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哎呀,倪流,你……你娘的快放手!”宋国武被倪流一招制住,不肯服输,仍然嘴硬。

倪流的手法是他跟工地上一名工人学的大擒拿手,虽说不是什么如大鹏展翅一样的名招,但胜在实用性强,实战效率高。

一招制敌,倪流肯放手才怪,手上稍一用力,不无威胁地说道:“宋国武,你打人在先,骂人在后,我是被迫还手,而且还没有骂你一句,想让我放开你?可以,先向我道歉!”

“你……”宋国武现在手腕被倪流压制,弯着腰撅着屁股的姿势不雅观倒没什么,手腕钻心的疼痛让他受不了,他自恃高倪流一等,又觉得倪流跟他争夺宋家遗产本来就理亏,没想到还被倪流制住并且要他向倪流道歉,他脸面上挂不住,就说,“放你的狗屁……”

话未说完,倪流手上再次用力,宋国武疼痛加巨,再也不敢嘴硬了,忙不迭求饶:“哎哟哎哟,倪流,松手,快松手,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倪流默然一笑,松开了手,宋国武色厉内荏,看似盛气凌人,但掩盖在气势汹汹的表象之下,其实他的底线很低。和宋国武的交手,除了拳脚上的碰撞之外,也是一次气势上的交锋。

宋国武脱困之后,立刻跳到一边,左手握着右手手腕,对倪流怒目而视:“倪流,你有种,你等着,我和你的事情……没完。”

“宋国武,有件事情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倪流笑眯眯地说道,笑容就和灿烂的阳光一样直晃人眼,仿佛他是真出自好心一样,“我知道你很恨我,认为我想抢远思集团,不过我告诉你,姐夫留下遗嘱把股份转让给我,是出于长远的考虑。”

“你别花言巧语了,倪流,我也告诉你,除非你主动放弃继承股份,否则,我死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意。远思集团姓宋,不姓倪!”宋国武怒不可遏,如果不是刚才被倪流一招制服,说不定现在还会扑上来对倪流拳打脚踢。

也是,作为遗嘱中指定的继承人,倪流的存在就如一座大山阻拦在宋国武面前,让他一心想拆分远思集团的梦想很难实现,保守估算,宋家就算得到宋国文名下一半的股份,市值也超过了五六个亿。

如果因为倪流的存在而让宋国武成为亿万富翁的梦想落空,说心里话,如果不是他打不过倪流,能打过的话,他杀了倪流的心都有。

倪流不理会宋国武的愤怒,他依然一脸笑容地说道:“远思集团以前是姓宋,以后不管是姓宋还是姓倪,终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但万一姓了洪,宋国武,你别说还想拆分远思集团了,怕是连进远思集团大门的机会都没有了。”

“胡说!”宋国武不信倪流的话,“倪流,你别想混淆视听,洪东旭是好人,他才不和你一样想霸占我哥的股份,他让我来公司,就是想和我商量一下怎么处理遗嘱问题……”

洪东旭是好人?洪东旭当然是好人,而且还是天大的好人!倪流心中一阵冷笑,洪东旭前脚刚让孟岩向他暗示签署一份股份转让协议就可以顺利办理股权交接手续,后脚就请宋国武来公司商议对策,显然是想双管齐下,充分利用宋国武争夺遗产的心切,想要把水越搅越浑,然后他就可以从容不迫地坐在远思大厦十五层的办公室里,居高临下地欣赏一出宋国武、倪芳和倪流三方混战的好戏。

等到三方打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时,洪东旭再出面调停,摆出公正公正的姿态,以主持正义之名,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实。

想通其中的环节,倪流暗暗摇头,遗产争夺战的三方之中,恐怕除了他之外,宋国武就不用说了,姐姐估计也会被洪东旭蒙蔽,一步步迈进洪东旭的圈套。

“国武……”倪流知道宋国武不可能相信他的话,但如果任凭洪东旭从中挑拨离间,不但让他处处被动,也显得他很无能,他很必要效仿洪东旭,也利用一下宋国武的简单和贪婪,为洪东旭设置一个难题,“国武,不管你信不信,有一句话我还是要说,你也好,姐姐也好,也包括我,我们争来争去,都是家人之间的争夺,最后远思集团是姓宋还是姓倪,终究还是在姐夫的亲人手中,但如果最后姓了别的姓,比如说,万一姓了洪,你觉得以后远思集团的大门,还会随时为你敞开吗?如果又是在你的帮助下,远思集团才改了姓,你对得起姐夫的在天之灵吗?”

