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岚却摇了摇头道:“二叔如何保证她下次不会如此?”

“这…”夏柏茂犹豫, 下意识地看了韩氏一眼。这么多年他都让着韩氏,着实疏于管教。按照韩氏一贯的行为, 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让她有所收敛。

韩氏还处在夏柏茂说要休了她的震惊中, 听到夏初岚这么说, 手不由地攥紧了衣襟。韩湛来跟她说骗子跑了的时候, 她就知道完蛋了。就算把事后把罪名全都推到萧音的身上, 夏初岚回来也不会轻易地放过她。她一心为韩家着想,所以拿钱去贴补娘家, 可她又何尝真的希望夏家出事?

这些天追债的人天天在夏家门口叫嚣,她又想起三年前在泉州遭遇过同样的事情, 整夜都不得安眠。人在犯错的时候, 总会本能地想要逃避,但纵使如此,也逃脱不了良心的谴责。

夏柏茂一时语塞, 过了会儿才缓缓问道:“岚儿,你希望我如何做?”

夏初岚不急着说话,而是走到旁边坐了下来。她的确是不想再看到韩氏,但这个时候要分家,别说老夫人会闹得天翻地覆,就是对解决眼前的危机也毫无益处。但她也不想就这样便宜了韩氏,所以必须得让二房拿出一个态度来,让韩氏记住这次的教训。

夏初岚越是不说话,韩氏越是觉得坐立难安, 偷偷看了一眼夏初岚的神色…她不会真的让夏柏茂休了自己吧?

半晌,夏初岚才开口道:“这就要二婶拿出诚意来了。”

顿时,二房众人都看向韩氏,几乎是逼视着她。他们现在看夏初岚就像看救命稻草一样,哪敢违逆她的意思。夏初荧低声劝道:“娘,您就说一句软话吧,您真想闹到分家被休才肯罢休吗?”

韩氏本来不愿意。她撑着一口气僵坐在那里,直到夏柏茂变了脸色,儿女也都露出不理解的神情,她才泄了那股气。她整天嚷嚷着被夏初岚束缚,但心里知道,若没有夏初岚和夏柏青,夏家早就不成样子了。为了二房,她站出来道声歉又有何妨。

这样想着,她起身缓缓走到堂屋中间,俯下身去:“娘,大嫂,这次的事情都是我的错,连累大家了。三丫头,你要我如何做才肯帮忙解决此事,说句话吧。”

夏初岚看着手中的茶碗,绿色的茶汤有些浑浊。她饮了一口才说:“二婶需当众立誓,若以后再因为你的原因,致使夏家陷入危机,那么大哥仕途尽毁,二姐和四妹终身难嫁,二叔不得善终。而且你需主动离开夏家,再也不能回来。”

韩氏浑身一僵,脱口说道:“三丫头,你这个誓也太毒了吧!”

“毒吗?我还觉得自己太慈悲了,能让二婶继续留在夏家。”夏初岚扯了下嘴角说道。

若是在后世,她根本不惧撕破脸。闹大了,也不过就是多些风言风语。可眼下是个以孝为先的时代,老夫人健在,老人家死活不同意分家,若违逆她的意思,便是大不孝。传出去,对夏衍,夏柏青将来的仕途都大大的不利。

所以母亲拿捏儿子,婆婆拿捏儿媳,都是仗着一个大过天的“孝”字。

夏柏茂自知理亏,没有说话。夏谦看向那个玉雪一般的人儿,开口劝道:“三妹,让我娘发个誓就行了,那些话就不必说了吧?”

夏初岚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是在同你们商量。二婶若不发这个誓,我不会管这件事。欠债的是韩家,让韩家父子逃走的是二婶,我帮忙只是情分。”对待韩氏这种人,一定得捏着她的痛处,狠狠地踩上两脚,她才会记住教训。

夏初岚也懒得管二房今后如何。经此一事,她看出来韩氏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家业不可能完全交到二房手上。

夏谦闭上眼睛。他是长孙,按理来说家中的事应该帮着分担。可科举乃是他的当务之急,他也不愿意一辈子做个商户,给人看不起。因此很多事只能做壁上观。

他纵然觉得夏初岚的要求有些过分了,但她一个人撑着家实在是辛苦。往后若没有她,夏家可怎么办?一想到她会离开,他便觉得不舒服。

老夫人一直没插嘴,她就怕夏初岚提分家。这会儿见二房众人都沉默着,就看向杜氏,期望她说两句来缓和气氛。杜氏平时很少参与家里的事,难得开口道:“岚儿要二弟妹发这个毒誓,只是不希望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二弟妹只要不再犯错,自然不会应誓。”

