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进城之后陈庆本要继续向南走,却执拗不过她,她骗陈庆要等崔奕廷,陈庆却不肯相信,可是发现城门都被把守,官兵不肯放任何一个女子出城的时候,陈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帮我到这里拿这些东西来。”婉宁将单子放进陈庆手里。

 “硝石、硫黄、木炭、桐油…”陈庆吃惊地看着她,“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现在这种情形去哪里找这些东西。”

 “自保,”婉宁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现在我也没必要瞒着您,他们就算是将整个城翻出来也会找到我,这些东西是我早就备好的,您只管去拿。”

 她不愿意再因此东躲西藏,她本就是想要在宣府和姚宜之之间做个了结,既然早就准备好了这些,何必懦弱地退缩。

 陈庆道:“我们还会有办法。”

 婉宁摇摇头。

 陈庆焦急地道:“只要崔将军在这里,就能救出您。”

 崔奕廷。

 陈庆提起这个名字,仿佛在她阴霾的心上照出一束光。

 是啊,她从心底里还期望着崔奕廷,这是不公平的,她没有将过去和将来告诉崔奕廷,

 她是想要独自一人去面对,现在又怎么能将所有希望放在崔奕廷身上。

 战乱,家仇,何谈他想。

 婉宁露出一丝笑容:“那要崔奕廷回来,陈叔,我要这些东西是为了自保,不会轻易动用,你找到这些东西之后就去给崔奕廷报信,如果崔奕廷赶得及一定会救我出去,如果赶不及…”

 “一定赶得及。”陈庆打断她的话。

 她只想支走陈庆。

 陈庆果然相信了她的话,急着道:“我准备些吃喝,您只要藏得妥妥当当,就一定等到崔将军。”

 将火药遍布这个屋子,淋上桐油,送走陈庆,她现在只要静静地等,等着姚宜之找到她,姚宜之是个急性子,只要有半点她的消息就会急着来确认。

 时间从来没有像如今一样漫长,仿佛已经过了一辈子之久。

 头顶是蓝蓝的天,有只鸟儿展翅飞翔。

 如果有一天她也能如此,该多好,外祖母,母亲,舅舅和弟弟,如果他们在一起快乐地生活该有多好。

 如果有一天,她能选择,她还会竭力保住母亲和弟弟,就算是这样的结果。

 大门被推开。

 然后有人挤进来,婉宁静静地看着,终于等到姚宜之的脸。

 那张脸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俊美绝伦的脸。

 “五叔。”婉宁装作惊诧、害怕,一步步向后退,直到姚宜之无所顾忌地走进门,她的笑容突然变了,就像夜里盛开的花,火种被她从桌子上打落下来。

 姚宜之惊慌失措地喊着:“婉宁,你这是何必…快…你…”

 轰轰烈烈的声响,是那么的清脆,那么的悦耳。

 火也一下烧起来。

 将那团金玉活活地变成了一团张牙舞爪的火。

 外祖母,母亲,你们看,她终于为沈家人报仇了。

 火焰肆无忌惮地烧着,让她眼前渐渐模糊,疼痛舔舐着她的身体,如同要将她拉扯进地狱。

 原来无论怎么样,死,都会让人恐惧。

 唯有坚强,才能让她这样孤独地忍耐,很快一切就会结束。

 “蒋小姐,蒋小姐。”

 耳边仿佛听到陈庆的声音:“蒋小姐,蒋小姐,将军回来了,将军攻城回来了。”

 幻觉,都是幻觉。

 就算是崔奕廷真的攻城,看到的也不过是一片焦土。

 崔奕廷的笑容就在眼前,带着她骑着马奔驰,期望她能平安无事。

 不知怎么的心窝却疼起来,蓦然地想起乳娘教她的一首歌。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顺流而下,要找她的家乡。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托腮思量,要回到她的家乡。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不是回家乡,她擦着眼泪,在找她的夫郎。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要找到她的夫郎,他们一起回家乡。

 如果真的能跟他一起回家乡,又该是什么模样。

 婉宁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露出笑容。

 如果早些相逢,如果能早些相知,或许能有另外一个结果。

 疼痛袭来。

 她太累了,太辛苦,闭上眼睛,就让这些妄想进入梦中,做一个甜美的梦也好,再也没有伤心,再也不必痛苦。

 在那个梦中,他们会相遇,他们会相知相伴在一起。

 那个梦里,有外祖母,有母亲,有弟弟,有她所有关心在乎的亲人。

 那个梦,会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要找到她的夫郎,他们一起回家乡。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