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材生意?”倪流意味深长地又问了一句,“洪方肯定认识宋国武,宋国武又认识王树斌,你说,洪方会不会也认识王树斌?”

“以洪东旭和王树斌的关系,洪方肯定认识王树斌,想都不用想……”吴小舞话说一半,忽然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兴奋地一拍倪流的肩膀,“真行,倪头,一语点醒梦中人,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以后不许打哑谜,我还在呢,别当我不存在。”黄文旭不干了,直嚷嚷,“倪头,美女不应该有加分项,这不公平,也不科学。”

“说什么你会猜不到?如果真猜不到,你就不用跟着我了,直接滚蛋就行了。”倪流回头看了黄文旭一眼,“回襄都后,分工协作,我负责大局上的应酬,从正面和洪东旭以及襄都的两家公司过招,小舞负责从侧面暗渡陈仓,从洪方入手,深挖洪东旭、洪方、宋国武和王树斌四人之间,有怎样的关系网和利益链,文旭,你从后面出击,查清襄都对远思感兴趣的两家公司的背景和实力,以及他们是不是也和洪东旭和暗中的利益往来,同时,负责调查参加追悼会的一些集团公司是不是也有意介入到远思的纠纷之中……”

“好!”吴小舞和黄文旭异口同声。

抵达襄都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随便找了一家宾馆住下,三人就睡下了。一路奔波劳累,都乏得不行了。

半夜里,倪流忽然惊醒,醒来后,站在窗前望向窗外熟悉的襄都的夜景,一时心潮起伏,没有了睡意。想起来时的路上他向后观望时,在若明若黑的车厢后座,坐着的不再是不省人事的宋国文,而是跃跃欲试的黄文旭,人生就是一场淋漓的雨,前一刻淋湿了别人,后一刻淋湿了自己。

宋国文、梁米、肖米、尹小花以及无数人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眼前闪过又迅速消失,就如早晨的露水,在阳光下只闪亮了片刻就不见了踪影,生活在脚步匆匆中失去了许多往事,也终将迎来更多明天。

江汉曾为客,相逢每醉还。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倪流心中默念了一首他最喜欢的诗,以作别他和宋国文亦师亦友的往事,后天的追悼会后,宋国文就会入土为安,而他的身后事,其实才刚刚开始。

希望宋国文的在天之灵,能看到他的努力并且欣慰。

天,不知不觉亮了。

倪流、吴小舞和黄文旭三人,分开行动,就如一滴水一样消失在襄都的茫茫人海之中,相信洪东旭再有本事,也不知道倪流的行踪。

吴小舞去和兰姣见面了,黄文旭联系了他在襄都的客户,以新的投资理财项目为由,继续推广倪流的抛售计划去了,而倪流却最为悠闲自得,约会了佳人。

福往庄园坐落在襄都市南郊的山脚下,是一处风景别致、远离市区喧嚣的农家院,只是现在是冬天,没有山花烂漫,也没有绿树成荫,就多少有几分萧瑟的意境。

许多人喜欢南方,南方四季如春,常年绿色,没有北方冬天的衰败。倪流却钟爱北方,北方四季分明,从不温温吞吞的春夏不分秋冬不均,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应时而动,应运而生,才是人生起落的真谛。

没有经历过冬天的寒冷和衰败,就没有春暖花开的期待和惊喜,人生也是如此,只有失去才知道珍惜,只有懂得了珍惜,才会倍加努力。

历练

一个男人的一生之中,经历过一次寒冬不是坏事,相反,寒冬会锤炼心智历练心神,让一个男人成为真正的男人。倪流懂得一个最朴素的道理,小麦分两种,春小麦和冬小麦。春小麦是春天播种夏天收获的小麦,冬小麦是秋天播种,经过冬天和春天,到第二年夏天才会收获,凡是品尝过两种小麦的人都知道,冬小麦比春小麦好吃,而且回味悠长。

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冬小麦经历了冬天的雪藏,抗过了严冬的历练,历尽了秋、冬、春、夏四个季节,走过了完整的人生,比起速生的春种夏收的春小麦,多了沉淀,多了风霜雨雪,才最终收获了最美的果实。

