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狠狠戏弄了他一把的神秘人。

既然送上门来,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他不信与兴叔联手还拿不下那人。

被发现秘密的惊惧化作怒火与杀意,朱五打开了院门。

门外立着的少女对朱五弯唇浅笑。

朱五一愣,很快掩去异样,带着几分惊讶问:“东家,您怎么来了?”

“来找朱先生有些事。”

朱五心中惊疑,一时忘了反应。

骆笙笑笑:“怎么,朱先生不请我进去么?”

朱五这才回神,忙侧开身子:“东家请进。”

骆笙走进来,便看到了刚才只闻其声的男子。

瞧着五十上下,身材高大,双目有神,此时正面无表情看过来。

朱五忙介绍:“这是我一位远房叔叔,今日进京来投靠我。兴叔,这是我们酒肆的东家。”

兴叔冲骆笙拱手。

骆笙颔首回礼,突然喊道:“石焱——”

石焱兄弟立刻现身,一左一右守在骆笙身侧。

朱五眼神一紧。

骆姑娘是敲门进来的不错,石焱兄弟可是藏身院中的。

这是什么意思?

朱五死死盯着骆笙,问了出来:“东家,您这是——”

骆笙微微一笑:“朱先生刚刚没听到敲墙声吗?”

朱五眼中冷光一闪。

眼前的少女却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我敲的。”

话音落,朱五立刻出手袭向骆笙咽喉。

石焱动作快若闪电,与之斗在一起。

兴叔没有动。

石炎也没有动。

二人互看着对方,剑拔弩张。

只有骆笙半点没有紧张害怕的意思,冷眼旁观石焱与朱五打斗了一阵,笑道:“朱先生,你与石焱旗鼓相当,石炎身手要比石焱强上不少,想来也不会比你叔叔差太多吧,而院外还有很多我的人。与其这样无意义的打斗,不如停下来聊一聊,你觉得呢?”

正与朱五交手的石焱:“……”

朱五怎么觉得他不知道,反正他很不爽。

二哥比他强许多?

这是哪来的谣言!

小侍卫含怒打出一拳,狠狠打在朱五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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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所图

朱五吃痛皱眉,当机立断喊道:“等一等!”

石焱本来想再接再厉把朱五揍成猪头,好澄清骆姑娘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谣言,到底记着骆笙的话,满心不甘住了手。

朱五看向骆笙,冷冷问:“骆姑娘想谈什么?”

骆笙笑吟吟道:“在院中谈话多不合适,还是去书房谈吧。”

朱五与兴叔听到“书房”两个字,表情齐齐扭曲。

现在真听不得“书房”这两个字!

可是对方明显掌握着主动,只能谈一谈。

“骆姑娘请。”朱五沉着脸伸出手。

骆笙微微点头,对石焱兄弟道:“你们守在这里就好。”

“骆姑娘,这可不行。”石焱睨了朱五一眼,勉强说句实话,“对方身手不错。”

骆笙笑笑:“我知道。你们放心就是,朱先生又不是只知道用拳头解决问题的莽汉,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石焱不为所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没有万一。我有钱有闲吃得好,很惜命的。”骆笙正了脸色,淡淡道,“王爷留下你们,不是让你们听我吩咐么?”

石焱张了张嘴,没了话说。

主子是说过这话。

还说要是不理解骆姑娘的言行,那就别想太多,老老实实听着就是。

言下之意,就是认为他们脑子不够用,多做事少操心……

也不知道主子要是知道骆姑娘以身犯险,还这么说吗?

小侍卫忿忿想着,到底没有跟进去。

身为开阳王亲卫,尽管性情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是一致的:无条件执行主子的命令。

书房里,因为书架被移开有几册书卷散落在地,看着有些凌乱。

朱五与兴叔从听到敲击声到追出去,自是没有心思顾着这些。

骆笙视线往被凿开的墙壁处落了落,大大方方坐下,带着几分赞叹道:“我还担心二位没听到呢。”

兴叔沉着脸坐下。

朱五没有坐,眼神阴沉盯着骆笙:“骆姑娘就不怕我们下杀手?要知道就算石家兄弟身手再高,也来不及救你。”

骆笙嘴角挂着不以为意的笑:“朱先生能与石焱打在一起不落下风自然是好身手,想要瞬间制住我当然没问题,不过朱先生真要对我下杀手的话,可能后果很严重。”

