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嘀咕着,一边拽着秀苗就走了。

唐妧鼻子有些酸涩,总觉得妹妹如今懂事得实在有些可人疼,见妹妹走远了,她转头看向母亲道:“娘,我知道了,前天晚上皇上微服出宫,就是来找你的对不对?我听子默说,皇上昨天早上不但留了太子在勤政殿内办事,还把子默跟裴相等人留了下来。皇上那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思是很明确的,他是想退位。”

陈氏没打算瞒着女儿,闻声拉起她手说:“娘有阿满,有你爹爹,娘不会走的。”

“皇上要带你走吗?”唐妧惊愕道,“娘,可是他是皇上啊,他都把朝堂闹出这么大动静来了。如果真退位给太子了,您却不能如他的意愿,那他会再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陈氏心下也担忧,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完全不是她能够控制得了的。

“早知道,当初女儿就不来京城了。说到底,娘当初也是为了我跟哥哥,这才跟着一起举家进京的。”唐妧想想以前的事情,心中懊悔又自责。

陈氏却摇头说:“你跟子默是两情相悦的,你嫁了他,必然得跟着他一起进京来。娘又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呆在京城里?所以,这哪里怪得了你。阿妧,你别多想,这一切,都是命。十八年前,是娘欠他的,现在,有什么事情,也是娘来解决。你呀,就快要做母亲了,好好在家安胎,以后别没事总往这边跑。”

“可我还是担心。”唐妧怎么可能不担心,那可是皇上啊,皇上要是勒令母亲做什么事情,母亲能如何?

唐家又能如何?

说到底,这事情根本由不得爹爹跟母亲,只要皇上想做,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现在这事情怕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皇上退位不是小事,等朝中臣子都知道的时候,肯定得闹出不小的动静来。到时候,若是大家都知道皇上退位是因为母亲,谁敢说骂皇上啊,岂不是都得把唾沫星子只往母亲身上吐?

想到这里,唐妧就觉得有些恨皇上。

“阿妧,不论他做什么,他都是天子,是你的亲生父亲。这件事情,是娘跟他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别掺和进来。”陈氏从女儿脸上的表情就看出了女儿的小心思来,“他不知道你的存在,所以,过去十八年是欠了你的。但是娘想,以后不论如何,他应该都不会亏待了你。娘只想你好好的,一辈子健康快乐,娘就满足了。”

“我知道了,娘。”唐妧低了头,手轻轻抚摸着鼓起来的肚子。

~

唐妧从唐府出来后,不想回家去,便直接去了坊里。

才进去坊里没有多久,外面就有人匆匆跑来说,燕王殿下来了。

唐妧把喝了一半的茶水搁下,悄悄问:“除了上回那一次,之后燕王殿下有来过坊里吗?”

妙晴一直都呆在坊里,就算偶尔出去送货,可若是燕王殿下有来过,坊里的人也总是会与她说的。没人说,她又没有亲眼瞧见燕王来过,那自然就是没有来过了。

“没有啊。”妙晴摇头,“就是上回师姐在的时候,他来在师姐手上定做过一支发簪。”

“我知道了。”唐妧点点头,然后起身出去迎接。

见到燕王,她要请安,却被燕王一把稳稳扶住了手。燕王手很烫,唐妧望去,才瞧见他手上正捧着个汤婆子。

燕王笑着道:“本王冬天怕寒,所以,每到冬天,这汤婆子是离不得手的。”静静望了唐妧好一会,清澈温润目光毫不避讳地对唐妧上下打量,而后抿唇笑,“倒是生得讨喜,怪不得太后这么喜欢你。”

唐妧心中揣测着他此番来坊里的目的,一时也猜不到真正目的,便随便捡了个问:“殿下您是来定做发簪的?”