福往庄园建在山脚下,依山而建,庄园内,杏树、桃树、梨树、苹果树成行,等来年春天,一定是花团锦簇鲜花似海。现在时机不到,放眼望去,到处是光秃秃的树枝和衰败的杂草,北风一吹,凄凉无限。

不过人人都知道,在眼前的衰败之中,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春天的脚步,正在坚定不移地逼近,总有一天,春风浩荡,大地复苏,春风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尘,人间盛景将会重现。

倪流需要的,只是耐心,而他偏偏最不欠缺耐心。

不过相比之下,林凝欢的耐心就没那么好了,她早早来到了福往庄园,等了足有十几分钟才等到倪流的姗姗来迟,一见倪流露面,她就恼了:“倪流,你太没时间观念了,要知道,是你在请我帮你,你太没礼貌了。”

几天不见,林凝欢似乎瘦了几分,在素心居清新雅致的装修风格的映衬下,穿了一身大红风衣的她,颇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绝世芳华之美,再想起初见林凝欢之间的护士形象,让倪流一时恍惚,不知道眼前的林凝欢和当时的林凝欢,哪个才是最真实的她。

“不好意思,凝欢同学,出租车司机找了半天才找到福往庄园……”倪流笑了笑,脱掉了外套,房间内温暖如春,和外面的天寒地冻犹如两个世界。

北方的冬天,其实比南方好过,外面虽冷,房间内却有暖气,十分舒适。

“你傻呀,怎么不开车过来?”林凝欢说话直来直去,话一说完,才意识到了什么,又笑了,“哦,原来你是偷偷摸摸地回到了襄都,怕别人知道,所以不开奔驰,是不是?我说你怎么这么死心眼,不会再买一辆新车来开,非要开着宋国文的奔驰,不是找不自在吗?”

说得也是,以倪流现在的财力,再买一辆新车也不在话下,他怎么忘了这茬?不过又一想,或许在潜意识里,他一直开着奔驰,还是为了怀念宋国文和宋国文赋予他的一切。

“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倪流坐在了林凝欢的对面,仔细打量了林凝欢几眼,直到看得林凝欢不好意思了,他才笑道,“我怎么还是记不起来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同桌?”

“哎,别提了,小时候我可是黄毛丫头,还天天挂着鼻涕虫,一到冬天手都冬得生疮,没人愿意跟我玩,也没人注意到我的存在,也就是你,不嫌弃我又丑又脏,天天和我一起玩儿,所以这么多年了,那么多同桌我都忘了,就记得你。”林凝欢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一脸神往,“我还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我被一个小孩欺负了,你帮我出气,打了他一顿,他打不过你,就到处说你的坏话,说你护着我,是看上了我,是要我当你的媳妇儿,说你找了一个又丑又脏的婆娘,现在想起来,笑死我了。”

别说,林凝欢的话触动了倪流记忆深处的往事,他的记忆一下复苏了,惊喜地说道:“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林小坏?”

“对,对,我就是林小坏。”林凝欢眉开眼笑,“真不容易,终于记起我了,我说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小时候的事情多生动,你都能忘了,可见你这个人忘恩负义没心没肺。”

对林凝欢的评价,倪流懒得反驳,他忘了林凝欢,是林凝欢当年并没有在他的生命中留下太深的印象,同一件事件中的不同的人,对事件的感受不尽相同,在记忆中保留的时间也不同。

“我特别喜欢一首歌……”林凝欢想起了往事,情绪中就弥漫了一丝伤感的味道,“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是谁能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你喜不喜欢?”

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倪流也喜欢,略带伤感的曲调,回忆往事的惆怅,缅怀爱情的盛放,也陪他度过了他和梁米恋爱时期的一段美好时光。

“很喜欢,以前也经常唱,不过现在很少唱了。”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倪流想起了逝去的宋国文和远去的梁米,想起他因为遗嘱得到了许多,但同时也几乎全部失去了原来的生活,人生在得与失中,失去的就留住回忆,得到的就加倍珍惜。

“什么道理?快说嘛,我要听。”林凝欢摇动倪流的胳膊,半是撒娇半是耍赖。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而所有的重逢,又是为了永久的分离。”倪流拍了拍林凝欢的脑袋,“林小坏,等你明白了相遇就是久别重逢,久别重逢就是永久的分离之后,你就不会太在意世间的分分合合了。”

