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灾祸。
姚宜之皱起眉头。他不在乎欢哥,最重要的是端王的大业。
姚宜之站起身,“大人先别急,我去看看世子爷。”
夏大学士点点头。
姚宜之快步走出门。
欢哥被安置在后面的小院子里,屋子里的下人都被带了出去,新进去伺候的下人听说可能是染了时疫,全都远远地站着,生怕也被传上病症。
姚宜之用巾子捂住口鼻,一步步走过去。
就算是生病,也是眼见为实。
欢哥在床上来回地翻滚着,满脸红涨,不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姚宜之捂住帕子的手更加用力。
那些染病的人是什么模样他并不知晓,所以也无从对比,他却不能轻易地下结论,说欢哥就是疫病。
姚宜之手心有些出汗,心里生出几分的期盼。
欢哥仿佛病的不重。
姚宜之刚想到这里,床边的下人惊叫一声,几个人四散开来,姚宜之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没有跟着一起仓皇而逃。
人都散开,姚宜之也将眼前看了清楚。
欢哥爬起来吐了一大堆秽物。
床上,地上到处都是,欢哥仍旧在呕着,一张小小的脸涨得通红,一看就知道一定是有热病。
真的可能是时疫。
再这样下去,说不得都会被染上病症。
姚宜之出了一身的冷汗,厉眼看向下人,“还不去照应世子爷。”
下人不敢怠慢忙碎步上前。
虽然是在照应着欢哥,几个年纪稍小的下人已经哭起来。
屋子里充满了死亡的味道。
姚宜之从屋子里走出来,管事忙上前道:“您看要怎么办才好?”
姚宜之淡淡地吩咐,“我去寻郎中,我没有回来之前,谁也不能动世子爷。”
管事道:“都听您的。”
姚宜之吩咐门房备马,如同一阵风似的逃开了院子。
时疫有多恐怖,他心中知晓,看到欢哥的模样,那种恐惧顿时布满了全身,脑子里再也想不得别的,只想从这里逃开,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
骑马进了城,姚宜之径直去了贺家。
贺家大门紧紧地关着,只有两只红红的灯笼照着门口的石阶。
风吹过来,姚宜之不知为什么打了个冷战。
欢哥早晨的时候还好端端的,为什么这时候会染了病,会不会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姚宜之想起婉宁的医术。
会不会是婉宁设下的局。
他竟然没有细想就从院子里出来。
夏大学士怕被端王责怪,说不得会乱了阵脚,万一这时候让人钻了空子,那…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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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大意
姚宜之正想着,贺家的大门豁然开了,姚宜之避之不及和要走出来的人撞在一起。
是蒋裕。
见到姚宜之蒋裕也有些惊讶,“宜之,你怎么来了?”
蒋裕在长房行四,是他的四舅舅,母亲在姚家时,蒋裕上门两次要将母亲带走,姚老太爷却不肯将母亲放出姚家。
母亲从姚家回来之后,蒋裕也早就找好了院子安置母亲。
他知道除了母亲之外,舅舅也帮过蒋玉珍,就是因为舅舅蒋玉珍才顺利躲开了崔奕廷。
如今蒋家,长房老太爷那支,只剩下病重的老太爷、四舅蒋裕和六舅留下蒋静瑜、蒋静妍姐妹,蒋家二房,他的外祖父、外祖母已经过世,三舅、三舅母也去的早,母亲算是二房蒋家唯一的长辈,然后就是三舅身下的蒋玉珍。
当年得知身为端王妾室的蒋玉珍还活着,他就想好了要借着蒋玉珍成就他的前程,他要帮蒋玉珍谋得最大的好处。
张戚程和张氏只是他手中的棋子。
端王爷被囚禁在西华门,不知能否从宫中出来,在王府的子嗣又尽数夭折,活下来的子嗣只有欢哥,他小心翼翼地亲近欢哥,为的就是假以时日能将欢哥抱给蒋玉珍。
有了子嗣的蒋玉珍,等到端王登基时,就能被封为皇后。
蒋玉珍能再生出端王的子嗣那是最好,若是不能,总还有欢哥。
端王爷从宫中出来之后,果然很喜欢欢哥,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谁知道会有这样的变故。
姚宜之让开几步和蒋裕到一旁说话,“听说贺家有治时疫的方子,我是来求药的…”
蒋裕不禁惊诧,“是你母亲?”
