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你那厨娘手艺真好,我还挺喜欢吃酱肘子的。”

酱肘子吃起来肯定比这烧鸡还香。

骆笙弯唇:“那明日我带酱肘子来。”

牢头乐了,心道传闻不可信啊,骆大都督的女儿还是挺懂事的。

“我父亲今日精神还好吧?”

牢头吐出一根鸡骨,懒懒道:“好着呢,吃得多睡得香。”

小姑娘每天都问,左不过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心情怎么样这些问题。

他都听烦了。

“那就好。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给父亲送饭,还要劳烦大哥多多关照家父。”

“放心,放心。”牢头嗦着鸡骨头,不耐烦摆了摆手。

骆笙拎着空食盒转身,一步步往前走。

负责领路的衙役亦步亦趋跟在身旁。

领路衙役本是没这个耐心的,接受小姑娘给的吃的多了,也就有了耐心。

身后,惊慌的声音传来:“头儿,出大事了!”

骆笙脚步一顿,自然而然转过身去。

狱卒气喘吁吁跑了出来,脸色仿佛见了鬼:“毒,骆大都督的饭有毒——”

“你说清楚点儿!”牢头脸色顿变。

那个才走出没两步又停下的小姑娘冲了过去,一把揪住狱卒衣襟:“什么意思?我父亲中毒了?”

狱卒被看着弱不禁风的少女摇得说不出话来,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刚才被骆大都督这么拽着,脖子还疼着呢!

牢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一呆,等反应过来,就见骆笙把食盒一扔,哭着跑了。

最可怕的是,她还边跑边哭:“赵尚书,有人给我父亲下毒——”

牢头再次愣住。

狱卒终于缓过来了,猛拽了牢头一把:“头儿,麻,麻烦了啊!”

牢头推开狱卒,拔腿就往地牢里跑。

他当然知道麻烦了啊!

赵尚书与钱尚书正在抢最后一块肘子片,隐隐约约听到女孩子的哭喊声。

咦,听声音很耳熟,好像是骆姑娘。

这么一分神,那片肘子就到了钱尚书嘴里。

“老钱!”赵尚书气急败坏。

钱尚书慢条斯理嚼着肘子肉,好心提醒道:“赵兄,我好像听到骆姑娘喊你呢,估计你有事做了。”

真的是骆姑娘?

赵尚书顾不得争了,把筷子一放走了出去。

迎面就见一个少女旋风般跑来,到了近前拉着他的衣袖就哭:“赵尚书,我父亲中毒了!”

“中,中毒?”赵尚书一惊,声音都变了。

少女泪流满面:“有人在饭菜里给我父亲下毒!”

“饭菜里下毒?”赵尚书忽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声音颤抖,“大都督怎么样了?”

骆笙眨眨眼,哭得更厉害了。

赵尚书一甩袖子,拔腿往地牢赶去。

钱尚书走出房门,微微摇头。

看吧,他说来帮忙,老赵还说用不着,这不事情就来了。

赵尚书赶到牢房,看到了面色铁青的骆大都督,以及一地的死老鼠。

至于狱卒,自然忽略不提。

“赵尚书来了。”骆大都督面色沉沉看了赵尚书一眼。

赵尚书跑得老腿都要断了,扶着栅栏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谢天谢地,大都督没事。看骆姑娘那样,他还以为被毒死了!

“赵尚书,这是怎么回事儿?”骆大都督指着一地死老鼠,语气冰冷,“皇上还没给我定罪呢,就有人迫不及待要我性命了,赵尚书打算怎么办?”

赵尚书惊魂普定,正色道:“自是要报给皇上知晓。”

第308章 争取到的时间

听了赵尚书这话,骆大都督坐下来不吭声了。

阴暗的地牢,打翻的食物,死去的老鼠,形成一幅可怖的画面。

赵尚书擦了擦额头冷汗,吩咐人去喊林腾,并匆匆离开地牢。

骆笙正等在牢房外,一见赵尚书出来就扑上去,哽咽道:“赵尚书,我父亲怎么样了?我想进去看看,这些人拦着不许。”

赵尚书此刻心急火燎,忙道:“骆姑娘,地牢不是随便能进的,特别是发生了这种事,就更不能进了,不然回头调查起来更是麻烦,你说是不是?”

骆笙勉为其难点头,急切问道:“那我父亲如何了,有没有事?”