“倪流,你别为自己开脱了,说一千道一万,除非你主动放弃继承权,否则你说的话,都是屁话,都掩盖不了你想霸占宋家财产的狼子野心。”宋国武瞪着一双喷火的眼睛,气呼呼地说道,“你真不要脸,明明是你害死了我哥,逼我哥立下遗嘱,却还想栽赃陷害洪东旭,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你真不是人!我警告你,今天的事情只是第一次,下一次再遇到我,别怪我六亲不认。还有,如果公安部的尸检报告查出我哥是被人害死的,你就等着吃子弹吧!”

倪流摇了摇头,算了,宋国武现在失去了理智,和他讲不通道理,不过他相信,刚才的一番话也会在宋国武的心中留下疙瘩。

迂回之计

“随便你信不信,我反正仁至义尽了,你也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同样,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有些外人表面上热情地帮助你,你要想想,别人帮助你,肯定是想得到什么,不会是不图回报的爱的奉献!洪东旭不是你哥,也不是你的亲人,他为什么要无条件帮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倪流说完,冲宋国武摆了摆手,转身上车。

宋国武站在原地愣了片刻,似乎想了想倪流的话,似乎又没想,冲倪流示威一样扬了扬胳膊,转身走了。

“我觉得你的话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宋国武宁肯相信洪东旭,也不会相信你。”倪流一上车,吴小舞就提出了她的看法,“你说了这么多,浪费表情白费口舌。”

“不会!”倪流信心十足地笑道,“也许现在宋国武对洪东旭深信不疑,不过狐狸的尾巴总会露出来,洪东旭如果真对股份没什么想法的话,我还真敬重他的为人,只可惜,和我相比,他才是一门心思想要一口吞下远思集团的最大黑手。既然他想低价收购姐夫名下的股份,那么他的意图早晚会被宋国武察觉。宋国武笨是笨了点,但不是傻瓜,谁想侵占他的利益,他就会和谁翻脸。”

“那你又算什么?”吴小舞斜着眼睛,侧着身子,头靠在车窗上,一脸俏笑,“你不是也想要接手远思集团?你是宋总的亲戚不假,但对远思集团来说,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外人,如果按远近亲疏排序,相信远思集团大部分员工都更愿意让洪东旭接手远思集团。”

“我是为了遵循姐夫的遗愿,要不,我才不愿意趟这滩浑水。”倪流一边说,一边发动了汽车,汽车驶离了远思大厦,向右一拐,就驶入了诚实大街,“不过话又说回来,男人的一生就是奋斗的一生,既然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不紧紧抓住,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话说得挺不错,就是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吴小舞诚心气倪流,“知人知面不知心,有句老话说,人一阔脸就变,可是有些人还没有阔起来就开始变脸了,等他真阔了之后,不知道尾巴会不会翘到天上去?”

倪流听了出来吴小舞对他的不满,也清楚吴小舞对他不满的原因是什么,他也不点破,嘿嘿一笑,脚下油门一点,汽车猛然提速,飞速朝高速公路进发。

阳光明亮得有些耀眼,落在路边随时可见的积雪上,更加刺眼了几分。大街上的积雪几乎清扫干净,只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和树下还有厚厚的积雪,在提醒倪流一个事实,几天前的一场大雪并不是一场大梦,而是不可逃避无法回头的人生巨变。

确确实实是人生巨变,倪流一时感慨万千,尽管手中手感极好的真皮方向盘在提醒他一个事实——他在驾驶一辆百分之六十的男人都梦寐以求的奔驰,但他心中此时却没有激动和兴奋,只有沉静和沉重。

“真要回石门?”吴小舞以为倪流对孟岩说要回石门一趟,只是随口一说,现在汽车一路向东直奔高速公路而去,她不解地问,“回石门做什么?现在主战场在襄都,石门除了有远思集团的一家办事处之外,什么都没有!”

