家,哪有这么鸡犬不宁的?

沈家都把这事儿当笑话听,花锦回去说给老太君知道的时候,老太君想绷着脸也没绷住,拍着软榻就笑:娶了个扫把星回去,可不得天天闹腾么!

惊鸿捧上了南瓜粥和精致的小菜,一边陪老太君说话,一边喂她进食。老太君很想拒绝,但是简单的南瓜粥也是香气四溢,比她平时吃的好得不少。哼哼了两声,她也还是垂着眸子接受了。

其实平心而论,姽婳是扫把星,惊鸿便绝对是福星。她有所有好媳妇该有的本事,只是

老太君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是她非要嫌弃,而是二嫁的人来当了正室,怎么都让她心里有些不自在。她的宝贝孙子要是当真只娶这么一个,真真是亏了。

灵机一动,老太君又开始打别的主意了。

既然已经吃亏了,那能不能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沈墨晚上回来的时候,惊鸿就是笑眯眯的了。他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有好事?

嗯!惊鸿拿了碗筷给他,替他添了饭:我很高兴。

沈墨接过碗,示意她说。

惊鸿捡着几件好事说了,比如老太君突然对她态度好了,再比如她今天帮着花锦做了不少的帐。

沈墨看着她脸上的笑意,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就差没笑出八颗牙了,一点形象也没有。

然而他更喜欢这样的笑容,这样的人看起来更鲜活。

原来那么几件小事,就可以让她高兴成这样,还当真是好哄。

两人说说笑笑地吃完饭,气氛非常好。沈墨饭后有练剑的习惯,惊鸿听得眼睛一亮,很狗腿地抱着沈墨手里的剑道:大侠,让我开开眼界吧!

沈墨哭笑不得,带她一起绕到了沈家的花园。那里的一大片空地就是专门给他留的。

只许看,不许说话。沈墨拔剑出鞘,看着惊鸿说了一句。

惊鸿乖乖点头,跑到一边的假山石头上蹲着,拿手捂住了嘴。

沈墨暗笑一声,随后便屏气凝神,抬手挽一个剑花,落剑便是一套实打实的剑法。

惊鸿也看过街上卖艺的耍剑,可是跟沈墨这样的完全不一样。剑风起的时候,那人整个眼神都变了,一招一式一点也不花哨,每一步都是冲着虚空中的人的死穴去的。若是前面有人,不管怎么躲避,也是必死无疑。

惊鸿看着看着就觉得很崇拜这个男人,他的剑法很凌厉很真实,还隐隐地透着杀戮。只一个人,便是千军万马的架势。

怪不得他是将军。

接连练了三套,沈墨才收了架势,朝惊鸿看了一眼。

惊鸿已经看呆了,一动不动的,成了名符其实的望夫石。

回神。沈墨戏谑地看她一眼,轻声道:我好看么?

惊鸿差点从石头上掉下去,险险地抓住一块凸起,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道:你不问这一句要更好些。

沈墨认真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严肃地道:但是我觉得我定然很好看,你看久了,说不定就爱上我了。

惊鸿一愣,眼神暗了些,没说话。

怎么?很难?沈墨站在石头面前,恰好和蹲着的她一样高:我不好么?

这话问得简单,惊鸿不知怎么就笑了:你很好。

沈墨眯了眯眼,没多说什么,转身道:你先回去,我可能要留到很晚。明日大叔伯要回来,你要先做好准备。

上架公告

又到这个时候了,上架啊上架,这本书更新不是很快大家都感受到了,因为鸟儿我精力变少了,现在懒懒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我其实在双开,只是你们都不知道,因为在写的东西我很喜欢,但是没发出来。

宅中歌是我第一次写宅斗,所以想好好写完它,不用为了更新而更新。

有点不负责的是,我更新最近一直不准时了,因为码字速度变慢,课程也多了起来。说实话今天编辑给我说上架的时候我只感觉到了压力山大。退了读者群是因为我怕被催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们。

