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能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她还是客气了。

不由得他又会在想,每回皇上单独找她说话的时候,她会是什么样的呢?也会这般客气吗?还是说,她在皇上跟前,可以没有尊卑,没有君臣,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元宵节这日,皇上便服出来看花灯,之后又来了唐府。

阿满被哥哥扛着出去看花灯,陈氏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就是随手画了花样子。

她不做这些活计也有些年了,如今既然不需要再藏着掖着,也就由着自己喜好画起来。画好了图,就坐在窗户边亲手做,做好了,让人拿去坊里卖。

这样的日子,安安静静的,她很满足。

“夫人,前头老爷差人来传话说,那位黄老爷来了,老爷请夫人去。”秀苗站在桌边。

陈氏手中动作停住了,忽而抬头望向窗外,不由得又想起那日丈夫说的话来。

一时间,也是觉得左右矛盾、为难,她也知道,如果此刻不去,那个人必然不会罢休的。

“我知道了,你去跟老爷说,我一会儿就来。”陈氏起身,丢下手上东西,让云书拿了件大氅来,披在外面,打着灯笼,往前头去。

前头大厅内,齐武帝负手立在窗边,唐元森微微弯腰,安安静静立在一旁。

齐武帝不说话,唐元森也是一句话没有,一时间,大厅里安静得很。

不一会儿功夫,便有人来道:“老爷,夫人来了。”

闻声,齐武帝转身,黑眸轻轻扫了过去。陈氏走来,按着规矩,给皇上请了安。

“你们都下去吧。”见想要等的人来了,齐武帝朝旁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下去,但见唐元森也要走,齐武帝道,“你留下来。”朝中该办的事情,一切都在按着他的计划进行,他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三个人站在一起,把话都说开了。

“都坐吧。”齐武帝抬了抬手,示意两人坐下,而后望向唐元森,开门见山道,“朕要带贞贞走,天涯海角,陪她去想去的地方。”

陈氏依旧道:“臣妇哪里都不想去,就想留在这里,陪着孩子们。”

唐元森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抬起脑袋来,看了看坐在上位的皇上,又看了看自己夫人,而后沉声说:“这些日子,草民也想得十分清楚了,皇上竟然都愿意为夫人放弃皇位,放弃后宫中那么多的红粉佳人,草民也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草民的确对夫人有恩,但是已经十八年过去了,若是说报恩,她做得已经够多。想当初,夫人愿意下嫁草民为妻,是夫人心善,并非是对草民有情。草民愚笨,以前没有看出来,但是现在越想越觉得,夫人此生心中,唯一爱过的人,便是皇上一人。”

说罢,唐元森撩袍子跪了下来,磕头道:“草民恳求与夫人和离,但是有一个条件,阿满他是草民的孩子。草民也向夫人保证,定然护得阿满周全。”

“老爷!”陈氏喊一声,语气中也尽是无奈。

齐武帝默了片刻道:“你唐家的骨血,朕自然不会带走。朕退位前,会颁发旨意,册封唐府千金为乐淘县主,太子也会对乐淘多加照拂,保她一世无忧。”

陈氏不是担心阿满是不是能够衣食无忧,她是舍不得阿满,舍不得离开她。

齐武帝望了望陈氏,见她没有再极力反对,心中到底宽慰了些,继而道:“再过些日子,便是诸国前来朝贡的日子。等办完了这件事情,朕便把一应国家大事,全数交与太子打理。”

第107章 掌中宝一百零七

唐元森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来,递送到陈氏跟皇上跟前,继续道:“草民早把和离信件准备好了,今儿既然都把话说开了,这信件也就派得上用场。明儿一早,到衙门去盖了章,从今往后,草民与陈氏便再不是夫妻。”顿了顿,又说,“夫人一直都可以住在这里,待得草民找到了新的住处,便搬走。”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陈氏没有想到,他已经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只要明儿官府往这信件上一盖章,他们真的是夫妻缘分尽了。

她对老爷,就算没有男女之情,但是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也,不会一点感情没有的。

齐武帝道:“你不必搬走,先住在这里。过些日子,朕会寻个理由封你为伯爷,世袭罔替,御赐府邸。”

“草民多谢皇上。”唐元森跪下谢恩,其实他对这些也不在乎,不过就是怕夫人心中愧疚,这才受了皇上恩惠。

第二日一早,在唐元森竭力坚持下,陈氏与他一道往京兆府去,登记和离。

这边唐元森与陈氏才和离,那边合德宫中,德妃便得知了此消息。包括这些日子来,皇上隔三差五便微服去唐府的事情,再加上之前发生的种种,她又怎能猜不到呢?皇上看中了一个有夫之妇。如今为了能够抱得美人归,逼迫得人家夫妻和离。这些年来,皇上心中藏着谁,她不是不知道的,几番一推测,她便晓得,当年的陈贞贞,根本没有死。

不但没有死,她还给皇上生了个闺女,就是如今赵将军的夫人唐氏。

怪不得呢,打从那唐氏进宫面见了太后后,便深得太后喜爱。还有那陈氏,之前在寿康宫可是住了很久,期间,太后免了各妃嫔们的晨昏定省,而鲜少踏进后宫的皇上,那些日子也是频频入太后寿康宫。此番想来,必然是与陈氏幽会去了。

想到这里,德妃便心中堵着口气,一怒之下,挥了桌上一只茶碗。

这么些年过去了,皇上竟然还那么喜欢着陈贞贞,她是真的不明白,那个女人,她到底有什么好?