“谁说石门什么都没有?”倪流神秘地笑了笑,“远交近攻,也许石门还真有突破口。现在留在襄都只能当洪东旭的靶子,说不定还会被洪东旭当成支点来利用,不如远离是非之地,也好落一个逍遥自在。”

“我呸……”吴小舞被倪流的卖弄气笑了,“还逍遥自在?远思集团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到底能不能落到你头上还不一定,我不相信你有心思去逍遥,骗人不打草稿。”

话一说完,吴小舞才意识到她的言语过于亲昵了,不由脸一红,扭头不看倪流了。

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吴小舞的脸庞上,红润如梅娇艳如云。或许是看到了一丝曙光的缘故,从看守所出来后,她一改之前的憔悴和不安,恢复了应有的青春活力,整个人也光彩了几分。

倪流笑了笑:“我骗谁也不会骗你,回石门,是缓兵之计,也是瞒天过海之计,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一举两得,绝对会有出人意料的收获。”

“骗谁都不会骗我?谁信你!”吴小舞噘了嘴,娇憨之态毕露,“刚才在宋总办公室,你凶得跟头熊一样,还没有坐上董事长的位置就摆起了架子,等有一天你真的担任了远思集团的董事长,说不定连我是谁都不认识了,眼里只有兰姣了。”

倪流无声地笑了,吴小舞既是怪罪他对她不够尊重,又埋怨他接受兰姣的靠拢,语气中多少有几分吃醋的意味,一个女孩对一个男孩的举动有了吃醋的表现时,就证明她对他有了好感,这么说,吴小舞对他动心了?他解释说道:“兰姣比你更了解远思集团的现状,听听她的工作汇报,有益而无害。兰姣是兰姣,你是你,不能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相提并论了?不都是小秘书吗?在你眼里,还能有什么区别?”吴小舞不看倪流,眼睛跳跃地看向窗外,三分心虚三分不满四分期待,“我又不了解你,谁知道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万一我现在帮你,却所托非人,等你大权在握之后,一脚把我踢开,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能告你不成?”

“哈哈……”倪流哈哈大笑,吴小舞的女孩心思流露无余,让他一时心情大好,男人嘛,都喜欢被人依赖的感觉,尤其吴小舞还是他的梦中情人,当然,她是他的梦中情人的秘密不能透露,女孩都容易恃宠而娇,现阶段,他还不想变秘书为女友,“小舞,你想要我什么承诺?”

“男人的承诺都和雪一样,见不得阳光,保鲜不了多久。”吴小舞愣了片刻,摇头说道,“我也不强求你什么承诺了,我凭本心做事,会尽力帮你顺利继承宋总的股权,对得起自己的职责,也对得起宋总的在天之灵就足够了。”

聪明,倪流点头赞叹,真正聪明的女孩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不向男人提出不合理的要求,甚至不提任何要求,只是默默地做好应做的一切,沉默的付出永远比高调的索求更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我会记住你的好,小舞,你放心。”倪流一改嬉皮笑脸的形象,一脸认真地说道,“所有给予我帮助的人,我都会回报以感谢。”

“我会记住你的话。”吴小舞仰起脸,阳光过于明亮,她微微眯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跳动,就如一个美不胜收的梦境,“我只希望你记住一点,在你风雪兼程的时候,是我陪在你的身边,在你再次踏上征程的时候,还是我陪在你的身边。”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吴小舞脱了外套,被毛衣紧紧包裹的身材呈现出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曲线玲珑,而她胸前浑圆的山峰傲然挺拔,更有一种呼之欲出的美感。从侧面望去,她高挺的鼻子、光洁的脸庞以及饱满的额头,就如一朵雪山上的雪莲,冰清玉洁并且娇美如玉。

吴小舞也注意到了倪流对她的注视,她微微羞涩地低下了头,想扭过头去以躲避倪流的目光,又不想让倪流失望或是多想,脸上的红润就慢慢扩散,仿佛一朵次第绽放的鲜花,一时之间,车厢内的气氛旖旎而暧昧,而如水一般流淌的钢琴曲,又无形中增加了几分浪漫的情调……

突然,倪流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倪流迟疑一下接听了电话。

“喂,倪流,我是林凝欢。”话筒中传一个女孩洪亮的嗓门。

“谁?”倪流一下没想起林凝欢是谁。

“你的小学女同桌,经常被你欺负的那个黄毛丫头。”林凝欢为倪流没能记住她而愤愤不平,“太过分了,小学时你欺负我了整整三年,结果长大后忘得一干二净,你真没有道德。”

原来是大眼睛护士林凝欢,倪流无语了,忘记了小学女同桌和有没有道德风马牛不相及,怎么也能扯到一块儿?林凝欢怎么就知道他的电话了?他无奈地笑了一笑:“好,好,是我的错……林大小姐有何贵干?”

