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薛皎已经到了。他知道张屏必然来得早,行至路口时远远一瞧,一眼看到一个穿着从七品官服的二楞子杵着,立刻改从侧门进了衙门。

验封司的郎中来深亦已经到了。张屏一个县丞升知县,本属文选司的升调科管,但张屏的这个知县乃皇上下旨亲封,有圣旨加持,这事便归到了验封司处。去接他的薛皎亦是验封司的承典。

验封司通常管的都是封爵诰敕之类,这么个从七品小官升七品的芝麻尖小事落手里,当真稀罕。来郎中便有些好奇,想看看这个能入皇上龙目的小县官长得是圆是扁。到衙门后,经过办事房前,忽瞥见薛皎正在喝茶,便在门外停步。

屋内的诸吏立刻起身施礼。来郎中望着薛皎道:“那升任知县的张屏可是已经到了?着他到厅中罢。”

薛皎本打算将张屏好好晾一晾,反正这么大点破事,大人们肯定不会放在心上,晾到下午再放他进来,众大人都公务繁忙,大约是来不及瞧这点小事的。便让他明天再来。如此这般反复彻底地晾他几天。

不曾想来郎中居然记得这事,主动问及。幸而薛皎早备好对答言辞,流利地回道:“禀大人,那张屏不曾与属下一同前来。他恣好游乐,属下到宜平县时,他就不在县中,外出踏春去了。属下等他两日,他方才回来,因此即便快马加鞭,也只能在昨日傍晚赶回。他亦未住在驿馆,属下不知他住到了哪里,下官已告知他早早来此,等了又等,竟还没到。”

来深双眉深锁:“想是对京城不熟悉,走错路了亦未可知。”

薛皎忙躬身道:“属下这就去门口瞧瞧,不行就往路口迎一迎,找一找。”又困惑地小声喃喃道,“不至于啊,好像这位张大人在京城住过许久,各处熟得很。”边说边快步出了办事房,匆匆沿廊奔到前院,却是又绕从侧门出去。

罢了,就往街上转转,喝个茶吧。

张屏在路边树下等了又等,数度到门口询问,又被赶回。

他身穿官服,站须端正,更不能随意蹲坐。日头渐渐升高,张屏腿正有些发麻,忽而见一顶官轿在仪仗簇拥中遥遥前来,十分眼熟。

张屏不由得向路边走了走。

门卫撤开门槛,那官轿直入门内。

张屏瞧着,虽然瞧不见,但能想象那人下轿的模样。

他相信自己没有认错。

门槛又被放回,张屏再往大门处走去,还未待他靠近,门卫便摆手道:“没有没有,再等等吧。”

张屏顿了顿,过了衙门点卯的时辰后,薛皎还不露头时,他就已经想到,这十有八^九是故意的。

他不觉得一路上的作为有得罪薛皎的地方,互相请了吃饭住店,虽然薛皎请的都是贵些的,有些不好意思,但说不定是算在公务费用内。这一路处得很融洽。

那么大约是在宜平时,让薛皎等了两日,他有些不高兴。

但张屏想,既然有这个事在,既然吏部让薛皎去接,那么自己必然还是会踏进这个门的。

等等,就再等等吧。

张屏遂又回身,寻思要不要去不远处的某个茶摊坐坐。

还未走回大树下,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道:“张兄?”

张屏回过身,见竟是柳桐倚坐在一匹马上,在不远处望着他。

张屏一回头,柳桐倚立刻翻身下马,一脸惊喜的笑容迎过来:“张兄,果然是你。你怎会在此?啊,可是因升任之事过来的?”

张屏点点头。

柳桐倚又道:“那怎么不进去?”

张屏道:“未有文书,接引的那位大人没来,因此在这里等着。”

柳桐倚笑道:“哦,邓大人现在没事还时常念叨张兄呢。正好今天衙门里有些事,我就来这里跑趟腿。要不,张兄你和我一道进去吧。接引的人虽未到,办你这事的司部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来。进去问问比干站着强。”

张屏便看向守卫,柳桐倚立刻向守卫拱手:“几位,这位张大人乃皇上赐封的新任京兆府丰乐县知县,的确是奉命前来领取任职文书的。不知可能让他与我一同入内?”

