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宫里就要来人,无论如何他也要将家事处理好,京里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他。

张氏惊呼,“那怎么行,”让婉宁住欢哥的屋子,那是她亲手给欢哥准备的,别的她都能商量,这件事不行,谁也不能动欢哥的东西,“家里那么多院子,怎么非要住欢哥的地方,老爷将婉宁接回来,可不能事事都顺着她的意思。”

姚宜闻皱起眉头,那边总算是商量好,他以为张氏会一口答应,“不就是个院子,有什么不能住的,在大哥那里我已经答应了。”

他答应要让婉宁住的离主屋近些。

张氏眉毛高高的扬起来,脸上少了平日里的温婉,“老爷忘记了,春天的时候钦天监来算过的,欢哥住在那里最好,怎么能随便让别人进去。”

姚宜闻道:“婉宁想要住的离我们近些,再说欢哥现在不是还没有搬进去吗?”婉宁一句句地问他,好像他这个做父亲的什么都做不到,看着婉宁,他就答应下来,只有等婉宁回来,有些事他才能慢慢地问婉宁。

张氏摇头。

什么想要住的近些,她才不相信,根本就是婉宁打听好那院子是给欢哥住的,才会要那院子。

婉宁是故意要跟她为难。

欺负别人也就罢了,现在竟然算计到欢哥头上。

人还没回到家里呢,就开始谋算这些,真的住过来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

张氏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的怒气。

角落里传来妈妈咳嗽的声音,是提醒她这时候不要跟老爷争,可那是欢哥的院子,张氏忍不住道:“老爷,您想想,婉宁定然是知晓了宫里要传她,才故意来要欢哥的院子。”

听起来是要和父母亲近。其实就是别有用心。

张氏一眼就看穿了这样的手段,也就是老爷这样死读书的人才对内宅的事一窍不通。

平日里张氏都很好说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姚宜闻皱起眉头,“那你说。离我们最近的地方还有哪里?是因为家里出了事,婉宁怕被父亲责骂,才不敢踏进家门。”

这是姚婉宁说的?

怕被责骂?

谁会相信,如果怕责骂就不会在泰州跟老太爷顶嘴,就不会不跟老爷说一声就跑来京里,单独一个人去忠义侯府给世子爷治病,要知道那时候连太医院的御医都不敢随便给忠义侯世子开方子。

这是多大的胆子?

居然说是因为怕责骂。

张氏不禁心里冷笑,这分明就是装给老爷看的,老爷怎么能相信。

张氏的眸子里已经带了怒气,“老爷。这怎么可能?就算是泥人还有几分的土性,当年婉宁推我的事我都可以不在意,可是她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这个母亲难做。”只要想想要将欢哥的屋子给出去,她就气得打哆嗦。

那可是连回都不该回来的人,却要住在那里。

“老太爷是她的祖父。老爷是她的父亲,哪家的小姐敢做出这种事,如果…如果就这样…反正老爷不能依了她的意思,否则有一就有二…”

姚宜闻看向张氏,“那你说,不将婉宁接回家了?”

张氏合上了嘴,她想点头却想起父亲的话。为了赵璠能拿到爵位,让她先忍忍,可是这件事她如何能忍得了。

张氏看向角落里的范妈妈,那是服侍欢哥的妈妈。

范妈妈轻轻摇了摇头。

从父亲那里听到婉宁要入宫的消息,她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却没想到一切已经超过她预想的那般。

张氏觉得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沉甸甸地让她喘不过气。

她要因为婉宁而忍气吞声。

忍,忍,忍。

张氏脱力地坐在椅子上,“老爷怎么能纵着她…欢哥才是您的嫡子。”

父亲不同意,张氏也不答应。婉宁不肯回家。

家里怎么会一下子乱成这个模样。

姚宜闻看着张氏脸上激动的神情,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的烦躁,“等到宫里来人,你去解释为什么婉宁不在家。”

