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来在萧家的时候,上要费心费力伺候老夫人,下要整理家内事务,也知道处事不易。但是来了沈家之后,每天吃好喝好,有花锦顶着老太君,家里除了大叔伯那一房后面也没再有什么风波。她都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柔弱的小妇人,只用在夫君怀里撒娇就好了。

突然又要她重新站出来,还当真是有些不习惯。

这些个夫人太太看起来甚为麻烦,等会儿桌子上不知道又要说什么。

淮南王一反,京中势力隐隐分成两派,一派誓死保皇,一派犹豫观望。沈墨回来,局势有变,她倒反而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这些人想拉拢她,讨好她,彼此之间却又相互防备争夺。今日是梁夫人帮她拢着,明日不知又当如何。

京城里人人都说将军夫人是最好的福气。

福满楼的包厢里一坐下,穿着红袍子的学士夫人就笑吟吟地开口道:如今沈将军回来保皇,夫人便也跟着享福了。

惊鸿谦逊地笑笑,一边伸手亲自挨个给各位夫人倒茶一边道:惊鸿算是晚辈,各位夫人要是不嫌弃,叫一声惊鸿便是。将军夫人之称实在见外。

在座的除了梁夫人,都是三四品的诰命夫人,一时要奉承个晚辈,心里本来也不是很舒服。但是听惊鸿这么一说,几位资历老的夫人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定南侯夫人就笑道:真不愧是沈家的媳妇儿,举止大方得体,可比现在好些人懂事。

是啊,莫说这气度举止,就是一颦一笑,我看着也远胜了萧家那位去。

骤然提到萧家,惊鸿脸色僵了僵,一旁的梁夫人轻咳一声,失言了的学士夫人连忙轻轻打了打自己的嘴,抱歉地道:我嘴巴上向来没个把门的,惊鸿可别介意。

惊鸿笑了笑,除了略微有些尴尬,倒也当真不觉得有什么:无妨,过去的事情惊鸿早已经放下了,若是得空,还可以请萧家家眷出来一起喝茶。

亏得你大度。学士夫人是个热心肠,看见惊鸿这样大方,忍不住就叹息:一个月前萧家那位就转正了,看着肚子六七月也离出生不远了,当真是金贵得很。萧侍郎升了尚书,本意咱们都是要去贺喜的。但是家家没人瞧得上她那狐媚样儿,都只打发了家奴去送礼。

萧琅还是升了尚书了?惊鸿微微一笑,再念起那人,只觉得不爱也不再有恨。若是什么时候能再相见,平平淡淡道一声恭喜也就是了。

不过听起来,姽婳似乎跟各家关系处得不好。也不奇怪,勾栏里出来上位的人,这些金贵的夫人们哪里会放在眼里。

今日是出来替惊鸿庆贺的,提那扫兴的人作甚?梁夫人说了一声,转头换了话来给惊鸿说:你刚回来,今日且吃点东西好好休息,明日听闻街上有热闹,咱们一群人也就再出来凑凑热闹,上茶楼上坐着看街上风光,如何?

惊鸿愣了愣,梁夫人明显是与在座的人分成一边,她似乎别无选择。今日离开的刑部礼部工部尚书的夫人说了明日会再来找她,她要是不在家里,她们也就该明白自己的立场了,不消多说。

关于保皇还是观望,惊鸿都觉得无所谓,但是既然梁夫人帮她做出了选择,她自然也就不好拒绝了。

几位夫人将最近京城发生的事情都给八卦了一个遍,出福满楼的时候惊鸿也觉得和她们亲近了许多。约好明日的时候地方,惊鸿就带着剪画打道回府了。

许久不曾在街上走,惊鸿看了看轿子,索性摆摆手道:我自己走回去吧。

这里离沈家也不是太远,看一眼熟悉的繁华街道,惊鸿深吸一口气,带了笑意慢慢地走。

路过京城有名的红街,惊鸿顿了顿,突然想起初遇沈墨的时候。那时候她看起来应该是很可怜吧,不然沈墨也不会大发善心地上前去要帮她。说起来,还真是段奇怪的缘分。

沿着曾经沈墨送她回去的那条路走,惊鸿走着走着,看一眼自己身边,无可奈何地发现,自己当真是想念他了。才分开不过一日,当真有隔了三秋之感。

沈墨远在五十里之外,她就是想了念了,他怕也是不知道的吧。

哎哟!

