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表现不好,回头骆姑娘打他耳光找谁说理去?
领头官差心里苦,同样不能言明,只好板着脸装大义凛然:“还是在外头说清楚好。”
得到消息的长春侯匆匆走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领头官差拱拱手:“侯爷,是这样的,咱们哥几个正巡逻,忽然听到人喊打劫,赶过去就看到这几人把人堵在胡同里抢劫呢。咱们把打劫的拿下,一问才知道劫匪竟然是贵府家丁,说是要拿回被这几个混混带走的五千两银票。”
长春侯并不知道杨氏这番安排,此刻又惊又怒,看向那几个家丁。
几个家丁想跪下向长春侯解释,又怕这么一来坐实了身份,一个个憋得脸通红。
他们没招认啊,是这些官差张口乱说的!
也是怪了,这些官差怎么知道他们是长春侯府的人,还知道堵住那几个混混是为了追回被拿走的五千两银票?
更怪的是这些官差明明身手不咋样,交手时却总是脚下打滑,没多久就被对方拿下了。
面对脸色铁青的长春侯,几名家丁惶恐又委屈,只觉没了活路。
侯府家丁众多,长春侯本来认不全,奈何这几人都是其中出色的,自然瞧着面熟。
长春侯立刻看了管事一眼。
管事隐晦递了个眼色。
长春侯一颗心陡然沉下去。
看来五城兵马司的人说的是真的!
他刚处理了长子的事,原以为能得一阵子清净,没想到又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领头官差咳嗽一声:“侯爷,刚刚已经从街坊们口里得到求证,这几名劫匪确实是贵府家丁。不知您对此事是否清楚,若是纵仆行凶——”
长春侯一个激灵,怒火立刻被惊恐压下了。
此事已经闹到人前,他万万不能背上纵仆行凶的罪名!
长春侯府在皇上眼里本就可有可无,若有人揪着不放闹到皇上面前,皇上定然不会袒护。
京城勋贵多如牛毛,皇上恐怕正愁无法缩减国库开支呢。
长春侯冷冷盯着管事,厉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人是你安排的?”
管事一听长春侯这话犹如五雷轰顶,眼前发黑。
完了,侯爷这是要他背锅!
“我问你话呢。”长春侯冰冷的声音传来,一字字如重锤,砸在管事心头。
管事白着脸弯下腰,颤声道:“都是小的一时糊涂,心疼那么多银子便宜了几个混混,就打发他们几个去把银票追回来……”
说未说完,管事便瘫软在地,坐在雪地上浑身发抖。
这个锅他能不背么?
显然不能。
他一家老小十几口都捏在侯爷与夫人手心里,要是不站出来背这个锅,死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了。
管事这般想着,浑浊的泪顺着眼角淌下来。
泪是热的,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坑,又很快被飘下的雪覆盖。
许栖冷眼看着这一切,心情快意又复杂。
刚刚还对他阴阳怪气的管事,转眼就成了落水狗,人生还真是无常。
他不由去看长春侯。
长春侯没有往少年所在的方向看一眼,强笑着对领头官差道:“实在惭愧,怪我没有约束好家仆,让他做出这种荒唐事。差爷把这糊涂东西带走吧,侯府绝不袒护。”
领头官差点点头:“多谢侯爷体谅,咱们确实要把人带回衙门交差。”
主要是向骆姑娘交差啊。
抓走长春侯府的大管事,想必那位小姑奶奶该满意了吧?
长春侯暗暗松口气。
牺牲一个管事了结此事,还算能接受。
当然,管教下人不严也不是什么好名声,但比起纵仆行凶就好太多了。
“那就不打扰侯爷了。带走!”
眼前官差要走,三角眼忍不住了:“等一等——”
无数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三角眼下意识挺了挺身子,扬声问:“那咱们的五千两银子怎么办?”
长春侯一愣:“什么五千两银子?”
那几个酒囊饭袋不是被五城兵马司的人给捉到了,还有银子什么事?
“是这样的,贵府家丁打劫咱们的时候,装银票的匣子被个小乞儿浑水摸鱼抢走了。那小乞丐跑得飞快,肯定是找不回来了,侯府是不是得弥补一下咱们的损失啊?”
第362章 我觉得
一阵寒风刮过,卷着雪花拍打在长春侯脸上。
怒火从心头冒起,直窜脑门。
这几个小混混还真把长春侯府当软柿子捏了!