“赵夫人,借一步说话,不知道可否方便?”燕王倒是没有提定做发簪的事情,只是直接表达了自己想要单独跟唐妧说话的意思。

唐妧其实很想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不方便”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唐妧点点头,请着燕王殿下往二楼去,“王爷请。”

唐妧请燕王先走,不过,燕王倒是没有先走,而是上前一步,轻轻扶着唐妧手臂。举止倒是一点也不轻浮,完全就是一个“好心人”,但是这一幕落在簪花坊旁人眼里,那就不是简单的“好心人帮忙”这么简单了。

簪花坊打从开业来,生意就一直很好,所以,此刻坊里人也很多。

唐妧觉得燕王殿下举止十分奇怪,不动声色避开了,为了避嫌,想把妙晴也叫上。燕王道:“我有话单独与夫人说,妙晴姑娘就不必跟着了。”

唐妧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吞了个苍蝇,偏生还不能违命,她是坦荡的。

上了二楼招待贵客的雅间后,唐妧道:“殿下是有什么话想说?”

燕王点了点头,兀自撩袍子在一旁坐了下来,这才抬眸望向唐妧说:“明年二月开春,便是三年一次西边诸国朝贡的日子,到时候,后宫中但凡有些位份的妃嫔们,都会隆重出席。如今中宫无主,母妃深得太后跟父皇信任,所以,明年开春的朝贡,她便与淑妃丽妃一起,关于后宫之事,主持操办。母妃近来觉得司珍局里的女官手艺不如何,又听说坊间簪花坊里的发簪好,所以特意命本王来,想请夫人替母妃量身定做一支发簪。”

说罢,他目光落在唐妧微微耸起的小腹上,顿了片刻又道:“夫人也不必过于操劳,如今十月,到明年二月,还有些日子。”

听他说的是这事儿,唐妧觉得没有什么,想了想,便点头应下来了。

“我只怕,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会不得德妃娘娘喜爱。”唐妧住在太后宫里那段日子,并不觉得德妃对她多喜欢,此刻突然燕王殿下就来说这些,她心中自然觉得奇怪。

第104章 掌中宝一百零四

一百零四、

燕王道:“夫人做出来的发钗,连太后娘娘都十分喜欢,母妃怎会不喜欢?怕只怕,夫人如今怀了身子,赵将军心疼,便不肯叫夫人劳心劳力。”

听燕王这般说,唐妧当真是不好再推辞了,便应承下来道:“那……殿下放心吧,臣妇会尽心去做的。”

燕王点了点头,说完了该说的事情,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唐妧坐在一边,尴尬得很,燕王不说话,她也不晓得做什么,便只默默陪着,渐渐的,开始打盹。

近来天气越发冷了下来,她也越来越贪睡,总也睡不够似的。

屋里烧着炭火,很暖和,又是安安静静的,唐妧手撑着脑袋,眯了眯眼,就睡着了。燕王转头来看,就见身边的女子坐着睡下了。他想了想,起身走过去,想着轻声把她叫醒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燕王弯腰,轻轻把唐妧抱了起来,转身寻了间可以休憩的房间,把她抱到了床上去,盖好被子。

静静立在床边看了会儿,忽而想到太后说的那件事,他就越发觉得,她们长得的确是有些像。

怪道如今父皇行为有些怪诞,原来,他是想弃江山,要美人儿了。父皇便是想退位,这想退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退得了的。明年二月西边诸国进京朝贡,若是叫那些人得知了这个消息,会发生什么事情,他还真是猜不到。他虽则不想做皇帝,但是也不愿意这么快就叫太子登基。

~

唐妧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她一睁眼,就见床边坐着个人。

揉了揉眼睛仔细瞧了瞧,才发现,是自己丈夫。唐妧便安心了,打着哈欠坐起来问:“我睡多久了?怎么觉得最近总是嗜睡啊,吃得也多。”

“听妙晴说,有两个时辰了。”赵骋一边说,一边伸手替唐妧掖好被角,又捏了捏她圆润的脸道,“你现在吃一个人的饭,长两个人的身子,吃得多正常。至于嗜睡,天天操劳天天到处跑,能不累吗?”