一个没注意,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就撞上了她的腿,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就扑到了地上。

惊鸿眨眨眼,低下头去看,竟是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一双眼睛倒是清澈得紧,滴溜溜地转了一会儿,整个人突然就在地上打起滚来。

好疼好疼,你走路怎么不长眼睛的!气势汹汹的小叫花子恶人先告状,一边滚一边伸手扯住惊鸿的衣角,不依不饶地道:撞坏我了,你要赔钱!

惊鸿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低下身去将小乞丐提溜起来,左右看看道:哪儿坏了?

小乞丐愣了愣,显然是有些被吓着了,扁扁嘴支支吾吾地道:膝盖。

惊鸿觉得这孩子挺有趣,笑了一会儿松开了他,解开自己的荷包,捻了一小块碎银子出来给他:诺,膝盖疼了就去买个包子吃。

小乞丐年岁不大,也就七八岁的模样,看见银子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再看看惊鸿的荷包。脏兮兮的小手犹豫地接过银子,眼里有些挣扎。

拿了银子就惊鸿正想说拿了银子就走吧,手里却突然一空。眼前的小孩儿突然跃起,一把抓走了她的荷包,跟兔子似的就冲了出去。

哎!惊鸿心里一沉,脸色跟着就难看了。那荷包里还放着沈墨送的小金葫芦串儿,小贼抢银子就算了,怎么能把那个也抢走?

你给我站住!

剪画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自家小姐已经冲了出去,速度快得她都看不清,路上很快就没人了。

小姐!剪画吓了一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将军不在,她还能找谁帮忙?

左右看看,刚好身后不远就是京城衙门,剪画担心自家小姐出事,也顾不得许多了,上去就开始击鼓。

萧琅今日出门办事,拿着文书来京城衙门让人用印。衙门提督一边跟他絮絮叨叨说什么有空去喝酒之类,他都敷衍地应着。

他最近精神不太好,特别是听闻沈墨又回来了,惊鸿还封了二品诰命,心里隐隐地就觉得堵得慌。几月不见惊鸿,他觉得他应该可以将那人给忘记了,反正不会再有什么牵扯,就算就算他午夜梦回还时常梦见伊人当年模样,那又如何?她已经不是他的了。

萧琅又娶了几房妾室,姽婳哭过闹过,最后也淡然了,安生养她的胎,反正正室的位置都已经给她了。只是萧琅已经很久不去她的院子里了,新人总会变旧人,他也总会找到更新的人。

隐约听闻各家夫人都去将军府恭贺了,按理说姽婳也该去的,怀着身子不方便,至少也该让下人送礼去。可是姽婳偏不,犟着性子打死不与将军府往来。她这主母之位,若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萧琅真想收回来。

尚书大人走好。提督笑眯眯地起身送他出去。

咚咚咚外面的民意鼓被敲响,衙门提督的脸色一变,连忙让人出去看看。萧琅心不在焉地继续往外走,这里衙门的事情,反正与他没有相干。

何人击鼓?

剪画被衙役押着带进了内衙,萧琅与之擦身而过,走了两步才停下步子,有些惊奇地回头看。

劳烦大老爷,我家夫人凌氏刚刚被小贼偷走荷包,一时冲动只身去追。奴婢担心夫人出事,一时又找不到帮手,才贸然击鼓。剪画给提督磕了头,仰头道:夫人出事,奴婢回来无法给将军交代啊。

提督本来还有些不耐烦,一个人丢了也要他来管?可是听见剪画这最后一句,他浑身一震,立马坐正了:堂下可是沈家丫鬟?

