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书房里,皇帝听内侍说国子监门口发生的事。

内侍道:“国子监里不少的举人老爷听了,都说那个沈元坤问的问题,还有些仿制艺。”

皇帝看过去,“你还知道制艺?”

内侍忙低头,“皇上让奴婢们读书,奴婢们怎么能连制艺都不懂,现在看来那沈元坤的确是个神童。”

大周朝神童不多,先帝的时候出过一个,先帝特意将他传进宫中讲读《尚书》大义。

皇帝顿时有些好奇,那个沈元坤到底聪明到什么地步。

皇帝道:“都比了些什么,一字不落地说给朕听。”

内侍应了一声,立即将比试的内容说了。

“《群书治要》卷四十七政要论,故君子为政,以正己为先,教禁为次。”皇帝重复着这句话。

这个杨敬还真的又教出一个好学生。

不过七岁就已经读《群书治要》还懂得从政、立人的根本。

以正己为先,正是他看中曹變,喜欢杨敬的地方。

皇帝连连点头。

内侍道:“杨敬大人的母亲也过去了,还将杨敬大人骂了一顿。”

内侍边说边思量,那个杨老太太着实厉害,不管周围有多少人,就这样骂了杨敬和所有质疑杨敬的人。

也只有这样的老太太才能教出杨敬这样的儿子。

素有传闻说杨敬节俭,杨老太太到京中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直在亲友家打秋风。听起来好像是丢了杨敬的脸面,那些关于杨敬的传言却也不攻自破了。

内侍想到这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皇上。

皇帝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

内侍急忙低下头。

皇帝道:“杨敬可在京里置办了宅院?”

“没有,”内侍回禀,“只租了个一进院的小院子。”

皇帝想了想,“去选一处像样的宅院赏赐给杨敬,”说着拿起奏折递给内侍加印,“发还给吏部。”

内侍接过去瞄了一眼,赫然是吏部奏请詹事府任职的奏折。

皇上批了一个名字。

杨敬。

皇上将大皇子,将来的东宫交给了杨敬。

皇帝的声音忽然又传过来,“杨敬那个学生叫…”

内侍道:“沈元坤。”

皇帝站起身,“去查查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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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几个小错字(未完待续m.)(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猜测

吏部的奏折发下来,衙门里顿时一片哗然。

刚进了国子监的杨敬,被皇上钦点去詹事府,多少心高气傲的读书人,丁忧之后再入仕不过就是做个穷翰林,杨敬这样的人,迟迟不肯入仕说轻了是视名利为粪土,说重了就是蔑视朝廷。

御史弹劾杨敬拿从道不从君做幌子故作清高,皇上却在奏折上批说:谨厚有德量。这样一来就等于驳斥了御史言官的论调。

“杨敬教的那个学生也不是寻常资质,按理说一个商贾家的孩子,就算再好能怎么样?那个商贾你可知道?”

有人问出这样的话,周围立即鸦雀无声。

姚宜闻觉得所有的目光都向他看过来。

谁都知道沈家从前是他的岳家。

姚宜闻站起身将手里的文书整理好,快步走出衙门。

沈敬元竟然会有这样的儿子。

姚宜闻一路回到家里,吩咐人将欢哥带过来,欢哥已经五岁多了,如果一个七岁的孩子已经学了《尚书》和《群书治要》,那么他在五岁多的时候,定然已经读完了《千字文》和《孝经》。

姚宜闻看着站在一旁笑着吃点心的欢哥。

忽然皱起眉头,“欢哥过来。”

看到沉着脸的父亲,欢哥忙放下手里的点心跟过去。

姚宜闻问过去,“欢哥,今天先生都教了些什么?”

不等欢哥说话,姚宜闻忽然问过去,“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后面是什么?”

欢哥抬起头来。目光中一片茫然,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先生…先生没教。”

先生没教。

不知怎么的,姚宜闻心口忽然燃气一把火。“那我刚才说的是什么?是哪本书里的?”《孝经》他不是没给欢哥讲过,只要有时间他都会将欢哥叫过来。将书摊开讲给欢哥听。

欢哥是一副很乖巧的模样。

每次看到这样的情形,张氏总会抿嘴笑,脸上是与有荣焉的神情。

欢哥半晌也没说出来,门口有个婆子向屋子里探了探头,姚宜闻看出来是父亲那边伺候的妈妈。

姚宜闻点点头,那妈妈就进屋道:“老爷,老太爷请您过去呢。”

姚宜闻还没有站起身,就看到旁边的欢哥举起的袖子。袖子另一边露出大大的眼睛正在瞄着那妈妈,然后就是委屈的模样,用力擦着眼角。

每次只要他训斥欢哥,父亲立即就会来护着,欢哥已经深谙此道,只要发现有人来,就会装作委屈的模样。

书没有读好,却已经学会这样逃避教训。

沈元坤在学堂挨了打,却在家中苦读,再跟人比试。在国子监门口竟然说出,君子为政,以正己为先。教禁为次,这样的话。

欢哥连以正己为先都不懂,沈元坤却已经会用了。

将来会怎么样?