柳桐倚,负责吏部大门这块儿的人自然人人都认得。

本部侍郎柳远大人的亲侄儿,先柳老太傅的嫡孙,今科状元,现就在没多远的大理寺任职。

几个护卫早在柳桐倚和张屏招呼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看来这个小官真有些来头。

连门吏亦从门房里赶紧跑了出来,不待几个守卫开口,忙先笑道:“自然自然,二位请入。”又对张屏更亲切地一笑,“这位大人是办升迁之事?那是归文选司管,进去后,往左侧走,第一个内院便是。升调科在院中东向第二个门,门口有牌。若寻不到,随便找个人一问便可。”仿佛这才刚刚见到张屏一样。

守卫牵过柳桐倚的马,张屏随柳桐倚进了门,柳桐倚道:“正好,我是去稽勋司,在升调司院子的后一层,恰能与张兄同行。”

边说边往内走,才转过前院,柳桐倚忽而又道:“咦?”

张屏与柳桐倚瞧往同一个方向,只见有三人正在不远处的廊下说话。

望着其中一人的侧影,张屏不禁停下脚步。

嗯,是没认错。

柳桐倚脱口喃喃道:“大伯在啊,姑父怎么也来了?”

第79章

上官言谈,不可冒昧打扰。张屏再看了看廊下兰珏,正要和柳桐倚一道往内院中去,与柳远兰珏说话的稽勋司郎中潘绚却瞧见了他二人,道:“那边好似是二位大人的贤侄柳断丞。”

柳远和兰珏都侧身看去。阶下小吏忙传递眼色,向张屏和柳桐倚示意。

张屏跟着柳桐倚停下脚步,向三人施礼。柳远道:“都遇上了,还站这么远作甚?”

柳桐倚方才先走上前去:“三位大人说话,不敢唐突打扰,故未问安,望请恕罪。”张屏跟着他又向三人再行礼。

潘绚笑道:“是了,大理寺曾知会过,今日为些事务要来找本司。竟是让柳断丞过来。恰好兰大人也在,真真巧极。”瞧着柳桐倚身后的张屏,却有些疑惑,一个地方从七品的县丞,怎会出现在吏部之中?正要询问,兰珏已含笑开口:“是甚巧。”视线掠过柳桐倚,看向张屏,“更巧是你今日也在此。你二人乃是一同前来?”

张屏躬身:“下官来领调任文书。”

柳桐倚亦躬身:“下官在衙门外遇见了张县丞,就与他一道进来了。”

柳远道:“哦,你便是那新任丰乐知县张屏。”

这次王砚和冯邰抢案呛起来,皇帝将陶周风的爱徒丢到京兆府做知县和稀泥一事,柳远自有耳闻。听到张屏这个名字,总觉得耳熟。

后来皇帝居然为升任一个知县下了道圣旨,大理寺又将张屏协办谋逆案的功绩送到吏部,让加进张屏档案,证明他当得起圣旨封赏。“会办案”这个关键点终于触发柳远想起,这个张屏,正是那个协助办了今科进士被杀一案,将陈子觞的旧案再度翻出,还因此得功名,成了父亲的爱徒陶周风门生的年轻人。

原来就是他。

才刚要上任,玳王便被流放到他所辖之境,龚尚书离京时,还要从他的县境中经过。

因此柳远不得不亲自叮嘱下属,务必以领迁任文书为名,着他到吏部来一趟。

柳远打量了一下张屏,看着倒是踏实。

“不曾有人接引你进来?”

张屏再躬身:“承蒙传召接引至京,一路照拂。今日是自己过来的。”

柳远微微颔首:“哦,虽然我部文选司主升调,但你应去验封司。”

张屏一揖:“多谢大人指点,下官这就过去。”

柳远又道:“在行馆住得可还习惯?”