“嗯……”林凝欢陷入了沉思之中,双手托着下巴想了半天,忽然一下跳了起来,“算了,不想了,想不明白,你说的话太深奥了,我不喜欢哲学家的倪流,我喜欢打抱不平的倪流。”

“那好,我下面就要打抱不平了,你帮不帮我?”倪流见气氛融洽,时机恰当,就切入了正题。

“好呀,我就知道你找我,肯定有正事,说吧,本小姐能帮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襄都有一家公司想收购我手中的股份,出价三亿两千万,是通过我姐开出的价格,但到底是谁,姐姐不肯说,你能不能帮我查查是哪一家?”倪流抛出了来意,“还有一件事情,你上次不也是说过,石门和襄都各有两家公司在打远思的主意,石门的两家公司我已经查到并且都接触过了,襄都的两家,分别是哪两家?”

“这个嘛……”林凝欢咬了咬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我可不可以不帮你?”

倪流察觉到了什么,想起上次林凝欢电话提醒他石门和襄都各有几家公司在打远思的主意,他已经由四面楚歌变成了十面埋伏时,就特意强调不会告诉他是哪几家公司,当时没有多想,后来他又将林凝欢明明要帮他却又遮遮掩掩的做法一对比,再联想到林凝欢来历不明的身份,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倪流也不点破,淡淡一笑:“可以,帮我是人情,不帮我是本分,我不勉强你。”

“倪流,我……”林凝欢怔了一怔,“我真的很为难。”

“我已经很感谢你了,你不用感觉过意不去,我可不会乘人之危,在帮你打了坏人之后就提出要你嫁给我的要求。”倪流喝了一口茶,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福往庄园,名字挺有禅意,谁开发的?”

“你那个时候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会想到娶我?算了吧,你可真没那么聪明,而且我当时那么丑,要是提出让你娶我,说不定你就吓跑了。还有呀,你虽然保护过我几次,不过大部分时间,你都在欺负我,你保护我,其实不过是为了不让别人欺负你的玩具罢了,林小坏的外号,就是你起的。”林凝欢一提起往事,就喋喋不休了,“福往庄园的名字,是我起的,怎么想,有意境吧?”

“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还……林同学,我得说,你的境界很高嘛,懂得先舍后得的道理,福送与别人,别人也会还你以福惠。”倪流掌握了谈话节奏,循序渐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福往庄园是你的产业了?”

“嗯,我去年投资的,今年就赢利了,明年春天,估计就能收回成本了。”林凝欢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小打小闹,练练手。哪里有需要改进的地方,请倪总指正。”

“我还真有点改进意见,说了,你别生气。”倪流站了起来,来到窗前,用手一指外面,“规划不是很合理,有人喜欢在树下,有人喜欢凉亭,也有人在屋内用餐,如果在院中有指示牌就方便多了,也不会让客人进来乱找一气了,再如果在门口就立一个醒目的庄园地图,整个庄园划分成四个功能区,一进门,东侧是桃花源,西侧是杏林坊,北面是屋檐下,南面是风雨亭,这样,不但会平添许多人文气息,也会让顾客一目了然地选择就餐地点,增加亲近感。”

“你等等,倪流,你说慢一点儿,我拿笔记一下。”林凝欢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相反,她认真的样子还十分敬业,拿出纸笔,刷刷记录了下来,又简单地画了一张草图,递到倪流面前,“看看怎么样?”

草图清晰明了,笔画分明,而且比例得当,十分逼真人,还真是不错,倪流点头:“你到底上的是美院还是医学院,你的绘画功底,明显练过。”

“我上的是医科大学,除了专业知识之外,学过的东西太多了,钢琴、绘画、赛车、金融和投资,等等,爸爸一直拿我当全才培养,想让我当他的接班人,可惜的是,我对经商既没兴趣,又没天分……”意识到说漏了嘴,林凝欢做了个鬼脸,“哎呀,不好,被你骗到了,套了我的话。”

倪流的心情就无比舒畅了:“我可没有骗你,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你真当我傻呀?猜也能猜到你不是一个小护士,还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襄都两家对远思感兴趣的公司,其中一家是姓林,对不对?”

