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人生难得一两次机会,一定要抓住,要不后悔一辈子。我觉得你的决定很正确,宋总留遗嘱把股份给你,你就要继承下来,为什么不要?姐姐的面子重要,还是宏图大业重要?你接手了股份,掌管了远思集团,比你姐接手强多了,你姐斗不过洪东旭,我告诉你说,宋国文这辈子虽然做出的正确决定不少,但他临死前留下的遗嘱,是他这辈子做出的最英明最有远见的决定……”黄文旭酒量不行,酒品也一般,才三两酒就舌头大了,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后,黄文旭忽然酒醒了,一拍倪流肩膀站了起来:“襄都两家对远思集团虎视眈眈的公司是首远和步凡,石门两家打远思集团主意的公司是中远和容天,现在你明白你的处境了吧?今天是你的幸运日,遇到了我,石门的大门就完全打开了。走,上楼去堵王树斌。”

倪流现在对黄文旭的评价是四个字——可堪大用!

应该说倪流的性格方正有余,圆滑不足,而黄文旭的圆滑和世故正好弥补了他的不足,吴小舞虽然随机应变的本领也不错,不过毕竟是个女孩,许多场合不方便出面,许多事情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可以说,黄文旭的出现正好弥补了整个团队的不足。

倪流现在越来越意识到,只靠他一个人孤军作战,没有胜利的可能,就算有吴小舞相助,他依然是四方之中最弱的一方,姐姐有父母支持,占据道义的制高点,宋国武有宋国文父母支持,站在亲情血脉的制高点,洪东旭有整个远思集团支持,站在权利和主动权的制高点,只有他,一无所有背水一战。

既然他最弱小,就得剑走偏锋,不按常理出牌才能取得出其不意的胜利,好在他手中最大的王牌就是宋国文的遗嘱,只要他不声明放弃遗嘱,别人再闹再折腾,站在法律的角度,绕过他而处置宋国文名下的股份,等于是犯法。

现在看来,回石门的一步,算是真走对了,姑且不提能不能从王树斌身上打开缺口,就是和黄文旭认识并且拉黄文旭入局,就是出人意料的惊喜收获。如果他现在还在襄都,要么处在家人的炮火攻击之下,灰头土脸,要么被宋国武找来一群地痞流氓围攻,焦头烂额,要么被洪东旭施展各种手段威逼利诱,一筹莫展。

哪里会有现在的即将打开的局面?

当然,回石门也有一些始料不及的麻烦,单位头头的刁难和同事的排挤,以及梁米的分手,好在都过去了,倪流现在更是体会到了一个真理——在没有成功之前,没人在意你的感受。在没有成就之前,世界不会在意你的尊严。

那么他就一心向成功的高峰攀登,等他成功之后,再转身回去,看看世界还是不是原来的模样。

305房间在走廊的尽头,倪流跟在黄文旭身后,他的身后,跟着吴小舞。三人来到305门前,黄文旭敲响了305的房门。

“谁呀?”里面传出一个微带南方普通话的声音,听声音,大约五十岁开外了。

“服务生。”黄文旭假着嗓子说道,“上菜。”

“不是菜都上齐了?”声音微有几分不耐烦,“不要菜了,赶紧走。”

“今天有从下江空运过来的鲤鱼,张总说,贵宾房,免费赠送一份。”黄文旭眼睛眨都不眨,谎话就脱口而出。

倪流差点笑喷,这小子说谎也不打草稿,鲤鱼这种最普通的鱼还用从下江空运?智商是硬伤呀,这句话怕是露馅了。

不料,里面的人也没多想,听到空运就以为肯定是少见的好东西,当即就拉开了门。

门一响,一个瘦高男人就出现在了倪流面前。

瘦高男人五十来岁,身高有一米七,因为过瘦的原因,乍一看如同一根竹竿。有钱难买老来瘦用在他身上再贴切不过,脸颊都陷了进去,显得眼睛大而空洞。

他就是王树斌?倪流一愣,王树斌的形象也太让人惊讶了,哪里像一个老总,简直就是一个貌不惊人的老头。

身后的吴小舞轻轻捅了捅他的后腰,倪流会意,吴小舞是用动作告诉他,此人正是王树斌。

“黄文旭,怎么是你?”王树斌一见黄文旭,面露不耐之色,伸手就要关门,“这里不欢迎你。”

“不欢迎我,我知道,所以不是我要找你,是他。”黄文旭任务完成,一手推门,一手将倪流推到身前,“王总,认识他吗?”

