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正是。”

“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子里敲完门根本不用寡人传召就会自己进来的。”

“你们交情很好?”

“君臣同心如知己兄弟。”

“诶?”犀茴张大着嘴,她很诧异,君与臣居然能称兄道弟,不过转眼她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苏狐狸说,你的志向是横扫六合一统中原?”

“对。”

“可苏狐狸与他的精锐禁卫军全部被我废了,现在只剩你孤家寡人一个,你还觉得自己有命能横扫六合一统中原吗?”

“呵呵。”赵政面对此问题只是轻笑两声,却不作答。

“笑什么?”

“你问了寡人这么多问题,现在该轮到寡人问你了。”赵政再次避而不答,他撤下支颐的左手,身子端正坐起,两眼直视犀茴,道:“子里,怎么了?”

犀茴与之对视,他觉得赵政漆黑的双眸深邃得如海一般不可测,他只是那么端坐着,只是那么沉声地问着,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承认,有那一瞬间,他被这种气势给吸引住了。

“只是让这个家伙一时半会无法开口说话罢了。”但那种吸引也仅仅维持了一瞬的时间,因为犀茴只对真正的强者感兴趣。

“子里的伤,又如何?”

“他的右肩和左掌被我刺穿,一两个时辰内不会血尽而亡。”

“刺杀寡人的赏金是多少?”

“一万银。”

“雇主是谁?”

“长信侯。”

“最后一个问题,既然已经重伤子里,为何还要挟他出现在寡人面前?”

“为了让他亲眼见证,我砍下你首级的那一刻。”

“寡人就在这里。”

寡人就在这里,那孤傲的言语仿佛是一种高处不胜寒的讽刺,更像是对身为刺客却磨磨唧唧的他的讽刺。今晚,寒风刺骨,犀茴握着剑的手被冻得通红,可他知道,他体内的血液在沸腾在燃烧。

犀茴开始迈步,一步接着一步的碎步,四五步之后,那碎步看起来更像是在小跑,他提剑直指赵政,像一阵风一样袭向王座。

十步九步八步七步…犀茴的剑尖只离赵政一步之遥,可那孤傲的王愣是不躲不闪,对于此种行为,犀茴的理解是,君王的骄傲与生俱来,所以在他们迎接死亡之时也必是如此。

“哼,等你人头落地,我看你还怎么骄傲。”犀茴内心喧嚣着狂言妄语,愈是骄傲者,他愈是要以最残忍最直白的方式来击溃他们。

嚓,在剑锋即将刺进赵政咽喉的那一瞬间,骄傲的王居然闪开了身子,犀茴的剑偏离目标而刺中了王座,但接下来,犀茴没有抽出剑,而是将剑插得更深,然后倾注全身之力将剑刃推向闪开了身子却没有离开王座的赵政,妄图以铡刀之势铡下王的首级。

见状,赵政用右手握住犀茴握剑的手、左手则捉住了剑刃,一刹,捉剑的手掌便鲜血直淌。

赵政没有眨一下眼,犀茴也没有拔第二把剑,他的意志告诉他,一定要用手中的剑取下秦王的首级。

两个顽固又偏执的人,就这样开始了纯力道的较量。

当然,纯力道的较量只是犀茴一个人的认为而已,因为秦王绝不可能干这种傻事。

嘤——

一阵清脆的剑鸣声从背后隐隐传来,糟了…

因为从拿起剑的那一刻开始,犀茴就知道,一个谨慎的刺客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该将背后暴露出来,这会儿,他承认他玩得太过而忽视了这个问题。

然后,他又意识到赵政牺牲一只手掌不过是让他产生一种他想与自己较力的错觉,而赵政的真正目的是拖住他,等一个空隙。

呐,这个空隙就是现在。

犀茴左手抽不出剑,右手来不及拔腿侧的短剑,面对即将刺入背心的那一剑,他的脑子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一片空白。

——脑子空白了,那就交给本能吧!

