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太子容忍,朝臣也会抗议的。

一国之母容颜受损,如何主持重大礼仪,如何接受诸邦朝贺?

那不成了天下笑柄?

翠红那个该死的贱婢,这样做比要她的命还狠!

这是让她眼睁睁看着失去一切。

“太子妃,您现在最大的困境就是容貌受损,倘若能把疤痕消除,麻烦也就迎刃而解了。”

太子妃因为吃醋算计侍妾,最多招致太子不满,怎么都到不了休妻的地步。

太子真要这么做,群臣也不会答应的。

可是容貌受损就不一样了,这是有碍大周体面的要命事。

太子妃抬起脸,直勾勾盯着桂嬷嬷:“太医说金簪刺得太深,刮掉了血肉,疤痕去不掉了。”

“不是还有神医吗?”

太子妃一怔,喃喃道:“神医?”

“是啊,太子妃,都说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想来消除一道疤痕不在话下。”

太子妃眼神渐渐亮起来,用力握住桂嬷嬷的手:“你说得对,我要请神医!”

神医难请,京城上下也是知道的。

太子妃对卫羌不做指望,想办法给娘家递了消息。

太子妃的娘家是北河望族,父亲现任鸿胪寺卿。

乔夫人接到消息哭肿了眼,转日一早就去了京郊请神医,几乎没有悬念被拒。

第二日再去,再次被拒。

如此一连三日,乔夫人受不住了,拉着乔寺卿哭诉:“老爷,您可要想个办法啊,不然元娘可怎么办啊。”

这三日乔寺卿也没闲着,千方百计打探神医的喜好。

打听来打听去,就打听到骆笙身上。

“夫人,我打探过来,放眼京城只有一个人两次请动了神医。”

“是谁?”

“骆大都督的掌上明珠骆姑娘。”

一次是请动神医救醒骆大都督,一次是帮平南王世子请动神医给平南王取箭疗伤。

这两桩事若是有心打探,不难知道。

乔夫人愣了:“那个曾把元娘和二娘踹进水沟里的骆姑娘?”

“就是她。”

“可骆姑娘不是只会胡作非为吗?”乔夫人有些不信。

乔寺卿叹气:“胡作非为和请神医不冲突啊,谁知道骆姑娘怎么得了神医青眼呢。其实不止这两次,据说神医先前去开阳王府也有骆姑娘的功劳,不过此事没有定论。”

至于卫羌请骆笙帮忙的事,目前还没传出去,乔寺卿并没打听到。

乔夫人听着,脸色不断变化,最后忿忿道:“还真是走了狗屎运。”

生老病死,世上无人能避免。握着神医的关系,骆姑娘就不单纯是那个骆姑娘了。

“骆姑娘不是开了一家酒肆么,你晚上带着二娘去吃酒,找机会请她帮忙。”

乔夫人点头。

夫人也有夫人的圈子,骆姑娘在青杏街开了一家只在晚间开门的酒肆,她早就听说了。

只是想着几年前骆姑娘给两个女儿带来的伤害,外加自持太子岳母身份,她不愿去捧这个场。

没想到还是要去一次。

“对了,多带些银钱。”乔寺卿似是想起什么,提醒道。

乔夫人眼神微变:“老爷去过了?”

乔寺卿神色一凛:“没去过,就是听说很贵。”

实话是肯定不能说的,不然夫人问起钱从哪里来,他如何回答?

养外室的钱可不能断了。

说真的,那个有间酒肆多去几次,就要养不起外室了……

乔夫人早早带着乔二姑娘赶到了有间酒肆。

酒肆正好刚开门。

“客官里面请。”红豆瞄了一眼,隐隐觉得跟在这位夫人身边的少女有些眼熟。

“有雅室么?”乔夫人问。

“雅室正好空着,客官随我来。”红豆领着乔夫人母女进了雅室,流利报了一串菜名和价格,“不知客官要吃些什么?”

吃什么?听了这个价格谁能吃下去!

乔夫人压下震惊,随意点了几道菜,而后把一个装了碎银的素面荷包塞入红豆手中:“可否请骆姑娘过来说话?”

红豆捏着荷包,笑眯眯问:“您是哪位呀?”

“我是鸿胪寺卿的夫人。”乔夫人矜持道。

红豆眨眨眼,望着那眼熟的少女恍然大悟:“你是太子妃的妹妹,乔二姑娘?”