王树斌不认识倪流,却认识倪流身后的吴小舞,他惊讶地问道:“吴小舞,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吴小舞紧跟在倪流身后,她轻轻一推倪流,倪流就冲开了王树斌的阻拦,一步迈进了房间。

“他是谁?”王树斌用手一指倪流,一脸怒气,“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倪流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见房间中只有王树斌一人,心中更加确定一个事实,王树斌是躲人,他淡淡一笑,“就是有件事情要和王总好好谈谈。”

“你是谁?”王树斌见他连问几遍,没人告诉他倪流是谁,不由恼了,“请你们出去,我要叫保安了。”

“我是宋国文股份的法定继承人。”倪流郑重其事地说道。

“你是倪流?”王树斌一脸惊愕,“宋国文的死和我没有关系,你找我做什么?”

“我没说姐夫的死和你有关系,王总,你慌什么?”倪流自顾自在坐下,见开局不错,先入为主掌握了先机,心中大定,就向黄文旭使了个眼色。

黄文旭会意,当即关上了房门,还站在门口,明显是把风。

吴小舞嘻嘻一笑,伸手拿过王树斌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王总的手机好像是一万多,让我看看,你没意见吧?以后我就可以对别人说我玩过一万多的手机了,多自豪。”

王树斌没招了,倪流把他想要夺门而出和打电话叫人的两条路全部堵死了,他无路可走了,就又镇静了几分:“倪流,有事说事,别弄这些没用的手段,我和国文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他不幸去世,我也很难过,但现在远思集团的乱象,和我没有关系,你找我,我也帮不了你。”

到底是人老成精,一开口就想堵了他的嘴,倪流摇了摇头:“王总,你误会了,我找你,是想向你请教几个问题。”

“你不觉得你请教问题的阵势,太大了?”王树斌坐在了倪流的对面,完全恢复了平静,拿出了高人一等的气势,“你还小,要学会尊老爱幼。”

“在王总面前,我是晚辈,所以我要向王总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尊老爱幼是传统,王总,作为前辈你也应该爱护晚辈,对不对?”倪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着痕迹地还了回去,“我尊老,你爱幼,才是和谐社会嘛。相信王总也知道了一些细节,姐夫临死前,连打了三个电话让我开车送他回襄都,当时大雪封路,我开了十多个小时,从石门一路护送姐夫回家,在路上,姐夫和我说了许多事情,其中有两件和王总有关……”

王树斌的脸色微微一变:“和我有什么关系?宋总的遗嘱,是宋家的家事,是远思集团的内部事务,我是一个外人。”

“王总怎么能算是外人呢?呵呵……”倪流意味深长地笑了,“王总和姐夫私交很好,当时你还想让小舞打电话让宋国武来接姐夫回去,据我所知,姐夫在外面很少说家里的事情,所以除非和姐夫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一般人都不知道姐夫的家人,王总显然是一个例外,不但知道姐夫的家庭成员,还和宋国武关系不错。”

“我见过宋国武几次,和他也算熟悉,倒是没听国文提过你,也不知道你在石门,要不当时就会让小舞打电话让你送国文了。不过最后国文还是让你送他回了襄都,如果是宋国武来接国文,说不定事情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国文的遗嘱继承人,也许就不会是你了。”王树斌话里有话,流露出对倪流的一丝轻视,心想嘴上没毛的一个年轻人,还想挤兑他,也不想想他是谁?

天真,真是天真,三个人一起上阵,也别想从他手下讨了便宜。

倪流含蓄地笑了:“这么说,王总很怀疑我在半路上做了什么手脚,所以姐夫才会留下一个谁也想不到的遗嘱,是不是?”