他的师父曾这样对他说过。

等脑子缓过神来时,犀茴发现自己与赵政已经隔开了一段距离。赵政依旧站在王座旁,而他却退到了大殿中央,左肩头一阵火辣辣的痛。

除此之外,大殿的左侧还多出了一个女人,那女人穿戴很华丽也生得一张很符合犀茴眼缘的漂亮脸蛋。视线再往下移,犀茴见她手握短剑,剑刃上残留着血迹,不用想,那血一定是自己的。

“我真是个笨蛋呢,自作聪明的以为干掉了所有护卫,没想到还漏了一个。”犀茴自嘲地摇了摇头,他双手垂到身侧利落地从大腿两侧抽出两柄短剑,“美人,我从不杀无名小卒,你是谁?”

“那是寡人的柔夫人。”

“柔夫人是吗?我肩头的这一剑,马上就还给你。”

“寡人觉得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嗯?”

“花溪草,知道吗?”赵政示意犀茴看看大殿四周,“喏,就是那种看起来像草的花。”

的确,从一进门的时候,犀茴就看见了大殿四个角落都摆放了多盆似兰又非兰的花草,它们心形的花蕊由盆沿向外下垂、门外的风吹来,它们就随风来回飘动,极具观赏性。

“这种草会散发出阵阵幽香,它除了能提神解乏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当人们身上有伤口时,只要碰到它的花蕊伤口就会急速恶化、血流不止,所以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化血草。刚才砍伤你的那把剑的剑刃上涂满了花溪草的花蕊汁。”

听完,犀茴即刻低头看左肩,若放在平时,这种程度的伤口根本不值得他一看,但现在,他好像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体内的血液在大量且急速的流失,不仅整个左臂被血包裹着,甚至下半身也在渐渐被血液侵蚀,如此短暂的功夫,他竟已失掉了如此多的鲜血,再继续失血下去,他恐怕就要…

“哼,原来秦王也会干这么下作的事啊!”犀茴抬抬袖子闻了闻自己味道,鲜血的味道,不好闻,尤其是自己的。

赵政拔出插在王座上的长剑,直指犀茴道:“刺客,寡人就在这里!”

与刚才一般的话语,语调却又多了几分鄙夷与讥讽,鄙夷他作为一个刺客的失策,讥讽他以为稳操胜券的愚蠢。

“呼——”犀茴深深吸了一口气,在以往那么多次刺杀任务中,他总是能轻松地击杀目标,轻松到让他觉得索然无味,天知道,他多么希望上天能赐给他一个有趣的目标,现在这般着实有趣,也不枉他从楚国千里迢迢来到秦国。

“呼——”

“呼——”

“呼——”

犀茴连续深吸了三口气,而后便屏住一口气直冲王座。

锵,几乎只用了眨眼的时间,犀茴就杀到了秦王跟前,他手握着双短剑向秦王发起了潮水般的进攻。

面对犀茴快、准、狠的双杀剑招,秦王很快就招架不住了,幸得柔夫人及时救助,但就算二人合力,也几乎不是犀茴的对手。

几十个回合下来,秦王和柔夫人身上已多处负伤,而犀茴也累得气喘吁吁。

“原来不止饿了会头晕眼花,原来失血过多也会啊。”犀茴觉得脑袋和视线都有些晕乎乎的,

“怎么有种要去见阎王的感觉呢?但就算要去见阎王也得拉两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垫背不是!”

挥舞着血流不止的臂膀、拖着凌乱的步伐,犀茴朝二人发起最后一波攻击,由于失血过多,他的力道和准度也下降了不少,不过,他还是准确地砍倒了柔夫人。

那一剑,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从柔夫人的左肩一直拉到了后背,狰狞的长血口让柔夫人痛苦地倒地,并让她长时间无法起身。

而赵政则勉强用剑撑着身体,鲜血从额间一滴滴下,滴进了他大口大口喘气的嘴里,他深知自己已经快到极限了,可失了那么多血的刺客却没有倒下,所以他也不能倒下。

踏过柔夫人的身体,犀茴踉跄地朝赵政走去,只要挥剑砍下赵政的脑袋,他就赢了。

“不许你伤害大王。”柔夫人拼死地抱住犀茴的双脚,即使无法再站起来,她还有双手可以用,“要杀大王除非先把我变成尸体。”

