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静月和柳氏怕堂屋里起什么冲突,不敢走远。亲眼看到几个婆子将顾素兰拖出来,顾素兰不断地挣扎,却被压制得死死地,一个声音都发不出,华丽的衣裳被扯破了,珠钗掉落,披头散发,十分狼狈。

夏静月吓得躲进柳氏的怀里,柳氏低头安抚她。

仅仅一盏茶的工夫,院子里的人就撤了个干净,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崇明走到母女俩面前,行礼道:“相爷说让夫人和姑娘受惊了。今日的事,两位全当不知道就好,暂时别告诉三爷和三姑娘,免得横生枝节。相爷还要我再问一句,对吴家这门亲事,你们可满意?”

柳氏抱着夏静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心里对顾行简又敬又畏,哪里敢说一个字。

崇明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傍晚夏柏青回来,看到柳氏的神色不对,夏静月也不见人影,好奇地问道:“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月儿呢?”

柳氏强打起精神说道:“月儿说有点累,在房里休息。老爷,吴家那边这么多日都没有回音,恐怕是对我们家不满意吧?”

原来是担心这件事。夏柏青叹了口气:“吴均是吴家这辈最出色的年轻人,听闻皇后娘娘前几日还见了他的母亲,有意给许个官家的闺秀。想来这件事是不成了。没关系,月儿年纪还小,我们以后慢慢找。”

柳氏点了点头,绝口不提今日顾老夫人上过门的事。

怎知没过几日,吴家忽然派了一等媒人上门来送定帖,说要跟夏家结亲。夏柏青十分意外,询问媒人:“不是说皇后娘娘要给吴家公子做媒吗?”

媒人掩嘴笑道:“官老爷,正是皇后给做的媒,说的就是你们家的姑娘呀。这可是天大的脸面呢,往后姑娘嫁过去,婆家都不敢小看的。”

夏柏青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一个小小官员的女儿,怎么能让皇后出面?很快他就想到了那个人。皇后哪里是给他夏柏青这个脸面,是给那个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说从高铁换自行车那个大佬,把你的裤裤留下。

下一章准备发点糖,不然评论区一片怨声载道,作者菌也是很难办。

第65章

顾居敬拿了定帖高高兴兴地回家。一进门,就听说顾老夫人生病好多日。他连忙前去探望, 秦萝在床边伺候汤药, 苦劝道:“娘, 您把药喝了吧, 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顾老夫人不理她, 看到顾居敬进来, 一把执了他的手, 捶胸顿足道:“儿啊,你阿弟的心真狠那!素兰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姐姐,他直接送去庄子了, 半点儿情面也没留啊!”

顾居敬皱着眉头说道:“好端端的, 阿弟怎么把四娘送到庄子上去了?”

顾老夫人不做声,只跟顾居敬哭诉顾行简是如何地狠心,她又是如何地不要活了。

顾居敬安抚好亲娘, 将秦萝拉到外面:“我不在家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何事?”

秦萝叹了口气,小声道:“娘让四姑打听夏妹妹的事情,还跑到夏妹妹的三叔家里闹了。我给五叔报了个信, 五叔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就上门抓人, 直接把四姑送到庄子里头去了。事后,我派人去相府,南伯说五叔闭门谢客,大概心里也不好受吧。”

顾居敬自然生气顾素兰行事太过,他警告过好几回, 别去动夏初岚,她就是当耳旁风,不断去踩顾行简的底线。她就是记恨当年书生的事情,觉得顾行简亏欠了她,所以越发地有恃无恐。殊不知这样做到底有多危险。

那人在朝野上便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怎么能容忍顾素兰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最后索性直接动手了。

更令顾居敬没有想到的是,短短时日,夏初岚在顾行简的心目中,竟然已经如此重要了。

“你照看着娘,晚点我过去相府一趟。”顾居敬最后说道。

夜晚相府里黑漆漆的,院子里连石灯都没有点。南伯提着灯笼,驾轻就熟地走在前面带路,对身后的顾居敬说道:“相爷身上的伤是好得差不多了,吃得也比以前多。现在早晚都勤练拳,就是不怎么爱说话了。四娘子的事情,他嘴上不说,心里也是难受的。”

