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丰:“……”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当他瞎吗?

不,能看上骆姑娘明明是开阳王瞎。

他实在不知道这位小王叔是怎么想的,就不担心骆姑娘把面首当陪嫁?

忽觉浑身一冷,卫丰收起了这些念头:“那我就不打扰王叔与骆姑娘叙话了。”

起身走到邻桌,这才觉得浑身松快许多。

骆笙站起身来:“酒肆快要开门了,我去后厨看看,王爷请自便。”

卫晗颔首,默默喝茶。

“王叔。”

卫晗扫一眼邻桌:“嗯?”

“您每日都来啊?”卫丰也不想没话找话,可这么近的关系却一人一张桌,还不说话,未免太尴尬了。

“嗯。”

卫丰被对方的言简意赅噎得缓了缓,才道:“有间酒肆价格不菲,莫非骆姑娘给王叔打折?”

打折?

一听这话,卫晗脸色微冷。

这是讽刺吗?

“不需要打折。”卫晗淡淡道。

卫丰摸了摸鼻子。

明白了,不差钱。

他作为王世子也有年俸,可来有间酒肆吃饭还是感到肉疼。

不是年俸低,是真的贵。

开阳王就不一样了,身为亲王从朝廷领的年俸是他五倍之巨,更别提在北地的收入。

卫丰忽然不想说话了。

尴尬就尴尬,总比听别人炫耀强。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时候,到了酒肆开门的时间。

第一个走进来的客人让卫丰一愣。

“大哥?”

走进来的卫羌听到这声招呼,眼神一冷。

卫丰起身见礼,忙改了口:“殿下,您怎么来了?”

卫晗跟着起身,不冷不热打了声招呼。

卫羌见卫晗与卫丰都在,其实也很意外,边走边道:“按着父皇的吩咐走了一趟安国公府,想着快到酒肆开门的时候了,打算用过晚饭再回宫。”

走到近前,卫羌迟疑了一下,而后识趣在卫丰对面坐下。

不用问,定是开阳王不乐意与卫丰同坐。

“堂弟怎么有闲暇来吃酒?”坐下后,卫羌问道。

卫丰心里对卫羌有些不满。

大哥既然都去安国公府慰问了,为何就不能顺便去一趟平南王府?

母妃因为父王的事心情不佳,见到大哥说不定就好了。

就算不为了母妃,父王都成那个样子了,难道也不能令大哥多看看?

世人都以为平南王府出了个太子如何风光,甚至连他年少的时候也这般想过。可这些年过来,他却渐渐看清了。

大哥对父王派人杀了清阳郡主怀恨在心,平南王府在大哥心中的分量恐怕没有几分。

可明明享了好处的是大哥。

尽管心中不满,卫丰面上却半点不露,叹道:“母妃胃口不佳,我来买些酒菜带回去给她尝尝。因为时间尚早,就先吃一点。”

“现在有间酒肆可以外带了?”卫羌意外扬眉。

卫丰薄唇微抿。

大哥首先关心的竟是酒肆能否外带,而不是问一问母妃的情况。

这般想着,那丝不满又多了些。

第283章 半醉

“客官要吃什么呀?”蔻儿笑吟吟问。

卫羌看了看卫丰。

卫丰忙道:“点了一份鱼丸锅子,说是能吃到七种鱼肉。”

卫羌登时想到了那日吃的锅子。

圆滚白胖的鱼丸,鲜美入味的汤汁,吃到口中又香又烫,吞入腹中暖暖的格外熨帖。

不知是不是吃得舒服的缘故,那晚他总算睡了个好觉,是亲手杀了朝花后再没有过的。

只可惜后来流言四起,不便总往宫外跑,就再没吃过。

卫羌一时被勾起了馋虫,再加了一两样小菜作罢。

骆笙立在大堂通往后厨的门帘后,从缝隙默默盯了一瞬,走进后厨。

秀月正用一口大锅煮鱼丸。

颜色不一的鱼丸在沸水中起起伏伏,调皮又讨喜。

“秀姑。”骆笙喊了一声。

秀月看过来。

骆笙微笑:“太子来了,多用点心,务必让太子殿下吃得满意。”

秀月握着笊篱的手一紧,平静道:“姑娘放心就是。”

不多时,红豆把热气腾腾的鱼丸锅摆上了桌。

一股奇香飘到卫晗鼻端,他这才想起一件事:忘了点菜。

“石焱——”平淡的语调响起,带了一点尾音,落在石焱耳里却恍如惊雷,震得他肝颤。

“卑职在。”

“点菜。”

石焱没有挨骂,心中一阵庆幸,忙道:“主子,店里新推出了酸菜白肉锅,您要不要尝尝?”

