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二哥应该还在当差吧。

盛大郎与盛二郎亦很疑惑。

骆辰蹙眉:“二舅,莫非是南边来了家书?”

盛二舅抬袖擦了擦眼角,哽咽道:“还是辰儿聪明啊……我刚接到家书,说你们祖母病了——”

“什么,祖母病了?”

盛二舅这话一说,几人纷纷变色。

盛二舅眼泪直淌:“是啊,太突然了,到现在我都难以接受,呜呜呜……”

一旁骆大都督看得目瞪口呆。

舅弟这演技忒好了!

盛二舅余光飞快瞥了骆大都督一眼,心道姐夫还担心他哄不过几个小子,怎么可能。

他只要一想到离开外甥女,离开有间酒肆,心都碎了!

盛二舅一个大男人哭得情真意切,几个年轻人自然深信不疑。

又圆润不少的盛三郎急道:“父亲您别哭了啊,祖母病了,那咱们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吧。”

盛二郎抹了一把泪,沉重道:“是得回去,这不就赶紧叫你们来商量么。”

盛大郎开口道:“二叔,没什么好商量的,我与二弟这就回衙门向上峰告假。”

盛二郎附和。

见两个有正经差事的侄子表了态,盛二郎看向骆辰:“辰儿,信上说你外祖母十分想你——”

骆辰毫不犹豫道:“我随舅舅回金沙。”

“姐夫,你看——”

骆大都督忙道:“舅弟,没什么可说的,辰儿自幼得老太太爱护,这个时候必须回去。”

“多谢姐夫体谅。”

“舅弟这就见外了。”

眼见二人你来我往客气着,盛三郎咳嗽一声:“那个……表妹不一起么?”

骆大都督与盛二舅同时看向盛三郎。

盛三郎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但在那一瞬间分明感受到了杀意。

他缩了缩脖子,忙解释道:“祖母肯定也很想表妹。祖母要是能吃到表妹做的饭,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骆大都督嘴角微抽。

三郎这理由找的,让人无法反驳啊。

盛二舅看着盛三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儿子为了吃,怎么能这么优秀呢?

挺顺利的事因亲儿子节外生枝,盛二舅压下提烧火棍教训不孝子的冲动,正色道:“你表妹这时候不方便出远门。”

“为什么啊?”盛三郎看了一眼静静坐着的少女,挠了挠头。

第497章 身世

盛二舅看看骆笙,眼都不眨:“你表妹正准备议亲呢,这个时候怎么好出远门。”

盛三郎惊了:“表妹要议亲?和谁呀?”

盛大郎、盛二郎更是明显愣住。

骆辰下意识皱眉,总觉得盛二舅的话不靠谱。

他姐姐议亲,他怎么不知道?

这般想着,他看向骆笙。

骆笙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也惊着:骆大都督为了使她不去金沙显得顺理成章,竟然找出这么艰难的理由吗?

“父亲,表妹到底和谁议亲啊?”盛三郎好奇极了。

盛二舅瞪他一眼,训道:“这是你该打听的吗?”

盛三郎看骆笙一眼,不敢吭声了。

盛二舅冲骆大都督拱手:“姐夫,事情有些急,我打算明日就动身,劳烦你给辰儿安排一下。”

骆大都督连连点头:“早点动身好,我也惦记着老太太呢。等将来有机会了,我带笙儿去看她老人家。”

盛二舅道了谢,催促两个侄子:“大郎、二郎,你们赶紧去衙门告假吧。”

盛大郎与盛二郎齐齐起身,匆匆离开了酒肆。

盛二舅与骆大都督留在酒肆,喝了一下午闷酒。

盛三郎看在眼里,对祖母生病的事自是深信不疑:唉,父亲这么心宽体胖的人都开始借酒浇愁了!

一想明天就要离开熟悉的酒肆,盛三郎走进院中,拍着柿子树怅然道:“柿子树啊,这一走再回来,估计你都要缀满红彤彤的柿子了。”

石焱不知道几人在雅间的谈话,闻言好奇问道:“三郎,你要去哪儿啊?”

盛三郎在石凳上坐下,叹了口气:“回金沙,我祖母病了。”

“啊,别担心,老太太一定没事的。”石焱拍了拍盛三郎肩膀,在对面坐下。

盛三郎点头:“我祖母身体结实着呢,估计是太想我们了,思念成疾。”

石焱瞄了一眼盛三郎圆润的脸,心道如果是思念成疾,盛老太太看到胖了两圈的孙子,心情可能不会很好。

当然人家正担心的时候,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

“那盛二叔也会回去吧?”石焱顺口问起。

“嗯,我父亲还有大哥、二哥、辰表弟都一起回。”

石焱忙问:“那骆姑娘呢?”