走过竹林小径,他们总算看到了一点星火。寒潭旁边,顾行简在有模有样地练拳,崇明站在旁边,静静地陪着。

崇明知道相爷这几日心情不太好,以前偶尔还会跟他开个玩笑,问问最近看了什么书,这几天却什么都没有了。

他很担心他,却没办法像个小女孩一样上去撒娇,只能陪伴着他。

对于崇明来说,顾行简亦父亦师,是这个天底下最亲近和敬爱的人。那日去夏柏青家里的时候,他本想劝盛怒的相爷手下留情,因为这样做,势必跟家里的关系闹得更僵。而且没有人比崇明更明白,相爷有多渴望家的温暖。

元日,上元灯节,中秋节这些举家团圆的日子,相府里的下人都回去与家人团聚了,只有他跟南伯陪着孤单的相爷。相爷时常登高楼,望着万家灯火,一个人默默地出神。

南伯对顾行简喊道:“相爷,二爷来了。”

顾行简练出了一身汗,从崇明手上接过帕子擦了擦脸,问顾居敬:“事情都办妥了?”

顾居敬将夏家交出的定帖给他看,上面光嫁妆就罗列了密密麻麻的几行。互换定帖便是算定亲了,接下来选个大婚的黄道吉日通知女方家就可以了。顾行简将定帖拿在手上,道了声谢,径直往屋子走去,没给顾居敬说话的机会。

顾居敬不死心,还是跟了过去。

崇明和南伯在屋内点蜡烛,屋里屋外这才彻底亮堂起来,像个住人的地方。顾行简先去净房沐浴,顾居敬便坐在屋中等着。他看着灯台上跳跃的火苗,一直没有说话。

等顾行简沐浴出来,以为顾居敬早已经走了,没想到他还坐在那里。

顾居敬开口问道:“你打算何时将婚事告诉娘?她生病了,你可知道?”

顾行简淡淡地回道:“等圣旨下来的时候,她自然就知道了。生病是假,气我是真。”

“怎么,你还请了圣旨?”顾居敬眉头皱了起来。

“我请圣旨不是为了压制她,而是陆彦远快回来了。”顾行简卷了卷袖子,袖子边上都磨损了,他还继续穿着。这些年忙于朝政,为国家殚精竭虑,他在衣食住行上着实不怎么讲究。难怪平日走在路上,除非是认识的人,否则决计不会想到这么朴素的人会是当朝的宰相。

顾居敬很意外:“陆彦远竟然没有死?”

“非但没死,还立了大功。若我没猜错,他会向皇上求人。”顾行简没问过夏初岚以往的事,不等于他不知道。实际上他知道得很清楚,比顾素兰的手段厉害多了。包括陆彦远的不死心。

顾居敬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但又不得不说:“四娘的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这些年我忙里忙外,你基本不回家,都是她陪着娘。她固然有错,给个教训就是了,否则娘那边…”

“阿兄不必说了。”顾行简的口气冷了几分,拿起墨锭磨墨,“若没别的事,你就回去吧。”

这便是下逐客令了。

顾居敬猛地站起来,又看了顾行简一眼,话到嘴边,还是强行咽了回去。他这样冷漠决然的性子,何尝不是他们这些人一手造成的。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顾居敬负手走出去,脚步沉重,南伯连忙追出去送。

顾行简将墨锭一掷,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抬手揉着额头。原本想着跟顾家井水不犯河水,已经是最好的关系了。现在恐怕便如参商,渐行渐远。

崇明看着他落寞的身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夏初岚定亲的事情,震动了整个绍兴。一来是没想到她这么早要嫁人,夏家今年麻烦事不断,夏柏青去当官了,夏柏茂又撑不起来。二来是没想到她会嫁给当朝的宰相。

这件事很快成为了绍兴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连酒楼茶肆里,都有说书的将此事渲染成了一段美妙动人的爱情故事。

