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别想看他的笑话。随便折辱他。

“诛杀奸贼。”张戚程大声吼出来,看准了人群中那似海棠色的官服,挥剑刺过去。

望着仿佛癫狂了一般的张戚程。张家下人都吓得愣在那里。

就算死他也要咬下崔奕廷一块肉来,张戚程瞪圆了眼睛,剑尖向前向前,眼见就要碰到那人的胸膛。张戚程忽然感觉到胸口一阵清亮,凉意过后又变成了灼热。热腾腾的东西仿佛要冲出他的身体。

张戚程低下头,看到了透出胸腔的剑尖,那剑如同一束光又施施然地抽了回去,鲜血顿时喷将出来。喷上了他的脸。

“崔…”张戚程睁大眼睛喊着。

是崔奕廷,定然是崔奕廷。

人群散开,却露出一张陌生的脸。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

“百户,我们是怕他伤了百户。”下人急忙告罪。

张戚程控制着身子。不想倒下去,不想当着这些散兵游勇就倒下去,就算死他也要轰轰烈烈,看着崔奕廷吐他一脸的血,告诉他老子虽败犹荣。

那百户却不在意地摇摇头,“崔大人说了,不过是小角色,死就死了,不必活捉,割了头做个备案就是了。”

小角色。

竟然说他是个小角色。

张戚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绞碎了,张开嘴登时喷出一口鲜血。

眼前那些人知道他必死,早已经不看他而去清理剩下的人,眼前的人都散去,所有声音离他越来越远。

他站在那里,顿时向失去方向的牛羊。

他这是为什么呢?死,不过也只是做个备案而已,没有人想要活捉他,更没有人要审他,没有人在乎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可看到姚大人的公子了?”

最后一句话落入张戚程的耳朵。

张戚程扯了扯嘴角,又是血从他嘴里涌出来,他想转个身,让所有人看着他,他只是动了动脚身体就倒下去。

他甚至不如那蠢货姚宜闻。

张戚程拼命地喘着气,一口,两口,眼前浮现起他见到端王时的情形,吩咐下人带着瑜珺去院子里,又让人将喝了些酒的端王也引过去。

看到端王望着瑜珺的眼神,他顿时欢喜起来,那一刻他看到了富贵荣华,看到了权倾朝野。

张戚程眨了眨眼睛。

眼前是一片黑暗的天空。

院子里没有了声音,姚宜之谨慎地从墙后走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向外挪动着脚步,走一段距离就能看到死人。

锦衣卫带着人将整个院子都清理了一遍,既然已经被定为叛贼,定然有一个就杀一个,这样的情形下,张戚程只怕也难以逃脱。

姚宜之靠着墙慢慢地前行,前面就是一个小门,他只要走出去,藏在僻静处,定然可以想方设法地出城。

眼见就到了门口。

“哧”不知是谁笑了一声,然后又是“噗嗤”一声。

姚宜之的头发顿时竖立起来。

“叫你不要笑,你就不听,”紧接着是一声咒骂,“好不容易找一个乐子,就给老子搅黄了。”

接近着有人被推了出来,那人看着姚宜之仍旧在笑,“你看看那他…就像做贼一样,要挽起袍子向外走呢,连这么多人都瞧不见。”

“百无一用是书生,何况又是个吃软饭的状元郎。”

话音刚落,笑声就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是从哪个狗洞子里爬出来的,点火把,咱们好好瞧瞧。”

周围顿时亮起了火光。

姚宜之霎时万念俱灰,这些人一直在这里等着他,就像守株待兔的农夫。他就这样冒冒失失地撞了上来。

“崔大人说的对,这样的人不会走人路,只认得狗道…”

“狗比他强百倍…”

“是,是,是…”

笑声四起,所有人看着他没有要上前动手的意思。

姚宜之捡起地上的剑,笑声顿时更大起来。

“状元郎。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仔细伤了自己。”

姚宜之刚抬起手里的剑,不知哪里飞来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他的虎口上,他的剑脱手而出。

姚宜之惊慌中想要拔腿向外逃去。却觉得膝盖上一阵剧痛,骨头碎裂的声音立即传来,他整个人登时扑倒在地。

疼痛让他的脸扭曲起来。

“状元郎,此情此景该做何词?”

