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来到姚家,提了一句她的新茶,否则她也不会这样冒失地将茶和紫砂壶拿进宫。

到了永寿宫,女官只是问了一句就将茶端走,她就更加确定皇后娘娘也想看看她做的新茶。

皇后笑着看婉宁,“本宫也是听安怡郡主说起来。”

女官端了热水。婉宁走过去冲泡茶叶,精挑细选出来的茶叶泡好,立即就有内侍和女官上来尝茶。最后才送到皇后娘娘手里。

婉宁道:“从前盛行的大多是生茶,这是熟茶。熟茶益阴养胃,适合在秋冬时饮用。”

女官端了一杯给裴太夫人,裴太夫人尝了一口笑弯了眼睛,“这可比我让人泡来的好喝。”

皇后娘娘尝了一口新茶放在桌子上。

她不是一个爱喝茶的人,这茶喝起来却和平日里尝到的不一样,味道有些奇怪,回味起来有一种淡淡的兰花香气。

茶商互相抢夺的就是这样的茶。

桌子上的紫砂壶也做的别致。

新奇的东西她见过不少,不过都经不起推敲。姚七小姐带来的东西好像也不止是卖个“巧”。

皇后抬起眼睛问过去,“怎么想到做这样的茶?”

皇后娘娘不会对一杯茶感兴趣,娘娘想知晓的是为什么那么多茶商想要从她手里拿到制茶的方子。

“回娘娘,”婉宁道,“在泰兴的时候,一个和我家常来常往的茶商的下人来投奔,那家商贾的茶都受了潮不堪用了,家中钱财赔了精光又被催债,弄了个家破人亡,今年福建阴雨不断。不少茶庄都是如此,我家的一个下人就提起了砖茶的做法,我便吩咐掌柜找了做茶的师傅试着做茶庄囤下的茶。这样的茶还有个好处就是不怕长途跋涉的运输,放置年久又不会失茶香,虽说像砖茶,却又不同,没有那种苦涩、松烟的味道,用好了茶叶,反而会多淡淡的花果香。”

难得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是真的费了心思让做茶的师傅去做,所以做出来的新茶会在京里卖的好。

皇后娘娘脸上浮起一丝笑容。“难得你这样的心思,茶就留着吧。本宫没事时尝一尝。”

裴太夫人不禁眼前一亮,皇后娘娘难得会说这么多话。可见对姚七小姐有了几分的喜欢。

婉宁上前谢恩,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的宫人道:“大皇子来了。”

裴太夫人忙跟着起身。

婉宁抬头看过去,皇后娘娘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神情,眉眼上扬显然又是高兴又是喜欢。

“皇后娘娘。”裴太夫人准备告退。

皇后却吩咐宫人,“将大皇子请进来吧!”

皇后一直没有子嗣,身边的宫人为皇上生下了大皇子,按照规矩皇上会母凭子贵晋封那宫人,这件事却因为皇后娘娘生病压了下来,皇后娘娘的病刚有所好转,那宫人却得了急病死了,大皇子自然而然就留在皇后娘娘身边。

婉宁进宫之前让童妈妈将对皇后娘娘宫里的传言都打听了一些。

外面都说皇后娘娘借着生病惩办了宫人。

可是以皇后娘娘的年纪,也并非没有机会生养,按理说不会下这样的狠手留下大皇子在身边,既然那宫人出自永寿宫,皇后娘娘可以笼络那宫人,恩威并济,不但收拢了那母子,还能博得贤惠的名声。

婉宁正想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走进来,婉宁趁机睃了一眼,大皇子紧抿着嘴唇,脸上没有太多的神情,就算是宫里多了两个人,不过是好奇地看了一眼立即就收回目光。

根本不像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皇后娘娘已经笑着让大皇子起身。

比起皇后娘娘,大皇子这个年纪小的孩子显得更加的规矩,眼睛里有几分的怯意,脚下意识地向旁边的宫人靠过去。

大皇子害怕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则有些无可奈何,招手让大皇子过来坐。

大皇子磨磨蹭蹭地走过去,然后将手放在膝盖上,没有半点的孺慕之情。

皇后娘娘目光中有几分的黯然,却不忘了问宫人,“大皇子身子怎么样?这些日子可有咳嗽?”