正是。剪画着急地道:请大人护夫人周全,将军回来奴婢必然将大人大恩言之。

提督站了起来,一脸正气地道:护百姓周全本就是衙门职责,本官会立刻派兵的。只是,捕头现在有事出门了,要带人出去只怕要另找

看他打官腔,剪画更是着急。这么一来一往的得费多少时间,万一小姐出事了,她当真是死一万次都不够了。

在下正好有空。一直站在旁边的萧琅开口了:提督大人若是信得过,便给在下两三人,替这位姑娘将她家夫人找回来便是。

提督略微一惊,有些为难。萧琅这是越俎代庖啊,哪有让他户部尚书带人出去寻人的道理?而且等等,沈墨的夫人,与这萧琅

剪画被萧琅吓了一大跳,嘴角直抽,脸色难看了一会儿,干脆咬牙道:罢了,大人有空再派人吧,奴婢先出去找找夫人。

第六十五章

剪画不喜欢萧琅,自这人狠心将自家小姐抛弃之后,她就对其十分厌憎。也就小姐那样的傻子才会不恨他不恼他,要是换做她,能嫁给将军,定然是要回头狠狠踩上这负心汉一脚的。

不过如今小姐日子安稳和顺,和将军也是琴瑟和谐,往事当真是不必记着了。但是现在都桥归桥,路归路了,这萧琅还要来纠缠,她可不允。

剪画飞快地离开了衙门,站在街头犹豫了一会儿,随意就选了个方向去追。萧琅站在衙门里微微皱眉,朝提督告了一声失礼,便急匆匆地往家里走去。

惊鸿追着小乞丐跑啊跑,没想到这孩子人小小的,跑得飞快,七拐八拐地将她带到了城北甚为偏远的地方,而后才终于没了力气,被石头绊倒了。

你你别跑了。惊鸿撑着腰直喘气,跑得一点仪态都没了,发髻微散,簪子都要掉了。

我不打你,也不抢你东西。荷包里的银子你都拿去,但是那串儿金葫芦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还给我吧。

小乞丐摔得龇牙咧嘴的,一边往后爬一边戒备地看着惊鸿。

这里四下也没什么人,就几间破败的院子,惊鸿跑得腿软,到底还是带着伤的,一停下来才觉得膝盖上隐隐作痛,忍不住皱了皱眉。

小乞丐看了惊鸿好一会儿,觉得她似乎当真是没恶意的,这才小心翼翼将荷包从怀里拿出来,打开看了看,红着脸将银子倒出来攥在手里,而后连着荷包和金葫芦一起丢给惊鸿。

惊鸿连忙接住,打开看了看,小巧精致的葫芦还静静地躺着。

长舒一口气,她蹲下来好生休息了一会儿,正想抬头问问那小孩子是有什么困难,却见那脏兮兮的一团眨眼就又爬起来,飞快地往小巷子里跑。

我又不吃人,你跑什么!惊鸿又好气又好笑,脾气一上来跟着就追了过去。这里的杂物乱七八糟地堆着,废了她好半天劲,才看见那小破孩儿钻进了一间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破棚子。

我只是想问这里是哪里,我该怎么回去,又不会抢你银子。惊鸿跟着走进去,看着那小孩子道:你

话没说完,惊鸿就被吓了一跳。

棚子里有一块门板,平放在地上,上头摆着个人,也和小乞丐一样脏兮兮的,面容都看不清楚。大概是他的娘亲,因为一团头发好歹还有个发髻的样子。嘴唇发白,脸色青紫,应该是生病了。

小乞丐被她吓了一跳,看着惊鸿的模样,忍不住小声嘀咕:看起来是个大富大贵的夫人,怎么这样小气,为个荷包追我这么远。

惊鸿嘴角一抽,叉腰就想提着那小破孩的耳朵起来骂。可是目光再次落到门板上躺着的人身上的时候,她又觉得哪里不对。

即使是生病的人,这么大的声音,也该醒一醒或者呻吟一两声吧?怎么这人这么安静,加上脸色,看起来就跟个死人一样。

一阵风吹过来,惊鸿抖了抖,不确定地看着那小破孩道:你娘还好吗?

小孩一愣,接着低头伸手摸摸门板上的人:娘,我们可以去看大夫了,您先醒醒。

门板上的人一动不动,触手都是冰冷,小孩儿的眼瞳瞬间张大,不可置信地看了许久,才颤颤巍巍地伸手到自己娘亲的鼻下。

冰冷的人早已经没了气息,不知道是病死的还是饿死的。小乞丐傻了,手里还攥着银子,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

惊鸿心里沉了沉,虽然事不关已,但是看着这么小个孩子要面对丧亲的惨剧,说不怜悯当真是不可能的。虽然他刚刚抢了自己的荷包,还让她追了这么远。

你不哭吗?惊鸿等了一会儿,好奇地看着那孩子。

清澈的眼里泛着泪水,却愣是没让落下来,小乞丐扁着嘴,拉着自己娘亲的手坐着,坐了半个时辰才开口道:我要葬了我娘,你的银子,我长大以后挣钱还你。

惊鸿莫名觉得有些心疼,听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跟她说这个,当真是让人眼睛泛红。

要葬你娘,便还得我帮你。叹息一声,她蹲下来看着小乞丐道:带我去你们这附近的棺材铺子吧,你手上的银子在你手里是买不到上好棺材的,要我来才可以。

小乞丐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想说什么,眼神却黯淡了,伸手将攥得有些发黑的银子交给惊鸿。

惊鸿拍拍他的脑袋,跟着他一起往外走。小乞丐说这路走到尽头就是一家棺材铺子,惊鸿跟着走,心里有些责怪自己怎么就是喜欢多管闲事。

不过前面走着的小孩子瘦瘦小小的,衣衫褴褛头发脏乱,像是从泥里滚出来一样。他现在还死了娘亲,若是她不伸手,那就没人帮他了。

棺材铺子的掌柜也长着一张棺材脸,看见小乞丐,脸上嫌恶之情深得很:走走走,别来这里惹晦气!