韩氏咬着嘴唇,气得浑身发抖。不愧是母女俩,杜氏平日里摆出一副温顺的模样,关键的时候,却比夏初岚还厉害。她最在乎的东西,全都被夏初岚罗列在这个毒誓里。就像把她关在了一个笼子之中,束住她的手脚,她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为所欲为了。

毕竟她不敢拿二房所有人的前途和性命来做赌注。

夏初岚见韩氏杵在那儿,迟迟不肯发誓,将手中的茶碗一掷,对老夫人说道:“二婶若不愿意发誓,我便没办法相信这会是她的最后一次。祖母,请恕孙女不孝,这件事管不了。”

“使不得!”二房众人齐声喊道。

夏柏茂走到韩氏身边,看了老母亲一眼。夏老夫人又生气又无奈,夏初岚是家主,向来说一不二。说了不管,就肯定不会管的。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二房的错,发个誓已经算轻的了。

“老二,你说句话吧。”老夫人叹道。

夏柏茂还没开口,韩氏已经硬着声音说道:“皇天后土为证,我若再做出对不起夏家的事,不仅要自动离开,而且不得好死。另外二房上下都不得善终。这样可以了吗?”

夏初岚点了下头:“顺便提醒二婶一句,韩家的事,你以后也少插手。”

韩氏没吭声,铁青着脸转身出去了。夏初荧向老夫人行了个礼,追了出去,夏柏茂和夏谦也觉得讪讪的。到底是韩氏有错在先,也怨不得夏初岚咄咄逼人。

“二叔,我需要知道韩家名下都有哪些产业。这件事交给您去办吧。”夏初岚淡淡道。

“好,我这就去。”夏柏茂不敢怠慢,向老夫人告退。

杜氏看向夏初岚,知道现在不是问她私事的时候,一切都得等夏家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夏初荧怀着身孕,好不容易追上了韩氏,扯住她的手臂说道:“娘,您走慢些!我这有身子呢。”

韩氏没好气地甩开她的手:“臭丫头,这么多年,我白养你了!跟你爹和你哥一样,关键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帮我!”

夏初荧摸着尚且平坦的肚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娘,以前三妹当家做主我是很不服气的。但是您看三年前大伯出事了之后,爹也掌过家,没让夏家渡过难关。三年之后,爹又掌家,连上门追债的人都解决不了,我对三妹才是真的服气了。您想想看,这么多年,三妹她亏待过我们二房吗?这次真的是您做错了。要不是祖母还在世,三妹她恐怕真的会跟我们分家的。”

韩氏仰头叹了口气。自己耳根软,想帮娘家,反而给夏家惹了大/麻烦。可她这么多年在夏柏茂面前威风惯了,自然而然地觉得,不管做了什么,他都会站在她这边护着她,便有恃无恐了。

这次是真的触到了他的底线。

其实真要说起来,夏柏茂对她非常好。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夫妻离心,所以才发了那个毒誓。

夏初荧挽着韩氏的手臂说道:“娘,您回去跟爹好好认个错。爹一定不会再怪您的。”

韩氏面色缓和下来。以后韩家的事,她再也不管就是了。

凤子鸣近来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在健康府的政绩不错,按理说在绍兴任上再作出些成绩,三年后进都城便不是难事。至于他的上一任宋大人为何跑到明州去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最近城中因为韩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韩家父子关了铺子逃跑了事,连累夏家受此事波及,追债的人都闹到夏家门前去了。

他身为绍兴的父母官,有责任维护一方的安稳。但民心这回事,就算他是皇帝也无能为力。

他叹了口气,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屋顶发呆。夏家是绍兴的首富,赋税直接关系到他的政绩,但他又不能直接出面干涉私人恩怨,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夏家。

这个时候,随从送了一封信进来:“大人,夏家来的。好像是夏家的家主三姑娘写给您的信。”

凤子鸣一愣,夏初岚不是去临安了,这么快就回来了?不过想想也是,夏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肯定得赶回来。