唐妧觉得这一觉真是睡得昏天暗地,全身骨头架子都散了。不过,自己的丈夫就坐在床边,她就觉得安心了。

眯眼笑着蹭了过去,轻轻缩在男人厚实的胸膛里,仰头说:“今天燕王来找我了,说是德妃娘娘喜欢我做的发簪,想让我帮忙做一支,我答应了。”像是怕男人会生气似的,连忙又说,“不过,他说明天二月之前做出来就行,我可以慢慢做嘛。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自己现在怀了身子,但是也不能跟废人一样天天躺在家里,我需要做些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好了,怎么说都是你有理。”赵骋轻轻摇头,怕她着凉了,于是连着被子一起把人抱起来,“裹好了衣裳,盖好了被子。”

唐妧点了点头,舒舒服服躺着,又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记得在跟燕王说话,怎么就突然睡着了?你抱我来这里的?怎么也不叫醒我。”

赵骋道:“不是我抱你过来的,你自己不清楚,怕就是燕王殿下。”

“燕王?”唐妧吃惊,眼睛瞪圆了,片刻又说,“说起来,我觉得他有些时候的言行举止蛮奇怪的。”

“你们是兄妹,他或许知道了。”赵骋倒是不甚放在心上,只拍了拍妻子肩膀问,“今晚想睡在这里,还是回家去?”

“你睡哪儿,我就睡哪儿。”唐妧没有那么多讲究,只觉得,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家。所以,不管是睡在这里,还是回去,只要有他伴在身边,她就觉得幸福得很。

“外面天冷,你又才睡醒,这一路颠簸回去,也得近半个时辰。”赵骋声音越发温柔起来,“今天晚上,我就陪你一起睡在这里吧。想吃什么?我让霜剑去天香酒楼买。”

说起吃的来,唐妧突然就觉得自己饿了,现在满脑海全部都是各种大菜。

“我想吃酱肘子,红烧猪蹄,西湖醋鱼,还有,我想吃肉包子。”唐妧想吃的还很多,不过也怕全部说出来,她到时候也吃不完。

赵骋一一记在了心中,转身叫了霜剑进来,吩咐了下去。

唐妧说:“妙晴他们都回去了?外面下雪了吗?要是没有下雪,我们去顶楼看星星吧。”

赵骋想了想,替她裹好狐皮大氅,就抱着她上了楼。楼上的夜色很美,唐妧裹着红色的狐皮大氅靠在男人怀里,望着窗外繁星点点,以及万家灯火,总觉得心里很温暖。

“今天去找娘了,也见到小阿满了。阿满虽然小,不过聪明得很,好像什么都懂似的。最近家里发生了不少事情,阿满现在越来越乖了。娘说,阿满现在是片刻都离不得她。”唐妧仰着脑袋,说起了家里的事情来,“我有些担心,皇上要带娘走,娘若是坚持不肯走,那可怎么办?”

“你别乱想了,岳母是聪明人,她自然会有法子。”赵骋道,“烦心的事情想得太多,对腹中胎儿不好,对你的身子也不好。”

唐妧想了想,觉得也是,就不再多言。两人就这样相拥着,也不说话,只望着窗外的景色。

~

皇上虽则有退位于太子的意思,不过,如今知道的人,却很少。除了赵骋跟裴相等几个亲信大臣知道,旁的朝中臣子,都是不知道的。不过,近来下了朝后,皇上总是留太子在勤政殿,渐渐的,朝中、甚至民间,也都起了谣言来。朝中不少臣子下了早朝后,三五成群走在一起,议论着这事儿。

很快到了年底,唐妧肚子又大了许多。身子日渐沉重起来,人也更加懒散,便越不爱走动了。

也因为天气严寒的缘故,唐妧近来鲜少出门去,平时除了吃睡,便就是只呆在房里做些手工。答应燕王要给德妃做的发钗,发钗的款式设计,她目前还在研究中。反正不着急,慢慢来就好。到了新的一季,唐妧倒是替坊里设计出了不少新季的款式来。每隔几天,只差了霜剑去簪花坊,让她把东西送去。

这一日,唐妧正坐在屋中伏案作图,外头秀禾兴高采烈跑了进来。

俯身请了安,而后道:“小姐,夫人带着二小姐来了,现在在老太太那边呢。”

“娘带着阿满来了?”唐妧闻声,连忙搁下笔,起身就道,“秀禾,给我拿件衣裳来吧,我去老太太那里。”

秀禾连忙应声进屋去,拿了件斗篷来给唐妧披上,然后扶着唐妧手,一道往老太太上房去。

老太太的暖阁里,阿满正跟赵瑶瑶两人一左一右坐在老太太身边,阿满见姐姐来了,眼睛一亮,连忙喊了一声。

唐妧先给老太太跟两位夫人请安,而后看向妹妹阿满,有些日子没有见,她觉得妹妹好像瘦了些,也又高了些。阿满从榻上蹭下来,跑到姐姐跟前,望着姐姐鼓起来的肚子发呆。

“又大了。”阿满伸出小手指来,轻轻戳了戳,然后笑,“要出来了吗?”