夏初岚跟杜氏说要去临安看看夏衍。夏衍进太学转眼也快一个月了,也不知如何了。另外就是夏柏青来信说夏静月和吴均的婚事定下来了,由皇后出面保得媒,现在就等吴家那边定下日子。

不过夏静月年纪还小,吴均又要参加科举,最快也是明年后半年的事了。

最重要的是…夏初岚坐在马车里,又拿出崇明写的信,仔细看了一遍。崇明的字跟顾行简比相去甚远,大概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她没有想到顾行简为了她的事,竟然跟家里的关系闹得这么僵,连二爷都不上门了。

眼看就到他的生辰,她不想让他一个人过。这么孤单的人,偏偏生在了一个举家团圆的日子。明明身居高位,强大到无坚不摧,却又时常觉得他可怜,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她不在乎顾素兰如何,只是那天跟他回家,她隐隐觉得,他内心深处对家人,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冷漠。

进了城中,夏初岚让六平直接去相府。思安还嘲笑她:“姑娘就这么等不及要见相爷?按理说成亲之前是不能再见面的了。”

夏初岚看着窗外:“你知道我不信那些。”

思安见夏初岚神色淡淡的,不欲多言,便也不敢说了。她平日被夏初岚宠着,胆子大,说话直,但她也是有分寸的。到了相府门前,六平上去求见,还是南伯亲自迎了出来:“姑娘来了。”

这位如今可是相府未来的女主人了,南伯说话的口气都带了几分恭敬:“相爷进宫去了,还没回来,您快请进。”

夏初岚让六平去马房放马车,带着思安进府。她到了顾行简的住处,上回没细看,非常干净整洁,屋子里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只是文书实在太多了,那么宽的桌子都摆不下,地上也堆得到处都是。南伯说吴均本来帮着整理,但是马上要秋闱了,加上家里最近在谈婚事,相爷就先让他回去了。

“南伯,你去忙吧,我自己在这里等着就好。”夏初岚说道。

南伯没把夏初岚当外人,何况相府上下确实都需要他打点,便告退走了。夏初岚又让思安去厨房里帮忙,自己则将文书都搬到了桌子上,一本本翻开看,帮他整理起来。

这些枯燥的文书,大都记载着琐碎的人事更替,降雨和赋税,她才知道宰相要管这么多的东西,看着都累人。她一路上舟车劳顿,整理了一会儿,困意席卷上来,打了个哈欠,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今日顾行简进宫是跟皇帝商量调整茶税的事,事情没有谈完,户部的几位官员便跟他一道回来了。他前阵子养伤,虽然大小事也都管着,但还是积压了很多政务。

因为守卫已经轮替过,他并不知道夏初岚来了,就带着人径自走回住处。等将进门之时,才发现一个纤弱的身影趴在桌子上,手中还拿着文书。他脚下一顿,十分意外。刚好户部侍郎要说话,他回头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全部在门外等。

众官员都愣了一下,就看见宰相轻手轻脚地走近那个人,将他手里的文书取下来放在旁边,又将他拦腰抱了起来,转到旁边的屋子里去了。

与绍兴的人尽皆知不同,都城里的人大都不知道宰相要成亲了。那几位高官快速地交换眼神,小声讨论这位郎君到底是何来历。他们离得远,也看不出男女来。见相爷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关系肯定不同寻常。难道相爷这么多年不娶,是因为好男风?

