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玉本来骑在马背上,现在进了京郊,索性就坐进了马车里。即使他现在的身体不错,也能够骑马射箭了,但是他盛行惫懒,能够躺在马车里,坚决不骑马,活得太累。

“带你出去玩玩儿啊。你瞧瞧你把你儿子折腾得,活像个没见过世面,没吃过糖似的。就这个糖,轩哥儿一天吃一个,几十种花样换着来都吃腻了。”

谢明玉伸手去逗弄小男娃,轩哥儿是他的儿子,如哥儿则是谢明珠和许凌然的儿子。

谢明珠也不知道他忽然发什么疯,好好的硬要带她和如哥儿出来玩儿,其他人都不带,连轩哥儿哭了好久求他,他都没有同意。

“行了,到地方了。不要让这些下人跟了,如哥儿,走。舅舅带你去放风筝。”

马车停下,谢明玉快步跳了下来,直接抱起了如哥儿。好在如哥儿并不是个难哄的孩子,被小舅舅抱着也不哭闹,即使谢明玉的动作显得有些粗鲁,他也还是抱着糖人乖乖的样子,甚至听到说要放风筝的时候,脸上还露出一抹笑容,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显得异常可爱。

谢明珠看着他们甥舅俩折腾,脸上也带了一抹笑意。

“圆姐儿,你这儿子可真不像你和凌然生的,这么乖巧听话。哎呦,怎么不姓谢呢,我都比自家儿子还稀罕他。”谢明玉看到这么乖巧的孩子,就像是舍不下一样,伸手逗弄了两下,竟像是要直接抱回家似的。

谢明珠被他这话说得哭笑不得,谢明玉这话还是有道理的,她都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不少人都知道许凌然他们这对夫妻的不着调,就像是长不大的孩子一般,但是等这两人有了孩子后,他们二人还是不着调,这孩子倒完全没继承他们的性子,安静乖巧,懂事异常。

估摸着要不是婆母天天搂着如哥儿,恨不得含在嘴里,一叠声说跟许凌然幼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估摸着还有人会嘀咕这孩子不是许家的呢!

甥舅俩很快就拿了风筝去耍了,谢明珠有些累了,腰很酸。她生孩子的时候亏虚太严重了,甚至还大出血了,到现在都没有养好。不能久站,索性就往凉亭里慢悠悠地走过去。

一开始她没在意,等到走近的时候,才发现那凉亭四周不知被谁用竹帘遮住了,三面环水,只有她走的这条路通过去。清风拂过,竹帘晃动,隐隐约约可以瞧见里面似乎有人影。

谢明珠的脚步一下子停了,她的眉头轻拧。

这凉亭的构造倒有些像之前侯府里的堂阁,原本是三夫人给五姑娘弄的,后来被留给了萧世臻,只不过他一个外男住着终究有些不方便,最终给他们双胞胎当了读书写字的地方。

“怎么不进来?里面比较凉快。”

熟悉而低沉的嗓音传来,谢明珠浑身一僵,她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敢动。

竹帘被掀开,她终于举步走进。

一张书桌两把黄梨木椅子,一摞书,笔墨纸砚备好。就连内里构造都像极了当初的堂阁,谢明珠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七八岁的时候,臻臻安静地等着她,到时候会手把手教她练字,认真仔细地跟她说书中晦涩的课文含义。

谢明珠反应过来之后,就琢磨开了,难怪谢明玉就是不肯说明要带她去哪里玩儿,还把如哥儿抱走了,让她不要带着下人。原来是让她与萧世臻见面,她虽知不妥,却又舍不得离去。

“你的孩子很可爱。”萧世臻将一边的竹帘卷起,就看到远处的小山包上,谢明玉带着孩子疯跑。

一向乖巧安静的如哥儿难得地变得疯了起来,大张着嘴巴在欢呼什么,视线一直停留在天空中的风筝上,明显是情绪高涨。

“谢谢”这两个字卡在喉咙里,谢明珠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跟你长得不像。”萧世臻没有等她回答,继续仔细观察了,轻声说了一句。

自从有了如哥儿,谢明珠听过好多人说过这句话,孩子本来就跟她长得不像。往常她都能说出无数的漂亮话,但是今天她就跟丧失了语言功能似的,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风起,谢明珠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难受。