“嗯……”林凝欢咬着嘴唇,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忽然想通了什么,一咬牙说道,“好吧,我就告诉你好了,其实,我也不喜欢爸爸乘人之危的做法,不过他说在商言商,他不下手,别人也会下手,与其如此,还不如也伸手去抢,能不能抢到先不说,至少不能白白错过机会。”

“你是你爸的先行军,还是特务?”倪流打趣林凝欢,“是不是想对我用美人计?”

“一边儿去,烦着呢,还美人计呢,你身边的吴小舞不比我漂亮?而且我看你好像也不是色狼,估计就算我勾引你,你也不会上当。”林凝欢一脸天真地问,“倪流,你告诉我,要是我一主动,你是不是真的就会上了我的床?”

倪流大汗,林凝欢在表面上风风火火的背后,原来比吴小舞还单纯,当然,他得承认他不是色狼,不过不是色狼的男人不代表不会中美人计,如果林凝欢真的勾引他,以林凝欢的风情,他可不敢保证他不会上当受骗。好吧,就算他意志坚定,能半推半就地坚持几分钟,但只要林凝欢一动真格,相信他男人的荷尔蒙上涌,立马就英勇就范了。

“这个,这个,这个没有假设性。”倪流顾左右而言他,“我不记得襄都有一家林氏集团,查了半天,也没查到有林姓董事长的集团。”

“嘻嘻,笨蛋,首远集团的董事长是我妈,她叫丛远远。我爸担任集团的顾问,躲在幕后指使,实际上,集团的最高决策人,还是我爸林道首。”林凝欢伸手一敲倪流的额头,“怎么样,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首远集团是襄都仅次于远思集团的大型集团公司,以矿产起家,起家后,迅速转型,现在是一家集房地产开发、汽车贸易、酒店、商业及物业管理的综合性大型民营企业集团,目前已形成以房地产开发、汽车销售与售后维修服务为龙头,业务范围遍及房地产开发与经营、汽车销售与售后维修服务、酒店投资与经营、物业管理、贸易以及实业投资等多个领域。

对于首远集团,倪流也系统地研究过,当时还纳闷首远集团的董事长怎么会是一个女人?当然,不是倪流轻视女人,而是在第一第二代富裕起来的阶层中,创业者多半以男人为主,女创始人不能说绝无仅有,也是极为罕见。而眼下各大集团公司的董事长,一般都还处在壮年期,因此一般各集团的董事长都会是创始人。

输赢未定

在倪流的视线范围之内,放眼整个中省,真正一手由女人开创并且担任董事长的集团是盛世药业,盛世药业的创始人是盛平,盛平在中省商界,是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只不过在正当年时,她突然宣布退隐。退隐后,盛世药业由她的女儿盛夏接任。至于盛平的女儿为什么也姓盛,盛夏为什么一直单身没有嫁人,就是另外一个商界传奇故事了。

首远集团在襄都的商界中,论实力和规模似乎比远思稍逊一筹,不过据吴小舞了解到的实情,实际上在去年,首远集团的市值已经超过了远思,成为襄都第一集团。而且首远由于产业结构合理,负债率低,资金流健康,产业链完善,如果远思不进行产业结构调整,没有更好的发展思路,进一步被首远正式取代而拱手让出襄都第一集团的身份,不过是时间问题。

没想到,林凝欢居然是首远集团的大小姐,倪流震惊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半天才说:“行,行,你真行,鼻涕虫还能变凤凰,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了。”

“你也爱说长见识了?我爸的口头禅就是长见识了,说到他的口头禅,里面还有一个故事。”或许是倪流想起了她,又或许是说破了她的身份,让她在倪流面前不用再伪装,总之,林凝欢谈兴颇高,“有一次他从外面回来,说不到三句话就会说一句长见识了,我就笑他,长什么见识了,至于不停地强调了一遍又一遍,你猜他说什么?”