漂亮吗?试问这后宫,佳丽无数,谁又长得丑了?她不过就是有几分姿色罢了。占着与皇上青梅竹马长大的情分,便痴心妄想,竟然想坐皇后的位置!

当初皇上刚刚登基为帝,根基尚不稳当,就是为了她,皇上与群臣对抗。

如今她都老了,皇上竟然还那般深深爱着她,甚至为了她,他连皇位都不肯坐了。这般早早预谋着,传位给太子,他是不是想带着她远走高飞?

德妃心中好恨,她从小便争强好胜,但凡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可是如今,她却是输给了一个根本哪里都不如她的人!她恨太后,恨皇上,更是恨那个轻而易举便就占据了皇上整颗心的人。

这些年来,在后宫里,她跟桂淑妃斗,跟丽妃惠妃斗,想想也真是可笑。只是到了最后,淑妃纵然没有得到皇上的爱,可她也还是赢了,她的儿子是太子,等太子登基了,她就是太后。

而她跟钰儿呢?什么都没有。没有爱情,没有皇位。

到时候,她甚至连京都城都呆不了,跟着去藩地,下半辈子,只能做个王太后。

~

转眼便到了二月份,诸国君主陆续进京,一时间,整个京都城都异常热闹起来。

早前两日,唐妧便亲自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顺便把打制好的一副金钗头饰送给德妃。唐妧就是怕德妃会挑刺,便当着太后的面送,太后与诸位妃嫔夸她手巧,德妃便也没有说什么。

“前两天母亲来看我,说是今儿太后召她进宫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她还把阿满丢给了我,我总觉得不对劲”唐妧坐在一边绣墩上,看着丈夫换官服,想着今儿是群臣朝贡的日子,再想想如今朝中发生的一些事情,心中不免就担忧起来,“子默,你跟皇上间是不是在密谋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的确是有事情瞒着,不过,这些事情,现在还不能说。

“等我回来再跟你说,你不要多想。”赵骋走过去,抬手轻轻捏了捏妻子圆润的小脸,“你如今身子重,不适合进宫去,所以,就好生呆在家中歇着吧。”

“姐姐。”阿满穿好了漂亮衣裳,由秀苗牵着小手,笑嘻嘻走了进来,然后看见赵骋在,甜甜喊了姐夫。

赵骋弯腰抱起阿满,笑着说:“在家好好陪着你姐姐,等姐夫回来,买福记里的糕点给你吃。”

阿满眼睛猛地一亮,拍手说:“好。”

赵骋把阿满放下来,弯腰又抱了抱妻子,温声道:“乖乖在家等我回来。”说罢亲了亲她发丝,又抱着她圆鼓鼓的肚子亲了下,然后转身大步走了。

唐妧有些失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姐姐。”阿满今儿穿的,是母亲新为她裁做的一身衣裳,可漂亮了,阿满在姐姐跟前转了一圈,“漂亮衣裳。”

唐妧望着妹妹,伸手把她拉到怀里来,轻轻抱着。

“娘最近给我做了好多衣裳呢,阿满可开心了,娘最爱我。”阿满对着手指,仰头笑嘻嘻望着姐姐。

“姐姐也爱你。”唐妧抱着妹妹说,“姐姐非常想阿满一直都陪伴在姐姐身边,等姐姐肚子里小宝宝出来了,阿满就是小姨,是长辈了。”

“我要做小姨。”阿满认真点头,“我要做大孩子,带着小孩子玩儿。”

~

寿康宫中,陈氏并太后坐在一起,陈氏面上罩着面纱。

德妃朝陈氏那边望了眼,讥笑道:“想必唐夫人乃是国色天香,之前陪在太后娘娘身边的时候,我与诸位姐妹都没有见得到夫人的姿容。如今坐在太后身边,却是以纱蒙面,想必是美得惊为天人吧?”

陈氏垂头道:“草民容颜粗糙,怕污了娘娘的眼,所以这才用面纱遮住了脸。”

德妃抬手摸了摸发髻上簪着的一支金钗,又对陈氏道:“这支金钗,乃是赵将军夫人做的,本宫拿到手后,总觉得十分眼熟。后来想了想才知道,原来这做发簪的手艺,竟跟十八年前女官陈贞贞的手艺一模一样。那赵夫人早前说过,做簪子的手艺,是跟着夫人学的。夫人可认识那陈贞贞?”