姚宜之忙摇头,“不是,是一位同年,家中有人仿佛生了疫病…”
姚宜之正准备说两句话便离开。蒋裕恍然大悟。“正好…我刚从贺家出来…可是现在药草难寻,不过静瑜在京郊施药,你去寻她定然能拿出药来。”
蒋静瑜。
“贺家的药方静瑜都知晓。贺继中跟着圣驾去了陪都,太医院来询问贺家的药方都来问静瑜。”
蒋裕道:“贺家药铺的伙计知道静瑜施药的地方,不如让他跟着你去找,一来一回用不了半个时辰。”
姚宜之想着欢哥的事也顾不得许多。看向身边的韩武,“劳烦先生去我那同年家中。让他稍安勿躁,我一会儿就能请来郎中,让他不要另寻他人。”
韩武不敢怠慢,应了一声立即上马出城。
姚宜之就要告辞离开。蒋裕拉住姚宜之,“这些时日你都在忙什么?皇上去了陪都衙门里也没许多事,倒是不见你回来。你母亲怎么样?姚家有没有又派人上门去寻你母亲?”
姚宜之低声道:“我还有事在身,改日再和舅舅细说…”
话音刚落就看到蒋裕在向旁边张望。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焦虑,“好不容易…遇见你…别走…我们…”
仿佛一道闪电划过眼前,姚宜之立即明白了什么,一把拉起蒋裕,蒋裕没有防备被扯个正着。
姚宜之拉着蒋裕快速地向后退,想要跑出胡同,他没有看到旁边有什么人,却从蒋裕的脸上看出了端倪。
他掉进了陷阱。
是崔奕廷还是姚婉宁设下的陷阱。
从欢哥生病开始,到他来到贺家门口遇到舅舅。
因为信任舅舅他又迫切想要解决欢哥的事,明明感觉到整件事有些蹊跷,却还是没有任何防备地派了韩武去送信。
他怎么会那般大意。
“舅舅害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姚宜之咬牙切齿。
“都是一个蒋家,若是失利整个蒋家都会被牵连,谁也逃不出去,舅舅忘了蒋家是如何被人陷害…”
蒋裕挣扎着,“那是陷害…”
那是陷害,这样接他的话,而不是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舅舅果然是在害他,他想的一点没错。
黑暗中有两条影子冒出来,姚宜之抽出袖子里藏的短刀,他要逃,想方设法地逃,只有逃出去才有命活。
姚宜之一刀扎在蒋裕的肩膀上。
鲜血顿时冒出来。
…
夏大学士听韩武说了蒋家的事。
蒋家和旁人不同,有蒋氏一层,还有姚宜之一层,用蒋家人最好也最稳妥。
韩武道:“我们五老爷已经去找蒋家人过来,夏大人先等一等。”
姚宜之找来人诊治世子爷,若是世子爷有什么差错,他也能尽数推到姚宜之头上。
好,就这样办,将蒋家牵扯进来,就等于牵扯了蒋氏,端王爷看在蒋氏的面上也会大事化小。
夏大学士道:“辛苦五老爷,我们就等蒋家人过来。”
韩武向夏大学士行了礼,就匆匆忙忙出门去。
韩武上了马,准备一口气跑回京城,眼见城门就在前面,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下的马顿时跌了出去,韩武也从马背上掉下。
五脏六腑仿佛都要从肚子里冲将出来。
肩膀剧烈的疼痛,仿佛骨头也被摔成了几截,韩武挣扎着睁开眼睛向周围看去,还没有看清楚,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柄钢刀,一个庞大的人影站在他面前。
这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里等着他。
瞬间他就找到了答案,端王的事败露了,他们一直不愿意去想的事发生了。
端王会输,他们全都会死。
后悔,失败的滋味冲进他脑子里,是绝望和后悔。
…
韩武走了一会儿,一辆马车停在静寂的院落门前。
马车上下来一个小厮,上前敲响了门。
门口的下人小心翼翼地将门拉开,戒备地向四周望去,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才道:“你是谁?要找谁?”
马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我是蒋家药铺的郎中,我们东家让我过来给家中的少爷看症。”
如同遇到了救星,门口的下人松了口气,“总算是盼到你们来了。”
瘟疫谁不怕,如同院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染了疫症,再没有人来诊治,只怕他们都要死在这里。
“劳烦先生等等,我这就进去禀告。”
蒋家让郎中来诊病的事传进去,不消片刻时间大门打开,郎中带着两个徒弟走了进去,还没走两步,郎中已经道:“马车上有药材,若是时疫就要焚药熏蒸。”
下人忙点头,“都听先生的。”
郎中道:“那就让我们药铺上的伙计将药搬进来吧!”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 慈父
蒋家的郎中去给欢哥看症。
夏大学士坐在屋子里等消息,桌案上放了两盏灯,将周围照得很亮,夏大学士却还有一种错觉,在黑暗的角落里仿佛有人在盯着他看。
只要他一动,那人就会从黑暗里窜出来卡住他的喉咙。
夏大学士莫名地打了个冷战。
叩门声传来,夏大学士整个人一抖,忙收敛了思绪,“什么事?”