欢哥是肯定比不上沈元坤了。

不知怎么的,姚宜闻心里浮起十分的羡慕来,为什么欢哥不能像沈元坤一样,为什么欢哥不能比沈元坤强。

是他没有教好。

没有教好读书,为人的品行他也没有教好。

姚宜闻豁然站起身来。

欢哥吓了一跳,却眼看着父亲走出去,并没有再责罚他。

姚老太爷气得手发抖。杨敬做了詹事府詹事,那个沈元坤岂不是就和将来的太子同一个先生。

将来会怎么样?会有什么样的仕途?

姚老太爷正想着。姚宜闻走进屋里,欢哥也欢快地跑到姚老太爷怀里。

看着欢哥高高兴兴的模样。显然已经将他方才教的那些东西都抛诸脑后,姚宜闻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那个沈元坤,”姚老太爷道,“本来是我给欢哥准备的先生,没想到却被沈家抢了先…真是晦气…”

姚老太爷说着脸色铁青,“我就不信,沈敬元的儿子,将来也能入仕…”

“父亲,”姚宜闻张开嘴,“我们没请到杨敬做先生,是因为欢哥不如沈元坤。”

姚老太爷听得这话愣在那里,眼睛里顿时冒出了怒火,“谁跟你说的?是不是七丫头?你倒帮着沈家说话来了,到底欢哥是你儿子还是那个沈元坤是你儿子。”

欢哥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看向祖父和父亲。

旁边的管事妈妈走上前,欢哥顿时躲在管事妈妈身后。

姚宜闻有一丝的恍惚,从前他嫌弃沈家,没想到沈家的后辈却强过了他亲自教的欢哥。

父子两个顿时为了一句话又闹起来。

屋子里吵吵闹闹了好一阵子,才传出一个清亮的声音,“父亲,三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姚宜闻不想和姚宜之说话,向姚老太爷行了礼就大步走出去。

姚老太爷仍旧骂着,姚宜之立即追了出去,“三哥,三哥,我们兄弟两个好久没说话了,今天尚早,我们去书房里说两句。”

姚宜闻道:“我手里还有公务,今天就不陪着你了。”

“三哥到底为了什么?”

姚宜之虽然急切,脸上仍旧是亲切温和的神情,没有半点的愧疚和不安,好像真的没有做错任何事。

姚宜之道:“三哥,我有些事想要给你说。”说着一把拉住了姚宜闻的衣袖。

姚宜闻顿时想起小时候的事,他们两兄弟一起从父亲那里出来,若是天黑,姚宜之定然会拉着他的衣袖向前走。

“三哥,我们去书房里说话吧!”

两个人走到书房里坐下,下人端了两杯茶上来,姚宜之不等姚宜闻询问就道:“三哥,你听说沈元坤的事没有?当时就在国子监门口,我看到了那个沈元坤。”

原来也是说这件事。

姚宜闻沉着脸,“知道了。”

“那个沈元坤。”姚宜之说着犹豫了片刻,谦和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犹疑,伸手拉住了姚宜闻。“三哥,我总觉得那个沈元坤有点像你。”

姚宜闻本无心听姚宜之说什么。听得这话却抬起了头,“你说什么?”

姚宜之道:“我也只是猜测,那个沈元坤如今是七岁,三哥休了…沈氏…快八年了。”

休掉沈氏的时候,婉宁就要到六岁,如今婉宁才过了十三岁生辰,还不到十四岁,沈氏走了快八年。

那个沈元坤七岁。

这里面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五弟说沈元坤和他长得有些相像。

难不成。沈元坤其实是…他的儿子。

姚宜闻“腾”地一下站起身。

“三哥,”姚宜之也跟着站起来,“三哥先别急,我也只是猜测,到底怎么样还是要人去扬州查清楚,婉宁那边三哥先不要去说,免得弄错了让人笑话…”

姚宜闻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怎么想不起来了,沈氏走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身孕?

他只是记得沈氏一碗碗地吃药,后来小日子也不准了。再后来,家里的事闹出来,他也就不再过问沈氏这些事。

沈氏从姚家出去带走了一些身边伺候的人。张氏嫁过来之后,只要伺候过沈氏的人如今好像都已经不在家中。

至于沈敬元生了那个先天不足的孩子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就是这样,沈敬元也不愿意纳妾,提起这个,沈氏还一脸的羡慕。

当时沈氏好像说,沈敬元就算是从族中过继个儿子,也不准备再纳妾了。

他要休沈氏的时候。沈四太太还来过姚家,那时候并没有谁说沈四太太怀了身孕。

万一那个沈元坤真的是他的儿子。

姚宜闻的心忽然狂跳起来。他恨不得立即找到沈氏来问个清楚。

婉宁吩咐焦无应,“这阵子你就留下来帮舅舅。”

现在舅舅这边最重要。杨敬是昆哥的先生,过阵子还要去詹事府,将来八成是要教大皇子,到时候大皇子和昆哥同一个师父,虽然对昆哥将来有很大的好处,可沈家也要更加的小心不能出半点差错。

所以舅舅想要将平日里做盐买卖的银钱拿出来置地是正确的选择,在这个时代,做一个大地主比做一个盐商就少了许多诟病。

焦无应退了下去,婉宁笑着看昆哥,“怎么样?杨先生有教你读书了?”