姚宜之没有抬起头。就感觉到棍棒落在他身上。

有人吐了口吐沫在手掌心,又拎起了棍子。“咱们兄弟劳累一天了,状元郎叫好听些,也让咱们放放轻松。”

棍子才要落下就被旁边的人拉住,“慢点来。这样的东西多数经看不经打。”说着一脚踹在姚宜之裆上。

姚宜之蜷缩起来,这些人不是要杀他,而是在折辱他。

就像他藏起来没有人去找一样。

他们享受的是玩弄他的过程。

在国子监。人人都夸他是丰神俊朗的人物。

现在却落在这些兵痞的手中。

那人接着道:“没用的怂货,这时候还藏起来。爷让你知道贪生怕死会是什么下场。”

与其这样受死倒真不如自己结果了干净,姚宜之想到这里用尽全力去咬舌头。

旁边的人也阻拦,眼睁睁地看着姚宜之在地上翻滚,然后吐出半截舌头和浓血来。

等到姚宜之痛晕了过去,一盆水浇下来,姚宜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张笑脸。

“倒是个无用的书生,从哪里知晓咬掉舌头就一定死啊?”

完全清醒后,姚宜之感觉到了满嘴都是又咸又苦的味道,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血腥。

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还活着?

想死也不能死,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惊恐的了,现在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些人绝不会轻易放了他。

“有人放下话,要让你生不如死,你慢慢受着,咱们兄弟的手段可多着…”

姚宜之睁大了眼睛,却立即有一团如同尘土般的东西从天上洒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眼睛里。

就像几万把刀同时刺向他的眼珠。

姚宜之再也忍不住大声喊叫起来。

“对了,这可就对了…用不着死了去下十八层地狱,做了那么多坏事,现在就下十八层地狱去吧!”

“也好做个样子,让那些人再也不敢作恶。”

端王在屋子里踱步。

京中正在四处抓人,谋反的事已经败露,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来。

“主子不好了,”管事差点跌了个跟头,“太太那边出事了,护院的人死了大半,剩下的人不见了踪迹,就像夏大学士和世子爷一样…”

端王慢慢地端起茶来喝,他强稳住心神。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前母妃在的时候,他就已经输过一次,现在不过是事情败露,并不代表他就一定会输。

端王吩咐管事,“准备好车马,我们连夜去迎庆王。”

庆王已经举兵,很快就能杀到京城,有了这支兵马,他还是有机会坐在那龙椅上。

马匹已经备好,端王一跃上马,看到身后那些跟随他的人。

“主子,我们可以走了。”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走,“我们去蓟县,”端王淡淡地道,“只要拿下蓟县,我们就有机会等到庆王。”

*******************8(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 挣扎

张传凌在等父亲那边的消息,现在子时已过,张传凌挥了挥手,吩咐下人,“走吧!”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他们就没有了脱身的机会。

马车里的张夫人不禁撩开帘子,看向张传凌,“你父亲呢?不等你父亲了?”

张传凌道:“父亲和我定好了时辰,如今没有一个人送消息来,必然是出了事。”

张夫人听得这话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愣了半晌哭出声来。

父亲为了端王的事也算是殚精竭虑,被皇上训斥到丢了爵位,到如今背水一战,已经没有退路。

到底是输给了崔奕廷。

张传凌眯起眼睛,吩咐下人,“将草药装好了,走吧!”

装作送草药的商贩出城是他早就算计好的,不走别的路,直接去蓟县,沿途不会有什么人仔细查问。

崔二奶奶治瘟,也算给他们开了一条能逃脱的活路。

只要这次能脱身,总能找到机会再回来报仇雪恨。

“这几天送草药的车还真不少。”

守城的官兵盘问。

张家的伙计过去道:“这样不日不夜的送,草药还不够用,我们这已经是十几趟了。”

官兵点点头,“你们辛苦,若不是草药这样送出去,说不定京里早就瘟疫横行了,今年少死了人都是你们的功劳,这不上面早就吩咐下来,凡是送药草的车马,随时都要放行。”

说着就让人将城门打开。

张家的车马一辆辆地走了出去。

出了城,张夫人的哽咽声有传过来,张传凌上前询问。张夫人道:“我儿啊,我们这样逃什么时候是个头,那崔奕廷定然不肯善罢甘休,还是要追上来的。”

张传凌垂下眼睛,“母亲安心,儿子自有法子。”

他是有法子。

他早就安排妥当,在恰当的时候就会出手。

崔二奶奶去蓟县正好给了他机会。他已经在卫所里安排了人。就等着最后的时候派上用场。

天渐渐亮起来。

马车向蓟县走,路上能见到穿着白袍的人在忙碌。

旁边的下人道:“那姚氏也是厉害,让太医院的人都听了她的。穿着这样的袍子出入。”