他拆开信,看到信上是漂亮的簪花小楷,果真是字如其人。夏初岚在信上说,要他帮忙追查韩家父子的下落。他们拿走了夏家一大笔钱,但韩家根基在绍兴,应该不会跑得太远。

凤子鸣迅速看完信,凝神想了想,对随从说道:“吩咐下去,在绍兴全境搜索韩湛父子的下落,一有消息就告诉本官。”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来赌几章内能够成亲~~

第61章

没过几日, 余姚县县令便亲自将韩湛父子押送到了府衙。

绍兴府下辖八县之中,以余姚县的县令政绩最佳。这个余姚县令叫蒋旭, 与枢密使蒋堂乃是同支,按辈分, 蒋堂得喊他一声从兄。照理说这个身份很好升官, 但他跟宋云宽一样, 也是从政二十多年, 一直在各地做县令,未见提拔。其一是因为他为人耿直, 经常得罪上级。其二是他觉得在地方比去朝堂更能为百姓做实事。

余姚县在他的治理之下,可谓是路不拾遗, 夜不闭户, 据说县衙都好久没有升堂了。

蒋旭拜见凤子鸣,对凤子鸣的才学和能力也是万分钦佩,他说道:“大人, 此二人藏匿于余姚县山中的客邸,店家通知官府才抓到。”

凤子鸣起身回礼:“昨日已经收到老大人的消息,让老大人费心了。”他叫随从把韩家父子带到官舍去,自己亲自招待蒋旭茶水。蒋旭辈分比他高许多,又与枢密使是同宗的兄弟,凤子鸣不敢怠慢。

蒋旭问道:“凤大人这是要把两人带去收监?”

“不是,是夏家的家主要见他们。”凤子鸣笑道。

蒋旭早就听说了夏家是靠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撑起来的。之前夏家的二房要跟他结亲,他也是冲着这个姑娘和三房夏柏青的为人才答应的。哪知道二房临时变卦,他家夫人十分生气, 后来就为大郎另择佳缘了。

“凤大人,若是方便的话,可否去听听看他们说了什么?下官只是好奇,这个夏三姑娘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凤子鸣了然,起身抬手道:“老大人,请吧。”

随从将韩湛父子领到一处屋子前面,推门道:“进去吧。”

韩家父子以为是直接带他们去蹲牢房,没想到这府衙的待遇这么好?韩湛扶着父亲走进去,看到一个人负手背门而立。一身男装打扮,却比男子纤弱了很多。等那人回过头来,才发现是夏初岚。

韩湛父子俩双双往后缩了一些。

夏初岚手中拿着张纸,淡然地走到桌子旁边,放在桌上。他们这才发现,桌上摆放着笔墨,只听夏初岚说道:“这是我让人清点的韩家名下的产业,你们看看对不对。”

韩湛迟疑了片刻,才上前拿起纸来看。确认过之后,点了点头:“三姑娘,我们…”

夏初岚抬手阻止道:“闲话不多说。韩家出了此事,是决计经营不下去了。我可以拿出钱帮你们还债,但自此以后,韩家全部产业都得收归夏家的名下。也就是说,你们可以继续用韩家的铺子,但不再是所有者。”

韩家老爷一听,双手拍在圆桌上:“你想干什么,这是趁火打劫么!我好不容易经营了半生的生意,如何能全数交于你手?”

夏初岚冷冷地扫他一眼,韩家老爷双腿不由地心虚,气焰消下去一半。是他唆使妹妹去夏家拿钱帮他们躲债,他原本想等这阵风头过了,再悄悄回去了结。谁知事情越闹越大,将夏家也拖下了水。他觉得不能一走了之,但又没有回去面对的勇气,一直躲在山中的客邸。

夏初岚又从袖子里拿出几张纸,摊开在桌子上:“这是契约。以后韩家的生意获利全部归夏家所有,但你们可按照经营的好坏来分成。我会每年找专人对你们的家业进行估值,等你们有钱以后,可以再把家业买回去。另外,你们还需将从夏家拿走的钱全部交出来,否则我们只能公堂上见了。你们可得好好想清楚,到时候就不是交出家业这么简单了。”

“大郎!”韩老爷抓着韩湛的手,声音发抖。

韩湛这些天也不好过。韩家到了这一步,早已经是无路可走。夏初岚指了一条生路,其实也算在帮韩家。他将韩老爷拉到旁边,低声道:“爹,夏家三姑娘做生意向来诚信,不会骗我们的。韩家如今这样,她愿意帮我们一把,还不用我们受牢狱之苦,不如就听她说的吧?我们从头开始。”