“得到明白四五月份的时候才出来呢,阿满,你手放在姐姐肚子上,看是不是有小人在踢你。”唐妧近来已经能够感觉到小人儿在她肚子里不老实了,时不时会动一下,小东西,还会踢人。

阿满兴奋得很,连忙蹭着要摸,小手轻轻覆在姐姐肚子上,睁圆眼睛等了好一会儿,然后“呀”的一声,缩回了手去。

她是被吓到了,然后就笑起来,凑上来又要摸。

陈氏起身将阿满抱了回去,轻声斥责说:“不许没有规矩,你老实点呆着。”

阿满果然就很听话了,坐在母亲腿上,两只小手紧紧搂住母亲脖颈。

老太太从来不嫌家里热闹,今儿挺开心的,心下也晓得陈氏来府上是来瞧女儿的,便说:“今儿你既然来了,便就别急着走,我这儿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一会儿吃了饭,你们母女三个好好说说话。我瞧阿妧有些日子没有回家去了,估计是有一肚子话要跟你说。”

唐妧道:“多谢老太太。”

午饭是一起留在老太太这里吃的,吃完后,陈氏带着阿满去了唐妧院子。

到了自己个儿院子,整个人就放松了许多,唐妧吩咐秀禾她们去拿点心跟茶水来。阿满进了院子后就左望又望,心下晓得这是姐姐的地盘了,所以就有些调皮起来。

外面天寒,唐妧牵着妹妹手进屋去,进了屋子后,就随她怎么玩了,只叫秀禾秀苗两个自家丫鬟跟着。

陈氏望着窗户边桌上画了一半的图,见图上发簪的设计款式,似是像宫里的人才会佩戴的,不由得好奇道:“这是给谁做的发簪?看着样子,不像是民间可以佩戴的。”

“是德妃娘娘。”唐妧让母亲坐,而后她自己也坐了下来说,“一个多月钱,燕王找我的,说是明年二月西边诸国朝贡,希望我能够在那之前,替德妃打制出一件首饰来。”

“宫里司珍局的女官们,手艺都是一顶一的好,德妃这可真是舍近求远了。”陈氏淡淡说了一句,而后又想着,以前她还不是德妃的时候,还只是太子良缘的时候,就不大瞧得起司珍局里的女官们。对太后,她自然是不敢明目张胆表达自己的轻蔑之意,不过对她,以及对旁人,却是脸上满满写着的就是“瞧不起”三个字。

宫里头的女官尚且瞧不上,能瞧得上坊间的那些娘子们?

第105章 掌中宝一百零五

一百零五、

“娘,您在想什么?”唐妧见母亲神色不对,也一直都不说话,不由得问起来。

陈氏说:“娘是觉得,朝贡那么大的事情,到时候宫中诸位妃嫔需要招待的是各国的嫔妃家眷,那么大的场面,怎生会想起来让你来帮她打制发簪?不是娘喜欢多想,喜欢猜测,只是德妃这一举动,不得不叫人心生疑窦。何况,据娘所知,这位德妃娘娘,素来是瞧不起咱们这些做手工的,能远则远着,这会子,倒是主动亲近了?”

唐妧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她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德妃这么做会有什么意图。回来也跟子默说了,子默叫她静观其变,只管安心去做就是,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换句话说,人家如果真的就想害了你,便是你不帮人家做这发簪,人家也有别的法子再害你。倒是不如,就先顺着他们母子的意思,把这活接了再说。

唐妧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陈氏觉得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娘,德妃虽然不是皇后,却是四妃之一。而且,如今中宫无主,我听燕王说,明年的朝贡,皇上是发了话让德妃她们打理宫中一应内务的。这宫里的发钗,素来都是有讲究的,我想了这么久,也不晓得到底怎么做才能既不算越了规矩,又能够体现出德妃该有的尊贵。”唐妧近来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规制要是做不好,那很有可能被人拿来大做文章的。