乔二姑娘绷着脸没有应声。

这贱婢没认出她来,她可忘不了。

那年骆笙把她踹下水沟,她慌乱之下抓住岸边一把草,就是这个贱婢挥着匕首把那把草给割断了。

她与姐姐成了落汤鸡,结果连一声道歉都没得到,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后来她的姐姐成了太子妃,她不再是寻常贵女了。

可是母亲说,正因为她姐姐成了太子妃,才要谨言慎行,免得给姐姐惹麻烦。

从那以后,有骆笙出现的场合她就躲得远远的。

没办法,见到这对主仆她就恶心愤怒,恨不得把当年的仇报了。

------------

第196章 宠坏了

乔夫人见红豆直盯着小女儿瞧,皱眉把话重复一遍。

“乔夫人要见我们姑娘啊?”红豆抿了抿嘴,“您稍等,我去与姑娘说一声。”

至于姑娘会不会见,那就不一定了。

骆笙此刻正在后院树下坐着拿一个小榔头砸核桃。

小七今日不去上学,见状忙跑了过来:“东家,这种粗活我来做吧。”

“砸核桃算不上粗活。”骆笙拍拍石凳示意小七坐下,随手抓了一把剥好的核桃仁递给他,“吃吧。”

小七把核桃仁塞入口中,吃得嘴巴鼓鼓的。

“慢点吃。”骆笙看着有些无奈。

十多年的山匪生涯,让小七与她所熟悉的人们格格不入。

这是命运弄人,对她来说只要弟弟还活着,别说是当山匪长大的,就是个乞儿她也觉得庆幸。

骆笙看着小七的眼神不觉温柔起来。

此时天尚未黑,晚霞坠在天际,亦倒映在少女眸中。

骆辰立在大堂通往后院的门口冷眼看着,唇角渐渐紧绷。

小七把核桃仁咽下,抢过骆笙手里的小榔头,笑呵呵道:“还是我来吧,东家您歇着。”

一榔头下去,核桃皮四处飞溅,核桃仁也碎成了渣。

黑脸少年尴尬举着小榔头,呆呆道:“这也太脆弱了。”

骆辰走过来,从小七手中拿过小榔头,拣起一个核桃轻轻敲开,把核桃仁完整剥出来。

少年动作熟练,力度适中,很快就剥了一小堆核桃仁,而后那双漂亮的眸子淡漠扫了小七一眼。

小七由衷赞叹:“你真会剥核桃。”

骆辰抖了抖唇角。

这黑小子是不是傻?

骆辰眼里的傻小子拿起一个核桃用力一捏,核桃就被捏开了,露出完整的核桃仁。

骆辰眼神直了直。

力气……这么大吗?

小七小心翼翼把核桃仁剥出来,捧到骆笙面前:“东家,吃核桃。”

骆辰唇角一下子绷直了。

这黑小子一点都不傻!

少年纤长白皙的手指伸出,把一碟核桃仁推到骆笙眼前。

他倒要看看姐姐吃谁的。

骆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平静把两个少年递过来的核桃仁倒进了手边小竹筐里。

两个少年皆愣了愣。

骆笙微笑:“既然你们都这么会剥核桃,那就一起剥吧,等会儿秀姑要拿这些核桃仁做琥珀核桃。”

骆辰:“……”

小七则高高兴兴应一声,拿起一个核桃咔嚓捏破了。

骆笙掸掸落在身上的碎屑,留下两个剥核桃的少年往大堂走去。

红豆迎面撞上骆笙,禀报道:“姑娘,乔寺卿的夫人在雅间坐着,想见您。”

骆笙先前因为去东宫做客,已经打探过太子妃的情况,一下子便反应过来:“太子妃的母亲?”

“就是她,还带着乔二姑娘一起来了。”

骆笙略一沉吟,抬脚去了雅室。

乔夫人等在雅室中,心中焦灼。

骆姑娘恶名在外,不是好相与的,而太子妃那里可等不得了。

门口传来动静。

乔夫人见刚刚离去的丫鬟陪着一名素衣少女走进来,忙起身打了招呼。

骆笙微微颔首:“寺卿夫人。”

乔二姑娘跟着起身,心中恼火。

算辈分,骆笙是后辈;论身份,母亲是太子岳母。

就算今日是上门求助,姓骆的架子未免太大了。

骆笙视线往乔二姑娘身上落了落,问乔夫人:“不知寺卿夫人找我何事,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桌上摆着几样菜,此刻并没动过。

这放在有间酒肆是相当罕见的。

“怎么会。”乔夫人勉强笑笑,而后露出愁绪,“实不相瞒,我是有事来请骆姑娘帮忙。”

“寺卿夫人先坐。”骆笙大大方方坐下来,不露声色接过红豆递来的茶盏。

求她帮忙?