“大都督没有大碍。”

“真的?”

“我还哄你一个小姑娘不成?”

骆笙往后退两步,脸上露出庆幸的笑,而眼角还挂着泪珠。

赵尚书心中一叹,给钱尚书递了个眼色,再交代几句匆匆走了。

见骆笙立在牢房口不动,钱尚书咳嗽一声:“骆姑娘,别站在这了,等会儿恐怕还要找你问话的。”

骆笙擦擦眼角,微微点头。

很快林腾匆匆赶来,迎面遇到骆笙,脚下一顿:“骆姑娘,你暂时先不要离开衙门。”

骆笙颔首:“好。”

林腾这才从她身边走过,快步进了地牢。

骆笙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道消失在地牢口的背影,而后挺直脊背大步往前走去。

林腾走到关押骆大都督的牢房处,守在此处的衙役纷纷见礼。

骆大都督往外看了看,面色凝重。

“没有动过这里的东西吗?”林腾问。

熟悉他办案习惯的衙役忙道:“林大人放心,什么都没动过。”

“打开牢房门。”

一名狱卒上前,哆嗦着手把牢门打开了。

林腾大步走了进去,对骆大都督抱拳:“大都督,下官奉命前来调查您的饭菜投毒一事。”

骆大都督点点头。

林腾在牢房中走了几步,蹲下身来检查那些死去的老鼠。

“大都督,这些老鼠吃了什么?”

“汤羹。”

林腾沉默片刻,问:“这些饭菜都是骆姑娘送来的吧?”

“不错。”

“骆姑娘送的饭菜很好吃。”林腾轻声说了一句,看着骆大都督。

骆大都督面无表情与之对视,随后便听到那眸光深沉的年轻人问:“大都督怎么舍得被老鼠抢食?”

骆大都督冷笑:“林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都督别误会,在下只是问清楚所有想到的可能。”

“我吃肉馒头时走了一下神,没想到那只最肥的老鼠就把汤罐打翻了。我就是再不舍也没办法,总不能从老鼠嘴里把汤羹抢回来吧?”骆大都督说着指指一名狱卒,“当时他也看到了,还说这里的老鼠连人都敢吃。”

林腾看向那名狱卒。

狱卒忙道:“小的看到了。这些老鼠闻着香味根本不怕人,赶都赶不走的……”

林腾放下这个疑问,再问骆大都督:“大都督可有发觉什么异常?”

“异常?”骆大都督紧紧锁眉,突然脸色一变想到了什么,“今日送来的食盒分量比往日轻了些,算异常么?”

“轻了?”

骆大都督点头:“之前食盒里总有的卤味拼盘今日没见到,食盒空了一层。”

林腾神色凝重起来。

有间酒肆是夏日开张的,而天热的时候人们更喜欢吃卤味凉菜,可以说有间酒肆的名号是靠着卤味打响的。

骆姑娘给父亲送饭,卤味定然不会少。倘若前几日都有而今日没有,那只有一种可能:食盒被送往牢房的中途有人打开过。

林腾视线在衙役中扫过,落在牢头身上。

迎着那道锐利目光,牢头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喊道:“林大人明察啊,小的只是忍不住偷吃了卤味,绝对没有给骆大都督下毒!”

守在此处的衙役小声议论起来。

林腾冷冷问:“空盘子呢?”

“被,被小的随手丢掉了。”牢头冷汗直流。

“去找。”

……

骆笙也没逃过被问话。

“骆姑娘送饭给大都督,食盒可有经过旁人之手?”

面对神色冷肃的青年,骆笙语气镇定:“没有。”

“骆姑娘仔细想清楚。”

骆笙摇头:“真的没有。这几日在酒肆十分清闲,给父亲准备的饭菜都是我看着厨娘做好装盒,由我一路提着送来的。送来后交给了牢头,就不清楚了。”

这时一名衙役走来,凑在林腾耳边说了几句。

林腾紧锁眉头点了点头,对骆笙道:“骆姑娘暂且回去吧,若是有事,会再请你来。”

骆笙微微点头,喊了一声林大公子。

林腾语气放缓:“骆姑娘还有事?”