“无妨,我们既然敢动手,事后自然会离开京城,就算锦麟卫势力滔天,也不一定能找到我们叔侄。”朱五冷冷道。

他当然不会什么都不问就动手,但也见不得这丫头姿态如此嚣张,先吓唬对方一番,看其究竟有何凭仗。

骆笙往椅背靠了靠,神色越发自在:“我知道朱先生不怕锦麟卫,我说的后果并非这个。”

“骆姑娘不要卖关子了。”

骆笙伸手一指墙壁上的孔洞:“我刚刚在那里听到不少惊人秘密,离开后顺便就跟身边人交代了一下,朱先生要是对我下杀手的话——”

骆笙语气微顿,嫣然一笑:“最多半个时辰吧,因谋逆之罪被灭门的镇南王府还有一股暗中势力朱雀卫存在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城每一个角落。”

看着朱五面色铁青的脸,少女眨眨眼:“消息一出,说不定比状元跨马游街还要轰动呢。”

“你敢!”朱五厉声喝道,用力攥紧拳头。

这个后果确实很严重,严重到无论是他还是兴叔都无法承受的程度。

“朱五,坐下。”兴叔终于开了口。

朱五还想说什么,兴叔瞪他一眼:“你惹的麻烦还不够多么?”

朱五闭了嘴。

骆笙瞧在眼里,有些好笑。

朱五也快到而立之年了,在这位兴叔面前却像个少年一般。

“骆姑娘,说说你的目的吧。”兴叔平静道。

一个小姑娘无缘无故牵扯进来,自然有所图。

朱五这傻子分明是早早就被人家给盯上了。

朱五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再想自己当初自投罗网投奔有间酒肆的行为,就有点心情复杂了。

他以前没觉得自己这么笨的……

到了这个时候,骆笙自然不再卖关子,视线转向朱五:“我想要记录着买凶之人的名册。”

朱雀卫她当然想要,可做人还是现实点好,没有朱雀令在手就算宝儿都无法把朱雀卫收为己用,何况锦麟卫指挥使之女。

至于那半枚朱雀令究竟流落何方——骆笙只能作一些猜测。

一是当年朝廷打了镇南王府一个措手不及,父王来不及把朱雀令交给某人,朱雀令随着镇南王府覆灭了,遗落在那座废弃多年的荒宅里。

还有一种可能,父王把朱雀令给了宝儿——或者说救走宝儿的人。

朱雀令……会在骆大都督手中吗?还是作为意义非凡的佩饰被骆辰贴身佩戴?

这一切骆笙只能回头再查,眼下要做的是先把名册弄到手。

“朱先生给我名册,我对二位的秘密守口如瓶,二位觉得如何?”

兴叔微微皱眉:“骆姑娘就不怕以后陷入无休止的暗杀中?要知道只有开不了口的人才能让人放心。”

通过密室的事,他可不认为眼前小姑娘考虑不到这一点。

骆笙凉凉一笑:“二位何必没事找事呢。现在你们不能奈我何,难不成想着过后把我与交代事情的身边人都灭口?朱先生能确定我把事情交代给谁了吗?人是杀不完的,靠杀人不能解决问题,反而麻烦如雪球越滚越大,最终自食恶果。”

说到这,骆笙意味深长看朱五一眼:“比如朱先生被一网打尽的杀手组织,到头来不就是一场空,还连累先生只能委身酒肆当个账房先生。”

朱五抖了抖唇,强忍住没反驳。

谁说一场空了,杀手组织这些年赚的赏金养活了多少朱雀卫,小丫头片子知道吗!

兴叔一记眼刀飞过去。

他就说不该瞎折腾,果不其然,这蠢材还没人家一个小姑娘看得通透。

“何况——”骆笙拖长尾音,又开了口。

朱五与兴叔齐齐看着她,心下意识提起。

骆笙声音放低,却字字清晰:“何况我见过持有朱雀令的人呢。”

兴叔以手撑着二人间相隔的桌几,眼神凌厉:“你说什么?”

第401章 抛饵

作为朱雀卫统领,气势一旦爆发无疑惊人。

骆笙神色不改,唇角带了几分笑意道:“我知道朱雀令长什么样子。”

“骆姑娘,虽然你年纪小,有些玩笑也不能乱开。”兴叔死死盯着骆笙,语气加重。

骆笙弯唇:“是不是乱开玩笑,兴叔看我说的朱雀令样子对不对,不就知道了。”

兴叔眼底寒光一闪:“你说。”

骆笙转眸看了一眼朱五:“刚刚好像听兴叔说只有朱雀卫统领才能知道,当着朱先生的面说没问题吗?”

朱五一滞。

怎么,他反而要成为被赶出去的那个?