三角眼并没有被长春侯难看的脸色吓退:“侯爷,咱们可不是无理取闹啊。您想想,要不是贵府家丁追过去抢咱们的钱,一个小乞儿能把钱匣子抢跑?铁定不能啊!现在五千两银子没有了,小乞儿也找不到,那这损失是不是该侯府负责?毕竟没有侯府家丁抢劫就没有小乞儿浑水摸鱼……”
三角眼又念叨开了。
看热闹的人一听,似乎很有道理……
长春侯一字一顿问:“你的意思,是让侯府再出五千两银子?”
三角眼忙摆手:“不是让侯府再出五千两银子,是该出才对。侯府把咱们的损失弥补了,侯府家丁当街打劫这事儿才好过去,侯爷说是不是?”
众目睽睽之下,长春侯面罩寒霜,一时无言。
对付几个小混混当然不难,可这么多人瞧着,为了堵住这些人的嘴有些话就不好说。
三角眼眼珠一转,扫到领头官差身上,笑嘻嘻道:“当然了,没有护住钱匣子咱们也有一定责任。而且要是没有这些差爷,咱们护不住钱匣子不说,说不准小命还丢了呢。干脆这样吧,侯府出了这五千两,咱们与差爷们二一添作五,一边一半。”
本来准备押着侯府管事与家丁回衙门的众官差眼睛都放光了。
五千两银子二一添作五,那就是两千五百两!
两千五百两啊,好歹分一分,也抵上他们好几年的俸禄了。
走?当然不可能走了,长春侯府不拿出这笔银钱,谁也别想让他们走!
长春侯明显可见一队官差脚底仿佛生了根,望着他的眼神格外热切。
这份热切令长春侯肝都颤了,面色铁青看向三角眼。
三角眼站在离他不足一丈远处,脸上挂着嬉笑,眼神笃定。
长春侯心头寒意直冒,想到一种可能:这几个小混混背后是不是有人指点?
五千两放到谁家都不是小数目,就算这几个小混混在人前闹腾,他也不想出。
可这个小混混一句话就把五城兵马司的人拉到了一起。
财帛动人心,平白掉下这么一大笔银子,谁会往外推?
侯府的人还在这些官差手里捏着呢,带到衙门怎么定案都是有门道的。这种情况下,他能不出这笔钱吗?
小混混一句话逼得他不得不出这个血,他可不信几个下三滥能有这个脑子。
三角眼笑呵呵催促:“侯爷,您看咱们也等这么久了,要不早点把钱结了吧,兄弟们还等着去千金坊呢。”
长春侯看向领头官差。
领头官差一脸期待看着他。
长春侯只觉一口浊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堵得他喘不上气来。
可尽管心疼得滴血,也不可能在大街上僵持下去。
长春侯缓缓吸了口气,吩咐下人:“去跟夫人说,取五千两银票来。”
三角眼乐了,对着长春侯拱拱手:“侯爷真是仁义啊。”
一队官差喜不自禁。
领头官差忍不住扫了一眼人群。
人群里,一袭青色斗篷的少女仿佛一株立在风雪中的青松,从容又镇定。
本来领头官差看到那张俏丽的面庞就脑仁儿疼,这一刻却觉得好看极了。
两千五百两银子呢!
杨氏等在堂屋里正心头惴惴,就等来了取五千两银子的消息。
杨氏当场傻了眼。
这可是五千两,不是五十两、五百两,再拿出去连过年的钱都没了!
“夫人,侯爷还等着呢。”
杨氏缓过神来,颤抖着唇吩咐心腹婆子去取钱。
大门外,三角眼一直探着脖子往里头看,丝毫不掩饰满脸的迫不及待。
长春侯瞧着心烦,干脆移开了视线。
他看到了许栖。
许栖情不自禁浑身一僵,然后就看到长春侯漠然看向别处。
少年死死咬着唇,一颗心彻底冷了。
长春侯看向别处后,轮到他浑身一僵。
人群里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孩子是谁?
骆笙见长春侯留意到她,微微一笑。
长春侯嘴角一抽。
没有眼花,就是骆姑娘!
本来还在为银子心疼的一颗心登时揪紧了,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魔星怎么来凑热闹了,该不会再出幺蛾子吧?
不会,钱他也出了,还能怎么闹?
再说,这关骆姑娘屁事!
长春侯想着这些,一时连下人去而复返都没注意。
“侯爷。”下人喊了一声。
长春侯回神,冷声道:“给他!”
下人把一个小小的匣子递过去。
长春侯看着钱匣子,心口又开始疼了。
同样这么一个钱匣子,不久前才给了这玩意儿,现在又给出去一个,他早晚弄死这几个小混混!
三角眼接过钱匣子,拿出银票清点一番,递了一沓给领头官差:“差爷,您收好了。”
领头官差立刻把银票往怀里一揣,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走!”