说完话,姚宜闻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范妈妈立即快步走过来,“太太,这时候您可要撑住不能和老爷闹啊,您不是不知道,老爷好面子,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休了沈氏,这次朝廷那边若是应付不过去,将来要怎么走仕途,在衙门里也会被人耻笑,如今是六老爷下了大狱,我们家里可不能再乱起来。”

这些话她怎么不懂?在父亲面前她也早就答应下来。可是事情到了眼前,她却吞不下这口气。

“太太先忍一步,七小姐早晚还会落在您的手心里。”

这如同从她手里夺东西一样。

张氏觉得心刀割般的疼痛。

“先应付应付,再说都是家里的院子,从前太太没嫁过来之前,沈氏说不定也带着七小姐过去住过,大不了将来再修葺,您想想七小姐能占多大的便宜。”

张氏听着范妈妈的话,渐渐冷静下来,姚婉宁到底还是个孩子,如果换做是她,她不会纠缠在这一件小事上,会好好盘算怎么才能脱掉不孝的帽子,怎么才能真的在这个家中站稳脚。

到底是个孩子,只顾眼前,没什么可怕的。

张氏点点头,闭上眼睛,长吸一口气,“你去跟老爷说一声,就说我答应了,明日就让人去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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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回来了

进宫的宫牌提前三天送下来,进宫的日子都写得清清楚楚,接下来就是宫里的嬷嬷出来教规矩。

张氏早早就起床张罗着收拾院子,又在后院见了内侍,收了宫牌之后,让人毕恭毕敬地呈上了银子。

内侍笑着恭贺,“家里的小姐才十二岁,就能被召进宫,太太好福气。”

张氏满脸笑容却握紧了手帕,轻声道:“承您吉言。”

真是她的福气,人还没有进宫却将她折腾成这个模样,又是向内侍弯腰又是赔笑,又是去老太爷那里劝说老太爷,还要将辛辛苦苦给欢哥准备出来的院子重新布置给婉宁。

她忙的觉睡不好,吃没有胃口,面无血色,就算是父亲做寿,她也没有辛苦成这个模样。

她真是又恨又累,只盼着这几天早些过去,婉宁好像要将不在京里这四年,一股脑地还给她,让她尝到度日如年的滋味。

张氏礼数周到地将内侍送出家门。

内侍还不住地嘱咐,“太太千万要记得入宫的时辰,切莫耽搁了。”

张氏回到屋子里,坐在椅子上。

孙妈妈忙上前道:“这么说教规矩的嬷嬷明天就要来了。”

张氏点点头。

“这可怎么得了,”孙妈妈擦着汗,“院子都还没收拾出来了,老爷要将七小姐的衣服都准备好,奴婢让人去大老爷院子里拿,结果…七小姐说,没什么衣服。”

哪家的小姐不是几大箱笼的衣服。

尤其是住在那么大的屋子里,没有东西让人看着寒酸。

那些嬷嬷要在家里住上两日,万一看出些什么,岂不是让太太脸上难看。

又不能去买成衣铺现做好的衣服。

张氏抬起眼睛看孙妈妈,“婉宁没有衣服?”

孙妈妈颌首,“奴婢去看了,真的没有。冬天的小袄和褙子只准备了两套,什么都没有。童妈妈说,七小姐不知道京城哪家的针线好,也不会选料子。还没让人去做呢。”童妈妈那个老东西,见到她还直说,不着急,不着急,冷还早着呢。

冷还早着呢,可是这边等不及啊,当时她就想向童妈妈那含笑的脸上打一巴掌,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要陪着小心,让童妈妈帮着一起服侍好那位七小姐。

张氏想着婉宁的话。

不知道哪家的针线好。也不会选料子。

好像是料到会有今天,都给她准备着,好让她去张罗,张氏顿时觉得胸口一片*,做下去不行。不做下去更不行。

怪不得寿氏会怕婉宁,婉宁这个丫头真是会折腾人,沈氏如果有婉宁一半的手段,也不会被姚家休弃,早知道她就让寿氏在族中下手,将婉宁弄死,也免了今天的麻烦。

“将家里的衣料拿出来。多请几个针线好的,快去给七小姐做衣衫,总不能没有进宫穿的衣服。”