你们怀念的四更五更,我可能再也没有那种激情了。这本书就是一锅子小米粥,我慢慢熬,你们慢慢喝吧,不用一次喝个饱,那样回味起来什么也没剩下。

上架也两更吧,至于打赏加更,那个咱们取消吧,我真的扛不起了。喜欢这本书打不打赏都可以的。

写完它我可能会休息一段时间。

粗粗算来写了三百多万字了,再多的激情热情现在都被疲倦压过去了。

但是这本还是会好好完成。

谢谢你们一直这样爱着我。

第三十一章屏风鸳鸯双,谨慎迎客来

惊鸿看着沈墨的背影发了会儿呆,心里琢磨着他会不会是生气了。不过听那语气,又好像不太像。

至今为止她对沈墨了解得也不是很多,即使弯着眼睛笑眯眯地喊她娘子,他眼里也不见得有什么真情实意。但若说是逢场作戏,没有旁人的时候,戏做给谁看?

沈墨到底在想什么呢?

一路冥思苦想回去,惊鸿才想起沈墨说的那最后一句话。

沈家大叔伯要回来了。

沈墨和沈书是同父同母所出,然而父母早逝,上一代的长辈就只剩下这位大叔伯,以及他的众多女人。

大叔伯名为沈从,身无官职,却也是一方富商,沈家的生意大半在他的手里,旁人都要尊称一声沈爷。前面花锦也说过,这位叔伯很难缠。可是她作为一个新进来的侄媳妇儿,该准备什么?

当晚沈墨当真让人换了大床,中间放了一个矮矮的屏风,惊鸿睡在左边,他睡在右边。屏风上面绣的是成双的鸳鸯,惊鸿打了个呵欠,很安心地睡了。

沈墨却是睁着眼想了半天的事情才睡,如今边关安定,皇上也允他可以在京城多留些时日。但是他不擅长官场来往,难免就容易躲不过明枪暗箭,以后的日子还有得捱。好在惊鸿还算让他省心的,不骄不躁不争不抢,脑子也还算灵光,他不用太操心。

就这么睡了一晚,早上惊鸿起来便将屏风收在一边,然后伺候沈墨起身。

眉眼都安睡着,很自然地放松。惊鸿想低头去唤他,却发现他还睡得很熟。墨发挡住了些脸,惊鸿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拨开,然后左右瞧瞧,打算下午去画一张睡颜图。

该起来了。时候不早,惊鸿不忍心也只能打断他的美梦。

沈墨鼻息里嗯了一声,好一会儿才睁开眼。面前惊鸿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将他吓了一跳。

该上朝了。惊鸿退后一步,将他的衣裳拿了过来。沈墨翻身坐起,刚想解了寝衣,手指顿了顿,却是接过了惊鸿手里的衣裳:我自己来吧。

惊鸿一愣,收回手有些尴尬地站着。她忘记了,她同沈墨又不是当真的夫妻,更衣这种事情,到底是太过亲密。

沈墨用过早膳就出去了,惊鸿则是和花锦一起在账房里呆着,花锦急忙忙地要将许多账本都给她,生怕来不及。

两位少夫人,沈爷回来了。忙活了一会儿,外面的丫鬟便进来禀告。花锦又将惊鸿往厨房赶,自己提着裙子去老太君院子里。

沈从长时间在外,但是每年春都会回来住上一段时间。这次回来,又给老太君带了一大堆的礼物,还有当地的点心之类。

老太君看起来却不是太高兴,只是淡淡地笑着,坐在椅子上道:舟车劳顿,等会儿做好午膳,你们吃了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

好。沈从笑得温和,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有些好奇地问:墨儿不是新娶了媳妇儿么?人呢?

惊鸿正在厨房里。花锦淡笑着道:她做好午膳便来。

倒是个贤惠的。沈从笑得慈祥,旁边的夫人古氏倒是嘀咕了一句:都是少奶奶了,还亲自下厨做什么?