她的身子越来越差了,似乎连久坐都不行了。

“你的脸色很不好,平日里该注意些。”萧世臻立刻就察觉到她不妥之处。

他的话音刚落,谢明珠的心情就变得更加难受起来。

“我会注意的,臻臻不用太在乎,你顾好自己就行。这儿风太大了,我回车里。”她如坐针毡,所幸不再跟他多说什么,直接起身走了。

谢明玉带着如哥儿正玩儿得欢快,便见谢明珠快步往马车走去,她脸上的神色不大好,似乎并不开心。

“娘,娘。”如哥儿也注意到了,轻声唤了一句。

谢明玉轻叹了一口气,遥见萧世臻站在凉亭钱,一直看着谢明珠的背影,直到她进了马车,终于将视线收了回来。他冲着谢明玉挥了挥手,示意他把玉哥儿抱过去给他瞧瞧。

“见面礼。”萧世臻没有抱他,只是从桌上拿起一个木匣子递过去。

谢明玉在他的示意下打开瞧了一眼,微微发愣。

谢明珠在车上没有等太久,谢明玉就抱着如哥儿回来了。

“娘,娘,锁,镯子。”如哥儿扑进她的怀里,冲她展示着自己新得的礼物。

谢明珠一愣,就见如哥儿脖子上戴着金镶玉的平安锁,手腕上也有精巧的镯子,上面的图案喜庆安乐,一看就不是市面上流传的那一种。

她伸手摸了摸,不由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

“乖,如哥儿戴着真好看。”她只觉得手中那平安锁有千斤重。

她幼年时戴的金锁还收在嫁妆里面,不敢碰也不敢再提,如今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戴起这些,想必又是萧世臻自己画的花样。

“驾——”赶车的人轮着鞭子,马车立刻就跑开了。

谢明玉十分有眼色地没有跟他们母子俩挤一辆车,而是委屈自己骑马行路,不过偶尔叹息两声,倒像是自己为情所困一般。

谢明珠抱着怀里的如哥儿,将整张脸埋在他稚嫩的脖颈处,生怕自己落下泪来。但就是这样,她依然感觉到如哥儿的小衣衫被她弄湿了。

臻臻,余生太长,你好难忘。

第85章前世番外(下)

许侯府上下一片白幡飘摇,往来吊唁的人都很惋惜。

谢侯府二房的夫人就这么没了,年纪轻轻的。

“早听说二爷和二夫人感情好,两人的孩子才多大。二夫人就这么一撒手走了,留下个孩子可如何是好…”

“就是啊,二爷年纪不大,许侯府的门第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夫人进门了,这位小少爷会不会遭受继母的苛待。”

往来的女眷偶尔低声交流几句,她们自以为没人听见,实际上在外面停着的一众马车之中,有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主子。”紫云轻声唤了一声,张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闭嘴了。

她的眼圈通红,六姑娘竟然就这么去了。谁都没有想到,半年前明明还在京郊的一处凉亭里见过面,没想到一离别就成了永别。

萧世臻的怀里抱了□□张画稿,一一展开都是他将谢明珠抱在怀里的样子,只除了最后一张是他站着,谢明珠坐在椅子上。背景也不再是他们亲手种下的石榴树,而是她的院子。

那是谢明珠八岁的时候,一起搬到了谢侯府的第一张画稿,也是最后一张了。

后来好像他就和圆圆疏远了,是从何时起的呢?似乎就是他身边有了第一个妾侍,那个妾侍不是非常聪明的,没有听从他的警告,去了谢明珠的面前,虽说是在讨好她,但是谢明珠就开始疏远他了。

即使后来他得知之后,把那个妾侍远远地送走了,小姑娘的心却依然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就好像一夜之间,她就长大了一般。

当时他还问过她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好了,谢明珠明明才□□岁的年纪,却笑得牵强无奈。

“因为臻臻有了妻妾之后,就不能再凑这么近了,别人会说闲话。而且我也长大了,免得以后臻臻的妻妾要怪罪我的。”

自那之后,他就真的没有再跟她那么好了。甚至偶尔碰上了,他没在意的时候,总会控制不住地照顾她,不过谢明珠却都躲过去了。

萧世臻不用细想,脑海里都能浮现出好几次,他夹了菜准备放进她的碗里,谢明珠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立刻抬头看他,眼神中充满了拒绝和制止。