张氏几乎是咬着牙将话说出来。

孙妈妈吞咽一口,“还有头面呢,那边也是什么都没有,好像只有沈氏那时候置办的几件。早已经不时兴了。”

怎么能让婉宁不体面,张氏看向孙妈妈,“上账房去支钱,找个好的首饰师傅…”

孙妈妈低声道:“哪里来得及呢。”

好首饰要打好一阵子,现在要的这样急…

张氏觉得要喘不过气来。外面的风呼呼的吹,将她的心都吹乱了,“将我的首饰拿出来,挑几件给她。”

孙妈妈没底气地应了一声。

为了应付这件事,太太可是下了本钱,看着太太蜡黄的脸色,她都不知道劝什么好。

“快去收拾吧!”

孙妈妈忙弯腰低头下去。

整个姚家都为七小姐忙碌着,谁能想得到,会这样将七小姐接回来。

沈四太太服侍沈敬元吃了一小碗的梗米粥,吩咐下人将桌子端下去才道:“明明不会喝酒,却还跟人抢着喝,也不知道老爷心里怎么想的。”

沈敬元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抬起头来,发现妻子正盯着他看,只好将那天的情形说了,“姚宜之说起婉宁落水的事,我就想起我们听到消息时的情形。”

那时候他想好了,姚家若是待婉宁不好,他就想方设法将婉宁接出来。

如果不是婉宁能给李大太太看病,说不定最后帮他的还真的是姚宜之。

他这才和姚宜之多说了几句。

一起说话才知道,姚宜之居然知晓沈家去边关送米的辛苦,还说将来有了盐引的消息还会让人告诉他。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提起婉宁。

“老爷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吧?”沈四太太有些担忧。

沈敬元摇摇头,“应该没有,好像是提了从泰兴到京城的路上遇到了冒充贼匪的那些人,多亏了婉宁当机立断,才让船队顺顺利利地脱困,因此崔大人对我们家也是多有照拂。”

在灯下沈敬元的脸色有些赧然,“以后我不出去喝酒也就是了。”

他是和姚宜之太亲近了些,可是事后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对。

婉宁让她私底下提醒老爷,不要太容易相信别人,沈四太太道:“老爷心里有分寸,到底还是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敬元想了想抬起头,“姚宜之跟我提了一笔生意,他认识的一个朋友,家里从前也在边关屯田,现在家里人手不足不想再走盐引的生意,就要卖手里的田地,姚宜之要将人介绍给我,我们家屯田不够,如果有垦好的田,那是再好不过。”

沈四太太听得这话不禁讶然,“老爷要买那些田?要不要和婉宁商量商量?”

沈敬元道:“哪有那么快,就是让人打听打听,不能随随便便就谈好一笔生意,这个我还是知晓的,就算是要买我也要亲自去边关看看那些田地,问问每年能出多少粮食,这可不是小事。”

沈四太太松口气,老爷做事还算周全。

“我又不是毛头小子。不会轻易就信别人的话。”

沈四太太颌首,“妾身是觉得,有些事还是大家一起商议…要不然老爷问问婉宁…””

婉宁是个孩子。

压在她身上的担子也太多了,再说去边关这种事本来就不是女孩子能做的。说了又能怎么样,还是要因地制宜。

姚家的事就已经够婉宁操心了,他怎么能将沈家的担子也压在婉宁肩膀上,论起来他还是担忧婉宁多一些,沈敬元摇摇头,“我会找大哥、二哥商量。”

沈敬元喝了口茶接着道:“婉宁那边你多操操心,婉宁马上就要回姚家了,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形,总是在别人眼皮底下,稍稍一个疏忽就会着了别人的圈套。”

张氏早产的事他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婉宁说没事。进宫之前姚家都会好好照应,”沈四太太亲手剪了灯花,“真让人担心的是后面…不过大老爷那边已经准备好,如果有事大老爷会找上门。”