宫人规矩地道:“好多了,昨儿只咳嗽了两声。”

“不能大意,药还得按时吃,”皇后娘娘拉起大皇子的手,“今天吃药了没有?”

大皇子有些心虚地点头,“吃了一些。”

皇后娘娘忍不住叮嘱,“要照太医说的吃。”

大皇子的头低得更深了些,“药苦…”

“苦也要吃。”

婉宁忽然觉得自己是在看一对问题母子,望子成龙的母亲和惧怕、并不理解母亲的儿子。

大皇子才三四岁大,这样下去,这对母子要怎么相处?

一个小孩子不会有这样大的抵触,是别人刻意灌输才会有这样的结果,目的就是想要大皇子和皇后娘娘离心离德。

若是皇后娘娘不能生育,等到皇上想要立储君,就会有人利用这样的母子关系来争斗。

婉宁想着低下了头。

宫里的争斗和她并无关系,她只要慎小慎微做好自己的事。

“那是什么?”大皇子忽然指着桌子上用紫砂做成的麒麟。

皇后娘娘看向婉宁,婉宁行礼道:“禀大皇子,那是茶宠。”

“什么是茶宠?”到底是三四岁的孩子,对桌子上胖胖的小东西十分好奇。

婉宁道:“就是用茶来滋养的物件儿,时间一久,浇的茶多了,就会变得更漂亮还有一股淡淡的茶香。”

大皇子小手紧紧攥着,很是好奇,耸了两次肩膀想要抬起手臂却又放下。

“这只茶宠是用冷水养过的,遇到热茶就会吐水。”她原本没想在皇后娘娘面前演示,皇后娘娘不会在意这种小把戏。

大皇子眼睛清亮,好奇起来,“那…会吐水?”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后娘娘一眼。

皇后娘娘笑起来,“那就试试看,看它到底会不会吐水。”

宫人立即去沏茶,大皇子即便是很好奇,也恭谨地坐着,不敢去催促宫人。

热茶浇下来,小小的麒麟慢慢地吐出水。

“吐水了,吐水了…”

大皇子一时惊喜,张开了两只手臂。

皇后娘娘也有些惊讶,“还真的吐水了。”

听到皇后娘娘的声音,大皇子立即坐好,眼睛却从茶宠上挪不开。

“将这个拿去玩吧!”皇后娘娘吩咐宫人,“拿到大皇子那里去。”

婉宁低头道:“总是浇热茶就不灵了,要等到茶宠冷下来再浇灌,平日里一定要用臣女送上来的新茶来养,这样才会越养越光亮。”

拿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大皇子才有了些小孩子的模样,自己认认真真地将婉宁的话记了一遍,又嘱咐宫人,“记好了。”

宫人上前向婉宁问清楚,茶宠应该怎么养,平日里都要注意些什么。

看着那小小的茶宠,婉宁一时失神,来之前她还在想到底要不要拿这紫砂麒麟,拿过来是因为能让紫砂壶和茶具看起来更漂亮,却没想到会被大皇子看上。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在皇后娘娘宫里时间久了,裴太夫人和婉宁起身告退。

两个人上了轿子一直到了宫门前,裴太夫人走过来,“时辰尚早,也不知姚七小姐能不能去我们家中坐坐。”

这已经是裴太夫人第三次相请,婉宁不好拒绝,跟着裴太夫人一起上了裴家的马车。

马车在永安侯府停下,裴太夫人先下了车带着婉宁去堂屋里坐了一会儿。

婉宁站起身来,“我跟着夫人去看看姐姐。”

裴太夫人感激地道:“那就劳烦七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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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晚了,改了几次,也不知道有没有错字,有的话,明天再来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心病 求粉红票

蓝色撒花缎子半帘撩开,眼前顿时暗下来,屋子里有淡淡的熏香味道,外面两层幔帐挽着,婉宁向前走了两步看到了床上的裴二小姐。

“*,你看谁来了。”

裴太夫人坐在床边低声道。

裴*没有睁开眼睛,仍旧一声不响地躺在床上。

“这可怎么办呢?”裴太夫人想到平日里女儿欢笑的模样一时泪凝于睫。

婉宁转头看向屋子里的下人,丫鬟、婆子都侍奉在一旁,端茶过来的大丫鬟偷偷地看了她一眼。

余卿眉和她说过一些裴*的事,裴*明年就要出嫁了,现在却病起来,也不知道这门亲事到底能不能成。

婉宁看一眼裴太夫人,“太夫人,让我和二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裴太夫人点点头,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眼看着裴太夫人和下人一起出去,婉宁用手摸了摸裴*的手,手心很暖和,闭着的眼睛微微眨动。