王树斌摇头:“我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

“王总,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姐夫一死,宋家上下都认为姐夫是被人谋害了,都怀疑我,为什么就没人怀疑和姐夫最后一起喝酒的王总?以宋国武谁都怀疑的性格,他一点儿也不怀疑是你害死了他的亲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倪流,说话要凭良心,不要信口开河,我认识国文十几年了,比你认识他的时间都长。别看你和他是亲戚,但要论关系远近,你未必就有我和国文感情深厚,我会害他?我和他是兄弟一样的感情!”王树斌微有激动,还咳嗽了几声。

倪流见成功地激起了王树斌的怒火,心中暗喜,忙递上一杯水:“王总,别激动嘛,就事论事,不是怀疑你,是想弄清事实。毕竟,我现在是姐夫的法定继承人,以后早晚会接管远思集团,既然姐夫这么信任我,我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是不是?更不能让他死后也不得安生,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要乘机吞并他辛辛苦苦创立的远思集团,王总,你不知道在姐夫临死之前,他对你有一个什么样的评价……”

吴小舞被倪流真真假假的话吸引了,猜不透倪流的真正用意,就饶有兴趣地旁观倪流和王树斌的斗法。黄文旭也老实了,站在门口,背靠在门上,双手抱肩,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边坐山观虎斗,一边在心里对倪流有一个更真实客观的全面评价。

“哦,国文怎么评价我?”王树斌将信将疑,直视倪流的眼睛,“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还真想听听国文对我最后的评价。”

商场中人,重利重名,谁也逃不过名利二字,倪流心想,王树斌既然在乎名声,一切就好办了,虽说和老奸巨滑的王树斌相比,他还稍嫌稚嫩,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且他的优势也非常明显——宋国文到底说过什么,只有吴小舞可以推翻他,除此之外,死无对证。

“姐夫说,他把股份交给我,就是想让我以后接管远思集团,如果我在接管远思集团的过程中,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王总帮忙,王总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朋友,也是他最信任的合作伙伴。”倪流一本正经地说出一句假话,兵不厌诈,在尔虞我诈的商场更是如此,况且在他的印象中,王树斌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王树斌即使不是害死宋国文的罪魁祸首,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在事发之后,他却躲了起来,不管是心虚还是别的原因,都让倪流不齿他的为人。

所以,倪流今天不好好整治王树斌一番,他就不是倪达叶。

王树斌不动声色地苦笑:“国文呀……唉,英年早逝,让人痛惜。说我重情重义,我谢谢他对我的肯定,不过说到能帮你接管远思集团,咳咳,我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插手远思集团的内部事务了。”

“王总,对姐夫来说,你不是外人,对远思集团来说,你也不是外人。”王树斌果然老奸巨滑,好处收下坏事就推,倪流才不会让他称心如意,“而且姐夫临死前再三告诉我说,遇到困难先来找王总,现在我遇到困难了,王总,看在姐夫和你多年好友的份儿上,现在远思集团内忧外患,姐夫辛苦打下的江山即将毁于一旦,你不能见死不救呀。”

王树斌虚与委蛇再三推脱,愈加让倪流相信,即使宋国文之死和他没有关系,在远思集团现在的内乱问题上,他绝对也有摆脱不了的干系,说不定宋国武一直在尸检问题上大做文章,就是得自王树斌的授意。

倪流既然好不容易见到了王树斌,就是要当面逼他表态。

初战告捷

“我真的是无能为力,倪流,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因为国文的事情,我最近也是心力交瘁,连家都不敢回,你也要体谅我一下,好不好?”王树斌言语恳切,眼中甚至有泪花闪动,“我承受了许多想象不到的压力,伤心、自责、失眠,已经连续一周没有回家和家人团聚了。”

吴小舞嘴角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黄文旭也意味深长地笑了,倪流更是笑得很含蓄,他看了出来,王树斌被他逼到了墙角,开始由虚与委蛇转为打悲情牌了。

倪流继续穷追不舍:“姐夫对王总有两个评价,先是说王总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朋友,但他又说,王总为人谦虚谨慎,轻易不会答应帮别人出面,不过姐夫说,远思集团和中远集团利益相关,他相信王总为了中远集团的未来发展着想,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我接管远思集团。而如果我因为在王总的帮助下坐上了远思集团董事长的宝座,以后在合作伙伴的选择上,肯定会首选王总。”

王树斌的眼皮跳了跳,下意识地多看了倪流一眼,心中大起波澜。

原以为倪流不过是一个商场新手,什么都不懂,被宋国文一纸遗嘱强行推到了台前,肯定手忙脚乱,再加上周围群虎环伺,最后倪流要么向亲情投降,将继承权转让给倪芳,要么向权势屈服,被洪东旭玩弄于股掌之间,要么被宋国武打得低头认输,同意拆分远思集团……