顾行简抱着夏初岚到了屋中,将她放在床上,摘了她的幞头,又蹲下身子除去她的鞋子。她的脚很小,包在袜子里,还没有他的手大,十分可人。他拉过床里侧的被子,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正要走,她忽然翻了个身,把他的袖子给压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作者菌。

第66章

顾行简愣了一下,俯下身要把袖子抽出来, 夏初岚却用手揪着他的袖沿, 又往他的方向挪了一些。

她还在睡梦中, 只是无意识地这么做。但就是这么个简单的亲近动作, 让顾行简的心一片柔软。

他缓缓蹲在床边, 看着她。好似从未这么仔细地看过她。这是张非常好看的脸, 肤色白里透红, 脸上有细软的绒毛,浓密纤长的睫毛覆在下眼睑上,无论是脸侧还是脖颈的线条都十分优美。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她睡着的时候, 不像醒着时那么活灵活现的, 全无防备的娇软之态,直击人的心房。这个人即将成为他的妻子,只要这么想着, 心里那冰封的一角如同被光芒照亮,慢慢地温暖起来。

“相爷…”她喃喃地喊了一声。

梦见他了?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张开的娇嫩唇瓣上,心念一动, 低头吻了上去。像亲吻了一朵花, 有甘甜的花汁, 尤带着芳香馥郁。原本只想浅尝辄止,却被深深地吸入其中,无法自拔。

夏初岚觉得被一种温暖的气息包围着,意识清醒了一些。只觉得嘴唇似被什么东西吸吮着,温热而又柔软。她慢慢睁开眼睛, 看到眼前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他闭着眼睛,吻得很专注,丝毫没发现她已经醒了。

他们换过定帖,已经算是未婚的夫妻,她也要努力适应跟他的亲密。只是乍然醒来,脑海中还空茫茫地一片,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无力地扭动了一下。

顾行简发觉她醒了,连忙退开些,耳廓有点红。仿佛做坏事,被当场抓住了一样。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片刻,都没有说话。夏初岚率先垂下视线,脸颊发烫。他在她睡着的时候偷亲她,还把她亲醒了。她是个女孩子,也会羞涩无措,更何况是她的初吻。

“是我弄醒你了?”顾行简只是尴尬了一瞬,很快就恢复镇定了。他善于掌控局面,何况这是他的未婚妻子,早晚会更加亲密。

他初次亲吻一个姑娘,显然生涩,但那种愉悦和满足,是前所未有的。难怪陆彦远不肯放手,只要将她拥入怀中,恐怕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放手。

“没有。我睡了一阵子,本来就要醒了。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夏初岚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揪着他的袖子,好像被烫了一下,迅速松了手。

“我刚回来。”顾行简笑了笑,抬手摸她的头顶,柔声说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这是我的屋子,你若想睡再睡一会儿,不想睡可以去院子里走走。”

“好。您去忙吧。”夏初岚应道,低头看着被子。他的屋子?他的床?难怪有这么浓郁的檀香味。

顾行简看她很乖的样子,心情大好。虽然还想跟她说说话,但是不能让官员们等太久,就起身走出去了。

一众官员久等顾行简不至,纷纷议论宰相抱着那个小郎君干什么去了,还有的生出不少旖旎之思。近来都城好男风,很多漂亮的小倌装成女相,十分吃香。只不过律法禁止,所以很多官员没胆子公然亵/玩,偷偷在府里养一两个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于是官员们有种忽然抓到宰相弱点的感觉。难怪相爷这些年身边没个女子,原来是好这口?

直到顾行简回来,议论声才消下去,可谁都看出来,宰相的心情跟刚才回来的时候截然不同了。

顾行简坐下来,正色道:“继续说茶税的事情。审计院已经在算这几年茶税的递额,若无意外,这几日就可以交付户部复核。我的意思是官府不与民争利,重税不利于茶商规模的扩大,而贩茶之人增加,同样能够补上减税的差额。当然,各位有何高见,也可畅所欲言。”

户部的官员们看他进宫时脸色不好,本来正绷紧精神,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说错什么话。可相爷忽然就从阴云密布到了春光明媚,商榷的内容也进行地十分顺利。

不过一会儿,户部的官员们就打道回府了。

顾行简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正要起身去隔壁屋里看夏初岚,崇明忽然带了一个人进来。那人趋前几步,深深地拜了下去:“老师,许久不见,您身体可好?”