“你都不记得我是谁了,真不想管你的闲事,不过不告诉你,又心里过意不去了,算了,倪流,你得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林凝欢似乎从来不会和声细语说话一样,声音不但洪亮,而且语速极快,“你现在在哪里,我和你见面说吧。”

“我……”倪流一时犹豫,林凝欢也不说有什么事情,直接就要和他见面,他现在已经出了市区,马上就要上高速了,万一林凝欢没什么正事,他返回去岂不是耽误时间,想了一想,索性实话实说,“我在高速口,估计离你很远。”

“巧了,我离高速口五分钟的路程,你先别上高速,等我。”林凝欢不管倪流答应不答应,直接就放了电话。

得了,等就等吧,倪流没办法,只好靠边停车。

相比之下,吴小舞却对林凝欢的意外出现持欢迎态度,她下了车,舒展了一下腰身,对倪流说道:“其实你这个小学女同学人挺好,对你很热情,直觉告诉我,她在你能不能顺利继承宋总的股权事件中,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促进作用。”

“就她?”倪流摇了摇头,“饶了我吧,她一个局外人,能起到什么意想不到的促进作用?小舞,我敢打赌,你的直觉肯定不准。”

“打赌就打赌,说吧,赌什么?”吴小舞站在路边,呵着手跺着脚,怕冷的样子像一个可爱的小女生,她兴趣颇高,“要不,赌五百万?”

“五百万?”倪流一愣,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有五百万还是我有五百万?”

“应该说,你有,我也有。”吴小舞得意地一笑,“五百万本来该属于你,但现在在我手中,如果你打赌赢了,我就还给你。如果你输了,对不起,暂时还得由我保管一段时间。”

“你哪里来的五百万?偷的还是抢的?”倪流又惊又喜,惊的是,吴小舞不像是说谎,但问题是,她怎么可能有五百万?喜的是,他想回石门以迂回之计打开局面的策略,如果有一笔启动资金的话,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笨!”吴小舞笑得很灿烂,背着手,眯着眼,“既然你忘了,我偏不告诉你,就问你一句话,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敢,怎么不敢?”倪流微微愣了片刻,想起了什么,心领神会地笑了,“好吧,如果林凝欢真的在遗产风波中能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那么就是你赢了,五百万就归你保管,我想动用,必须事先征求你的批准。如果你输了,那么五百万就由我全权处置,你无权干涉。”

“行,一言为定!”吴小舞伸手和倪流击掌,在手掌和倪流手掌即将接触的一瞬间,她又收了回来,伸出了一根小拇指说道,“不击掌为盟了,就拉钩为誓吧。”

淡白如玉的小拇指在倪流眼前晃动,隐隐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传来,倪流深深吸了一口,沉浸在吴小舞的女人香中,伸出小拇指和吴小舞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吴小舞的声音在清洌的寒风中,微微颤抖,但或许正是因为颤抖才显得格外真实而宝贵。

倪流和吴小舞小拇指相钩在一起,又伸出了大拇指,等待吴小舞的大拇指也印上来,不料等了片刻,见吴小舞没有动静,还想抽出小拇指,他就笑了:“小舞,拉钩上吊是两个动作,拉钩是小拇指钩在一起,上吊是大拇指向上印在一起,你只完成了一半……”

“不来了。”吴小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脸红如霞,挣脱了倪流的手,转身跑到了一边。

倪流嘿嘿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只拉钩的话,是打赌,拉钩上吊的话,就和情人间的海誓山盟类似了,相信吴小舞是想多了。

不过一想到他现在还有五百万在手,心中顿时又迸发了万丈豪情,五百万的现金支票,一百万的奔驰汽车,再外加一个漂亮的女秘书,人生如此,算不算身为男人最大的美梦成真?

第三章 摸清牌局,看清底牌,才能出招制敌

宋国文的用心

昨天他还是一个骑着自行车每月赚2000块的平头百姓,今天摇身一变就成了百万富翁,如果接下来的事情运作成功的话,亿万富翁也只是时间问题,而且还有远思集团董事长的宝座等他入座,人生,仿佛在转眼间突然就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向人生顶峰的大门。

还好,倪流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砸得晕头转向,摆在他面前的道路还很艰难,甚至有可能还很漫长,他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幸好,他有吴小舞相助,还有宋国文临死之前从王树斌手中要到的五百万。

对,就是刚才吴小舞打赌时所提的五百万!