倪流摇摇头,这可猜不到。

“他说,他和宋国文谈一个合作项目,被宋国文天马行空的想法震憾了,没想到钱还可以这么赚,他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听说,是真正长了大见识了。”林凝欢眉飞色舞,“爸爸也是老江湖了,什么项目没有操作过,什么生意没有谈成过,宋国文的思路能让他连说长见识了,肯定是异想天开的想法,我就问他到底是什么想法,结果他说是互联网项目,具体细节他也不太了解,只是有一个初步轮廓,要真正细化形成可行性报告,还早,他还说,他会好好研究一下宋国文的想法,如果确定可行,他会加盟到宋国文的项目中……”

“可惜……”林凝欢一脸惋惜,“宋国文突然就死了,他的想法也不知道有没有形成文字留下来,如果没有的话,就太可惜了。”

宋国文时常有天马行空的想法,倪流再清楚不过,在和宋国文接触的几年间,他经常会有奇思妙想突然冒出来,尤其是在他发酒疯的时候,说不定就会说出一个匪夷所思的主意,初听之下,胡言乱语,仔细一想,却是创意十足。

倪流承认,宋国文在经商上,有天才的一面,尽管在他看来,宋国文的大部分创意都太超前了。

商界娇子中,有人以勤恳取胜,如郭容天,一步一个脚印,每一步就十分扎实,才有了容天集团辉煌的今天,但一个钓鱼台项目的失误,拖累了容天两年之久。也幸好容天深厚的根基,换了别家,或许会被拖死也未可知。

有人以投机取巧成功,比如王树斌,王树斌的发家史,倪流不可能知道太多的内幕,但人在江湖飘,处处有飞刀,听到的看到的再加上外界的传说,王树斌依靠一个女人起家发达后又对女人始乱终弃的内情,基本上是八九不离十了。

有人则以撞大运起家,比如华达的孟林开。孟林开当年只是一个拉车工,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捡了一包客人遗失的手表,手表全是瑞士名表,百达翡丽、宝玑、劳力士,也不多,也就三五只,结果他在归还客人时,客人非要塞给他三万元当酬谢。

后来他才知道,三五只名表价值上百万元!

客人还告诉他,进口瑞士名表由于征收高额关税,如果走私的话,会有巨额利润。孟林开就如醍醐灌顶一样,一下就开窍了,当即把三万元还给客人,说要换成三只走私名表。客人见孟林开为人真诚,又机灵,也有意培养他为中省的代理人,回去后就为孟林开寄了十只表。

孟林开由走私手表生意起家,用了十年时间,赚下了亿万身家,后来国家重拳出手,打击手表走私,抓获了南方几名主要的手表贩子,见势不妙,孟林开紧急刹车,迅速转型,成立了华达集团,集团的发展方向转向房地产、旅游等产业。

一般而言,转型对一个大型公司来说,是一次生死考验,许多公司都一头栽倒在了转型过程中,再也没有重新站立起来。而华达的转型,却轻而易举地就获得了成功,不由人不对孟林开的运气赞不绝口,如果说孟林开的起家是撞了大运,那么华达集团的洗白和转型,则是撞了华丽的大运。

相比之下,宋国文的发家史,既不是勤恳和投机取巧,也不是撞了大运,而是靠层出不穷的创意,如果说最开始的羊绒和五金配件生意还不算创意的话,那么在扔掉了羊绒和五金配件生意之后,第一个潇洒的转身,是宋国文决定研发新型建材。

当时新型建材市场还是一片空白,而且前景很不明朗,宋国文的决定,大胆而创新,遭到了洪东旭的坚决反对,宋国文却力排众议,坚定地推动了他的设想,结果就是——大获成功。

第一次靠敏锐的市场眼光和超前的创意成功之后,宋国文接连又抛出了几个创意,尽管每一个创意都遭遇了保守的洪东旭的反对,但每一个创意都获得了预期成功,也正是基本宋国文的前瞩性和卓越的远见目光,远思集团的发展才有了跳跃式前进,攻城掠地,最终成为襄都首屈一指的第一集团。

倪流并没有太在意林凝欢对宋国文一个创意遗失的惋惜,宋国文的创意太多了,未必每一个都能落到实处,大多创意,只是电光一闪就消失了,生命的长度只和一闪而过的流星一样,他现在最感兴趣的是林道首对远思的兴趣到底有多大。