来人是凤子鸣,顾行简的确许多年不见了。当初在太学里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被磨成了一个全无棱角的青年。凤家这几年光景如何,顾行简十分清楚,包括凤子鸣如何费尽心思地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奋力往上爬。

说起来,他可算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了,同一届太学生中,没有谁比他爬得更快的。

幸亏凤子鸣一心想与萧家结亲,否则如今与夏初岚交换定帖的恐怕就是他了。

“士卿来了。坐吧。”顾行简抬手道。

凤子鸣不敢,急声说道:“学生当真不知夏姑娘与老师…还请老师不要怪罪学生。”一想到他几次动了要娶夏初岚的心思,就十分后怕。那可是顾行简的人!他若是动了,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者无罪。我们那时也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顾行简轻描淡写地说道,“坐下喝茶吧。北苑茶,你应当喜欢。”

凤子鸣这才敢坐在下首,恭敬地接过茶碗。他跟顾行简叙旧,然后说道:“我此次进都城除了来拜望老师,也要去萧家一趟。学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老师可否答应?”

“你想我为你保媒?”顾行简立刻就猜到了。

凤子鸣又郑重地拜了一下:“正是。萧家高门,原本乃是皇族。凤家虽然名为蜀中的名门望族,但与之差距甚远。何况萧昱现在掌管皇城司,风头正劲,学生着实怕他刁难…”

顾行简喝了口茶,没有说话。人往高处走并没有错。自己当初在官场的时候,何尝不是钻营人心,对各路高官假意奉迎,不断获得提拔的机会,最后才能走到皇帝的身边。他知道皇帝喜爱书法字画,便收买董昌,刻苦钻研,频繁获得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

其实说起来,他的确没有英国公父子身上那股浩然正气,怨不得他们说他是佞臣。

凤子鸣见顾行简犹豫,继续说道:“若学生与清源县主的婚事能成,将来必定报答老师的大恩。”

顾行简看了眼凤子鸣,长得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表面上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其实很懂自己要什么。日后,或许有需要他的地方。朝堂上的势力本就是此消彼长,而无论哪一派占上风,萧家都是各方势力最想要争夺的力量。

毕竟丹书铁券和皇城司这两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我答应你。”顾行简点头道。

凤子鸣大喜,欣然起身行礼:“如此就拜托老师了。”

顾行简又说道:“你有空去张府看看你的恩师,他的小女儿刚夭折不久,正处在悲痛之中。”

严格算起来,顾行简只是教过凤子鸣,一直带他的是张咏。顾行简知道凤子鸣是嫌张咏的分量不够重,所以先来了相府,还是提醒了一句。他不是不赞同他的做法,只是人有时候还是不能忘本。

凤子鸣愣了一下,立刻说道:“学生这就前去探望,先告辞了。”

顾行简点了点头,凤子鸣便告退了。

顾行简终于能够去看夏初岚,她却不在屋子里了。被子放得整整齐齐,只有枕头上留着她发膏的香气。

夏初岚在屋子里呆不住,戴好了幞头,到院子里走走。相府虽然很大,但是道路笔直,岔路很少。南伯养了一院子的花,正在细心地浇水。她走到南伯的身边问道:“南伯,要我帮忙吗?”

南伯连忙摆了摆手:“怎么敢劳烦姑娘?这些事我做惯了,没关系。”

夏初岚便在旁边看着他:“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照顾相爷的?”

“从相爷回顾家开始就跟着了。我没有子女,相爷说以后要给我养老送终,我便一直呆在这里了。”南伯自然地说道,“唉,原本以为相爷这辈子都不会成亲了,幸好遇到了姑娘。往后府里可就热闹了,姑娘再给相爷添几个儿女,满院子跑,多好…”

夏初岚听了脸微红。南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瞧我这张嘴,年纪大了唠叨,姑娘别见怪。”

夏初岚摇了摇头,询问南伯几种她不知道的花名。她对花不是太有研究,只识得几种,很多都叫不上名字。她看到道旁有矮树,姿态优美,粉色花朵如同吐丝,便问道:“南伯,这个花好漂亮,叫什么名字?”