却不想,倪流杀出了襄都的重围,居然懂得迂回之策,杀回了石门,而且还出人意料地找到了他的门上……王树斌心思大动,这个倪流,比他想象中厉害了太多。

宋国文立遗嘱传位给倪流,别人怎么想的王树斌不知道,他当时听到消息后是既惊讶又无语,莫非宋国文当时真是昏了头,怎么会想到把股份传给一个外人?好吧,就当宋国文是想让倪流替他保全远思集团,认为倪流比倪芳更有商业头脑,可以让远思集团挺过被人吞并的危机,但宋国文难道没有想过,倪流不是商场中人,甚至没有过从商经历,他怎么可能从一个无名小卒一跃成为一家大型集团公司的董事长?

今日一见倪流,初步接触之下,王树斌才不得不佩服宋国文的眼光,倪流成长的速度超乎想象,而且他思维缜密,说话滴水不漏,层层推进,竟然一步步把他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境界。

好一个倪流,有一套,王树斌忽然意识到他小瞧了倪流,没有把倪流当成真正的对手对待,如果他再轻敌下去,说不定还真会被倪流绕了进去。

“倪流,说实话,我不是不想帮你,而是实在不好插手远思集团的内部事务。今天我接到了东旭的电话,他说如果你来石门找我,让我劝你回襄都,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只有面对面的谈判,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途径。”

洪东旭动作真快,倪流瞬间想起了林凝欢的提醒,果然,洪东旭着急了,他也意识到了他回石门会找王树斌,居然提前打来电话堵他的路,商场上的较量,比他预料中还要激烈。

也是,毕竟涉及到了宋国文名下股份的归属,牵涉到远思集团的未来,是必须慎之又慎的大事。

和洪东旭的阴险狡诈相比,王树斌打太极的水平高明到了让人高山仰止的境界,攻守兼备,不管他怎样利诱和暗示,一直不动如松,没有明显的破绽,不愧是纵横商界多年的高手。

“我当王总是长辈……”倪流才不会就此认输,他必须在王树斌身上打开一个缺口,否则功败垂成很伤士气,就很失落很无奈地说道,“我现在的处境,王总肯定也清楚了,我想请王总帮我拿一个主意,到底要不要接受洪总的条件?我现在心里很矛盾,很想接受洪总的条件,又怕辜负了姐夫的信任,可是我毕竟不是商场中人,就算接管了远思集团,也没有领导远思集团的才能,所以,还不如变现股份,拿一笔钱走人,让出位置,让有才能的人坐,这样也皆大欢喜。”

倪流说得很诚恳,似乎真想就此收手了,王树斌本来一直紧绷着神经,唯恐被倪流套了话去,结果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被倪流绕了进去。

“这事儿,你的想法基本正确,东旭的提议,确实是解决眼下难题的好办法。变现股份是一条现成的大道,继承股份再接管远思集团,是一条羊肠小道,放着现成的大道不走非走小道,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王树斌还想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试图再加一把火让倪流不再犹豫,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闭嘴了。

一抬头,见倪流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是在嘲讽他说漏了嘴,他心中又气又恼,好一个小兔崽子,敢算计我?

“我可没有算计王总的意思。”倪流笑得很开心,“我就说嘛,王总怎么会不关心远思集团的归属问题,远思集团和中远集团的利益可是息息相关。不过看起来,王总似乎并没有站在我一边,我想提醒王总一句,雪中送炭好过锦上添花一百倍,等有朝一日我坐上了远思集团董事长的位置之后,远思集团所有和中远集团的合作项目,我都要重新考虑。”

“虽然现在我面临困境,但不要忘了一点,我是宋国文股权的唯一合法继承人!在我没有宣布放弃继承权之前,远思集团最后姓什么,如果没有我的签字,谁说了也不算!”倪流掷地有声,话一说完,一下站了起来,“空运的鲤鱼,王总是吃不上了,王总的立场,我算是明白了,对不起了王总,打扰你了。”

王树斌脸上发烫,他刚才再三强调他是一个外人,不方便插手远思集团的内部事务,却对洪东旭向倪流提出的股份交换协议了如指掌,证明他不但时刻关注了倪流继承股份一事,还等于当面承认了他和洪东旭在股份问题上有过交流,等于是自己否认了自己的话,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掌声响起,黄文旭忍了半天没有说话,现在终于开口了,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的语气:“王总,常在河边走,就得做好湿鞋的心理准备,你老奸巨滑很多年了,栽在了一个刚刚入行的年轻人手里,是不是心里特憋屈特郁闷?不要紧,回头我空运一条鲤鱼给你赔不是。”

王树斌才想起正是黄文旭假冒服务员,以空运鲤鱼的名义叫开了他的房门,原来他之前已经被愚弄一次了,顿时火冒三丈,用手一指房门:“黄文旭,滚出去!”