“酸菜白肉锅?”卫晗扬眉。

昨日来还没有这道菜。

石焱笑呵呵道:“是啊,这不是天越发冷了,东家说吃白肉不会感到油腻,所以可以推出来了。对了,主子,这道菜还是按着您以前送东家的菜谱研究出来的,这个时候吃特别香。”

盯着石焱嘴上的油光,卫晗淡淡问:“你吃过了?”

石焱觉得这个问题十分棘手,脸上笑意有些僵:“啊……就是试菜……您也知道的,一道新菜总得由几个人尝过味道反应一下问题才好端上桌,这是对食客们负责嘛。”

问题?秀姑做出来的菜当然没有问题。

可他要是不这么说,他就要摊上大问题了。

十月份了,养得又白又胖的大白该放血了,到时候他这养鹅人何去何从还难说呢。

“真的是按着那菜谱做的?”

“是啊,秀姑本来不会做这道菜。”

卫晗眼中流泻出丝丝笑意:“那就上两份吧。”

这样看来,他送的礼物骆姑娘还是能用上的。

等到飘着酸香的酸菜白肉锅端上桌,卫晗升起一丝明悟:送菜谱比送鲜花实在多了。

那一次的芙蓉花骆姑娘压根没收,后来的菊花勉强收下做成了菊花肉。

而菜谱不但痛快收下,还能时常翻看。

石焱立在一旁看着主子傻笑,默默翻了个白眼。

主子在想啥呢?莫不是觉得送菜谱靠谱?

呵呵,怎么不想想看菜谱的是秀姑,又不是骆姑娘。

赵尚书闻着香味走进来,一看先到的三人,眼睛就直了直。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太子、开阳王、平南王世子凑一起了?

呃,这么说也不准确,是太子与平南王世子一桌,开阳王独自一桌。

可人家开阳王一个人吃两个锅子,太子与平南王世子两个人吃一个锅子,这财力差距是不是有点大了?

自从成为有间酒肆的熟客,管着刑部的赵尚书对钱财这方面突然无师自通变得格外敏锐。

赵尚书向三人见过礼,找了个空桌坐下了。

请客肯定是没人请客了,还是自力更生吧。

“客官要吃什么?”

“是不是有新菜了?”赵尚书说着这话,眼睛直往卫晗那里瞄。

“新出了酸菜白肉锅。”

“那就要一份酸菜白肉锅。”赵尚书果断道。

虽然鱼丸锅子很适合他这个年纪的人吃,可有新菜必须要尝尝。

“好勒。”红豆脆生生应一声,扭身去传菜。

赵尚书一眼瞥见走进来的钱尚书,忙道:“等等!”

红豆停下来,钱尚书也脚步一顿。

赵尚书笑呵呵邀请:“钱兄,咱们拼个桌。”

钱尚书胡子险些气歪了。

这个铁公鸡,说一声请客会死吗?

不过一瞧卫晗桌上的白肉锅,钱尚书忙应下来。

拼桌可以吃两种锅,就像上次他和老赵一起吃鱼丸锅、羊肉锅一样。

赵尚书豪气干云:“再来一份鱼丸锅子。”

陆陆续续有酒客闻香赶来。

每个人都忍不住多瞄两眼。

开阳王一个人吃两个锅子,赵、钱二位尚书吃两个锅子,太子与平南王世子吃一个锅子……

莫非是那次太子请客,亏空有点大?