“紫云,我不能进去,你替我去上柱香吧。”他沉默了良久,鼻子微酸,才低声吩咐了一句。

紫云有些踌躇,她也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进去。

萧世臻至今虽有妾侍,却一直没有妻子。紫云只是一个丫鬟,即使进了侯府的大门,也没资格去烧一炷香。

“罢了。”他长叹了一口气,重复道:“罢了。”

遗憾之中又带着不甘。

从什么时候起,他只能当个旁观者了,她的生老病死都与他无关,这种感觉太过糟糕。

萧世臻再次翻起了怀中的画稿,这几张画稿被珍藏的很好,但是因为他时常拿出来翻看的缘故,已经显得陈旧了,他的动作却依然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

这或许是他留下的最后回忆了。

*

夜半时分,许侯府已经变得静悄悄了,或许是二夫人去了,四处都透着阴森森的感觉。

萧世臻一身黑色夜行衣,犹如鬼魅一般在府内走动,无人发现。

灵堂处还是灯火通明,有人在守夜,他趁着换班之际,用迷烟熏晕了两个丫鬟。

谢明珠冰冷的身体就躺在棺木之中,她穿着一身最爱的锦衣,满头珠翠,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唇角微翘,似乎做了一个美梦。

萧世臻忍不住伸出手来,整个人却抑制不住地颤抖,他的掌心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就像谢明珠幼时所做的那样。

这个动作都已经做过千万遍了,现如今再次重复,却让他觉得整个手指都在痛。

触碰到的不再是温热而鲜活的身体,掌心下的触感冰冷而僵硬,了无生气,并且永远地离开他了,不会再对着他笑,对着他哭,什么都不会了。

她明明还这么年轻,二十几岁的年纪,眼角连一道皱纹都没有。上苍却要在她最美好的时候,夺去她的生命。

“圆圆,你为何去得这么早?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气我发作了谢侯府,只留下你们大房,虽说其他人与你相处并不好,但是毕竟血脉相连…”

他的双腿发软,索性就靠坐在棺木旁。

“我明明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坐上了那个位置,想要带着你一起看大好河山。你怎么就这么没了?我那么苛待谢侯府,就是想让你去找我,去求我,我们一起说说话也好…”

当年的宁息公子,已经成了九五之尊,他能够爬上那个位置,许多人都没有想到。

之前被世人所诟病的身份问题,一朝扶摇直上,当然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谢侯府的大房有恩于萧世臻,当然是恩赐众多,而三房则是落得个凄惨下场。不少人皆认为当今圣上有些睚眦必报,毕竟谢侯府三房当初对今上虽然有龃龉,但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他却差点将人家一整房都满门抄斩了,连众臣的规劝都管不得用了。

谁又能想到,今上原是存了这种心思。

可惜斯人已逝,再如何都已经换不回了。

他一直靠左了一个多时辰,平日总是威严十足,话语甚少的今上,竟然对着一副棺木絮絮叨叨了许久。

被迷晕的丫头药效快要过去了,他不敢再久留,心中还藏了些许的挂念,跟谢明珠道别之后,他就快步往谢明珠的房间走去。

之前许凌然都是睡在这里的,但是谢明珠新丧,许侯夫人疼儿子,如何都不让他回来睡了。

毕竟谢明珠就是死在那张床上,许侯夫人好说歹说才把儿子拉走,倒是方便了萧世臻来查看。

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一看谢明珠婚后的新房是如何的,他都没有看过。

推开门进入,他也不敢掌灯,幸好今儿外面月色皎洁,窗户打开之后,就将里面的构造照的透亮。

这里的构造跟谢明珠的闺房很像,他一进来就感到一股子熟悉感,甚至闭着眼睛都不会摔倒。毕竟谢明珠幼时房间的摆设,他都参与其中提了意见,一直没有换。

萧世臻一时又觉得心头堵得慌,忽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几步走到床底,伸手敲了敲床头底下的几块砖,果然听到“嘟嘟”的闷响声。