“滚什么的字眼,太难听了,不符合你王总的身份。你也放心,我这就走,不会碍你的眼了,既然你已经站队了,以后就是商业对手了,下次再见面,王总你对我客气点儿,鄙人现在身份不同了,现在是倪流的高参,以后说不定还会是远思集团的副总,中远集团想和在倪总和黄总统治下的远思集团合作,怕是很难了。”

“就凭你们几个小年轻?”王树斌见事已此,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当即大笑,“走着瞧,我敢打赌,你们最后肯定会一无所获,而且说不定还会被惹一身麻烦。”

“宋国武都告诉我了,王总,他说抓住尸检的问题不放,也是你给他出的主意。”倪流冷笑一声说道,“为了阻止我成功入主远思集团,王总可是费了不少力气,以后等我成了远思集团的董事长后,一定会好好谢谢王总的盛情厚意。”

“你的威胁对我来说,一点儿力度也没有,倪流,别硬撑了,缴械投降,你也许还有一条生路,别自己非要把路走绝了。”王树斌做一个送客的姿势,“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几个人,实在是你们的战斗力太弱了,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什么没什么,怎么玩?听我一句话,放手,拿钱走人,就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如果我非要坚持拿到股权呢?”倪流总算彻底看清了王树斌的真面目,宋国武紧抓尸检问题不放,非要置他于死地的背后,到底是不是王树斌的主意,他还真不清楚,但刚才他有意诈一诈王树斌,随口一说,不料王树斌居然没有否认,毫无疑问,王树斌还真有推脱不了的干系。

好一个王树斌,原来早早就介入了遗嘱事件之中。

“倪流,你面对的不止是倪芳、宋国武和远思集团,还有几家公司的围堵,你如果想连命都赌上,那就试一试吧,别以为一个遗嘱在手,你就号令天下了,法律上事情,该变的时候,也会变通。实在变通不了的时候,拖,也能拖死你。”王树斌下了逐客令,“几位,不送了。”

吴小舞终于插话了,她从进门时就一直以旁观者的姿态不发一言,现在也忍不住了:“王总,我知道你想借宋国武或洪东旭的手吞并远思集团,你早就对远思集团虎视眈眈了,宋总生前也说过远思集团最应该提防的就是中远集团,不过你可能忘了一点,你现在站队还是站得太早了,万一倪流接手了远思集团,你先前的努力就白费了。再退一万步讲,就算倪流转让了股份,最终远思集团落到了洪东旭手里,你认为洪东旭千辛万苦拿到了远思,他还会让你吞并?”

倪流三人,倪流正面进攻,和王树斌过招打的是遭遇战,黄文旭从侧面攻击,打的是心理战,吴小舞从背后反击,打的是狙击战,三个人,三种战术,轮番上阵,虽然没有攻克王树斌这个久经商战的堡垒,但至少让王树斌腹背受敌,险些招架不住。

等倪流三人走后,王树斌余怒未消,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半天,回想起和倪流三人的较量,越想越觉得气愤,自始至终,他居然没有掌握主动没有占据上风,想他堂堂的中远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却让几个小年轻围攻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传了出来,一世英名就付诸东流了。

不行,一定要好好给倪流制造一个障碍,说什么也不能让倪流顺利继承了股权。

“东旭,倪流刚和我见了一面。”王树斌拨通了洪东旭的电话,“看样子,倪流是铁了心要接手远思了,他现在也知道我的立场,中远集团暴露了,不能再躲在背后运作了,我准备发表一个声明,对远思集团表示一下支持。”

“倪流怎么就找到你了?你不是藏了起来?”洪东旭吃惊不小,中远集团的暴露,会对他的计划带来十分不利的负面影响,他必须调整策略才能进行下一步,“你怎么能向倪流明确你的立场呢?”