如果不是吴小舞提及,倪流几乎忘记了宋国文死后除了留下一纸遗嘱之外,还有一张五百万的现金支票——没错,也不知是王树斌的疏忽还是宋国文的疏漏,王树斌交给宋国文的支票不是公司之间常用的转帐支票,而是只要谁拿到手中就可以随时提取现金的现金支票。

宋国文死时,车上只有倪流和吴小舞在场,宋国文的遗嘱只提到了他名下股权的归属问题,五百万的现金支票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有意遗漏,提也没提,换句话说,如果倪流不说,吴小舞也瞒下,这笔五百万的巨额还真有可能就成了一笔糊涂账。

当然,话又说回来,倪流也不是会暗中昧钱的人。

对了,宋国文死后,被送到了医院进行尸检,肯定被搜身了,那么毫无疑问,现金支票不在宋国文身上。不在宋国文身上,就只能在吴小舞手中了。

不过吴小舞几天来一直和他形影不离,而且她的随身物品在看守所时也被警察扣下了,五百万的现金支票又不可能随身携带,她藏哪里去了?

这么一想,倪流才知道他还真是小瞧了吴小舞,当时见吴小舞惊惶失措的样子,以为她六神无主乱成了一团,却原来她还急中生智,居然悄无声息地藏好了五百万的现金支票。

站在路边雪中的吴小舞,头发被北风一吹,微有凌乱,她的背影在雪景和远处白茫茫的原野的映衬下,生动而美好,犹如一副静物画,在暖暖的冬日阳光下,她瘦削的双肩、盈盈一收的腰身以及浑圆的臀部,忽然间让倪流生发出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还好……冷风一吹,倪流又恢复了冷静,吴小舞是他向往的梦中情人不假,但现阶段他的主要任务不是感情,而是完成姐夫的遗愿。这么一想,他竖了竖了衣领,来到吴小舞身后:“小舞,你告诉我,现金支票你藏在了哪里?当时情况那么紧急,场面那么混乱,你怎么就能记得藏好了支票?”

“不告诉你。”吴小舞回身冲倪流浅浅一笑,“你先告诉我你回石门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想从哪里找到突破口,我才告诉你为什么我会及时藏好现金支票,还会告诉你我藏在了哪里。”

倪流哈哈一笑:“你也太会讲条件了……算了,我不问了。”回石门的真正用意,他不是不想告诉吴小舞,而是他还没有完全考虑成熟,并且他也不敢肯定他的计划能否顺利实施,他打算等到了石门,打开了第一步之后,再告诉吴小舞也不迟。

万一计划失败,就让他一个人承担失败的风险好了,不必非要让吴小舞也牵涉进来,毕竟,吴小舞是局外人,只要确定宋国文不是死于中毒,她洗脱了嫌疑之后,完全可以抽身而退,跳出远思集团遗产归属的是是非非,不用非要在这滩浑水中打滚。

以倪流推算,在远思集团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归属问题前面,亲情友情都会不堪一击,毕竟是几亿甚至十几亿的巨额财富,除非是傻瓜,否则谁都会动心。因此,遗产争夺战的战况可能会非常激烈,甚至会上演刀光剑影,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吴小舞在遗产争夺战中又没有太大的利益,实在没有必要置身其中,以身试险。

正想得入神时,一阵急促的汽车轰鸣声传来,一辆大红色的宝马跑车风一样冲了过来,直冲倪流开来,速度飞快,声音轰响,看样子似乎要撞飞倪流。

倪流大吃一惊,下意识向旁边一闪,想要躲开宝马跑车的死亡袭击——也是,国内太多宝马汽车撞人的负面新闻,宝马似乎成了暴发户、富二代的专属用车,一旦出事,仿佛开了宝马汽车就高人一等就可以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一样。

吴小舞也吓得惊叫出声:“倪流,小心!”

倪流向旁边一闪,以为可以躲开宝马跑车的致命一击,不料身后竟是广告牌,身子贴在了广告牌的柱子之上,再也不能后退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跑车朝他直直撞来!

惊慌之中,他脑中还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莫非是宋国武派人来害他不成?有可能,宋国武为了得到遗产,为了合法地拆分远思集团,只要除去他,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眼见跑车距离倪流越来越近,只有不到几米之遥时,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伴随着一个漂亮的甩尾动作,宝马车横着车身稳稳地停在了倪流的身前一米之外!