其实张屏被柳桐倚带进来,连个引路的人都没有,兰珏、柳远和潘绚三人余光一扫就看出究竟。以三位大人的身份,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当入眼。但柳远是清官,极看重名誉。兰珏站在这里,方才又似有似无地点了一下。此事他更必须过问。

原来柳侍郎这么亲切和气,还关心自己住得好不好。张屏垂首道:“下官未住行馆,就在明华坊暂赁一舍。”

柳远双眉微皱。柳桐倚看向张屏:“啊?那刚好,我在宜和街那一带住,离明华坊不远,张兄你若不嫌简陋,这两天就到我那里吧。我自己住着怪冷清的。”

兰珏含笑望着柳桐倚:“你不在大宅中住了?”顺势替柳远再下一段台阶。

柳桐倚笑嘻嘻道:“嗯,离衙门近些,早上能多睡一时。”

柳远拧眉:“且无人看管,好尽情淘气,横竖是有俸禄拿了。”

柳桐倚低下头。潘绚道:“若小柳断丞还叫淘气,天下可没有端正少年了。”

柳桐倚一揖:“谢潘伯父谬赞。”

柳远冷下脸:“伯父都叫上了,还有没有一丝衙门的规矩。快向潘大人赔礼。”

柳桐倚立刻再一揖:“下官一时忘形,望潘大人恕不恭之罪。”潘绚忙称不用,柳桐倚又揖道:“几位大人言谈要事时冒昧冲撞,之后又言及私事,屡违仪规,诸多冒犯,不敢求恕。暂兢兢告退,待稍后再来领罪。”

柳远板着脸道:“便饶你此次,且退下罢。”

张屏随着柳桐倚一道施礼退下,临行前又看看兰珏,兰珏向他微微一笑,亦未多言。

退到回廊另一端,有小吏迎上,引张屏去验封司。柳桐倚得到稽勋司等潘侍郎回来,不能相陪,向张屏道别,又问他到底住在明华坊哪处,约了晌午一道在酒楼吃饭。

张屏道谢别过柳桐倚,随小吏前去验封司。

那厢薛皎在街上吃了一会儿茶,觉得气顺了不少,看看日头,准备发一发慈悲,不多和张屏计较,带他进衙门罢了。

到了大门外,竟不见张屏踪迹。难不成等急了,跑了?不至于这么蠢吧?

薛皎左右张望,门卫道:“承典可是在找那位小县官?已办完事走了。”

薛皎一怔。办完事走了?

门房亦袖着手踱来:“薛承典,那小县官是什么来头?像甚有门路,先前是和柳侍郎那位在大理寺的侄儿一道进去的。出来时是谭书令相送,还给他备了车马。听说在里面和柳侍郎都说上话了,礼部的兰侍郎好像也认得他。”

薛皎胡乱应付了几句,赶紧进门。刚到院中,便见一同僚迎面而来,目光中充满同情:“来大人让你回来后,立刻过去一趟。”

薛皎头壳嗡的一声,两腿一软。

张屏坐着吏部的马车到了水泡巷口,车夫万万没想到一个进京领封的官儿居然住在这等地方,张屏肯定地说了两三次“就是此处”后方才停下。

巷口的摊贩闲人乍看一辆官车,还以为是来拿犯人的,探头探脑观察后,辨识出是吏部的服色官纹,兴致顿少了一多半,跟着再看见车里下来一个穿不知道多少品服色的小官儿,就好像伸脖子等着看武戏时,台上突然跳出来个朝天辫白鼻子,固有失落,倒也不禁一乐。

几个摊贩早起时曾见张屏从巷口出去,亦向房东打探过他来历,便嘀嘀咕咕和众人说起。

此情此景,车夫实在张不开口向张屏说,这几日可随他出入,听凭差遣。张屏拱手道谢,说了声请回。车夫便顺水推舟,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张屏回屋换下官服,正要再出门,便有两个柳府的下人过来,道奉小公子之命,来取张屏的行李。