他记得谢明珠以前就喜欢在这里藏些东西,说是独属于她的小秘密,这个地方还是萧世臻悄悄告诉她的。

之前萧世臻闲来无事,曾经偷看过,结果小丫头当时年纪小,竟然藏得都是吃的,什么酥糖等等。甚至还有糖都化了,害得当时他激动过头,抹了一手甜腻。

想起这些,他的眉眼都变得柔软了。这回他伸手进去,竟然摸出了几本册子和不少宣纸。

萧世臻愕然,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东西捧出来。终究还是忍不住点了火折子,双手颤抖着打开书册。

刚翻开,谢明珠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就映入眼帘,一看笔迹还显得稚嫩,想必是她儿时写得。

景佑二十五年元月元日,臻臻给了我一个大红包,里面有许多银锞子。小鸭子小鸡小猪小老鼠小山羊…娘说这是十二生肖,其实我知道,我属的是可爱的小兔子,臻臻是有点丑的蛇。被臻臻夸奖说话清楚的圆圆留。

他心头堵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一般,眼眶通红,浑身颤抖着翻开了后面几本。

景佑三十三年六月六日,我出嫁了,新郎官不是臻臻。娘说要高兴,不能流泪,但是我却哭得停不下来。我知道我是许凌然的妻子。再也不会提起臻臻的圆圆留。

好几本册子,满满的记载了谢明珠从会写字到最后的生活,一字一句,仔仔细细。

萧世臻很难想象,他的圆圆明明不是个特别有耐心的孩子,但是此刻她却写得这样多,只要有关于他的事情,哪怕再小的事儿,她也把这些事情记下。

然而这些事情就停在了景佑三十三年六月六日,她没有再写。因为生命中没了他,她也不愿意写了。

他将几张纸找出来,其中有不少都有灼烧的痕迹,像是有人要把这些给烧掉,但是最后却没舍得。

那几张纸是诗稿,有他们俩之前写着玩闹的打油诗,也有她自己写的。

萧世臻一张张翻过去,视线逐渐模糊,每一张都是回忆。等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他的手忽然顿住了。

少时不知情,只觉与君亲。

身披嫁时衣,方悔不是君。

有水珠落下,将眼前的字迹模糊。

他的心头翻涌,像是无数只手在紧握着他的心脏,一阵阵窒息,痛得像是炸开了。

“噗——”他喉头一甜,鲜红的血迹将整张纸都覆盖了,也让那几句诗消失了。

第083章大好河山

萧世臻被她这么煞有其事地一说,稍微愣了一下。暗道,谢明镜果然成日没教什么好的,他原本天真良善的圆圆,竟然也会说出这番话来。

他曲起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神情。

“别听这些胡话,你把这些跟岳父说的话,估计要挨板子了,到时候可没人护着你。”

萧世臻扯着嘴角,眼眸里带着笑意。

他这么一说让谢明珠想到了许多事情。

谢明珠从小就无法无天,反正她是最小的,自然有人护着。之前成日粘着萧世臻,后来又有长兄在,谢贤一般不会管她,都靠方氏。她安抚亲娘那真是手到擒来,否则也不会连原本极其反对的亲事,最后都如此轻易地同意了。

“我爹又不会打我。以后可能打我的人就只有你了,你看看,这才刚见面多久,你就嫌弃我了。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更离奇的诬陷呢!”她一偏头就不愿意搭理他了,顺便还轻哼了一声,摆出一副不愿与他多交流的状态。

萧世臻轻笑,两个人坐在马车里,就算光斗嘴,这一路走过来也算是极快的。等外头伺候的人让他们下车的时候,谢明珠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事儿哪儿啊?怎么到了山上了?”谢明珠踩在地上,只觉得整个人的视线都变高了许多,明显察觉到周围地势较高,似乎一抬头就能够到天上的星星似的。

萧世臻搀扶着她的手,把她往前面带。

“的确是要去山上,是从另一条路上来的,后面的路马车不能进了,所以只有委屈姑娘与在下同行了。”他倒是有心思打趣,接过一旁的裘衣,亲自替她穿上了。

裘衣刚上身,谢明珠就觉得身上传来一阵温暖,鼻尖飘散着熟悉的气息。她的脸颊发烫,这种熟悉的味道,正是萧世臻身上的,幼时她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数次萦绕在鼻尖。