南伯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道:“这是合欢花。”

夏初岚回头,看到顾行简缓步走过来,姿态翩然。

南伯行了礼,笑眯眯地提着水桶走了。

合欢…她怎么刚好问了这么个花名?而且相府里为何要种这种花…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顾行简走到她身边,抬起手臂,摘了一朵花下来,说道:“据《神农本草经》记载:合欢,安五脏,和心志,令人欢乐无忧。”

原来是药用的,看来是她想多了。

顾行简看到她脸色变了几次,觉得很有趣,又说道:“合欢亦有夫妻恩爱之意。”然后顺手将花插在了她的幞头上。

夏初岚抬手摸了摸鬓旁的花,目光闪烁。这个人常常撩拨得她不知所措,像个纵横情场的老手,哪里像是不近女色的?她收起心里的那点局促,仰头看他:“四娘子的事,我都知道了。其实您不用为了我,跟家里的关系闹得这么僵。”

顾行简回看着她:“不全是为了你。这些年她行事,有诸多错处。我若一味纵容,将来难保不惹出更大的祸事来。皇上一直在抑制外戚,也是这个道理。”

顾四娘子算什么外戚,明明是他的亲姐姐…真正的外戚是她的娘家。她知道夏静月的事情,皇后出面,也是因为他的缘故。

她喜欢他,嫁给他,却从未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

“静月的事,也是您帮忙的?其实如果吴家不愿意…不用这么麻烦的。”

顾行简知道她的想法。她不喜欢开口求人,不习惯依赖人。他将她收入羽翼之下以后,就不想让她事事独当一面了。比如上次粮价的事,这次韩家的事以及家里姐妹的婚事。

她固然事事能处理得很好,但是这些事,原本不该压在她纤弱的肩膀上。他会心疼。

顾行简缓缓说道:“吴均家中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何况三叔也是官员,算门当户对。我查过吴家各人的品行,没有不良,他母亲也是宽厚之人。五妹嫁过去,日后不会受委屈。至于皇后娘娘出面,也是觉得这桩婚事好,并不全是我的原因。”

这人已经随着她称呼家中众人了,分明是让她不要见外的意思。

夏初岚又问道:“老夫人还是不同意我们的婚事?”

顾行简淡淡道:“这些事我自有办法,你不必操心。”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

夏初岚不知道他的法子是什么,不过从他把顾四娘子直接送到庄子上的做法来看,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好法子。她知道顾老夫人不喜欢她的出身,还有从前的那些事。她原本也可以不在乎顾老夫人,但到底是顾行简的亲娘,母子俩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

闹大了,言官肯定会参他不孝。他虽然是宰相,权倾朝野,但官声亦是十分重要。她不想他为了自己,失去家人。

思安跟厨娘做了几碗面端来给他们吃。夏初岚看到顾行简的碗里有肉,还暗暗吃了一惊。这人不是惯常吃素的吗?后来才听思安说,最近一段时间,顾行简都在吃肉。难怪好像看起来胖了一些。只是跟常人比,还是偏瘦。

吃过面,夏初岚便带着思安告辞了。她想去顾家一趟,只是没告诉顾行简。

八月十五前后这段日子,是观潮最好的时节,八月十八日达到最。钱塘江之潮,天下奇观。早在汉魏之时,观潮已经形成风气,近世尤甚,还有检阅水兵的仪式和弄潮儿在水中表演。

只不过都人倾城而出,街上车马纷纷,行进困难。尤其是通往侯潮门这一路,要堵上半日。

夏初岚坐在马车中,闭目小憩,忽然听到有人来驱赶马车,让所有马车都停靠到边上去。道路本就拥堵,自然有达官显贵的人家不愿意配合,那来赶车的人就叱道:“英国公世子回都城,车马就要过来了,尔等敢不让!”

陆彦远如今在都城里可是个响当当的英雄人物了。他跟陆世泽不仅打得金兵节节败退,还率军深入敌后,仅用几十个人就将被金人俘虏的大将救了回来。

那些人也不敢有怨言,驾着马车让到旁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