惊鸿连忙上前,一步跨进店子里,上下打量了一圈,慢悠悠地道:客人来了,还有往外赶的道理?

掌柜的一见惊鸿穿着,当即就闷了声,招呼伙计上前招待,看要订个什么样的棺材。

小乞丐就在门口站着,双眼无神,惊鸿叹了口气,跟伙计商量棺材的木材和价格问题。

时辰不早了,太阳都已经要落山的时候,惊鸿才用身上仅有的银子替小乞丐的娘亲安排好了葬礼。看着旁边呆呆走着的小孩儿,惊鸿问:你平时都睡哪里?

小乞丐轻声回答:我娘身边。

惊鸿嘴角抽了抽,停下步子道:那就别回去了,棺材铺子的人明天会帮你娘入殓,今日你先去我家,明日好生来送你娘一程,如何?

脏兮兮的一团抬起脸来看了看她,只有眼白还看得见点颜色,其余的地方当真是要和夜色融为一体了。

好。他答应了。

惊鸿笑了笑,然后问:从这里回京城西门街要怎么回去?

小乞丐茫然地看着她:西门街?

对,有将军府那个。

小乞丐咬了咬唇,低声道:我是同娘亲来京城避难的,家乡被水淹没了,所以

惊鸿脸色白了,这孩子还不认识路,那她该怎么回去?望一眼人烟稀少的周围,再想想停着尸体的小棚子,惊鸿抖了抖,无奈地道:我们往街上走吧,说不定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呢。

她身上的银子都进了棺材铺,想雇一辆马车都不行。惊鸿带着小乞丐一边走一边想,难不成今天要露宿街头?

将军府已经人仰马翻了,老太君和花锦都坐在正厅里等着消息,出去寻惊鸿的人半天也没回来。刚安置好,家里家奴还不是很多,想很快找着人,还有些麻烦。

到底会去哪里了?老太君皱着脸道:好端端的乱跑什么?找回来了把这丫头腿给我打折了关家里!省得墨儿回来同我要媳妇我拿不出来。

花锦连忙安抚道:老太君莫着急,惊鸿有分寸的,定然是东西太要紧了才出去追的,吉人自有天相。

沈书看了看花锦,低声道:我也出去找吧。

花锦头也没回,不打算搭理沈书。沈书摸摸鼻子,自己站起来往外走。

京城街上四处是寻人的身影,不仅沈家,萧琅也带着人在外面找,加上衙门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抓捕什么逃犯。

萧琅二话没说就带着家奴出来了,总共六个人,一路问一路找。他骑在马上,将京城的街道都踏遍,也没看见惊鸿。

少爷,沈家那边也没找到。家奴上来禀告:也没人说看见将军夫人,可能是不在城西一带了。

心里微紧,萧琅捏着缰绳,沉声道:继续找吧。

是。

调转马头,萧琅努力想着惊鸿可能去的地方,策马一直从城西到了偏远的民居。

小乞丐,你饿么?天已经黑了,惊鸿和小乞丐路过一家挂着帆布的面摊,看着锅里蒸腾出来的热气,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小乞丐肚子很响亮地喊了一声饿,而后二人看看只有一串金葫芦的荷包,无奈地叹气。

这附近的人好像都不认识路,问了好几个人都只让她往前走,走了这么半天也没看见将军府的影子。惊鸿觉得太饿了,她晚膳都没有吃,此时看见热腾腾的面,真恨不得把金葫芦拿来用了,和小乞丐两个人吃个饱。

但是,舍不得啊

吸吸鼻子,惊鸿拉着小乞丐很有骨气地转身打算离开。但是一锅面刚好出锅,老板热情地招呼着:夫人,来吃碗面吧,一定是赶路饿了,面刚出锅呐!

惊鸿走不动路了,回头看了一眼那大碗大碗的面,用眼神跟小乞丐交流了一下。

要不,咱们还是吃吧?大不了吃了就跑?