“那就如你所愿。”此时,犀茴的意识已经有些不太清了,遵循本能,他手中的剑朝下方目标砍了下去,可当他的剑即将刺进柔夫人后颈之际,他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柔夫人死死地抱住他的双腿,因为太过用力拉扯,导致被划破的衣衫彻底开裂,从而露出了大片肌肤,那道很深很深的剑伤不仅划断了背部的曲线更划断了左肩头那鲜红的刺字。

他不识秦国的文字,可他却识得柔夫人肩头的文字。

于是他在混沌的大脑中漫无目的的搜寻,寻了少顷,他记起来了,那是赵国的文字,他的左肩似乎也被刺了那么一个字。

——母亲在你们的左肩刺上了你们各自的名字,哪怕以后走散了,也不怕找不回来。

遥远到快要被遗忘的声音突兀地在脑子里回荡了起来,犀茴狠狠地甩了甩脑袋,他想确认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甩完之后再看,那个字还是那么清晰地落在柔夫人的左肩头。

这么多年,他离开楚国在各国以刺客为生才不仅仅是为了要赚钱吃遍各国的食物那么简单呢,他一直以来的目标,除了寻找王者,就剩找寻那个肩头和自己一样刺有赵国文字的女子呀。

没想到,居然让他秦国的王宫找到了。

“真是不虚此行啊!”丢了手中的剑,犀茴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摸一摸她肩头的那个字,可当他发现自己的手沾满鲜血之后,他迟疑了。

他意识到…他竟然在那么爱美的她的身上留下了那样一道难看的疤痕,他竟然还差点用剑刺穿她的喉咙要了她的命,他竟然、竟然…

想到这里,犀茴紧紧地咬住了唇瓣。

嚓,也就是这么一霎的出神,就让犀茴把即将到手的胜利给拱手让了出去。

再回神,犀茴发现有一柄剑已经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腹部。这致命一剑,无疑是出自秦王赵政之手。

“看来这场游戏,是我输了。”犀茴失笑。

“这是必然的。”说完,赵政毫不留情地抽出剑。

剑抽离身体的那一刹,犀茴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被抽空了。

血液、记忆、生命、灵魂通通都流逝掉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要去阎王爷那报道了吧。

叮当,唯一能握住的剑也从手中滑落,随后,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倒下的时候,他看见,死死抱住他双脚的女人正抬起头望着他,她惊慌的杏眼中满是泪,那双睁大的眼睛中透出一种强烈的、名为憎恨的情绪。

有这种情绪简直太正常了,当刺客的人,总是容易被人憎恶。

但他还是忍不住向她伸出了手,“阿姊,对不起——”

第三回 雪中血

隆冬,纷纷扬扬的大雪连续下了几天几夜,坐落在山间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在这一场大雪之后几乎与山、雪融为了一体。

咿——呀——

老旧的窗户开启的那一刻发出了刺耳的尖锐声,也正是这一响声似给雪山开了一个小洞,那小洞是一扇小窗,窸窸窣窣的,正方形的窗子中艰难地钻出了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一双哧溜的大眼睛好奇又兴奋地盯着周遭雪白的世界直看,看着看着,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也不安分地从里面探了出来,小手调皮地拍上厚雪,噗,就是一个小手印,可当小手还想再拍一个手印的时候,一股力道便将其硬生生地拽了进去。

砰,小窗被大力地关了起来,于是世界又回到了原先的寂静。

“母亲,外面下雪了,我想出去玩。”唯唯诺诺的声音传来。

“阿楽,该轮到你了。”冷得几乎没有一丝感情的嗓音。

“母亲,为什么要在肩膀上刺字啊,你看阿姊都痛得说不出话来了。”稚嫩的声调中除了不解还是不解。

“这样,就算你们姐妹以后走散了,也能凭借这个刺字而与对方相认。”这声音虽然冰冷,但却出奇的耐心。

“我不要与母亲与阿姊分开,永远都不要。”孩子的音调一下子就嘶哑了起来,她离开心心念念的窗口一把抱住了女人的腿。

“阿楽,母亲不会离开你的,你阿姊也不会的。”女人疼惜地抚摸着孩子的脑袋,摸着摸着,她轻微地叹了一口气,“只不过,母亲今天有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是什么?”