在众人隐晦的关注下,无论是卫羌还是卫丰,看一眼摆在眼前快要见底的鱼丸锅都有些不自在了。

卫丰皱眉吩咐蔻儿:“再上一份白肉锅,一份羊肉锅。”

柜台边,骆笙扬了扬唇角。

酸香的白肉锅与香辣的羊肉锅可比鱼丸锅更适合加料。

希望两兄弟能吃得开心。

这般想着,骆笙不由扫了窗边那道绯色身影一眼。

骆笙抿唇笑了。

还要感谢开阳王胃口好,带了个好头。

那人忽然抬眸看过来,举了举酒盅。

骆笙微怔,随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蔻儿跑到后厨传菜:“秀姑,太子那一桌再上一份白肉锅,一份羊肉锅。”

秀姑点头示意知道了,目光越过蔻儿,落在不知何时立在厨房门口的骆笙身上。

“多用点心。”骆笙平静说了一句,转身出去。

秀月默默琢磨着骆笙的话。

多用点心。

这句话郡主刚才就说过一次,而这一次虽然一字不差,却在“多”上加重了语气。

秀月眸光微闪,面无表情搅拌了一下沸腾的汤锅。

酸菜白肉锅与香辣羊肉锅很快摆在卫羌二人面前。

两个锅子都味重,自然少不了烧酒来配。

许是酒菜太美味,许是大堂吃酒的气氛太好,一来二去,二人手边酒壶越来越多。

窦仁立在卫羌身后,几次欲言又止,可想一想这些日子太子的烦闷,还是忍住了。

“殿下。”卫丰突然喊了一声。

卫羌用带着酒意的目光看着他。

“你今日怎么不去看看父王、母妃呢?”

第284章 失态

如果放在平时,卫丰绝对问不出这话。

曾经对兄长的仰慕,早随着卫羌对平南王府的微妙态度而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混合着不满、费解、不平等种种复杂心情。

但在这个时候,卫丰不知为何就脱口而出,甚至带出明显的埋怨来。

酒气随着怨气一起喷过去。

卫羌的火气一下子被挑了起来。

太子妃的毁容,皇上暧昧不明的态度,身为嗣子多年来的如履薄冰,朝花的刺杀,以及……对新目标的求而不得。

每一桩事都如一块石头往他心头上压,一块接一块,终有难以承受的时候。

“卫丰,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卫丰一听也恼了,只是还记得把声音放低:“我这不叫管,我只是问一问。难道你对父王、母妃一点不关心吗,大哥!”

“卫丰,注意你的言辞。”

“注意言辞?”卫丰只觉一股怒火冲上脑门,冷笑道,“我说什么了?喊你一声‘大哥’就这么令你不快?”

“你喝醉了。”卫羌板着脸起身。

卫羌要离开的举动刺激到了卫丰。

他把酒杯一扔,猛然站了起来:“我没喝醉!我只是问问你为何不顺便去看看父王、母妃,难道你不知道父王现在与废人无异,母妃茶饭不思吗?”

随着酒杯落地,场面登时一静。

听卫丰吼出这些话,酒客们面色复杂。

咳咳,原本还不知道平南王府情况这么糟,现在知道了。

众人注目下,卫羌脸色铁青:“不要耍酒疯,你赶紧回王府吧。”

“你和我一起回。”卫丰伸手去拽卫羌。

“大胆!”窦仁拦住卫丰,斥道,“世子若是再惊扰殿下,就休怪太子近卫冒犯了。”

“你给我滚开!”卫丰一脚踹开窦仁,骂道,“狗奴才,我和我大哥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窦仁一个趔趄,恰好扑在了赵尚书那桌上。

小火炉煨着的酸菜白肉锅一下子被打翻,全都扣在了窦仁身上。

窦仁进宫多年,自觉很能沉得住气了,可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也挡不住小火锅真的烫啊!

一声惨叫登时响彻云霄。

挂了一身酸菜叶子加白肉片的窦公公疼得神情扭曲,来回打转。

柜台边,骆笙暗叹口气。

可惜入冬了,衣裳太厚了。

赵尚书胡子颤个不停,险些掉泪。

心疼死了啊,这么香的酸菜白肉锅,薄薄的大片,肥而不腻的五花肉,才吃了一小半啊!

这是他从收到的炭敬里抠出来的私房钱啊!

大头?大头当然全被夫人收走了。

然而这是伺候太子的内侍,只能认倒霉了。

守在门外的太子护卫听到动静冲了进来。

卫羌头疼欲裂,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送他去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