“林伯伯在远思事件中,站在哪一方的立场上?”倪流问到了事情的本质。

“我昨天刚和爸爸吵了一架。”林凝欢情绪低落了几分,她迟疑了一下,似乎又下定了决心,“好吧,我也不瞒你了,在远思集团的问题上,我和爸爸的意见不一致,他是想借机吞并了远思,说是时机难得,千载难逢,错过了就太可惜了,而我的想法是,现在正是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的关键时候,首远应该坚定地站在倪流的身后,做倪流最坚强的后盾,支持倪流接手远思,才能告慰宋叔叔的在天之灵。毕竟,倪流是宋叔叔指定了唯一合法继承人。”

倪流默然点头,和他想象中的局面差不多,林道首从商业的角度出发,想要乘机吞并远思,想法也符合商人逐利的本质,而林凝欢或许出于情谊,或许出于人情,她想帮他。

蓦然,倪流脑中闪过一个疑点,就直接问出了口:“现在又是宋叔叔了,怎么当时你抢救宋国文的时候,没有认出宋国文是谁?”

倪流不是怀疑林凝欢的话有假,而是事关重大,不容有一丝闪失,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林凝欢是首远集团的间谍,想要套他的话,他也承受不起百分之百失利的惨痛代价。

“你……”林凝欢的脸色瞬间大变,“你是怀疑我的身份,还是怀疑我的动机?当时乱成一团,爸爸和宋叔叔熟,又不代表我熟,我怎么会一眼认出宋国文?我那个时候的身份是护士,在护士眼中,不会关心病人的长相,只关心病人的病情。”

“我不是怀疑你。”倪流陪着笑脸,伸手一拉林凝欢的胳膊,“凝欢,希望你能理解我现在的处境,步步惊心呀……”

“我不理解,倪流,你走!”林凝欢脾气上来,感觉受到了莫大的耻辱,她用手一指,“请你马上离开。”

离开就离开好了,不能在别人气头上讨论问题,倪流也不辩解,起身就走:“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谢你,林同学。”

林凝欢既没有挽留更没有送行,倪流一个人走出福往庄园,回头看了看庄园门口古朴而有古意的装修,笑了笑,林凝欢真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时而风风火火,落落大方,时而小气善变,说翻脸就翻脸,而她明明是新潮叛逆的一个姑娘,却又喜欢古典和诗意的风格,确实让人难以捉摸。

倪流走后,林凝欢一个人在房间中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大发脾气,抓起倪流喝过的茶杯扔到了地上,哐当一声,摔得粉碎,她气犹未尽地说道:“臭倪流,坏倪流,白对你好了,真没良心。”

过了一会儿,林凝欢又想起了什么,“哎呀”一声:“呀,光顾生气了,忘了告诉倪流一件重要的事情。”

回到宾馆,吴小舞和黄文旭还没有回来,倪流左右无事,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趣,迷迷糊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被电话吵醒了。

一看是林凝欢来电,他摇了摇头,接听了电话:“林同学,请指示。”

“指你个大头鬼。”林凝欢上来就呛了倪流一句,“我想了半天,虽然你不仁,可是不能我不义,所以,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倪流在床上坐直了身子,见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也不知道几点了,他揉了揉惺松的眼睛:“请林大小姐指教。”

“别跟我哼哼哈哈地说虚伪的假话,我不爱听。告诉你倪流,我是真心对你,你不用记得我的好,只要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就谢天谢地了。”林凝欢气呼呼地说道,“向你姐报价三亿两千万的是步凡集团,还有,爸爸和洪东旭接触过了,他初步同意拆借五亿给洪东旭。”

“谢谢你……”倪流是真感动了,林凝欢透露的消息,极其重要,让他在接下来和洪东旭面对面的较量中,初步掌握了先机,不过不等他把话说完,林凝欢却挂了电话。

这丫头气性也太大了,不至于一句话就一直不消气,难不成她对他的看法真的这么在意?平心而论,倪流对林凝欢虽有印象,却并无太多的感觉,何况他现在陷入了混战之中,没有心思儿女情长,先不管了,等事情告一段落了,他再和她好好谈谈吧。

不管怎样,倪流都很感谢林凝欢,毫不夸张地说,林凝欢透露的消息,将直接决定他和洪东旭下一回合较量的胜负!