陈氏捏起那张薄纸看了看,而后放下来道:“规制是宫里的规矩,是尚宫局司珍局的规矩。你不过只是坊间一家珍宝坊的老板,德妃找你做发簪,是对你技艺的认可。既然不是宫中所出之物,完全没有必要按着规制来。宫里的妃嫔,每个季度甚至是每个月,各局都有给她们按着位份做衣裳打造首饰。明年朝贡,哪个嫔妃佩戴什么样的首饰,自有宫里人考虑。你做发钗,也不必非要做成宫里人佩戴的样子,你不是见过德妃几回吗?你觉得她适合什么颜色,适合什么款式,按着你想的去做就好。”

唐妧眼睛一亮,连忙笑着说:“娘,我明白了。”

“娘给你画一些。”陈氏点了女儿一下,见她极为聪慧通透,什么都明白了,自然不再说。

其实道理很简单,唐妧又不是宫里人,按着坊间一般贵妇人佩戴的发饰来设计打造,完全没有问题。就算到时候德妃计较起来,这理儿也自然有得可以说。

陈氏了解德妃的喜好,随手画了一样花样子,唐妧坐在旁边,笑眯眯望着母亲。

阿满已经把整个院子各个房间都挨着看一遍了,此刻跑得满头大汗,笑嘻嘻走到母姐身边来,扯着母亲袖子说:“娘,我觉得姐姐这里比我们家大,还比我们家好看。”

陈氏搁下笔,把小女儿抱到腿上坐着,捏她鼻子说:“你想怎么样?”

阿满抬手指着院子里的秋千架说:“我想玩那个。”又说,“还有好多木马,有木枪,我都喜欢。娘,咱们在这里多住几天好不好?我觉得这里好玩。”

陈氏笑着说:“你姐姐怀孕了,哪里有功夫照顾你,阿满别不听话。”

唐妧巴不得娘亲妹妹住在这里呢,而且她知道,子默肯定不会反对,连忙说:“娘,既然阿满喜欢,你们就住几日吧。我平时都挺没趣的,有你们在,陪着我说说话,也好啊。”

陈氏想了想,说:“你爹爹在家,你哥哥的婚事也得有人操劳着,娘这会儿子是顾不上你了。这样吧,你要是不嫌麻烦,就让你妹妹留下住几日。这样也好,我回去后,可以多空些时间准备你哥哥的事情。”

唐锦荣亲事定了,就在明年三月份。

唐妧故意噘嘴说:“娘疼哥哥比疼我多。”

阿满有样学样:“娘疼哥哥比疼阿满多。”

两姐妹相互看着,然后唐妧笑起来,阿满见了,也笑得左歪右倒。

陈氏答应让阿满留下来住几日,阿满可开心了,呆都呆不住,几间屋子蹿来蹿去。唐妧依着陪着母亲,直到了傍晚,陈氏才起身说要回家去了。

“这么晚了,娘留下来吃饭吧,一会儿子默就回来了。”唐妧舍不得母亲。

陈氏笑着说:“你爹爹跟你哥哥还在家等着呢,你有子默陪着,娘放心。好了,要是想娘了,娘过两天再来看你。你身子越发重起来,平时别太累着,这些活计,想做就做,累了就不做,知道吗?”又对阿满说,“在姐姐身边,你要好好照顾姐姐,阿满,你是大孩子了,不许调皮胡闹,伤着你姐姐。”

“娘,我知道了。”阿满本来还很兴奋,此番见母亲要走了,就蔫了,抱住母亲腿,“我舍不得娘。”

“那你跟娘回去?”陈氏笑着,抬手摸女儿圆乎乎的小脑袋。

阿满仰着脑袋说:“我也舍不得姐姐。”

小孩子,的确是舍不得,什么都想要,两个亲人,她想要她们都陪着她一个人。心里难过委屈不舍,就流了眼泪。

唐妧笑起来,轻轻抱着妹妹说:“晚上不能跟娘睡,可以跟姐姐睡啊。好了阿满,不哭哈。”

“跟姐姐睡,我也一样开心。”阿满抬手揉眼睛,然后就笑起来。

母亲走的时候难过,等母亲走了有会儿子,她就又玩起来。但是再怎么调皮玩闹,也知道离着姐姐远一些,不敢靠姐姐太近,怕伤了姐姐肚里小宝宝。

有妹妹陪着,唐妧开心了很多。

“大爷回来了。”黄橙说,“大爷本来人已经到门口了,听说二小姐在,又折去买糕点了。刚刚让人来后院传了话,说是一会儿就回来。”

唐妧点头说:“我知道了。”又招手,把妹妹叫到跟前来,吩咐秀禾去打热水去,这才跟妹妹说,“你姐夫回来了,一会儿安静些,知道吗?”