他与四弟的任务是保护好骆姑娘,骆姑娘要是去金沙,他们少不得跟着跑一趟。

“我表妹不回,她要议亲。”

“啥?”石焱直接从石凳上弹了起来。

盛三郎被石焱的反应给弄愣了,茫然看着他。

石焱更茫然,脱口道:“骆姑娘跟谁议亲啊?我们主子又不在。”

“不知道。”

石焱急了:“三郎,咱们这么熟了,怎么还瞒着呢?”

“真不知道。”盛三郎一脸无奈,“我一打听就被我父亲骂了。”

石焱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猛然停下:“不行,我去找红豆打听一下。”

“议亲?姑娘没跟我们提啊。”红豆一脸不可思议。

石焱看向蔻儿。

蔻儿就稳重多了,认真分析道:“既然正在议亲,那肯定不是你们主子啦,人都不在京城怎么议呀?我猜是林大公子,最近他经常与我们姑娘一起看柿子树呢。”

石焱如遭雷击,摇摇晃晃走了。

不行,他要赶紧给主子报信!

一封信写完,又被小侍卫揉烂了。

不能送,这封信要是送到主子手中,主子看了后大受打击影响打仗怎么办?

打输了那是要没命的,打赢了回来,最坏的结果还可以把媳妇抢回来。

罢了,这段时间还是靠他盯紧点,一旦骆姑娘与林腾有定亲的苗头,他就撺掇负雪带着大白去林府门口溜达一下。

盛大郎与盛二郎顺利向上峰告了假不必多提,骆辰要回金沙的消息风一般在大都督府传开了。

姨娘们一波接一波跑到骆辰住处看望,就连因为平栗的事性情大变的二姑娘骆晴都去了。

总算把一群女人打发走,骆辰黑着脸吩咐扶松:“请三姑娘来。”

扶松刚要出去,他干脆起身:“罢了,我去一趟闲云苑。”

闲云苑中,骆笙正为骆辰明日出门的事安排着,听到骆辰来了,命人请去了书房。

“姐姐在忙?”

“嗯,明日你要远行,我准备一些东西给你带着。”

骆辰垂眸,视线落在摆在书案上的青玉镇纸上。

小小的青色貔貅昂首挺胸,憨态可掬。

“真的是因为外祖母病了么?”骆辰突然开口。

骆笙平静看着他:“怎么这么问?舅舅难道会拿外祖母的身体开玩笑?”

骆辰沉默一瞬,淡淡道:“下午舅舅与父亲喝闷酒,吃了一盆鱼,两个酱肘子,三盘卤牛肉。”

骆笙:“……”

少年神色严肃,盯着骆笙的眼睛:“二舅对外祖母的感情我知道。如果外祖母真的病到需要二舅带着三位表兄和我赶回去的地步,哪有胃口吃这么多。”

骆笙无话可说。

一盆鱼、两个酱肘子、三盘卤牛肉,还说啥呢?

骆辰没有放弃问清楚的打算:“姐姐也说了,舅舅不可能拿外祖母的身体开玩笑。而现在既然用了这个理由,就说明有更厉害的关系在其中。姐姐,我十五岁了,不想在你眼里永远是个孩子,我是大都督府这一辈唯一的男丁,有权知道真相。”

少年目光灼灼,冷静又执着。

骆笙沉默许久,问:“你真的想知道真相?”

骆辰点头。

“知道太多,无忧无虑的日子就没有了。”

少年笑了,笑得很平静:“姐姐,人不可能永远无忧无虑。”

短暂的安静后,骆笙问:“还记得前些日子我从你这里要走的令牌吧?”

“嗯。”

“那是朱雀令,能号令镇南王府的朱雀卫。”

听着骆笙平静说出这话,骆辰微微拧眉。

“骆辰。”骆笙唤了一声。

骆辰静静望着她。

“你说镇南王府的朱雀令为何会在你盛放儿时玩物的箱笼中?”

仿佛一只小锤轻轻击在少年心上,把自欺欺人的那层壳敲出了裂缝,连日来的怀疑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路。

少年的脸一点点变得苍白,轻声问:“所以我其实不是你弟弟吗?”

第498章 离别

看着脸色苍白的少年,骆笙抬手揉了揉他的头。

不经意间,那个小小的少年便比她高出了小半头,让她做这个动作显得吃力起来。

“怎么会呢,你永远是我弟弟。”

少年颤了颤浓密的睫毛,微微抿唇。

“骆辰,你那么聪明,很多道理不需要我多说。我的想法很简单,人相处才有情,而不是只看血缘的牵绊。我们从小是姐弟,难道现在就会变了?”