如果说知道三亿两千万是步凡集团的开价,虽然重要但并不是直接影响大局进程的消息,那么林道首暗中同意拆借五亿的消息,就是千金不换的商业机密了。

如果没有林凝欢透露的消息,倪流几乎以为他已经胜券在握了,万万没想到,洪东旭的背后不但站着王树斌,还有一个林道首,算上王树斌的三亿资金,洪东旭现在可以拆借到的资金高达八亿!

而他现在只得到郭容天一个五亿的口头承诺,论资本力量,他还是落了下风。而再对比支持力度的话,相比洪东旭与王树斌的交情以及和林道首认识了几十年的情谊,他和郭容天才不过接触过一次的交情,想都不用想,洪东旭身后站着数座雄伟的高山,而他的背后,甚至没有一棵可以乘凉的大树,郭容天随时都可能转身离去,扔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晒在太阳底下。

差距,还是不可想象的巨大。

倪流甚至后悔过早回襄都了,他应该在石门再多停留一两天,应该放下卑微的自尊和盛夏见上一面,还应该和孟林开坐下谈谈,哪怕只达成一个口头上的意向,也比没有强,现在,时间的天平完全朝洪东旭倾斜了。

难道说,最终还会输?

麻烦大了

夜色,缓缓地降临了,站着窗前,倪流久久沉默,心绪难平。宋国文每次都能有天马行空的创意,他生死存亡在紧要关头,难道就束手无策了?明天就是宋国文的追悼会了,追悼会的召开,意味着宋国文的死盖棺定论,不再在死因的问题上纠缠不清,而要进入实质性的正面交锋阶段——遗嘱的合法性和股份的交接。

在资本为王实力为尊的商场,任何外围的较量最终还要落到一个最基本的关键点上——资金,谁的资金雄厚,谁就有发言权。倪流清楚,如果他身后没有坚定的支持者,手中没有雄厚的资金,洪东旭借助王树斌和林道首联合提供的八亿资金的强大实力,再借助身为远思集团副董事长兼执行副总裁的本土作战的优势,他身后如果没有三个郭容天级别的人物作为强大后盾,他根本毫无胜算。

怎么办?

时间到了晚上八点多,吴小舞和黄文旭还没有回来,倪流没开灯,一个人淹没在黑暗中,思绪如被潮水一般翻腾,到底怎么办才能反败为胜?

“怎么这么黑?”吴小舞的声音蓦然响起,“呀,倪流,你在房间怎么不开灯?吓我一跳。”

灯一亮,吴小舞和黄文旭同时出现在门口,吴小舞手里拎着两个饭盒,顺手放到倪流面前:“还没吃饭吧?我就知道你一个人肯定不去吃饭,就替你买了回来。”

倪流抬头看了吴小舞和黄文旭一眼,见二人神采飞扬,愣了愣:“你们……”

“我们上楼的时候遇到了,可不是双宿双飞,倪头,你别猜疑了。”黄文旭以为倪流怀疑他和吴小舞有什么暧昧关系,连忙解释,“你放心,我知道小舞是你的头,我不会碰她。另外也要声明一下,我胃口好归好,不过吴小舞还真不是我有菜,我对她无爱。”

“滚一边去。”吴小舞虽然习惯了黄文旭凡事都爱往男女关系上引导的龌龊思想,但还是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她看了出来,倪流情绪不高,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了倪头,事情进展不顺?”

“我的事情,进展挺顺。”黄文旭脸皮厚如城墙,吴小舞对他的连骂带打,他没事儿一样,嘻嘻一笑,“我见了三个客户,他们都对抛售股份的事情感兴趣,不过可惜的是,他们可以拆借的现金有限,三个人加在一起才三个亿,略胜于无。不过也没白跑,我已经说服了他们,如果需要的话,他们手中的三个亿,也可以拿来做做文章……”

黄文旭是投资顾问,怎么说服客户将钱交给他打理,是他的专长。

“你呢,吴小舞,我收获不大,也比没有强,你好像空跑了一天,对吧?是不是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然后假装忙了一天?”黄文旭开始还击了。

吴小舞没理会黄文旭的嘲讽,扭头对倪流说道:“兰姣想加入我们,我替你答应她了。她怪可怜的,不应该被远思开除。”