这几个月陆陆续续找她开口说这话的,都是为了请神医。

果不其然,乔夫人接下来的话印证了骆笙的猜测。

“听闻骆姑娘与神医是忘年交,多次请动神医出手。我家中有人生病,实在没了法子,只好厚颜来请骆姑娘帮忙了。”

“原来是这样。”骆笙放下茶盏,露出爱莫能助的神色,“恐怕要让寺卿夫人失望了。我与神医并不是忘年交,之前侥幸请动神医,是正好带去的礼物入了他老人家的眼。”

“既如此,骆姑娘可否代为送礼?乔府定有重谢。”

骆笙摇头:“上一次去请神医时,神医就发话说以后不需要此类礼物了,让我少去烦他。”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想试一试。骆姑娘能不能透露一下先前给神医送去的是什么礼物?”

“抱歉,我不能透露。”骆笙干脆拒绝。

乔夫人面色微变,指尖颤了颤。

乔二姑娘见母亲受挫,忍无可忍道:“骆姑娘,我母亲是真心实意来求你。你若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我们定会满足的。”

骆笙看向乔二姑娘,淡淡一笑:“乔二姑娘觉得我缺什么?”

乔二姑娘一滞。

骆笙收了笑,语气冷淡:“我自然知道乔夫人是真心实意来求我帮忙。可我也说了,神医言明以后不再买我的账,这个帮我帮不了。怎么,令堂真心来求,我就必须得答应?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霸道的事?”

“你——”

“二娘!”乔夫人喝止了女儿,向骆笙赔礼,“骆姑娘不要与她计较,这丫头被我宠坏了。”

骆笙微笑:“能理解。我也被我爹宠坏了。”

乔夫人一阵窒息。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怎么能这么气人!

“骆姑娘,就请你再试试吧。无论能否请动神医,乔府都感激在心。”乔夫人语气带了哀求。

这样低的姿态,是乔二姑娘从没见过的。

她心痛又愤怒,却不敢流露出来。

母亲已经牺牲了脸面,她又怎么能任性呢。

“真的抱歉,我再去打扰神医会被打出去的,帮不上贵府这个忙了。”

乔夫人沉默许久,露出个难看的笑容:“今日叨扰了。”

冷眼看着乔夫人母女离去,骆笙陷入了思索。

乔寺卿府上是谁需要请神医呢?

回府的路上,骆笙交代蔻儿:“回头打听一下乔寺卿府上情况。”

------------

第197章 送别

蔻儿话多心细,转日就打听到了情况。

“乔府只有乔寺卿夫妇、乔二姑娘、乔公子四个主子。今日一早乔寺卿照常去了衙门,乔公子去了学堂……”

加之昨日来酒肆求医的乔夫人母女,也就是说神医不是为乔府四位主子请的。

“乔寺卿的双亲呢?”骆笙问。

蔻儿道:“乔家是北河望族,乔寺卿的双亲不在京城。”

不在京城,那就不是蔻儿一个小丫鬟能打听到的了。

骆笙心念微转。

能让乔寺卿夫人带着女儿亲自来求她帮忙,那位患者身份定然不简单。

乔寺卿的双亲与长女都有可能。

父母关乎着孝道与乔寺卿仕途,长女身为太子妃关乎着乔家将来荣耀。

乔寺卿双亲远在北河,凭直觉,不大可能把李神医请去看诊。

这样一来,需要神医的是太子妃的可能就大了。

有了这个推断,骆笙扬了扬眉梢。

那日她在东宫见到太子妃,可没瞧出气色不好。

那日,她还见到了朝花……

骆笙出了大都督府的门直奔锦麟卫衙门,在衙门口遇到了平栗。

“三姑娘怎么来了?”许是顶着炎炎日头赶了一两个月的路,平栗看起来比离京前黑了些,语气温和依旧。

“来找我父亲。”对于骆大都督几个义子,骆笙态度不冷不热。

以往骆姑娘不把五位义兄当成兄长看,她若是态度太好,反倒奇怪。

更何况进京路上那一场刺杀至今真相不明,就是没有骆姑娘的作为在先,也热络不起来。

平栗显然习惯了这样的态度,笑着道:“我带三姑娘进去。”

骆笙微微颔首,走在平栗身后。

走在前边的青年身材高大,步伐有力,走了数步停下来等她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