韩老爷怔然地望着儿子。

夏初岚一边喝水,一边耐心等待。她是不着急的,只要聪明的人都会选择。韩家的酒水生意本来就做得不错,虽然经此一事声誉受损,但她自有办法让它重塑威名。夏家如今也处处开源节流,有了韩家的生意,账目也有更多可以转圜的余地。

当然代价就是她要先把这个烂摊子给收拾了。

父子俩商量了一阵,韩湛走到桌子前,说道:“我同意在契约上押字。”

门外,凤子鸣和蒋旭互相看了一眼,有默契地走开。回到前面的公堂,蒋旭眯着眼睛笑了笑:“这个夏三姑娘,着实是个妙人啊。哪家若是娶她做了媳妇,必定是个贤内助。”

凤子鸣讪讪的,只可惜是商户出身,了不得嫁个商户或是小官。高门的不敢娶,哪里又能让她真正地施展拳脚。

蒋旭从府衙告辞出来,快步走到一旁的巷子里。顾居敬正跟崇义交代事情,看到蒋旭过来,连忙拱手道:“老哥哥,事情可办妥了?”

“二爷真是多虑了。哪里需要我们出马,那姑娘完全可以自己解决。”

顾居敬这些年走南闯北,自然各色人物都认识一些。他受了顾行简所托,跟来绍兴看看有何需要帮忙的地方。谁知这丫头实在太强了,他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也没办法去阿弟面前邀功了。

他还是谢过蒋旭,又听蒋旭说道:“老夫倒是真有点想与夏家结亲了。这位夏三姑娘还未婚配吧?”

崇义忙说道:“老大人,您的长子不是与人议亲了吗?”

“长子是不行了。可老夫还有个年龄与她相仿的小儿子刚进太学读书呢。”蒋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他不在乎什么门第,蒋家也并非高门。在他看来娶妻当娶贤,夏三姑娘是厉害了些,可他的幼子刚好性子弱了点,能够互补。

顾居敬哼了一声:“老哥哥,这可是我的弟媳,你难道要跟我阿弟抢人?我这次来绍兴,就是向夏家提亲的。”

蒋旭微怔,随即摇头叹气:“唉,可惜老夫晚了一步。相爷真是好眼光啊。”

高宗御禁中寒翠堂纳凉。寒翠堂有寒瀑飞空,下注大池,池中遍植红白菡萏。四周茂林修竹,浓翠蔽日,故而得名。庭院中种南花数百盆,鼓以风轮,芬芳满殿。置金盆数十架,积雪如山。纱橱悬挂伽兰木,真蜡龙涎等香珠百斛。

顾行简走入其中,芳香盈鼻,周身一阵凉意,丝毫感受不到人间酷暑。

高宗坐于御榻之上,茶床上摆着两只金碗,榻后珠帘微动,显然是有人刚进去。

高宗抬手让顾行简坐下:“顾爱卿的伤可好全了?”

“臣已无大碍,多谢皇上关心。韦医官妙手回春,多亏他医治,臣才能好得这么快。”顾行简特意提到韦从,表示皇恩浩荡。

高宗欣然点头,又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好了,可昨夜张爱卿的爱女夭折,恐怕得悲痛一阵子。朕今早也是从张贤妃那里得知此事,据说张夫人已经哭晕了好几次,朕已派董昌前去慰问了。”

顾行简一怔,那女孩儿还不到两岁,竟然夭折了?张家没有派人来报信,大概是张咏忙于悲痛,还顾不上。孩子早夭在当下实属常见,顾家兄弟姐妹五个,也只有三个活到成年,他自己不是险些…顾行简微微皱眉,神情凝重了些。

“你求见朕,是有何要事?”高宗复又问道。

“臣想娶妻,但唯恐家母不愿。臣非她不娶,还请皇上做主。”顾行简起身拜道。

高宗觉得真是件稀罕事:“哦?是哪家姑娘有幸入了爱卿的眼?你终于肯成家,你母亲应当高兴才是。”