王树斌无奈地叹息一声:“人有失手啊,一不留神就着了小兔子崽子的道儿,被他套了话去,真是气人。倪流能找到我,全是因为黄文旭这个混蛋……”

“黄文旭是谁?”

“我也说不好他到底是谁,只知道他是京城人,常年混迹在中省的商圈,打着投资顾问的名义,到处坑蒙拐骗,这小子真本事没有,就是能说会道,中省有头有面的人物,几乎没有不知道他的。黄文旭名气不小,但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却没有几个人说得清楚。”

“好吧,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这样了。王总,我们的计划还照常进行,另外,你负责通知一下郭容天,别让郭容天再和倪流接触。”洪东旭心中懊恼,早先应该想办法留倪流在襄都才对,现在倒好,倪流离开襄都脱离了他的控制,一回石门就摸到了王树斌这条线,如果再让倪流顺藤摸瓜下去,他的计划就有了暴露的危险。

“我这就通知他。”迟疑一下,王树斌还是问道,“东旭,你真是要拆分了远思集团然后卖掉出国,不是想接手远思之后,让远思姓洪?”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王树斌还是无奈地发现,吴小舞的话还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你不相信我?”洪东旭轻松地笑了,“树斌,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的情况你还不清楚?我是真不想再在国内呆下去了,就想移民加拿大养老,人老了,心气没了,什么事业,什么名声,都不如健康平安幸福重要。你放心,只要我顺利拿到了股份,成了远思的最大股东,我就会将远思一分为四,其中最大的一块肥肉,就会成为中远集团的分公司。”

内幕重重

“呵呵,我不是不相信你,是想确认一下我们的合作,好准备好拆借的资金。”王树斌心里踏实了许多,“3亿的现金不是小数目,需要时间,不过等你摆平了倪流,在他签字转让股份的时候,我这边3亿现金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如果真能让倪流让步,用3亿去换他手中宋国文的股份,这一笔生意,可是划算得很。”

“呵呵,你也很划算呀,王总,你拆借我3亿,我送你价值10亿的四分之一的远思集团,等于是3倍多的利润,到时候,你的中远集团如虎添翼,成为中省房地产的龙头企业,指日可待。”

“借洪总吉言了。”王树斌眉开眼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对了,会不会宋国文生前就知道了你的计划,所以他在临死时,才突然立倪流为继承人?”

“宋国文……应该不知道吧,我觉得他立倪流为继承人,就是喝酒喝糊涂了,伤了脑子,哈哈。这些年,也辛苦宋总了,喝了那么多酒,为远思的发展算是真的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也幸亏他突然死了,要不我的计划还得迟上几年才有可能实现。不管他立谁为继承人,远思在内忧外患之下,绝对保全不了了。”

放下王树斌电话,洪东旭一个人坐在没有开灯的办公室,脸色如窗外的夜色一样,阴冷而凝重。窗外的灯光映了进来,正好照在他的半边脸上,就让他的脸一半清晰一半模糊。

一个人在黑暗中不知道沉静了多久,洪东旭忽然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你们不过都是我的棋子罢了……”

从大宅门出来,倪流三人回到了办事处。

办事处有两间独立的办公室,可以住人,倪流和吴小舞晚上就一人一间,也省了住宾馆的钱。

黄文旭只在呆了一会儿就走了,走之前,他只和倪流说了三句话,第一句话是对倪流今天对决王树斌的赞叹,第二句话是让倪流好好思索一下下一步怎么办,第三句话是他明天一早过来,争取明天见到郭容天。

黄文旭一走,空空荡荡的办事处,就只剩下倪流和吴小舞孤男寡女了。

格子间的区域黑着灯,望着空无一人的座椅,颇有一种繁华落尽之后的凄凉,实际上,远思集团驻石门办事处,就从来没有繁华过,从成立之初到现在,最多的时候三四个人,大部分时间,只有吴小舞一人。

倪流洗了澡,走出房间,在漆黑一片格子间里散步,从窗外透过的点点灯光如梦如幻,仿佛是一个久远沉睡不醉的梦境。

站在窗前,打开窗户,冷风吹来,让他的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和王树斌的一次交锋,算是收获不小,虽然最终没能争取到王树斌的支持——事实上倪流也原本没有指望王树斌能和他站在一起——至少让他看清了一个现实,远思集团的内部纷争,有外部势力的介入。

王树斌只是其中之一,如果林凝欢和黄文旭所言不虚的话,那么石门的两家对远思集团虎视眈眈的公司,一家是中远,另一家就是容天了?中远选择了和洪东旭合作,显然王树斌认为洪东旭掌握了大局,也认定洪东旭早晚会全面掌管远思,那么洪东旭许下了什么承诺让王树斌坚定地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而不选择和他合作?