车门打开,一个一身黑色风衣的女子下车,她戴着黑色墨镜,长发披肩,肌肤胜雪,摘下眼镜后,露出一张清秀脱俗的面容,微圆的鹅蛋脸,大眼睛,厚实的耳垂,肉感而性感的嘴唇……

倪流正想发火,一见来人顿时愣住了——怎么是林凝欢?林凝欢不是市医院的护士吗,什么时候护士的收入高到可以开宝马跑车的地步了?

让倪流惊奇的不仅仅是林凝欢开着宝马跑车的夸张出场,而是她脱了护士服之后一身轻舞飞扬装扮的惊艳亮相,当然,他也要佩服林凝欢堪称出神入化的车技,刚才的急刹加甩尾动作,以他自诩为高超的车技也做不出来,没想到平常只有在电影或专业车手身上才能见到的高难度甩尾动作,却被一个大眼睛小护士玩得如此娴熟,不得不令他对林凝欢刮目相看。

倪流心中就更加纳闷了,林凝欢真是他的小学同桌,他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小学的时候好歹也有十岁了,就算记不清全班同学的名字,同桌的名字肯定可以记得清楚,林凝欢……他又用心想了一想,怪了,还是想不起来,难道说林凝欢会冒充是他的小学同桌?

“喂,倪流……”林凝欢快步如飞来到倪流身上,“刚才没吓着你吧?开得快了一点,不是故意要表演车技。”

“林凝欢,你的车技不错,可以媲美专业的赛车手了,是不是平常经常参加赛车?”倪流呵呵一笑,上下打量林凝欢几眼,“这一身打扮,像一个赛车女郎。”

林凝欢却不笑,一只眼镜腿放到嘴里,露出了一口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斜着眼睛看着倪流,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大眼睛中写满了疑问和好奇,似乎有许多问题不明白一样。

“怎么了,是不是我比小学的时候帅多了?”倪流见林凝欢急急赶来,见了他,却又不急着说事,也就有意逗逗她,“又或者说,你终于发现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的小学同桌。”

“倪流,你怎么会是宋国文的遗产继承人?真是天大的怪事。”林凝欢没理会倪流的说笑,将眼镜戴在了头上,伸手一搭倪流的肩膀,“走,到车里说。”

吴小舞本来以为倪流真要被汽车撞上了,差点没吓个半死,小脸惨白,双腿发软,等她飞跑过来时发现车上的人竟然是林凝欢时,她的震惊比倪流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等林凝欢和倪流上了宝马跑车后,她又停下了脚步,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眼神,神情倔强地转身上了停在路边的奔驰车上。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还非要在车上说?”倪流坐在副驾驶上,鼻中传来淡淡的香气,也不知道是车内的香气还是林凝欢身上的香水,他一边感受宝马车微硬的座椅和奔驰车柔软舒适的座椅的不同,一边说道,“你不是一个护士,怎么买得起宝马?”

“你不是一个市政公司的设计员,怎么开得起奔驰?”林凝欢不客气地反驳了倪流一句,随后又吃吃地笑了,“我申明两点,一,我没认错你,你确实是我的小学同桌,二,我是护士,但我就是有宝马,谁规定护士就不能开宝马了?”

“好吧,我不问了。”倪流摇摇头,如果说吴小舞身上的秘密是人生经历的小秘密,那么林凝欢身上的秘密则是身世的大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秘,不问也罢,他就笑道,“不知林同学有何指教?”

“倪流,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想继承了宋国文的股权然后入主远思集团,还是为了亲情,继承了股权后转手交给倪芳?”

倪流不免心惊,如果说林凝欢一身黑色风衣开红色宝马跑车的形象颠覆了他的想象,那么她对宋家的变故了如指掌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宋国文之死虽然在襄都引发了轩然大波,但关于宋国文的遗嘱内容还处在严格保密阶段,相信即使宋国武也不会傻到主动对外公布,那么林凝欢又是从何得知宋国文留下遗嘱要将股权由他继承?