话音刚落就有卫所的人前来嘱咐他们换上衣服。

卫所有人喊起来,“都检查好了再放人过去,别偷懒。”

过来查看他们换衣衫的人忙道:“谁敢偷懒啊,到前面被拦下来。我们都担待不起。”

说完话,那人边检查边道:“换了衣服也是为了你们好。免得被染上疫病,前些日子送草药的伙计就病了一个,崔二奶奶查的严,若是我们不仔细没有让人穿好长袍再往前走。那是要被打板子的,可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张传凌看着眼前所有人都换好了衣衫,一个区区女流。竟然让这么多人听她的话。

换衣服的伙计不禁抱怨,“大热的天。捂得人满身是汗,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卫所的人道:“你这人怎么不明事理,流汗怕什么,没看到蓟县的瘟疫都被压制住了。”

张传凌不禁诧异,这么快就控制住了瘟疫。

这个姚氏,不但会经商,还能带着人治瘟,所以崔奕廷才会想方设法地将她娶回崔家。

张传凌眼前浮现起姚氏伸手去摘花时的模样。

如果能抓到姚氏,他就等于多了一分的把握,就像姚宜之和他说的,对付崔奕廷最后一个法子,就是要从姚氏入手。

只要能顺利到广东,他们就漂洋过海离开大周朝。

婉宁仔仔细细地看手里的脉案,已经整整三天蓟县没有发现新染病的病患。

卫所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太医院安排学生和医官去休息,厨房里的厨娘也准备了比往日都要丰盛的饭菜。

童妈妈笑着给婉宁添饭,“这样下去,过些日子我们就能回去了,奶奶也该好好歇歇,这才几日人都瘦了一大圈。”

瘦她倒是没觉得,最近也是奇怪的很,整个人都显得很精神,无论做什么仿佛都有用不完的力气。

人就是这样,有事的时候不觉得累,真的歇下来说不得倒病了。

“有病患,有病患了…”

听到门口有人说话,婉宁放下手里的筷子,吩咐落雨,“快,衣服。”

穿好了长袍,戴上巾子婉宁迎出去检查病患。

被抬过来的病患一脸死灰色,眼睛因为高热发红,自言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婉宁看向旁边的医官,医官道:“他们那个村子上还有几个人也是这样的情形。”

蓟县的村庄他们应该都去瞧过了,怎么还会遗漏下病患。

婉宁皱起眉头来。

医官道:“说不得是村民将病患藏起来不肯告诉我们。”

都说进了卫所,就没有了活路,有些人宁可冒险将病患留在家中。

这样的情形已经司空见惯。

婉宁点点头,与其去说服村民,让官服派兵强制将病患带走,倒不如现在就去瞧瞧,耽搁了时间,很有可能会让刚刚控制住的疫情又扩散开来。

那村庄就在蓟县的城门脚下。

眼见着两辆马车离开卫所,张传凌吩咐下人,“跟上去。”

瞅准时机,只要抓到人,就径直出城去,要赶在崔奕廷没有察觉之前,等到他反应过来,姚氏已经落入他手中,这样去广东的路上,他就等于手握一块能让他畅通无阻玉牌。

希望庆王和端王能拖住崔奕廷,这样不管是朝廷还是崔奕廷都不会想方设法地来对付他,他们就有可能全身而退。

“爷,不好了,”刚刚在外打听了消息的下人气喘吁吁地过来禀告,“京里开始四处抓人,朝廷那边定然已经知晓我们离京。”

这样快,没有给他们留太多的时间。

“端王爷也往蓟县来了,要过蓟县去和庆王爷会和。”

张传凌顿时皱起眉头。

“爷,端王爷请您过去说话。”

第三百三十章 猎物

“有多少人?”端王看着眼前的地图。

下属道:“应该有几千人,是从京城过来的。”

想必是皇帝已经知道他的谋算,京营的兵力不多,但是很快就会调来大军,事到如今该怎么办?

不甘心。

如同一股火焰般在他心里翻滚,端王紧紧地攥起手,如果现在有邓嗣昌在,他必定会在蓟县接应,大军乘船沿海经蓟运河和州河到蓟县与他会和,可如今邓嗣昌已死,闽浙那些和他有牵连的豪族也被清理了一半,剩下的仿佛被吓破了胆,到现在还没有船只从海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