“商户出身,故而母亲有些不喜。”顾行简知道皇帝的脾气,是个大孝子。靖康之难时,太后被一同抓去金国,皇帝一直费尽心机地想要将她赎回来。之后奉迎太后归国,动用了最高规格的卤簿仪仗。所以顾行简在皇帝面前,自然不会表现出对顾老夫人的不满,而是万分尊敬。

高宗点头:“原来是商户。你是宰相,怪不得你母亲不愿意。虽说本朝没前朝那么严格的门第顾念,但到底是差远了些。”

顾行简说道:“皇上可还记得英国公世子去绍兴募捐军饷时,捐了十万贯的绍兴首富夏家?她就是夏家的家主,臣机缘巧合与她相识,深觉此女明理晓义,与臣志趣相投,故而才有了娶她的念头。”

高宗倒是知道绍兴夏家捐了十万贯军饷的事,却不知道家主竟然是位姑娘。他一向看重这些忠君爱国之士,何况一个姑娘家有此魄力实属难得,当下便觉得门户也没那么重要了。他沉吟了片刻说道:“既然顾爱卿如此想娶,还求到了朕这儿来,朕没理由不帮这个忙。只不过朕给你这道圣旨之后,你还得多方规劝老夫人。总归是件喜事,别让母子之间生了嫌隙。”

顾行简叩谢皇恩。

这时一个内侍低头小跑进来,跪在地上,仰头面露喜色:“官家!殿帅把被金国诱捕的主将安全带回!”

作者有话要说:寒翠堂摘录自《武林旧事》

感谢bra/vo童鞋,人生中第一个潜水,给你打call

赌输的大佬到时候把小裤裤留下就行了

第62章

高宗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但是殿帅和主将均受伤不轻,所以英国公先将他们送回来养伤了。不日便可抵达都城。”内侍喜笑颜开。

“好!太好了!”高宗难得激动, 只觉得心中长出了口气。他之前一直担心陆彦远会落在金国的手上,完颜宗弼以此来要挟, 提出更苛刻的和谈条件。他守着先祖留下的这半壁江山, 虽然风雨飘摇但不愿意再出什么乱子。

顾行简的脸上始终如潭水一般, 平静无波。

出于私心,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他给完颜昌的回信上提到,大宋会主动退兵, 他也会修书请金国皇帝派完颜昌来和谈,但前提条件是要完颜宗弼的命。信送出去之后, 还没收到回音, 所以他暂时不向皇帝提退兵的事。

皇帝现在光顾着高兴,比打了胜仗还要喜悦。

顾行简便先行告退了。

等顾行简走了以后,莫凌薇才从珠帘后面转出来, 缓缓走过去,蹲在皇帝的面前:“皇上,看把您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

高宗拉她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内侍和宫女连忙都退了出去。

年轻的身体,娇美的容貌,还有莫怀琮之女的身份,这些都是莫凌薇能够快速获得盛宠的原因。高宗不怎么沉迷于女色, 吴皇后人老珠黄了,张贤妃又是个清冷的性子,后宫里头位分高的,也就莫凌薇的性子最对高宗的胃口,高宗自然格外钟爱于她。

高宗捏了捏她的下巴:“你可不知道朕做梦都在盼着陆彦远能平安无事,更何况他还把我方的大将给带了回来!英国公父子乃是国之栋梁,此次归来,朕必定重重嘉奖。”

莫凌薇笑了笑,英国公府与她家是姻亲,她自然高兴,双手勾住高宗的肩膀:“那皇上真的要给顾相赐婚?那个商户女的身份配顾相,到底是低了些。”

高宗忽然凝视着她,她被看得心慌,强行笑道:“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这么看着臣妾,臣妾有些怕。”

“你不会还记挂着入宫前的事情吧?”高宗将她手拿开,板着脸问道。莫凌薇入宫前痴恋顾行简的事,都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高宗原本还担忧她不是真的想进宫,心中始终存着一份疑虑。然而这几年下来,她始终尽心尽力地侍奉他,还为他生下了小皇子,他才打消了疑虑。尤其小皇子意外夭折以后,他对她更加怜惜了。

此刻听她提起顾行简的婚事,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莫凌薇低头掩嘴笑道:“皇上,您这是吃醋了吗?”