肯定不仅仅是因为王树斌轻视他的年轻,看轻他的能力,归根结底还是利益优先。

算了,倪流摇了摇头,不去争取王树斌,而且直觉告诉他,他和王树斌不是一路人。既然不是一路人,就算用利益捆绑在了一起,在关键时刻也难保王树斌不反戈一击,与其与狼共舞,不如另寻出路。

也不知道郭容天是什么样的人,如果郭容天能选择和他合作,或许来自洪东旭和远思集团的压力会减轻一些,倪流揉了揉太阳穴,一拳打在窗台上,也不知道他现在走的从侧面包抄的道路是不是正确,如果再回襄都,说服姐姐、摆平宋国武,然后和洪东旭正面面对,会不会比现在的处境更好?

“我觉得,从外围突破,比从内部突破更有挑战性,也会更有成效。”不知何时,吴小舞来到了身后,她似乎猜到了倪流的所思所想一样,“倪流,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双手空空回襄都,就算和洪东旭面对面又有什么用?你没有和他对话的资本。”

对,资本,就是资本,倪流猛然回过身来,双手抱住吴小舞的双肩:“小舞,远思的现金储备,是不是不太健康?”

吴小舞刚洗过澡,头发未干,头上包了一条速干毛巾,身上穿了浴袍,浴后美人最有居家的诱人之美,微微泛红的粉颈在黑暗中闪耀迷离的光泽。

“具体的财务状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又接触不到公司的核心机密,不过根据宋总生前偶而透露的一些话可以猜到,远思集团近年来由于投资房地产,负债率比前高了许多,曾经一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百分之九十的负债率?接近资不抵债的边缘?倪流心中一跳,又一想,负债率高并不可怕,只要公司赢利能力强,完全可以消化掉高额的负债,但有一点,在高负债率的前提下,如果有一个重大项目出现投资失误,就有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轻则出售子公司以缓解危机,重则破产倒闭。

“洪东旭提出以3亿元收购我手中的股份,如果现在远思集团拿不出3亿的现金,如果你是洪东旭,你会怎么做?”倪流忽然想通了什么,他要和吴小舞假设一个可能。

“我会找别的公司拆借。”吴小舞歪头想了一想,嘻嘻一笑,“不过如果远思集团没有偿还能力,别的公司也不会借钱,除非……”

“除非以公司当抵押。”倪流眼前一亮,“就如你向我借钱,你又身无分文,我还是借给了你一大笔钱,为什么?因为我事先得到了承诺,如果到时你还不了钱,就以身抵债。”

“去去去,拿什么比喻不好,非拿我。”吴小舞呸了倪流一口,不满地白了倪流一眼,“我想,会不会王树斌答应拆借3亿给洪东旭,洪东旭拿远思集团的分公司当抵押,这样,洪东旭以极低的代价拿下了整个远思集团,而王树斌也以极低的价格兼并了远思集团的部分业务,皆大欢喜嘛。”

确实,洪东旭和王树斌是皆大欢喜了,倪流却吃了大亏,准确地讲,是死去的宋国文的资产大幅缩水,最终满足了。

“小舞,行呀,我发现你越来越有商业头脑了。”倪流一时兴奋,用力一拍吴小舞的肩膀,“再说说看,洪东旭有了王树斌一人的支持就足够了,为什么传言说有四家公司想要兼并远思,难道说,洪东旭一女四嫁?”

“哎呀,倪流,我恨你!”吴小舞被倪流打得身子一歪,差点没有摔倒,她抬腿踢了倪流一脚,“你真舍得下狠手,打得我好疼,我是女孩子好不好,你懂不懂怜香惜玉?怪不得梁米要和你分手。”

倪流吓了一跳,才知道激动之下下手重了,忙伸手去揉吴小舞的肩膀:“对不起小舞,我是兴奋过度了,真的不是故意打疼你,我哪里舍得让你难过?来,你再打我三拳踢我两脚,消消气。”

“才不要。我又不是暴力女,干吗打人?”吴小舞又笑了,“对不起呀倪流,刚才故意碰你的伤口,我不该说梁米的事情。”

“没事,都过去了,我早看开了。”倪流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天下好女孩多得是,而且我也想明白了,她叫梁米,而我偏偏不喜欢吃大米,就说明我和她有缘无份。”

“瞎说,这是什么歪理斜说?”吴小舞眼睛带笑打量了倪流一眼,“男人是不是都喜新厌旧,梁米和你分手,你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再找一个新女友了?”