小乞丐很没节操地点头同意了,于是两个人大摇大摆地区面摊子上坐下,惊鸿拍了拍桌子道:老板,两大碗面!

第六十六章

好叻!老板应了一声,麻利地将面条捞进碗里,浇上肉汁,再放上几片牛肉,热气腾腾地放在了桌子上。

惊鸿有些心虚,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抱歉,然后从竹筒里抽出筷子,麻利地挑起面来吃。

小乞丐狼吞虎咽,吃相甚为粗鲁。惊鸿得空瞥他一眼,觉得碗里的面好像更香了一些。她以前珍馐百味吃得不少,怎么都有些腻了,加上在家用膳怎么都要注意仪态,吃得也就越来越没滋味。今天吃这一碗面,反而让她觉得是迄今为止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丢了仪态不要,惊鸿也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两人连汤都没剩下,吃完了长长地吐一口气,摸着各自的肚子,十分满足。

承蒙惠顾,一共八文钱。老板笑眯眯地看着惊鸿。

惊鸿干笑两声,转头先问:您知道沈墨将军的府邸该怎么去么?

老板古怪地看她一眼,指了指路:往那边一直走就是了。客官,八文钱。

惊鸿笑着点点头,站起来拿出荷包。那老板本来就看这两人觉得古怪,但是好歹惊鸿穿着不俗,这时候又拿了荷包出来,他也就收了两分戒心。

但是刚好一个晃神,旁边脏兮兮的小孩子竟然将他推了一把,而后拉起那衣着不俗的妇人,拔腿就跑。

吃霸王面啦!老板半摔在地上,怒气冲冲地大吼一声。面摊子后面烧火的伙计立刻追了出去。

抓住那两个人,吃面不给钱!

街上虽然人少,到底还是有寥寥数人目瞪口呆地往这边看过来。惊鸿一边跟着小乞丐跑,一边觉得脸上发烫。

罪过罪过,等回去了府上,一定让人将面钱十倍送回。

这样想着,心里的愧疚就少了一点,跑得也更快了。

按着老板指路的方向跑,后面的伙计追着追着也就放弃了,大概是没见过这么能跑的,区区八文钱,也就一边咒骂一边转身回去了。

惊鸿和小乞丐靠在路边的墙上直喘气,相互看一眼,不知怎么就都忍不住笑开了。

你定然是没干过这样的事情。小乞丐道:看你脸红得。

惊鸿摸摸自己的脸,故作叹息:无奈,脸皮太薄,平生都不做这般丢脸之事,所以脸红了。

小乞丐嫌弃地看她一眼:吃面吃得比我还快。

惊鸿: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就继续往街上走,可是刚要过街道的时候,小乞丐跑快了些,差点就被路上冲来的马给撞到。

小心!惊鸿心里一紧,连忙扑上去将小破孩抱着,就势在地上一滚。

果然是跟沈墨在一起久了,身手都变灵活了么?惊鸿忍不住夸了夸自己,然后才反应过来小乞丐一身脏污,自己也给蹭脏了。

你真是哭笑不得地想起来,惊鸿刚想打趣小乞丐两句,旁边却突然来了个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而后紧紧地按进怀里。

这感觉有些熟悉,有那么一瞬间惊鸿以为是沈墨回来了,但是稍微感受了一下,她便猛地将来人推开。

萧尚书,大庭广众之下,此举怕是甚为不妥。惊鸿退后一步,皱眉看着前面的人。

萧琅心口起伏得很厉害,刚刚若不是他强行勒马,那马很可能就要从她身上过了。找了许久,现在天都已经黑了,他本以为要找不到了,却没想到还是让他在这里遇见她。

他是高兴和紧张过了头,不然也不会抱她这样紧,突然被推开的时候萧琅才想起,面前这人,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了。

在下失态了。微微收敛了神色,萧琅抬眉看着惊鸿。眼前的人似乎比以前更加好看了些,虽然身上狼狈,眼神却较之以前不同。从前觉得她不过颜色普通,现在细看倒是有些莫名的惊艳。

小乞丐站在惊鸿身边,看着面前的人,再抬头看看惊鸿:这是你相公?

这话一问出来,萧琅有些尴尬,惊鸿低头笑眯眯地看了小乞丐一眼,却看得他背后发凉,立马改口道:不对,应该是哥哥吧?看起来没有夫妻相。

萧琅脸色沉了,皱眉盯着那小乞丐,问惊鸿:便是他抢了你荷包,害你追这么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