兴叔可是一直想要他继承朱雀卫统领之位的,一个小丫头还挺多事。

兴叔看朱五一眼,淡淡道:“你去外头等着吧。”

朱五:“……”

沉着脸走出去,就见守在外头的石焱两兄弟好奇看过来。

朱五转过身,无视了两兄弟的存在。

屋内,骆笙轻声说了几句。

兴叔错愕看着她。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真的知道朱雀令的模样。

或者说,知道朱雀令伪装之后的模样。

这足够令他震惊。

“你如何得知?”

骆笙面不改色扯谎:“曾经遇到个垂死的人,我瞧着可怜就帮了一把。那人扯下一物交给我,说那玩意儿叫朱雀令,恳请我保管它——”

“朱雀令在你手中?”兴叔急声问。

骆笙眨眨眼,摇头:“不在啊。”

说到这,她脸上带了恼怒:“那人说完就昏过去了,我看人没断气就带去了别院,谁知等那人养好了伤,居然又找我把朱雀令要回去了!”

“那人呢?”

“走了啊,不走我留着他吃白饭吗?”

兴叔盯着骆笙,眸光深沉。

他难以确定眼前小姑娘话中真假,可她刚刚形容的确实是朱雀令伪装后的样子。

“骆姑娘可否说说那人年龄样貌?”

“年纪?”骆笙眉头一皱,“那就有点老了,约莫三十出头吧。”

兴叔忽然觉得呼吸有点艰难。

三十出头,有点老?

罢了,或许在十几岁的小姑娘眼里真的老,而他这种已经算是要入土的糟老头子了。

骆笙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刚才的话给对方造成的伤害,敛眉回忆着:“样貌也一般,眉还算黑,鼻还算挺——”

兴叔出声打断:“骆姑娘,我想问个问题。”

“你说。”

“骆姑娘觉得朱五相貌如何?”

这话是兴叔正常音量说的,守在屋外的朱五听到后,默默往前走了一步。

莫名其妙提到他的长相,看来不能听的部分过去了。

正要问可不可以进去,就听少女略带迟疑的声音传来:“两人年纪倒是差不多,朱五的话……比那人丑上几分吧。”

朱五:?

兴叔沉默了。

他大概知道骆姑娘的标准了。

五郎年少时也曾是寻常人眼中的美少年,就算现在也是相貌堂堂的男子,这叫丑?

看来问样貌是问不出什么了。

“那人有没有明显特征?”

骆笙想了想:“样貌上倒没什么特征,就是普普通通一个人……对了,他左肩处有个梅花形状的疤,听给他换药的婆子说的。”

“他是不是姓杨?”朱五挑帘而入,急声问。

骆笙淡淡道:“他说他姓岳。”

姓岳?

朱五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

与他年纪相仿,左肩处有个梅花形状的疤,这分明是杨哥!

“骆姑娘,我与兴叔说几句话,能否行个方便?”

骆笙起身,施施然往外走去。

见她出去了,朱五压低声音道:“兴叔,骆姑娘说的人是杨准!”

朱雀卫与王府其他府兵没有交集,但兴叔听朱五多次提起过杨准。

杨准是府兵中最出色的年轻人,深受王爷器重,还是清阳郡主四大侍女之一秀月的未婚夫。

而朱五在镇南王府覆灭后能与朱雀卫联系上,原因也很简单:兴叔本来就是他亲叔叔。

朱五小时候是要进朱雀卫的,兴叔不忍心侄儿从此隐姓埋名,让他留在王府当了一名寻常府兵。

没想到王府突遭惨祸,侄儿最终的归宿还是朱雀卫。

“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与我年纪差不多,左肩处有梅花形状疤痕,又有朱雀令在手,不是杨准的话,哪有这样的巧合?”

“你是说王爷把朱雀令给了杨准?”

“那一晚太乱,我没能与杨哥在一起……”朱五回忆着那一晚的惨烈,神情凝重,“杨哥本就是我们这些人中最出色的,临危之际王爷把朱雀令交给他也不奇怪吧。”

兴叔微微点头。

若不是这样,无法解释骆姑娘能说出另一半朱雀令的样子。

要知道另一半朱雀令与他手中半枚朱雀令看起来毫无相似之处,不知情的人即便见到也不会知道那是半枚令牌。

“骆姑娘说他姓岳——”

“秀月啊!杨哥的未婚妻是清阳郡主的侍女秀月,杨哥与秀月情意相投,用她名字中一个字作为化名完全在情理之中。”朱五难掩激动,露出个笑容,“太好了,杨哥还活着!”

兴叔虽不像朱五这般喜形于色,眼底也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