两个家仆带了马车来,道可先将张屏载到酒楼,再将他的东西送去柳桐倚的小宅,张屏婉拒,离着和柳桐倚约下的时辰还有段时间,足够他慢慢走到地方。

两个家仆带的车驾本就是仆役用的,张屏不愿坐,他们亦未勉强。张屏待他们走后,结了房钱,方才离开了小院。

天晴得十分好,张屏晒着太阳缓缓遛跶,内心很舒畅。

他觉得这趟进京总体来说都挺好的。除却薛皎似乎有些不高兴外,遇见的人都十分亲切,方才在验封司,来郎中亲自将文书官服发给他,还反复叮嘱上任后一定要谨慎小心,确保安稳太平。

这样的关怀让张屏内心和阳光一样暖洋洋的。

路边有摊贩推车卖柑橘,红彤彤的煞是好看,可装进一个个小蔑篓中。张屏瞅了瞅,不禁思量,可能明天就得离京了,要不要买些果品,傍晚去看看兰珏和老师。

但是,柳桐倚的住处、兰珏的府邸和陶周风的府邸相互离得都很远,住在柳桐倚那里,不好回去太晚。

张屏这一思索,在柑橘车边驻足略久,摊主看他一副穷酸书生模样,就道:“公子,买否?给你算便宜些。”

张屏遂先称了一篓,寻思着再买点什么,先送给柳桐倚当感谢。

正付钱,摊主忽然对张屏道:“公子,这钱找你,赶紧快走,不行就先往那边绕一绕。”

张屏抬头,只见几个径往这柑橘车旁来,走得十分急。

张屏朝一旁退了退,见那几个人到了柑橘车旁,朝摊主比划,似乎车上的橘子他们全都要了,边说边往怀中掏摸钱袋,的确是要买。

再细看,这几人是家仆打扮,眼泡微肿,神色惶惶。十有八^九,是家中主人暴亡,措手不及,临时出来采买办丧用的果品。那摊主定然也是看出来了,怕张屏嫌晦气,才让他快走或绕道。

若是京城人家,不至于如此。但口音又和京城的官话腔调不差什么。

京城附近的人。

摊主向那几人道:“橘子忒多,恐几位不大好拿,可直接给送过去。”

付钱的那人抱拳道:“多谢多谢。就在前边双成大街意南巷,家老员外姓姚,昨日刚到京城,忽然就……”一时哽咽。

摊主道:“人生本多无常事,老员外既已登极乐,万望节哀。小可就住在城东郊,家中几间大屋,储有南北各种鲜果干果,京城几个早市的果贩都从我这里进果子卖。今日闲得慌,才自己拖车橘子来卖着耍耍。若还需什么果品,只管和我说便是。”

那几个家仆感激道:“那真再好不过。”正要一道离去,张屏忽向前几步,拦住其中一人。

“敢问诸位可是丰乐县人士?”

那汉子一愣:“足下如何知道?”

第80章

另一名家仆打量了一下张屏:“公子亦是丰乐县人士?”

现在还不算是,但过两天就是了。张屏点点头。

那家仆拱拱手:“家老员外乐善好施,结交甚广,常来往的贵客小的不能一一识得,万望莫怪。”

张屏将自己的橘子双手捧上:“老员外为何会突然仙逝,着实令人震惊悲痛。”

家仆哽咽:“员外平日就不算硬朗,这些时日又因……昨儿傍晚觉出来有些不舒服,谁想夜里就……”

卖橘子的在一旁叹道:“唉,上岁数的人往往说走就走了。节哀。这么个走法,算是有福了。”

张屏道:“某衣不得体,不合致唁,可否告知住址?”又将橘子往前送送。

家仆忙道:“小的代家老爷谢过公子心意,果礼小的万不敢擅收。”遂将地址告诉张屏。

张屏拎着橘子继续向酒楼去,因为橘子刚才让了一回姚员外的家人,不大好再送给柳桐倚了,就又称了些别的果子。到了酒楼,柳桐倚已经来了,见到张屏顿时道:“啊呀,张兄,怎如斯客气。这么着下次我可不敢找你吃饭了。”笑让张屏入座,示意伙计上酒菜。

张屏便坐下,柳桐倚见他把拎着的一篓橘子放在脚边,道:“张兄可是下午要去拜望府尹大人?”