“裴二小姐。”婉宁喊了两声,裴*的嘴角有一丝抽动。

“我是姚婉宁,我听余卿眉说起过你。”

裴*脸上显现出为难的神情。

婉宁豁然笑起来,“你这样骗裴太夫人没关系,可别真的饿着了自己。”

床上的裴*忽然睁开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婉宁,半晌才道:“你…怎么会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

她见过忧郁症患者的面容,一心想要将自己饿死的人必然是万念俱灰,对外面什么事都充耳不闻,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

裴太夫人不在屋子里,裴二小姐有所放松,想要看她却又不敢睁开眼睛。脸上又迟疑的神情,她突然去拉裴二小姐的手,裴二小姐有些惊讶。甚至还微微抽动她的手指,她提起余卿眉。裴二小姐才真的为难了,不知是不是该跟她说话。

思维这样的清楚,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有一个解释,这个人是装成要自绝。

裴*抿了抿嘴唇,“余卿眉就说你厉害,你是真的厉害。”

婉宁笑道:“你是不想要成亲?”

裴*点了点头,“我听说你和陈阁老家的婚事。你也不肯答应嫁进陈家。”

裴*听说了这些事所以才会跟她说实话。

婉宁道:“你家里人都不知道实情?”

裴*看了看外面,摇了摇头,“都不知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真的不想嫁给邓家七爷,我已经让人去打听,邓家七爷是个无恶不作的,去年来到我们家,他又对我多有轻薄之意。”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姚七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她遮掩都是徒劳无功,还不如就说出来,憋在心里的话。总想要和人倾诉。

婉宁打量着裴*,裴*目光坚定,弯起的嘴唇透着一股的倔强,是个直心肠又懂得为自己抗争的人。

裴*道:“我现在做这些虽然是想要母亲毁了这门亲,万一不能如愿…我就是死也不嫁过去。”

想想邓七看她的目光,就像一条滑溜溜的蛇,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目光鄙陋庸俗,哪里像哥哥平日里看人时的模样。

根本就不是个正人君子。

她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

气就气在。邓七非要娶她,这件事还闹去了孙家。孙家高门大户看中规矩礼仪,若是她这边闹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就不准孙家小姐嫁过来。

孙家姐姐是个很好的人,她也不想哥哥不能迎娶她。

她既想要为自己抗争,心里却又因为哥哥觉得几分为难,否则她就算将家里闹个天翻地覆,也决计不出嫁。

婉宁低声问道:“你跟邓家的婚事到了哪一步?”

“父亲在世的时候就已经让人看过庚帖,那是祖父和父亲一起定下的,现在就是要换婚书,邓家要在今年换婚书…”想到这个,裴*皱起眉头。

若是老永安侯在世,这件事还好办,现在老永安侯没了,永安侯太夫人要毁掉这门亲,就等于违背了亡夫和长辈的意思,这样的做法在古代也属于不敬不孝,更何况和邓家的婚事还牵扯到永安侯。

裴*恍然一笑,让双腿弯起来,“也许将来,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婉宁看着满脸泪痕的裴*,“命只有一条,尤其是自己的性命,不能轻易就放弃,你自己都舍弃了,别人要如何待你?”

裴*哽咽着,“哥哥也是这样说,哥哥说,不要和孙家的婚事,也不能让我嫁给一个中山狼。”

婉宁眼前浮起裴明诏的模样,裴明诏是个能承担责任的人,所以不会牺牲妹妹来换取自己的前程。

裴*拉起婉宁的手,“七小姐,让你为难了,我也没想到母亲会将你请过来,母亲还以为七小姐能治好我的病,并不知道我其实并没有病。”她已经横下心,抗争无果,她就死在这里,也算是给了邓家一个交代。

难受了半晌,裴*想起了什么,忙掀开被子一角露出个小巧的盒子来,打开盒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小点心,裴*脸上浮起难得的笑容,“都是丫鬟偷偷给我拿来的,我母亲只当我病重了,没有心思招待妹妹,妹妹就尝尝我家厨娘做的点心,很好吃。”