沈敬元皱起眉头,“婉宁为什么非要回去。”

沈四太太道:“婉宁要怎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再说,在外面也确然是名不正言不顺,再怎么样也少不了这一趟。”

沈敬元看着跳动的灯火,现在他只期望婉宁在姚家能一切顺利。

一大早姚家就来了马车要将婉宁接回家。

结果是姚宜州先拦了一道。

姚宜闻只好去书房里和姚宜州说话。

姚宜州坐下来,“如果你不愿意,还可以签文书。将婉宁过继给我们二房,”不等姚宜闻接口,姚宜州又道,“你不想过继也行,就要拿出一个父亲的样子,别再慢待婉宁。也别轻易说出什么去家庵、逐出家门的话。”

这件事上姚宜闻毕竟理亏,低头答应,“大哥说的对,这件事是我太轻率。”

“你要记在心里,有婉宁这样的女儿是你的福气。”姚宜州道,“你不好好待她,将来后悔都来不及,今天我将话放在这里…有件事你要应了,我才答应你将婉宁接走。”

没想到大哥还有这样的话,姚宜闻不禁一怔,“大哥要我应什么?”

“不准让张家插手婉宁的婚事,虽说婚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冲着三叔父要将婉宁配给寿家的傻子这件事,我就不得不提醒你,长女是你的脸面,不能将她随随便便婚配。”

“将婉宁配给寿家的傻子?”姚宜闻惊讶地道。

姚宜州沉下眼睛,“你以为我是乱说的?泰兴谁不知道这件事?”

听着姚宜州说起寿远堂的事,姚宜闻不禁耳朵微红,“婉宁…我会寻一门好亲事。”

张氏在家里等消息,马车去了一个时辰还没有回来。

孙妈妈抿起嘴,接个女儿比娶媳妇还要难,老爷为人也太软弱了些。

外面的管事进了门。

张氏立即问过去,“怎么样,可是来了?”

管事忙道:“不是,是宫里的嬷嬷来了,在门口等着呢。”

张氏不禁攥起了帕子,婉宁是故意拖延时间,要她脸面上难看。

现在她又要迎宫里的嬷嬷,还要让人再三去请婉宁,张氏皱起眉头,看向孙妈妈,“跟我去将宫里的嬷嬷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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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宁回家就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所以铺垫什么的是必要的,不可能随随便便写显得太突兀,不过前期铺垫好了,下面情节就好走了。

第一百二十章 进宫

从宫里来了两个圆脸的嬷嬷,看起来笑容可掬,眼睛里却透着一股的精明。

张氏将人迎进屋里说话。

下人刚将茶水摆上来,年纪稍小的邱嬷嬷就开口,“怎么不见七小姐?”

张氏咬着牙,“劳烦两位嬷嬷坐一会儿,我已经让人去叫婉宁。”婉宁真的不怕被人议论不孝?

到现在她也不明白,婉宁到底仗着什么敢这样光明正大地闹起来。

“太太,老爷和七小姐回来了。”

回来的还真是时候。

张氏站起身在嬷嬷面前露出笑容,“快去接七小姐过来,别让嬷嬷们等着急了。”

下人应了一声急忙下去,不多一会儿婉宁带着童妈妈、落英、落雨几个人进了院子。

孙妈妈忙上前撩开帘子。

时隔四年,张氏第一次见到婉宁。

婉宁离家的时候憔悴的仿佛一阵风就会吹走,现在个子长高了不少,更没有了从前的懦弱和无助。

四年时间,竟然好像换了个人一般。

穿着一件墨绿色锦缎斗篷,慢慢地走过来,长眉入鬓,一双眼睛闪动着迫人的光彩,嘴唇微勾,漾着欢快的笑容,仿佛十分地高兴。

走到院子里停下来,向周围看过去,就像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地方。

屋子里的嬷嬷们不说话,定然看出了端倪。

张氏皱起眉头,却又不能发作。

孙妈妈已经热络地道:“七小姐,太太和宫里的嬷嬷都在等小姐呢。”

“是母亲身边的孙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