“嗯,母亲也说不清。”女人自嘲地摇了摇头,她俯下身抱起孩子,“阿楽,来,母亲给你刺字。”说着,就开始脱孩子的衣服。

“我不要,我不要。”孩子不情愿地挣扎。

“哎——”

在母亲的无奈的叹息中,孩子觉得颈脖吃痛,紧接着,她失去了哭闹、挣扎的所有气力而乖乖地伏在了母亲的肩头,这时候,她才明白过来,她的阿姊不是痛的说不出话来,而是被她的母亲点穴了。

暴露在空气中的肩头被冻得凉凉的,但母亲温暖的手抚摸上去之后,她觉得浑身都很暖,就像小时候母亲拍着自己的背哄自己睡觉一样舒服,于是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阿妹,快起来、快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睡得昏昏沉沉的孩子被另一个比她大了几岁的孩子给摇了起来,孩子极不情愿地擦擦眼皮,模糊中她看见有人给她再穿衣服,不熟练的穿衣动作弄痛了她肩膀上刚刺完字的伤口。

“哎哟…”

“嘘——”孩子刚要叫唤就被大孩子给捂住了嘴巴,“阿妹,你莫要做声,那些人追来了,母亲已经出去打发他们了,在母亲回来前,我们要躲进暗道里。”

孩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在穿好衣服躲进地道前,她特意看了一下自己的肩头,雪白瘦小的肩头红肿了一片,娇嫩的肌肤上刺着一个赫然醒目的“楽”字。

她叫赵楽,大她几岁的那个孩子是她的亲姐姐,名叫赵柔,几个月前她们还是赵国宗室大臣家衣食无忧、下人围着转的千金小姐,可现在却过着睡着睡着就要起来避难、吃着吃着就要逃命的日子。

她不明白这种转变。

只记得每回问起,她的母亲总是摸着她们的脑袋扑簌扑簌的掉眼泪,而她的阿姊就会很忿忿地告诉她道:“阿妹,这不是母亲的错,一切都要怪父亲还有那个该死的食客。”

“阿姊,为什么我们还不如一个食客重要?他不是我们的父亲吗?”

“阿妹,你还小,你不懂。”

食客三千,以此般大量集中人才,迅速抬高自己的政治声誉,从而达到号召天下、称霸诸侯的抱负,她自然不懂。但她父亲仅仅为了因对食客出言不逊就要处死她母亲并天涯海角的追杀她们,这种事,她也是很多年之后才明白过来的。

“阿姊,母亲会没事的吧?”

“当然。”

在进暗道前,赵柔很有信心地对赵楽如是说道。

暗道里一片漆黑,地方狭小的只容得下两个孩子抱膝蜷缩着,她们互相依靠着取暖,呼吸着彼此的呼吸,然后等待着母亲回来敲响暗道的地板唤她们上去吃饭。

可这一次,等得太久太久,她们的母亲都没有回来。

“咕咕咕——”赵楽的小肚皮已经饿得连续发出抗议声,在暗道里她分不清时辰,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饿得想去吃暗道里的泥巴。

不忍妹妹挨饿,赵柔决定自己出去看看,小心翼翼地爬出暗道,房间里一片漆黑,显然母亲还没有回来,于是她摸索到桌边拿了仅剩的两块饼子后又迅速回到暗道。

“阿妹,你先吃着,阿姊出去寻寻母亲,在我或者母亲唤你之前,你都不要出来,知道吗?”赵柔把饼子塞给赵楽后还不忘叮嘱道。

“嗯嗯嗯。”赵楽啃着饼子很乖地应和着。

小时候的赵楽极其听母亲和阿姊的话,啃完两块饼子之后,她便安静地在暗道里等待着,等累了她就靠着墙睡一会儿,睡醒了她又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听着暗道外的一切声响,然后累了又继续睡,不知道反复了多少次,她还是没能等来母亲或者阿姊中的任何一个人。