骆辰沉默良久,终于扬起唇角:“姐姐说得是。”

见骆辰想通,骆笙不由笑了。

她对骆大都督从仇视到把他当成第二个父亲,何尝不是因为相处呢。

冷静下来,万千问题涌上心头。

“当年是父亲带人围攻的镇南王府,这么说,我是……镇南王遗孤,被父亲偷偷救了下来?”

“嗯。”

“我若是镇南王遗孤,那如今的镇南王又是谁?”

那个少年他见过,还曾担心被骆笙看中,给京城添新谈资。

“我曾经有个面首叫司楠,前年初刺杀了父亲,后来查出他是镇南王府旧仆……”

骆辰静静听着,一时不解其中关联。

骆笙看着骆辰,一字字道:“现在的镇南王,与司楠至少有五分像。”

骆辰眸光微闪:“姐姐的意思,现在的镇南王可能是司楠的兄弟?”

骆笙微微点头。

这一次,骆辰沉默更久。

浓密纤长的睫毛宛如小扇,在下睑落下一圈阴影,遮住了少年眼中情绪。

骆笙没有破坏这安静的气氛,留给少年足够的时间消化这惊人的消息。

好一会儿,骆辰抬眸看着骆笙:“那小七呢?”

未等骆笙反应,他便问道:“小七也与镇南王府有关吧?”

骆笙不得不感叹骆辰的聪敏,亦没了隐瞒的心思:“小七与现在的镇南王一样,都是镇南王府的家仆。当年镇南王府被围,为了掩护真正的小王爷,有多名婴儿被护卫带走,他们两个就在其中……”

骆辰默默听着,想到了那个总是热情友善的黑小子。

原来在那么小的时候,他们就经历了同一场腥风血雨。

“明日让小七以伴当的名义随你一起走。”

骆辰望着骆笙的眼睛,问出最令他疑惑的问题:“姐姐为何知道这么清楚?”

对于这个问题,骆笙早就想好了说辞:“秀姑告诉我的,她是镇南王妃身边的侍女,能认出小七也是因为小七佩戴着她送给未婚夫的玉蝉……”

“秀姑怎么会把这么隐秘的事告诉姐姐?”骆辰眼中露出几分戒备。

对厨艺精湛的秀姑他一直很有好感,可想到对方把这种事告诉骆笙,就难免生出不满。

这分明是把姐姐拖下水。

骆笙抬手理了理垂落的发丝,笑道:“开阳王告诉我有那么一只拨浪鼓可能在你这里时,恰好被秀姑听到了。秀姑早就觉得你与镇南王妃长得像,加上拨浪鼓的事,生出了你是小王爷的怀疑,于是找了个机会对我坦白。”

骆辰声音发涩:“我与……镇南王妃长得像吗?”

骆笙面不改色道:“秀姑是这么说的,我又没见过镇南王妃,怎么会知道呢。”

真说起来,骆辰与母妃算不上太像,顶多有一两分影子罢了。

人有一两分相似再正常不过,这也是她一开始没往骆辰身上想的原因。

“父亲安排我离京,莫非是有人察觉了他当年救下我的行为?”

骆笙露出轻松的笑容:“只是未雨绸缪罢了。只要你不在京中,就算将来有人拿往事做文章,也没那么容易。”

“可是——”

骆笙止住骆辰的话:“听我说完。其实这次离京不是送你去金沙,你要去的是河阳。”

“河阳?”

“对,那是朱雀卫藏身之地。你到了那里可以先熟悉他们,将来万一连京城都乱了,我们骆家至少有个退路。”

听骆笙这么说,骆辰坚持留下的念头不由打消,新的疑惑又冒出来:“我怎么联系上朱雀卫?”

总不能凭着半块令牌,朱雀卫就能凭空出现吧?

正疑惑着,就听骆笙道:“朱先生的叔叔就是朱雀卫统领,明日他会随你一起走。”

骆辰呆了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也就是说有间酒肆的账房先生是朱雀卫,厨娘是镇南王府婢女,打杂的小七是镇南王府旧仆……”

骆笙微微点头:“这么说也没错。”

“那掌柜的呢?”

“掌柜的就是掌柜的。”

骆辰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还好,总算有个正常人。

“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早还要赶路。”

“嗯。”骆辰觉得还有许多话要说,可最终只应了一个字,默默离开了闲云苑。

翌日是个好天气,一大早骆府上下给骆辰送行。

姨娘们把骆辰团团围住,不停抹眼泪。

“公子出门在外,可要好好保重啊。”

“是呀,公子这么瘦弱还要出远门,老爷真是狠心呀……”

“等盛家老太太养好了身子,公子可要早点回家。”

耳边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吵,骆辰抽着嘴角看了骆大都督一眼。

骆大都督沉着脸喝道:“够了,你们还有完没完!”

姨娘们不说话了,偷偷把白眼甩给骆大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