“你到底是什么人?”倪流扭头去看近在咫尺的林凝欢,淡淡蛾眉淡淡施的她容颜清新脱俗,若论漂亮,她不比吴小舞差上半分,甚至比吴小舞更有清丽曼妙之色,特别是她厚实的耳垂和性感的嘴唇,颇有旺夫相。

只是倪流无心欣赏林凝欢绝美的脸庞,而是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护士身份和宝马跑车的强烈对比,小学同桌再加上她对他的过度关切,一切的一切表明,林凝欢不但大有来历,而且她对遗产争夺战也大感兴趣,她的出现,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你又怎么知道宋国文的遗嘱?”不等林凝欢回答,倪流又追问了一句。

宋国文意外死亡,确实是轰动整个襄都商界的重大新闻,但外面流传的传闻是宋国文死因不明,有被人谋害的可能,现在经家属同意,取了身体内的主要器官送到了京城公安部进行尸检,正在等尸检结果出炉。而有关宋国文的遗嘱问题,由于各方不约而同地保守了秘密,迄今为止,遗嘱内容应该还仅限于有限的几个人知道,除了倪芳和宋家家人之外,就是孟岩以及远思集团的几个高层,这些人中,不管是谁,都没有透露消息的可能,也没有透露消息的动机。

“我到底是什么人?”林凝欢伸手推了倪流一下,“我是你曾经的小学同桌、现任市一医院的大眼睛护士林凝欢,你说我是什么人?我怎么知道宋国文的遗嘱?拜托,襄都的商界圈子都传遍了,都知道宋国文一死,平空杀出了一个名叫倪流的傻小子要继承宋国文名下的股份,现在整个襄都的商界都在搜集你的资料,想知道你到底是哪根葱哪棵蒜……你还问我怎么知道?别说我,恐怕路边一条狗都知道倪流的名字了。”

倪流被林凝欢逗笑了:“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但问题是,遗嘱的事情,不应该传得沸沸扬扬,不管是洪东旭还是宋国武,都不应该透露出去这个消息,怪事了,谁走漏了风声?”

“谁?告诉你吧,是兰姣,还不怕告诉你,兰姣是我的朋友……”林凝欢微微皱眉,她皱眉时的模样很可爱,三分调皮四分古怪,“兰姣被远思集团除名了,她一怒之下就说出了宋国文遗嘱的事情,结果短短时间内就传遍了襄都的大街小巷。”

兰姣被除名了?倪流心中一惊,随后一想就明白了什么,肯定是兰姣主动向他汇报工作的举动惹怒了远思集团的某个高层,估计就在他转身离开远思大厦之后不久,兰姣就被请出了远思集团。

心胸未必太狭窄了,竟然容不下一个秘书?也不知是洪东旭、唐简水还是王骏群三人之中的谁做出了开除兰姣的决定,不过不管是谁,这是一步影响深远的臭棋。兰姣被开除之后,一气之下透露出了宋国文遗嘱的内容——先不管兰姣是从何得知了宋国文的遗嘱——结果消息传开,引发了襄都商界继宋国文死亡消息之后的新一轮地震。

倪流的对策

实话实说,宋国文遗嘱内容的透露,对远思集团极其不利,不但会引发外界对远思集团能否平稳过度的猜测和担忧,也会让合作伙伴对远思集团前景信心不足,从而导致远思集团形象受损,从短期来看,连累远思集团的部分业务和在建项目,在所难免。

同时,倪流心中暗暗为兰姣叫屈,心想,如果有一天等他掌权了远思集团,等着……

“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情?”倪流点了点头,又问,“是不是兰姣有什么话要请你转告我?”

“没有,兰姣不知道我来找你,我找你,也不是为了告诉你兰姣被除名的事情,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想继承了宋国文的股权然后入主远思集团,还是为了亲情,继承了股权后转手交给倪芳?”林凝欢双手抱住方向盘,头枕在胳膊上,歪着头看着倪流,咬着舌头一脸娇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你怎么这么关心我的选择?”倪流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总感觉林凝欢对他过度关切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至于她的出发点是好是坏,他猜不到,也不愿意去恶意猜测。

“作为老同学,我关心你一下,难道不应该?”林凝欢伸手拿出一份资料,递到倪流手中,“你自己看。”

“什么东西?”倪流不解地接过资料一看,原来是市一院的尸检报告,翻看之后,里面详细地记录了宋国文的尸检结果,上面明确无误地注明宋国文确实是死于酒精中毒。

“我虽然是个护士,可是我是医学院毕业,而且我从头到尾参与了尸检过程,以我的专业知识判断,宋国文的死,没有疑点,就是死于酒精中毒,换句话说,喝死了,再换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林凝欢的话不怎么好听,倪流皱了皱眉。