花锦没接话,只给老太君捶着肩膀。几个姨娘倒是会热场子的,坐在旁边就开始跟老太君讲最近发生的趣事。

刚到午时,惊鸿就带着端着盘子的丫鬟们进来了。香气四溢,众人也都饿了,免不得都眼睛一亮。

见过叔伯和各位婶子。惊鸿让剪画她们放下菜,转身就给沈从和古氏她们行了礼。

都是一家人,不用多礼。沈从看了看惊鸿,笑道:知书达理,上的厨房,下得厅堂,墨儿选对人了。

惊鸿一直是绷着身子的,一听这么温柔的话,心里才终于松了松。抬头看看,这位大叔伯长得慈悲善目的,笑起来很有亲和力,很容易就让人有好感。

一大家子坐下来吃饭,好在惊鸿有准备,菜做得很多。老太君一边吃一边问沈从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几个姨娘似乎关系不错,一直有说有笑。惊鸿便只能和花锦一起说话,顺便小声交流感想。

对了,墨儿媳妇,你进沈家之前,看过大夫没有?一个姨娘突然抬头,笑眯眯地问了惊鸿一句。

看大夫?惊鸿放下筷子,很茫然地看了看花锦:我没有生病,看大夫做什么?

啊呀,这那穿着翠色衣裙跟只翠鸟一样的姨娘捂住了嘴,有些惊愕地看了看老太君。

老太君像是也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很难看,有些凌厉地扫了惊鸿一眼。

等会儿有空,让大夫来看看就是了。

惊鸿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她们担心的是什么事情,脸跟着就白了。

说屈辱是有一点儿,可是现在这境地是她自己走到的。她是二嫁,若是珠胎暗结有了萧琅的孩子,那么她在沈家绝对呆不下去。

惊鸿低下了头,咬着唇沉默。

花锦伸过手来捏了捏她,像是要让她安心。可是那翠鸟姨娘话一出口,惊鸿就再也没了吃饭的心思。

沈从咳嗽了一声,一干姨娘立刻闭嘴了。他倒是好声好气地开口道:墨儿媳妇别在意,你三婶子嘴快,不知分寸。

惊鸿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桌子上一时安静,老太君吃了两口也就没吃了,让花锦扶她回去午睡。

老太君一走,其他人也都接二连三地离开了桌子。最后就剩惊鸿一个人,看着一大桌子没怎么动过的菜。

沈墨中午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没有回来。惊鸿慢慢让人收拾了碗筷,然后就跟着下人去了侧堂,老太君没一会儿就请了大夫来,给她诊脉。

花锦在一边安慰她:没什么大不了,他们就是故意为难你,给你个下马威。你要是当真沮丧了,便是中了他们的计。

大夫很快诊断好了,再给开了特殊的方子。惊鸿让剪画去煎药,苦笑着看着姽婳道:两句话就让我这般难堪,当真不是好惹的主儿。就凭他们捏着我二嫁的把柄,我也就不敢跟他们呛声。

花锦气得跺脚:二嫁怎么了?死了丈夫改嫁的人不是多得是,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你赶紧和二叔给我生个小孩儿出来,到时候自然就没人敢说你了!

子嗣为大,在哪家都不会变。惊鸿苦笑,她和萧琅还有生孩子的可能,和沈墨怎么生?完全没有可能。

吃了大夫开的药,惊鸿在屋子里睡了一下午,本来是打算晚膳之前醒来去找花锦的,但是还没到时辰,她就被痛醒了。

剪画。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外面却压根没有动静。剪画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要怎么是好,还有账本没看完,花锦说了下午要陪她去一趟外面的铺子,不然有些事无法交接。这会儿肚子却是绞痛,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眼前一点点黑下去,惊鸿喘了口气,终究是无力地倒回了床上,晕了过去。

花锦左等右等也不见惊鸿来铺子,连忙打发人回去叫她。但是丫鬟刚走,古氏就踏进了米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