兰姣的事情,倪流一直记在心上,吴小舞的做法正合他意,他点头说道:“兰姣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她说要当面对你说。”吴小舞眨了眨眼睛,戏谑地笑道,“兰姣就相信你,她对你印象特别好,说为了你被远思开除,她不后悔……哎哟喂,活脱脱一个痴情女。”

“小舞,你等等……”倪流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一直在他脑中盘旋的破局之法,突然就如一道闪电划亮天空,他终于有了主意,“赶紧打电话,让兰姣过来见我。”

“不是吧?”吴小舞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以为倪流怜香惜玉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倪头,都多晚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

“不能!”倪流斩钉截铁地说道,“今晚,谁也别想睡觉了,事情,麻烦大了。”

听完倪流的话,得知首远集团加入了混战并且站在了洪东旭一方,五亿资金的支持让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原来有六成胜算的三人团队,现在忽然发现,胜算赫然不足一成了。

吴小舞惊呆了,坐在了床上:“怎么会这样?这也太气了,怎么办倪头,拼了。”

黄文旭也惊呆了,不甘地骂道:“洪东旭这个老东西,贼心不死,有两下子,看来,还真小瞧他了。不行,一定得打败他,不打败他,我这一辈子都睡不安生。”

倪流心中大慰,吴小舞和黄文旭没有被困难打倒,反倒激起了更强大的斗志,他的团队战争力不错,让他对接下来的布局更有信心了。

“小舞,你先让兰姣马上过来见我,如果兰姣真心加入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就好开展了。”

“好,我马上电话她。”

“我呢?我做什么?”黄文旭以为他被闲置了,急得团团转,“我得干点什么,不能干呆着,明天的追悼会一开,就图穷匕首现了。”

“别急,一会儿有一个艰巨的任务还要交给你。”倪流恢复了精神,眼神都有了光彩,“今天晚上,将会是一个终身难忘的不眠之夜。”

“得令。”黄文旭不伦不类地敬了一个礼,“我就喜欢干实事的头儿,更喜欢拼命三郎的战友,人生,不拼一把,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赢?”

说话间,吴小舞打完了电话,向倪流回复:“兰姣十分钟后到。”

兰姣赶到的时候,倪流、吴小舞和黄文旭三人都穿戴整齐,做好了随时出门的准备,薄施脂粉、行色匆匆的她一见三人如临大敌的样子,先是一愣,随即噗哧笑了:“倪总,欢迎的阵势太大了,我可承受不起。”

一见兰姣笑得千娇百媚的风姿,黄文旭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亮,不过想起重任在肩,就又收回了心思。

还好,兰姣的性格比想象中开朗一些,倪流就长话短说,直接切入了正题:“兰姣,过去的事情先不提了,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愿意加入我们,一起成为全新的远思集团的元老?”

元老的说法一下点燃了兰姣的激情,她之前不过是一个行政秘书,离核心层还很远,更不用提成为公司的元老了,她一拢头发,仰起了头:“我跟定倪总了。”

“好,就等你这句话。”倪流听了吴小舞和兰姣会面的详细经过,他相信吴小舞对兰姣是真心加入的判断,也相信他的眼光不会看错兰姣,“今天晚上,就是夺权的最后一夜,也是关键一夜,今天晚上的一战,关系着远思集团最后的归属,兰姣,如果一个晚上不睡觉就能打下远思的江山,你愿不愿意拼一次?”

别说兰姣,就是吴小舞和黄文旭也被倪流煽动性的语言点燃了胸中的激情,年轻人,谁心中没有一个夺权的梦?何况一旦成功,就和古代拥护皇上即位的大臣一样,是从龙之功,当封万户侯。

“拼,为什么不拼?”兰姣脸上涌现出绯红,“倪总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知道洪方、宋国武、王树斌还有洪东旭,几个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吗?”倪流单刀直入,问到了问题的关键点,“或者说,洪方在京城的生意,是不是借助了远思的资源?”

“问我,就问对人了,洪方以前还追求过我,对我说过不少他公司的事情。”兰姣俏皮而得意地笑了,“王树斌的秘书刘小花和我关系很好,以前中远和远思的许多业务对接,都是我和小花经手,所以,如果要问谁最了解洪东旭、洪方和王树斌、宋国武几个人之间的关系,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