小巧的点心做的一口一个,匆匆忙忙吃掉也不会被人发现。

难得裴*想到这样的法子。

“反正现在还没到成亲的时候,该高兴一天就高兴一天,难得妹妹过来,我又喜欢妹妹的脾气,我们就说些高兴的事,”裴*说着低下头,“等母亲来了,我又要装作不死不活的模样。”

婉宁喜欢裴*的性子,眉眼中都没有隐藏的情绪。为人很率真,这样的人不应该走到绝路上。

“我哥哥买了一套茶具,我看着有意思。就求母亲也买了一套给我,我哥哥倒是会用了。我就弄不清楚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妹妹在这里,我求妹妹给我讲一讲,免得让我躺在床上乱思量。”

裴*说着就要下床。

外面的丫鬟却咳嗽一声,裴*立即又躺回了床上。

裴太夫人让人搀扶着走进来,看到婉宁皱着眉头坐在锦杌上,心里顿时凉了一半,低声道:“七小姐。我儿这病可怎么办?”

婉宁皱起眉头,正色道:“裴二小姐是心疾,恐怕不好医治。”

裴太夫人神情黯然,她如何不知道,只是心里没有了算计,才抱着一线希望。

裴*的小食盒有一角露出了被子,婉宁挡过去看向裴太夫人,“太夫人,我们去外面坐坐,让二小姐也好休息。”

裴太夫人叹口气点了点头。

裴太夫人先走。婉宁转过头看裴*,裴*偷偷地睁开眼睛,目光中满是感激。

从裴*屋子里出来。裴太夫人和婉宁去堂屋里说话。

不多时候,下人过来禀告,“太夫人,侯爷回来了。”

裴太夫人点点头,“我和姚七小姐在说话,让侯爷过一会儿再来请安。”

下人去月亮门禀告了裴明诏,“姚七小姐来了,正和太夫人说话。”

她来了。

裴明诏眼前浮现出那个眼睛清亮,神情从容的姚七小姐。

“姚七小姐来看二小姐?”裴明诏问过去。

下人点点头。

裴明诏看了看堂屋的方向。他很想去见见姚七小姐,对每件事她总是很有远见。

裴明诏半晌才挪动脚步向裴*的院子走去。进了妹妹的屋子,下人都退了下去。裴明诏坐下来,正想要和妹妹说两句话,床上的妹妹却睁开了眼睛。

裴*将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才道:“哥,我不想再骗你,我是装出来的。”

广恩公府的大门开着,有人骑着马径直到了府前,不等下人和门口的管事说清楚,就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公爵爷在不在,快进去禀告,就说侄儿邓俊堂前来拜见。”

邓家的下人忙跟了上去。

邓俊堂满是笑容,让人引着去了堂屋,张戚程眼看着邓家人不停地向院子里搬礼物,不由地微微皱起眉头。

邓俊堂笑道:“伯父,父亲有交待,只要我进了京,必要先来拜见伯父,我这半路耽搁了些时日,总算是赶在过年之前将东西送到了。”

京里出了大事,恐怕邓七尚不知晓。

将邓俊堂迎进屋子,张戚程叹了口气,“贤侄还不知道,京里出事了,我那女婿赵璠进了大牢不说,恐怕性命也是难保,两淮盐运使司上下官员都被押送进京候审,如今我正是焦头烂额,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邓俊堂听得这话愣在那里,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殆尽,“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赵璠兄前些日子还送了尚好的弓箭给我,我这…给他准备了一匹好马,还没有送过去。”

张戚程摇摇手,一脸悲戚,“赵璠恐怕是用不上了。”

什么事会连广恩公都帮不上忙,要眼看着女婿送命。

邓俊堂想起一件事,“那李成茂呢?陈文实现在怎么样?”

张戚程道:“陈文实已经去宣府上任了,朝廷授的总兵,李成茂升了骑都尉。”

邓俊堂半晌才眨了眨眼睛,怎么会这样,这和他们之前说的完全不同,李成茂应该获罪,陈文实被牵连,父亲从福建调任宣府总兵,他们全家搬到京城来,他听父亲说,广恩公这边已经选好了一个商贾,将来父亲也好利用这个商贾来办事。

明明都是算计好的事…

邓俊堂道:“是谁从中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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