她虽然被放出来见他,但是谢明镜没以为萧世臻胆子这么大,敢带她上山来,以为两人至多就逛逛等会而已,所以带来的披风并不厚,不能遮挡住风寒。

两人十指紧扣,谢明珠几乎被他半拉半抱着上去了,果然到了最顶上,立刻就感觉视线变得更加开阔了。当障碍物全部被她踩在脚下的时候,望京里那些繁荣也显露了出来,围绕着大半个望京的护城河,河里飘着无数的河灯,将那一整条河都弄得明亮耀眼,像是一条发着璀璨光芒的彩带似的,就更别提街市上那闪烁不停的灯笼了,直让人看花了眼。

谢明珠的眼神闪闪发亮,几乎一眨不眨地盯着看,脸上的笑意更是遮不住了。

萧世臻并没有被底下那河灯吸引,而是扭头聚精会神地看着她。

这里观景的地儿,还是当时他心情郁闷随便走走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当时他尚且年幼,还没遇到谢明珠。只觉得这里僻静,无人打扰他,也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去观察他。

直到后来他跟谢明珠越发的好了,想起这个宝地,就暗自下决心有机会一定要带谢明珠来这里看看,她肯定会喜欢。

但是没想到他一直没等到机会,就直接去了战场了,回来之后更是每日纠缠着谢侯府提亲的事儿,谢侯府没把他打出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更不会允许两人独处了。

今儿是元宵节,谢侯府又同意了,他连忙带着谢明珠来,要不然又不知等到猴年马月了。

“我很久之前就想带你来瞧瞧了,看看这望京的大好河山,波澜壮阔。”他看着谢明珠兴奋的侧脸,几乎脱口而出。

他的话音刚落,谢明珠就轻笑出声:“还大好河山,不过就站在一个山顶上而已,说得跟这些是你家开的一样?”

她的脸上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过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立刻闭嘴。

脸上笑意消失了,倒是变得讪讪的,张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挽救,但是又不知该说什么,才不会触及到萧世臻的伤心处。

萧世臻倒是浑然不在意,甚至看到她这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已经猜到她心中所想。非但没有觉得难受,反而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大好河山、波澜壮阔都不如你啊。不一定是我家的才能看,只要你陪着我看,哪怕成日看着小鸡小狗的,我也高兴。”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声音温柔至极。

谢明珠微微一怔,他的话就像是一股微烫的温泉水一样,忽然袭遍她的全身。那她那颗心都弄得狂跳不已,久久不能平静。

明明山顶上的风很大,像是小刀子似的刮脸疼,但是谢明珠却好似全然感觉不到,相反还觉得全身燥热。

因为前世的遗憾,她一直不曾问过他,在江山和她之间,他会选择谁,没想到今儿倒是听到萧世臻主动提起了。

“哪有小鸡小狗给你看,说得跟我与你凑一起,就只会不务正业似的。”她停顿了片刻,才勉强轻咳了一声,将自己的理智找了回来。

萧世臻不说话,只是轻笑出声,捏紧了她的指尖,不让她瞎跑。

“公子,姑娘,时候不早了。”

直到时辰拖到挺晚了,紫云才硬着头皮提醒了一句。山顶上站着的那两人,就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没一个提出要离开的。她作为奴婢,的确该顺着主子的心意来,但是这眼看再不送谢明珠回去,估计谢侯府真的要派人来打他了。

而且说不定因为萧世臻的这次表现不良,下回再想这样单独见面,就更加难于登天了。

“走吧,上来。”萧世臻的眉头轻蹙,明显是有些不高兴,但是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背对着谢明珠,蹲下/身来拍了拍自己的后背。

谢明珠微微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直到他重复了这个动作,才稍微转过弯儿来。

“你背得动我吗?若是摔了怎么办?”她后退了两步,直接绕开他准备走,根本不领情。

“怎么就背不动了,你上来啊。你小时候我不想背你的时候,你拼命往上窜呢!”

萧世臻连忙要去拉她的手,没想到却被谢明珠给甩开了。

“怎么就背得动了,你方才不是说我长胖了吗?我都这么胖了,你肯定背不动的。”她显然还在记仇,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忽然砸吧了一下嘴巴:“干脆啊,我以后去找个能背得动我的人去…”

她撅起了嘴巴,声音虽然压得有些低,但是却并不妨碍萧世臻听得一清二楚,他又是生气又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