“就算梁米不和我分手,我又没有结婚,也有再重新选择女友的自由,而且如果我再花心一点,同时找三四个女友,也是正常现象,是不是?”倪流现在越来越喜欢吴小舞了,他才发现,吴小舞在端庄优雅之外,还有活跃乐观的一面,“一个男人同时交往三四个女友,只是道德层面的问题,但如果一家公司同时许诺给四家公司同一个承诺,就是法律层面的问题了。”

吴小舞低头一想,说道:“对呀,洪东旭老谋深算,不可能同时向四家公司提出以远思分公司为抵押拆借3亿的要求,但既然传出有四家公司想兼并远思,就说明肯定有四家公司和洪东旭有过接触了,想要兼并远思,必然绕不过董事会,必然要首先征得洪东旭的点头。”

远思集团不是上市公司,想兼并远思,最直接最快捷的路径就是和董事会达成协议,收购股东手中的股份,从而达到控股的根本目的,而目前远思最大的股东宋国文去世,他名下的股份暂时悬空,作为第二大股东兼执行副总裁的洪东旭,就暂时代理了董事长之职,拥有了决定权。

倪流就想不明白了,洪东旭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洪东旭的最终目的显然是想全面接管远思集团,但如果四家大型集团公司都向远思拆借了资金,到时远思还不起债务,下场就不是被兼并了,而是被直接拆分卖掉了。

卖了远思,那么洪东旭不就成了孤家寡人?失去了远思集团的洪东旭,他还能做什么?他不是一心想要将远思纳入他的名下,眼下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真会错过?

又或者是,洪东旭的最终目的是想全面接管远思之后,再将远思化整为零,分割出售?洪东旭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倪流越想越觉得头大,忽然觉得以前还是小瞧了洪东旭,洪东旭深藏不露的心机,怕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想不明白了?”吴小舞见倪流想得入神了,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又推了他一把,“行了,别想了,赶紧睡吧,不管洪东旭想怎么处置远思集团,他都要先摆平你,所以,你只管守株待兔就行了,早晚,他会和你有一次面对面的对话。”

倪流点头:“话是这么说,还是早一步知道洪东旭的计划,才好更好地抢占先机,不能等接手了远思集团之后才忽然发现,远思已经被洪东旭拆分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反正我们尽力就是了。”吴小舞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困了,早点睡。”

望着吴小舞窈窕的背影,倪流突发奇想,恶作剧地说道:“小舞,晚上锁好门,小心色狼。”

吴小舞头也不回,嘻嘻一笑:“就凭你的身板,打不过打得我还要两说。如果你真有色心,就做好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的心理准备。”

倪流一脸愕然,愣在当场,吴小舞竟然如此强悍!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黄文旭却没有如约而至,而是打了一个电话,说他临时有事走不开,让倪流先不要轻举妄动,等他消息。

“何必等他,我们去找郭容天算了。”吴小舞提议,“黄文旭来路不明,我心里不踏实,虽然他有点儿鸡鸣狗盗的本事,不过如果事事都依靠他,说不定会因小失大。”

倪流乐了,黄文旭的本事虽然不入流,但也不能说是鸡鸣狗盗,吴小舞对黄文旭有偏见,他直接过滤了吴小舞的提议,提出了他的看法,“我不是要等黄文旭,而是正好趁现在有时间,好好研究一下石门和襄都各大集团公司的实力和业务范围,好好补补课。”

“好吧,我也需要充充电,现在起,我们一起上课。”换了一身衣服的吴小舞容光照人,显然是昨晚休息得不错,她拿过资料,摆在办公桌上,和倪流相对而坐,埋头学习了起来。

吴小舞欢快时如小女生,霸气时如野蛮女友,认真时还真如白领丽人,她低头托腮的模样,就如一个备战高考的高中女生,倪流暗暗一笑,捡到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