这么多银钱,就算他们是官差都可能被人下黑手,还是早早赶回衙门分钱才安全。
当然了,这笔钱不可能他们这些人独吞,孝敬上头才是大头。
三角眼几个混混更是脚底抹油,眨眼不见了人影。
人们见没热闹可瞧了,意犹未尽叹口气,准备散去。
大冷的天,也该回家吃烤红薯了。
长春侯冷着脸抬脚往里走。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侯爷先不慌走。”
长春侯脚下一顿,转过身来。
要散去的人立刻循声望去。
瞧瞧他们看到了谁?居然是骆姑娘!
这下也不觉得冷了,更不想吃烤红薯了,还是看热闹最重要。
“侯爷还记得我吧?”骆笙唇角含笑问。
长春侯强忍着不耐问:“骆姑娘有什么事?”
骆笙眸光微闪,纯粹以一副看热闹的口吻笑道:“我琢磨了一下,有些讲不通啊。贵府管事派人去追回银子,侯爷与夫人都不知情?”
长春侯脸色一沉:“骆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骆笙笑笑:“五千两呢,要是追回来,侯府管事敢私吞?侯爷真不知情的话,不如去问问侯夫人,我觉得她铁定知情。”
第363章 有后续
长春侯险些气歪了鼻子,盯着骆笙的眼神直冒火。
这个黄毛丫头,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骆姑娘不要信口雌黄。”
骆笙眨眨眼:“侯爷莫要随便给人扣帽子,我怎么信口雌黄了?事情明显不对劲,还不许别人说说啊。侯爷可别欺负我读书少,我记得有句话叫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连君王都不会堵住百姓说话的嘴巴,侯爷还不许我说话?”
长春侯抽动着嘴角,很想骂人。
读书少还这么能说?真想把这黄毛丫头的嘴巴封上!
“骆姑娘说笑了,本侯怎么会不让你说话?但这不代表能无凭无据胡乱揣测,骆姑娘说是不是?”长春侯心中再恼,碍于骆笙的身份也只能好好说,余光扫着热情高涨的人群心里就更恼了。
骆大都督怎么就翻身了呢!
要是这次骆大都督完了,他第一个饶不了这丫头。
看着气得脸发黑的长春侯,骆笙笑吟吟道:“我和侯爷想法不一样,我觉得行得正站得直就不怕人揣测。之前人们传我觊觎开阳王美色,我拦着了吗?”
长春侯表情一阵扭曲。
这黄毛丫头脸皮太厚了!
围观众人亦齐齐翻了个白眼。
当然不会拦着了,骆姑娘这明明是占便宜啊。
骆笙恍悟:“街坊邻居们都能议论,侯爷却独独不许我说话,难不成侯爷对大都督府有意见?”
长春侯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骆大都督出狱后,大都督府正是鲜花着锦之时,他哪能得罪这个人。
长春侯暗吸口气稳住情绪,强笑道:“骆姑娘误会了,本侯对大都督府怎么会有意见。骆姑娘尽管猜测吧,但本侯确实不知情,内子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侯爷问过侯夫人了?”
长春侯当然不会掉进这个陷阱。
他要说问过了,那就证明出来前就知道下人追讨银子的事了,这样的话他与杨氏必然有一个是知情的。
长春侯只好道:“本侯相信内子。”
骆笙呵呵一笑:“侯爷倒是信任侯夫人,可万一侯夫人辜负了侯爷这份信任呢?”
“断无这种可能!”长春侯说得斩钉截铁,心里却恼火不已。
被官差带走的管事正是杨氏得用的,此事定是杨氏安排的无疑。
可他只能咬牙不认,不然侯府麻烦更大。
骆笙弯唇浅笑:“侯爷与侯夫人还真是夫妻情深。”
大姐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嫁给这么一个男人。
“行吧,侯爷乐意相信就相信,反正明眼人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儿。我是觉得当继母的那么痛快拿出五千两银子不正常,存着抢回来的心思才说得通。”骆笙一副没了兴趣的样子,转身便走。
长春侯盯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嘴唇抖了半天。
这黄毛丫头跳出来就是故意给他添堵?
长春侯大步走进侯府,直奔杨氏那里。
“你们都出去!”一进屋,长春侯便发了话。
屋里伺候的人默默退了出去。
杨氏迎向一身寒气的长春侯:“侯爷——”
长春侯猛然捏住杨氏手腕,厉声道:“蠢妇,你是不是非要把侯府折腾垮了才满意?”
杨氏浑身一颤,委屈不已:“侯爷,您怎么这么说我——”
“不要废话!我问你,让人追回银子是不是你的意思?”长春侯不耐烦打断杨氏的话。
杨氏僵着脸色,愣愣看着长春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