阿满点头:“我不乱跑了,就呆在姐姐身边,陪着姐姐说话。”

秀禾打了热水来,唐妧亲自拧了毛巾给妹妹洗手洗脸,又把她发辫拆了,重新梳了头发。才把妹妹打扮好,外面赵骋拎着一盒子福记的糕点回来了。

“姐夫!”阿满嘴甜,赵骋一回来,她就冲过去喊人。

赵骋弯腰把阿满抱起来,又坐回到妻子身边:“姐夫给你买了糕点,还热着,让秀禾拆了给你吃。”

赵骋话不多,面上瞧着也冷,不过对自家人,自然是不错的。

唐妧说:“一会儿吃饭了,吃了这些,她肯定饭又不吃,一会儿等吃完饭再吃吧。”说罢,对秀禾道,“摆饭吧。”

阿满说是要跟姐姐睡,不过,吃完饭秀禾哄了她后,她就不跟姐姐睡了。只是第二天一早就爬起来,然后拉着秀禾在院子里堆雪人玩儿。

唐妧今儿起得早,一睁眼,就唤人问妹妹在哪儿。

听说是在院子里玩儿,唐妧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让人打水来。

阿满在姐姐这里玩了几天,姐夫亲手给她做了木马骑,还给她做了弹弓。她玩了几天,就闹着要回家去了。

唐妧吩咐人把妹妹送回去,只是忽然间就觉得,妹妹走了后,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

到了晚上,赵骋从军营里回家来,见妻子一个人呆呆坐在窗户边,他洗了手后,才过去道:“在想什么?”

唐妧不无失落地说:“阿满走了,感觉没有以前热闹了。”

赵骋笑,手轻轻搭在妻子小腹上,黑眸攒着亮道:“再等几个月,有你忙的了。”

唐妧说:“我在家没有事情做,老太太那天也不要我每天都去请安,之前弟妹还会带着瑶瑶来玩的,现在天冷了,也不常走动了。我又不能乱跑,我觉得自己都得闲出病来了。”

赵骋拥着她说:“你就是爱吃苦的命,让你过清闲自在的日子,你倒是抱怨起来了。”

唐妧道:“你又不陪我玩儿。”

“我陪你玩儿?”赵骋失声笑出来,抬手就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又把人紧紧抱住,声音有些沉,“我也想时时刻刻都陪着你,跟你在一起,跟孩子在一起。”

“我知道,你军营里事情多,现在朝廷也需要你。”唐妧倒是理解,“现在是关键时刻,皇上肯定给你派了不少任务吧?”

赵骋亲了亲她脸,然后凑在她耳边说:“我倒是没有什么,裴相有得忙了。现在还好,皇上就是有意退位,等真正一切办妥的时候,也得到明年二月之后。现在这个消息,还不能让周边诸国知道,否则的话,怕是后果会不堪设想。”

“会打仗吗?”唐妧虽然不懂什么军事政治战争,不过心中也晓得,皇上健在,却退位给太子,不是一件小事。

“心怀不轨的人,怕是会借此挑起事端。”赵骋道,“皇上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到时候,大不了就是打一仗。”

“如果只是有外敌的话,倒是不可怕,怕就怕大齐起内讧。”唐妧不无担忧地说,“如果自己人跟自己人都斗起来了,到时候,可就是内忧外患。这件事情,怎么说也是跟娘有关的,我就怕,日后娘会遭受世人辱骂。”