骆笙抿了抿唇,正色道:“请你保护好我父亲,早些查明真相。”

林腾颔首:“职责所在,我会尽力而为,只是从明日起骆姑娘就不必送饭来了。”

骆笙垂眸不语。

林腾想要宽慰几句,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道:“我让属下送骆姑娘出去吧。”

“嗯。”

等到骆笙离开,林腾立刻向赵尚书禀报了初步查出来的情况。

赵尚书有了这些讯息,匆匆进宫面圣。

宫中这几日的气氛有些低沉,连皇上与贵妃娘娘赏歌舞的乐事都少了。

永安帝在养心殿见了赵尚书,听完禀报,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连个人都看不好,你们是干什么的?”

赵尚书跪下来:“臣有罪!”

“去查,把谁对骆驰下手,给朕查个一清二楚!”

赵尚书向永安帝禀报过,算是完成一桩任务,得了这话赶忙跑了。

永安帝起身,负手在殿中来回踱步。

自从骆驰春日遇刺,那件被埋在记忆深处的旧事又被翻了出来,令他莫名有些不安,这才派了开阳王前去查探。

而今,骆驰犯事进了刑部大牢,竟然还有人要他性命?

看来牵扯到镇南王府的这些事远比想象中复杂……

永安帝心中无数念头翻腾,神情越来越凝重。

有人想要骆驰死,他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离开刑部衙门的骆笙径直回了骆府,凝重的神色掩盖下,是一颗落定的心。

时间,总算有了。

第309章 退亲

夜渐深,偌大的开阳王府仿佛陷入了沉睡,一片静悄悄。

一处书房里还亮着一盏孤灯,把朦胧的光晕从屋内映照到屋外,成了这冬夜里难得的暖色。

身着雪白里衣的卫晗在灯下静静看书,雪衣乌发,瞧着比白日里多了几分冷清。

咚咚咚。

书房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

一名年轻人推门而入,抱拳道:“主子,骆府那边传来消息,说骆大都督所用的晚饭中有毒。”

卫晗把书卷随意一放,眼神有了些微变化:“说说具体情况。”

“说是骆姑娘送去的晚饭中汤羹被老鼠打翻抢食,结果那些老鼠被毒死了……”

“是么?”卫晗眼底似乎蕴了某种光亮,语气温和,“赵尚书进宫禀报给皇上了?”

年轻人应是。

卫晗牵了牵唇角,语气越发温和:“退下吧。”

年轻人躬身退下。

随着房门轻轻关拢,被年轻人带进来的寒风随之散去,屋内温暖如初。

烛火晃了晃,那盏孤灯似乎也亮堂起来,越发清晰照亮了男人的眉眼。

他的眼底藏了深深笑意,脑海中浮现的是酒香弥漫的酒肆大堂里那道素色身影。

那是他熟悉到哪怕闭上眼睛只听脚步声,也能分辨出是她的那个姑娘。

她说她来争取时间,果然就做到了。

卫晗忍不住微笑,却又不明白这与有荣焉的感觉从何而来。

烛泪堆满了烛台,夜更深了。

他起身吹灭微弱的烛火,干脆直接歇在书房的矮榻上,辗转反侧之余一个念头越发迫切:明日要早点去有间酒肆吃饭。

笼罩着夜色的骆府中,同样有人在等着骆笙。

“站在这里干什么?”骆笙看到等在石阶上的少年,微笑着问。

骆辰迟疑了一下,才道:“你今日回来比平日晚,是不是去衙门遇到什么事了?”

之所以迟疑,是处境已经够糟糕,不想再听到更糟糕的事。

可连骆笙一个女孩子都无畏面对,他怎么能逃避。

他不只是骆笙的弟弟,也是骆府的小主人。

“边走边说吧。”

骆笙举步往前走,骆辰默默走在身侧。

“给父亲送去的饭菜,被人下了毒。”

骆辰脚步一顿,眼神微沉:“父亲没事么?”

“没事,有毒的羹汤恰好被老鼠弄翻,被老鼠吃了。”

“呃。”骆辰拧眉往前走,走出数步轻声问,“父亲一时半会儿是不是不会被定罪了?”

骆笙侧头看他。

十三岁的少年,面容还很青涩,眼神却深沉明亮。

骆笙弯唇笑了,轻声道:“是啊,大人们总要好好查清楚。”

骆辰闷头走着,快要到岔路口时又低声问了一句:“大人们真的能查清楚么?”

那个下毒的人——

他深深看了身侧少女一眼,心头莫名有些不安。

别人不会往骆笙身上想,他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