昆哥点了点头,“先生还拿了两本书让我给父亲。”

怪不得舅舅说了两句话就急匆匆的走了,原来是去书房里看那两本书,舅舅嗜书如命,听说有好书就什么都不顾了。

趁着舅母和母亲去厨房,屋子里没有旁人,昆哥抬起脸,“姐,你有没有觉得崔二哥人很好。”

平时昆哥都叫崔奕廷师兄,怎么突然改成了崔二哥。

昆哥目光清亮,“姐,还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不眠不休地陪着我读书,以崔二哥的学识,定然能考上进士,崔二哥却为了查漕粮先入仕…”

崔奕廷的确是。

婉宁忽然回过神来,昆哥这是真心觉得崔奕廷好,还是在她面前故意帮着崔奕廷说话,昆哥才多大…

“七小姐,落英姑娘遣来了个媳妇子。”

婉宁点点头。

说话间,媳妇子走进屋,上前行礼,然后道:“七小姐,落英姑娘让我来说一声,扬州那边来人了,想要见七小姐。”

扬州来人了,扬州,那是沈家的地方,来人大多数应该是沈家人,为什么不找来沈家,而是去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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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暖心

媳妇子将手里的帖子送给婉宁,婉宁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贺家,仔细地想一想,她好像不认识扬州的贺家。

“有没有说什么?”

媳妇子道:“有位秦伍郎中跟着一起过来,说是小姐知晓。”

秦伍是和她一起给李大太太治过病的郎中,怎么会从扬州过来找她,还带来了贺家人。

扬州贺家。

婉宁忽然想到了蒋静瑜说过的,贺家给祖母治过病。

难不成这个贺家,就是蒋静瑜的外祖母家。

婉宁问向那媳妇子,“贺家人呢?”

媳妇子道:“听说小姐没在家,就送上帖子,说要明天来拜会。”

婉宁点了点头。

媳妇子出了门,昆哥看向婉宁,“姐姐准备要回去了?”

婉宁摇摇头,贺家那边不着急,她想多和昆哥说些话。

昆哥脸上立即露出笑容来,“姐,父亲给我买了新的马鞍、马镫,”说着跑过去将一条马鞭握在手里,“还有马鞭,正好配我那匹小马。”

马鞭油亮的,大小也适合昆哥用。

“姐,”昆哥眼睛很亮,“你还没见过我骑马呢,父亲才盘了个庄子,我们过去看看吧!”

沈四太太和沈氏在说话,沈敬元在京里置办了庄子,就算落户下来,沈氏说起这些年在扬州的事,“还是扬州好,京里的饭食总是吃不惯。”

“庄子上倒是好,”沈四太太笑着道,“庄子上招了长工,你哥哥让人在庄子上开了火,厨娘也是个实诚的。也不见做的精细,就是在灶上煮了大块大块的肉,说是这边讲究这个。你哥哥就看着长工就着馒头一口口地将肉往嘴里塞,还说东家好呢。”

沈氏打着算盘。“哥哥买田地开铺子,定然要忙好一阵子。”

“也没关系,”沈四太太笑着绕着手里的棉线,“要是对昆哥将来好,别说不能明着卖盐,就算不让做生意,老爷也会想办法。昆哥平平安安的,将来婉宁顺顺利利嫁了人。就是我们家最大的福分。”

听着舅母和母亲的话,婉宁和昆哥对视一眼,婉宁笑着拍拍昆哥,“我先陪着母亲将账目算了,然后再跟你去庄子上。”

话音刚落,沈敬元带着人从外面进来,几大箱子的账目都抬进屋,焦无应和几个掌柜的跟在后面。

婉宁走进去看着焦无应几个帮忙盘账。

从泰兴买粮食到京城开铺子,来来回回买茶叶请做壶的师傅,又在常州府买紫砂。大体的账目她是知道一些,到底赚了多少银子还没有算仔细。

屋子里响起了算盘声,婉宁站起身跟着母亲挨个看掌柜算的账目。

昆哥坐了一会儿就有些着急打发身边的小厮。“快去庄子上跟崔二哥说一声,庄子上恐怕是去不了了。”

小厮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下了雪,大雪比杨树花还大,一朵朵地飘下来,站在外面一会儿就睁不开眼睛,这个时候如果坐在马车里去庄子上,倒是能看到好景致,可如果站在外面干等,可是要冻够呛。

小厮心里想着一溜烟去了庄子。城门外就看到崔奕廷牵着马站在那里,小厮忙上前将六爷嘱咐的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