张屏道:“吏部着我明日往京兆府拜见。”

柳桐倚道:“张兄不先呈帖?”他见张屏方才的回答,知道他的确不明究理,他亦了解张屏的脾气,就又笑一笑,闲话一般直接地道,“京里行事繁琐些,初拜上官,官署中正式拜见之前,或可往大人府上先呈帖知会。”

这回的备礼呈帖乃为致意,礼到不了大人面前,是对从门房到通传接待的家人的一点知会。让大人与府上家人们知道有你这号人物。

“而后官署正式拜见,离京时,可再做辞行。”

柳桐倚只说了三拜,已经是拜见上官最最简略的次数。

官署拜见的那回是朝廷规定的必然过程,只是个过场。登邸造访,方是重中之重,关系到上官大人的看法态度。送什么礼,呈帖的词句,穿着言谈都至关重要,许多官员都会召集幕僚参详,唯恐纰漏。

兰珏本来也打算告诉张屏这些,但一想冯邰的脾气和张屏的性子,觉得张屏照不照着规矩做,结果应该都差不多,遂就没再多管闲事。

张屏听柳桐倚说完,皱了皱眉。

柳桐倚笑道:“下午衙门中无事,吃完了饭,我可与张兄一道回去。”其实是上午他回大理寺后,将遇见张屏的事儿告诉了邓绪。他虽然就是顺便一提见到了,很简略,更没说邀请张屏吃酒和到自己那里住的事,但邓绪一听柳桐倚说在门口遇见了张屏,一道进了衙门,顿时了然,便道:“这小子真是老陶门下一宝,来日定然常常照面。就是有些地方有点楞不啦唧的,偏偏分到了老冯手底下。对了,下午衙门里应该没什么事,你可以不用过来了。不记假。”

柳桐倚笑吟吟道:“多谢大人。”亦未再多言。

张屏向柳桐倚道了谢,吃罢饭,两人一道回柳桐倚的小宅,张屏在车中一直话不多,视线常直僵僵定在窗外或某处,柳桐倚以为他在思索待会儿往冯邰府上送拜帖和拜礼的事,就只当未曾留意。

不一时,到了柳桐倚的小宅,门开在一条长巷中,是江南庭园样式,清幽雅致,院中许多花木,皆已发新绿,郁郁葱茏。

张屏无暇多做打量,柳桐倚本想与他到内园小厅再吃茶闲聊一时,但见张屏的神情,便引张屏先到厢房。

往内院去的一路上,张屏的眼神仍直勾勾的,忽而闪了闪,神情转作坚定,仿佛做了什么重大的决断。柳桐倚便在廊下止步:“张兄请权做休息,有事只管吩咐下人。”

张屏嗯了一声,拱手道谢,拎着橘子一头扎进房中,关上了门。

柳桐倚自转回旁边的卧房中更衣,过了一时,听见隔壁门响,便也出门到廊下,一眼看见张屏一身去奔丧般的素衣行头,手里仍拎着那篓橘子,一脸肃穆。

柳桐倚委婉道:“张兄要出门?”

张屏道:“去双成大街,吊纸。”

柳桐倚一怔:“张兄有故人离世?”

张屏皱眉:“其实不认得,但想去看看。”

柳桐倚露出疑惑神情,张屏如实道:“觉得死得有些突然。”

根据他在丰乐县听得的消息,姚员外这趟来京城,很可能是觉得自己愧对谢知县,想要托关系到冯府尹面前替谢知县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