后来,她饿极了,才有生以来第一次违背了母亲和阿姊的话爬出了暗道。她出来的时候,破烂的屋子里有几缕阳光透了进来,天已经亮了。

屋子里静的可怕,一个人也没有,她在狭小的屋子里寻觅了一番,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裹腹的东西,于是她决定出去看看。

咿咿呀呀,老旧的门被艰难地拉开,门外从雪地中反射出的太阳光刺得她睁不开双眼,她闭了好一会儿眼才得以重新睁开。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那片银装素裹的世界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视线,被黑暗困了许久的她欢快地奔了出去,踏在吱呀吱呀作响的雪上,她笑得分外开怀。

玩着玩着,她看见了从村口小跑而来的隔壁邻居家的丫头姐姐,于是她主动上去打招呼,“丫头姐姐,我们一起玩雪吧!”

“不了,我母亲叫我赶紧回家。”

平时不管有什么急事,只要赵楽唤丫头,丫头一定会停下来听她说完话的,可今天丫头一直低头小跑,连一眼都没有看她。

“丫头姐姐,你怎么了?”

“阿楽,你千万不要出去啊,快回家吧!”丢下这么一句话,丫头就一头钻进自己的茅草屋,任赵楽再怎么呼喊,她都没有再吭一声。

小时候,总是好奇心重,越不能去做的事情,他们就越要去做。

赵楽沿着丫头留在雪地里的脚印边玩边向村口跑去,才跑到村头,就瞅见一大堆人堵在村口,她曾经听丫头说过,村里一共才几十口人,只有祭祖、红白喜事的时候大家才会从分散的山间聚到一起来。

今个儿,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赵楽兴冲冲地跑到人群边,还没等她开口,意识到她过来的村民们就纷纷将视线投到了她的身上,原先围着什么东西看的村民们不知怎的,就开始朝她围来,他们用恶狠狠的眼神直盯着她看,并悄无声息地将包围圈一点一点缩小,被围在中间不明所以的她害怕极了。

“你、你们…看我…做、做什么…”

“那个是你母亲吧?”村长冷冰冰的开口,并退后了几步指着雪地上的一个东西对赵楽说。

赵楽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白的衣服白的雪,但由于头和脚被人群挡住了,她根本无法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自己的母亲。于是她哆哆嗦嗦地走到村长刚才站的位置上,这个位置将人从头到脚看清楚。

“是你母亲吧?”村长又严厉地问了一遍。

赵楽摇摇头,“这怎么会是我的母亲呢,我母亲怎么会是没有头的呢,这个人不是我母亲,我母亲有头的。”

“小鬼,你仔细看清楚了。”村长粗鲁地掐上赵楽的手腕,把她拎到尸体跟前,并强迫她面对着尸体,“你母亲平时就穿着这种衣服,你认识的吧?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死在我们村子里?”

“我、我、我…”赵楽吓得全身僵硬,她紧闭双眼不去看那具尸体,“这不是我母亲,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她吓破了胆,急得眼泪直打转,但她就是不承认那具尸体是她母亲,因为她知道,一旦她承认了,那真的就是她的母亲了。

“怎么能不是你母亲,今早发现这尸体的时候,我已经派人把全村的人都叫来了,没来的只有你们一家,虽然不知道你这小鬼是打哪跑出来的,但这无头女尸除了是你母亲之外就绝无可能是其他人了。”村长也异常固执。

这群平时很友善的村民,怎么说变就变呢,赵楽惶恐地看着他们,她还记得,一个多月前,她们初到这个村庄时,这些人是怎么热情地接纳她们的。

但才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