林凝欢才不理会倪流的不满,继续说道:“虽然市一院的技术力量比不上公安部,但对于酒精中毒的尸检,还可以确保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再解剖了尸体送到公安部去尸检。”

倪流无奈地摇了摇头:“宋家非要送到公安部复检,姐姐也同意,我是外人,没有发言权。”

“有人就是想造成宋国文非正常死亡的事实,然后就可以以此为理由来合法地剥夺你的继承权。”林凝欢秀眉微簇,“所以我才要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如实地回答我,我才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倪流犹豫一下,又忽然觉得没必要向林凝欢隐瞒什么,尽管他并不认为林凝欢就一定会助他一臂之力,或许她是洪东旭或是宋国武的同盟也未可知,但他既然决定了要尽他所能接手远思集团,他就要光明正大地说出口,“我会遵循姐夫的遗愿,继承他的股份,尽最大可能全面掌管远思集团!”

“好。”林凝欢哈哈一笑,鼓掌说道,“敢作敢为才是男人,我支持你,倪流。既然你决定了,我也尽我所能帮你一帮,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有人在宋国文的尸体上做了手脚,送往公安部的脏腑,被人为处理过了。”

一开始倪芳并不同意宋国文复检,毕竟每一次尸检都要对尸体大动手术,她不想宋国文死后还不得安生,但在宋国武的逼迫之下,在宋家强大的压力面前,还是妥协了。

复检并没有如宋国武提议送往省医院,而是听从了倪流的建议,直接送往了公安部。

宋国文死在襄都,尸检可以直接就地解剖尸体,复检要送往公安部,不可能拉着尸体上京城,就取出了主要器官送往了京城。

初检和复检,倪流都没有直接参与,或者说,见也没有见到,现在乍听林凝欢说到有人在宋国文的脏腑上做了手脚,顿时大吃一惊。

“这么说,公安部的复检报告,一定会对我不利了?”一瞬间倪流就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如果复检结果证明宋国文死于非酒精中毒,必然会再次引发轩然大波,让他的继承股权之路再起波澜。

“如果没有我的帮忙,应该会出现变故。但既然你想全面掌管远思集团,我这个老同学不出手帮你一帮,就太不仗义了。你放心,只要我出手,公安部的尸检报告,绝对不会出现意外。”说话间,林凝欢伸手打了倪流一拳,爽气十足地说道,“怎么样,够哥们儿吧?”

别说,林凝欢的力气还不小,一拳下去,打得倪流胸口隐隐作痛,不过他挺喜欢林凝欢的直爽,给人的感觉很真实,就笑着说道:“那我得谢谢你了,老……同学。不过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要帮你?”林凝欢伸出右手食指在鼻子下面一刮,样子有三分痞气三分好笑外加四分美艳,“不为什么,就因为我乐意,也因为我讨厌宋国武,更讨厌洪东旭。”

话一说完,她就右手一伸,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我还得赶紧回去上班。”

倪流下车,正要冲林凝欢挥手再见,再说几句什么,不料林凝欢说走就走,连一句再见也欠奉,猛然提速,车轮原地打滑,一股黑烟冒出,随后箭一般蹿了出去,片刻间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倪流摇摇头,他发现他越来越看不懂林凝欢了,先不说她毕业于医学院不当医生,偏偏去当一个没有前途的护士,姑且就当她喜欢护士工作好了,当了护士却开着价值百万的宝马跑车,而且车技高超如赛车手,在她身上,谜团一个接一个,让人目不暇接。

好吧,暂且不管林凝欢宝马跑车的来历,只说她对他过度的热心以及她对远思集团密切的关注,就不符合她的护士身份,尤其是她最后一句——讨厌宋国武,更讨厌洪东旭——的话,更是暴露了她和一个小护士身份大不相符的神秘之处。

一个小小的护士怎么会讨厌宋国武,怎么会讨厌远思集团的副董事长兼执行副总裁洪东旭?不管是宋国武还是洪东旭,都不是一个小护士所能接近的高高在上的头面人物,如果林凝欢真的只有一个没有来历的小护士,她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宋国武和洪东旭,也就没有理由去讨厌宋国武和洪东旭。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一边想,倪流一边上了自己的奔驰,发动了汽车,见吴小舞坐在副驾驶位发呆,笑问:“怎么了小舞,想什么心事?”

“什么都没想,就是在发愣。”吴小舞笑了笑,露出了一丝疲惫,“倪流,我先休息一会儿,路上……就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