高宗冷哼了一声,不说话。莫凌薇靠在他的怀里,抚着他的胸口说道:“臣妾都为您生了小皇子,您还不信臣妾?您是臣妾的夫君,还是小皇子的父亲。就算小皇子不在了,臣妾的心里也是永远向着您的。”

她提到小皇子,声音又有些哽咽。

高宗心软,拍着她的背道:“瞧瞧你,好端端的怎么一提起小皇子又难过起来了?是朕不好,不该跟你说这些。”

莫凌薇是个见好就收的人,脸上立刻就阴转晴了。

高宗看到她依偎在自己的怀中,娇软的身体馨香无比,忽然间就觉得一股血气上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到后殿里去了。

董昌从张府回来,本来要向皇帝回话,可看到内侍宫女全都站在寒翠堂的外面,便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皇帝久不临幸后宫,偏偏每回碰到莫贵妃就控制不住要一番…他叹了口气,让左右内侍都守好,别让闲杂人等靠近。

顾行简从宫里出来,坐上马车,就吩咐崇明去张家。他的伤还没好全,所以不能骑马。

崇明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便问道:“相爷,我们怎么忽然要去张府?”平日里都是张咏三天两头往顾行简这边跑,顾行简主动去找他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张咏的女儿昨夜夭折了。”马车里的人淡淡地说道。

崇明张了张嘴,给事中大人可万分疼爱那个幼女啊。记得洗三的时候,还非要相爷去参加,连名字都是相爷给娶的。

到了张府,上下都是一片愁云惨雾的。张咏的女儿未成年而夭折,不能设灵堂也不可大肆操办丧事。管家跑去禀告张咏宰相临门,张咏从妻子的床前猛地站起来,愣了一下,才擦干眼角的泪水,去前堂相见。

顾行简看到张咏一个壮汉,哭得双目通红,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忽然出了这种事?”

下人正在给他送茶水,不由好奇地多看了几眼。顾行简可是个稀罕的大人物,声名在外,却深居简出,寻常人还不容易见到。这有机会见到了,还不得看个仔细?

张咏抬手撑着额头,眼眶更红了:“得了天花,守了几日,没熬过去。这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顾行简道:“我今日进宫,皇上说的。尊夫人如何?”

“咱们男人还好,再难过也能顶得住,女人家就没那么好过了。醒了哭,哭了晕,身子都熬坏了。我这也是刚从她那儿过来。”张咏无精打采地说道,“大概跟那阵子莫贵妃的情况差不多。”

顾行简沉默了一下,又开口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张咏原本想说没有,忽然间又想到一桩事:“你与大佛寺的方丈是否交好?我想把慧儿的牌位放在佛前供奉,好让她早早转世投胎。可听说大佛寺的供奉已经满了,很难再放牌位进去。”

顾行简点头:“交给我。”

张咏道谢,强打起精神问道:“你那婚事如何了?今年之内可能办妥?我劝你在成亲之前,养好身子骨,吃得壮实一些。等成亲之后,尽快让你家夫人怀上孩子。哥哥我是过来人,你听我的准没错。”

顾行简原本没想到那么远,可今日张咏的确给他提了醒。他这身子骨,万一生下的孩子先天不足,到时候夭折了,那她…他不忍心让她受这样的罪。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的肉,怎么可能不悲痛欲绝。她虽然比一般女子坚强,可到底也是个小姑娘。

最初,他只是担心自己会走在她的前面,陪不了她多久。现在又要开始操心子嗣的事情了。他没有试过,应该不会不行。但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期望自己是个年轻人,身子骨强壮,这样就不会忧思重重了。

回去的路上,顾行简一直转着佛珠,闭目沉思。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捏了捏身上的肉,眉头皱得越发厉害。

等回到相府,他负手走在小径上,刚好看到厨娘买了菜回来。

厨娘一看到顾行简就自动退避三舍,恨不得绕着走。都说宰相是因为厌恶女子,所以这么大的相府里,除了她以外没有半个女的。要不是为了这份丰厚的月钱,她也不敢留在相府中。

顾行简却破天荒地叫住她。厨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哆嗦着问道:“相爷,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她每日变着花样做素菜,按时点卯,准时离府,没记得做错什么。

顾行简淡淡道:“明日开始,三顿饭荤素搭配着做,每顿都要有肉。”他其实很不喜欢肉的腥臭味,但吃肉对身体有好处。他想调养身子,得从饮食开始。

厨娘松了口气,连忙应道:“是,晓得了。”

顾行简也没跟她多说,径自往前走了。

厨娘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自言自语:“这真是怪事,和尚居然要开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