管事进来道:“夏大人,蒋家的郎中看了,说是…疫病…大厨房里正熬药,让我们将除疫病的药吃了…”那人顿了顿,“现在让我来问大人,要不要接着在这院子里住,若是还要住下去,就得满院子薰药,否则…这疫病…很快就会传起来。”
蒋家的郎中看了世子爷之后,忙又拿了一层布巾来遮脸,身上穿了两层长长的大袍,说话做事都十分的小心。
光是这一身打扮足以让他们吓破了胆。
诊病的郎中都变成这样,可想而知这疫病有多厉害。
院子里的下人没有四处逃窜已经是难得,大厨房的厨娘忙着将大锅腾出来给药铺的伙计煮药。
夏大学士几乎不能说话,半晌才坐下来,难道这是天意。
因为端王是谋逆,所以上天降了灾祸在他们身上,他设想了扶持端王可能会发生的结果,或成或败,要么成为股肱之臣权倾一时,要么一败涂地,却从来没想过会因为时疫…
蓟县出现时疫,他还让人悄悄吩咐太医院,让他们千万要谨慎。要查个仔细才能上报朝廷,为的就是拖延时间。
他知晓疫情瞬息万变,只要拖延几天就会有不同的结果,时疫越重,他们就能在其中浑水摸鱼,谁知道这个报应却应验在他身上,给他带来这样的麻烦。
他苦心经营这么久。不能就这样认输。
夏大学士吩咐管事。“让人先去薰药,”说着整理了衣袖,“我去让姚宜闻誊写遗诏。”
他和世子爷接触不多。八成不会染上时疫,只要姚宜闻将遗诏写出来,他就可以舍弃这院子里的人直接去见端王。
这样的大事必然会有损伤,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夏大学士思量好。走出了屋子。
…
纸写坏了一张又一张。
手指上满是墨迹。
姚宜闻从来没觉得写个字也会这样困难。
手里的笔如同千斤重,笔管更像刀子一样锋利。能割开他的皮肉。
他只想将那支笔扔掉。
姚宜闻刚想到这里,门豁然被打开。
姚宜闻下意识地抬起眼睛。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随着他不断的靠近,面容也越来越清楚。
姚宜闻惊讶地长大了嘴。手里的笔也掉在地上。
“恩师…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姚宜闻怎么也想不到,恩师会施施然地走进来,脸上神情从容。显然没有被胁迫。
这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大学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姚宜闻。“我本以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谁知道这些年却一点也不长进。”
“我一手将你提拔起来,为的就是做我的左膀右臂,而你却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望。”
姚宜闻听着夏大学士的话,突然恍惚起来,思维仿佛早已经脱出了身体。
什么都是假的。
恩师的浩然正气是假的,父亲的高节清风是假的,张氏的柔情蜜意是假的,还有什么是假的?
他的人生就活在这些虚假里,他却尚不自知。
夏大学士冷冷地道:“将遗诏写好,你们父子就能团聚,将来端王登上皇位,我还会保举你入阁,传我衣钵。”
若是不然,欢哥就会死,五弟就会死,他也会死。
姚宜闻半晌才回过神来,“能不能保我儿平安?”
夏大学士按捺住心底浮起的冷笑,事到如今他还不知道那是旁人的子嗣,真是个傻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好前程。
“自然。”
“我女儿女婿呢?”姚宜闻抬起头,“端王爷继位,我女儿、女婿会如何?”
夏大学士叹口气,“立场不同,更何况崔奕廷一直针对端王,不过看在你立了大功,我可以在端王面前求情。”
这是搪塞他的话,他写了这遗诏不知能不能保欢哥的平安,却给姚氏一族冠上了谋逆的罪名。
崔奕廷是皇上信任的重臣,端王继位崔奕廷会如何不言而喻。
他不能这样,就算他要救欢哥他也不能这样,更何况还有婉宁,他是欢哥的父亲也是婉宁的父亲。
想想这几年他做的荒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