唐妧心中理解皇上的心情,也晓得他是真的很喜欢母亲的,可就是不喜欢他的做法。

他这样做,一个不小心,就是害娘于万劫不复。到时候,他指定是不会有事的,但是肯定很多人把矛头指向娘。

活着的时候,被天下百姓骂,将来百年之后,还得受后人骂,甚至可能都会被史官载入史书中,遗臭万年。

娘跟爹爹感情很好,可能彼此间没有那么浓烈的爱情,可是一起过了有二十年了,彼此间的关系,又岂是说分就分得了的?皇上这样做,无异于棒打鸳鸯,娘要是自愿跟他走,也就罢了,可是明显娘是不愿意的啊。

“阿妧,你也别怪皇上。”赵骋瞧出了妻子心中所想,温声说,“皇上心中的苦楚,你我都不明白,他是真正把岳母刻在了心里。总之上一辈的事情,你我没有瞧见过,不能凭着自己的主观想法去判断他们的对错。内忧外患,那不过是最坏的一种情况,也很有可能,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你也别担心。”

“我知道了。”唐妧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再说话。

第106章 掌中宝一百零六

一百零六、

齐武帝在做出那个决定前,是有经过深思熟虑的,既然做了,便是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好的准备。

很快便到了年底,这期间,齐武帝再是忙碌,也会抽空去唐府。自然是微服私访,不过就是想见一见想见的人。每次见皇上来,唐元森都会主动避让,对于这件事情,私下里,妻子不说,他也从来不会说。

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三个人中,他才是多余的那个。

很多过去的事情,十八年前,妻子跟皇上之间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的,妻子都跟他说了,没有丝毫隐瞒。但是他倒是宁愿不知道,因为知道这些后,他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他配不上,远远配不上。

他不过是个粗人,是个市井莽夫,不识字,一身的铜臭味。而妻子呢?她识字,识大体,有涵养,也讲道理。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知道,她跟他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他当时自私啊,便是晓得自己配不上,也起了那样的心思。

一个女孩子,身边没有男人,却是怀了身子,若是叫旁人晓得了,她或许一辈子就活在了唾沫星子里。想当初,他说的正义凛然,说是要好好照顾她,照顾孩子,其实,他就看上她了。那些所谓的正义,不过就是一个幌子罢了。她没有拒绝,她甚至不觉得自己配不上她,那是她心地善良。

怎么说,她也陪伴了他十八年了,就算是还债,这债也该是还完了。

与其三个人一起这么耗着,倒是不如他大度一些,成全了她跟皇上。

这几个月来,唐元森虽然话不多,但是其实也想了很多。想得越多,也就越看得开,越想得通。

他已经近半百之年,儿子如今婚姻大事也定了下来,说实话,他也算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这辈子,开心过,幸福过,将来去了,也对得起唐家列祖列宗。

除夕之夜,一家人坐在一起守岁,阿满缩在母亲怀里,不停用小手揉着眼睛。

“娘,我困了,想睡觉了。”阿满原先放烟花炮竹的时候,可神气了,皮实过了,就开始蔫了。

陈氏抱着女儿,左右轻轻摇晃着,哄着说:“阿满乖,再坚持一会儿,一会儿就能睡觉了。”

阿满小胖手紧紧抱住娘亲,乖乖应一声后,眼睛努力睁得更大了些。仰着脑袋,看着娘亲,她就自己笑起来,傻乎乎的。

午夜的更声响起,陈氏在女儿脸上亲一口说:“让秀苗抱你去睡吧,明天可以睡到中午再起来。”说罢,示意秀苗过来,然后把阿满递送到秀苗怀里去。

“老爷,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陈氏擅长察言观色,唐元森一旦有了心事,就会明显露在脸上,所以,陈氏一早就看出了他有话要说,“这里就咱们两个,老爷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听着。”

屋里没有别的丫头婆子,就只夫妻两个人,唐元森望了会儿妻子,而后道:“夫人,要不,你跟皇上走吧。”

陈氏道:“老爷,你是怎么想的?”明显是一早便看出了他的心思了,所以,听他说出这些来,她不觉得惊讶。

“夫人,我知道你舍不得阿满,但是阿满有我照顾,还有她兄长庇护者,夫人大可以放心。”唐元森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肺腑之言,“而且我也看得出来,夫人对皇上,才是真的感情。”

陈氏叹息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只是,近来这些事情,倒是连累了你跟锦荣了。”

唐元森笑了笑,其实他根本不是怕被连累,其实只要她的心真切在他这儿,要他怎样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