陈氏道:“是族姐,都是师出扬州陈家,手艺相同,也是对的。”

“原来如此。”德妃轻轻颔首,而后笑起来,拔下发间金钗,起身举步朝太后跟前走去,拿着那金钗在太后跟前晃说,“母后,那您来比一比,到底是这位夫人手艺巧,还是当年的陈贞贞手艺巧呢?”

太后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这才淡淡道:“哀家觉得都好。德妃,坐回到你的位置上去。”

德妃眼中闪过一抹恨意,更多的,是不甘心。她自然是没有听太后的话,而是抬手就扯了陈氏罩在脸上的白色面纱。

“德妃!”太后将茶盏往旁边案上狠狠一放,严肃起来道,“你实在是太放肆了!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太后?有没有皇上?”

德妃平素倚仗娘家权势,纵然骄纵,但是也断然不会像现在这样。

桂淑妃起身道:“德妃!你敢顶撞太后?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德妃之所以敢这样做,她是因为有把握,德妃仰头大笑起来,然后看向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陈氏,指着她道:“她就是当年的陈贞贞,你们都不知道吗?陈贞贞没有死,她现在回来了,而咱们的皇上,就是为了她,不要我们了。皇上要传位给太子,那我的钰儿怎么办?淑妃,我哪里比你差了,凭什么我的儿子不能当太子。”

“太后,德妃竟然敢这般胡言乱语。”桂淑妃大喊一声。

太后倒是平静,只望着德妃说:“你的儿子是王爷,将来就算太子登基,你也是身份贵重,你有什么好不服气的?”

“我的家世,我的容貌,我对皇上的真心……哪一点比不上淑妃?又哪一点比不上陈贞贞?”德妃此刻心中积满了怨气,她就是不服气,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到头来,我什么都没有?”

“你以为,钰儿做了皇帝,你就是在帮他吗?”太后冷着脸望着德妃,“你就是太自以为是,太过骄傲了。”

德妃哼笑道:“没有关系,一切都不重要了。等钰儿登基做了皇帝,你们都得俯首称臣。到时候,我才是皇太后,哈哈哈,我才是人生赢家。而你们,该死的就去死,该禁闭起来的就禁闭起来,你们什么都得听我的。”

“你就是喜欢耍小聪明。”太后说,“钰儿原本是个好孩子,不争不抢的,就是给你教坏了。”

德妃摇头:“不重要了,这些都不重要了。太后娘娘,本宫不但瞧不上她们,本宫也瞧不上你。你算什么?仗着自己得先皇宠爱,真就把自己当回事了吗?论起来,你不过就是一个宫女。这也就罢了,先朝的事情,本宫不想置喙。可是,你为什么要一心撮合陈贞贞跟皇上,为什么要让陈贞贞做皇后?如果不是你,不是有她在,皇上……也不会是现在的皇上。”

太后见她也是可怜人,便叹息一声道:“皇上喜欢谁,不是哀家随便可以左右的,皇上的性子,你还不晓得?”又道,“你心中不平,怨愤,觉得皇上对不住你,觉得哀家对不住你,但是若论起来,真的怪哀家跟皇上吗?当初先皇还在的时候,是你自己一心想要嫁给当初还是太子的皇上,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太过傲慢,什么都想得到,什么都想要最好的,你真的以为,整个天下都该是你的?德妃,若不是皇上顾着你曾家祖先曾经对太、祖皇帝有救命之恩,你以为,皇上会一直容忍于你?”

德妃摇头道:“你不必再说了,没有一会儿功夫,钰儿便要领兵进宫来了。哈哈,太子为了早日登基为帝,便想毒杀皇上,燕王得到虎符,调动京畿营里的兵马,进宫护驾。但是来不及了,太子心思歹毒,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将皇上给害了。所以,太子是弑父杀君的罪人,燕王才是真命天子。”

“你真是蠢得可以!”太后道,“心思歹毒,人却蠢笨,还自以为是。你以为,你真就那般容易能够偷到皇上调兵遣将的虎符?皇上是谁?岂是你能够欺骗得了的?”

太后话音才落,外面便有人匆匆跑了进来,跪下说:“燕王意图谋反,已经被拿下。”

德妃一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神涣散。

“不可能!这不可能。”德妃不相信,喃喃道,“虎符是真的,钰儿是要做皇帝的。”

“来人!把德妃抓起来。”太后厉声呵斥一声,便有人上来,将德妃死死扣住。

~

德妃被困合德宫,太后命人看守。

之后,太后带着诸位妃嫔一道前往勤政殿去,而独留陈氏在寿康宫内。

进了勤政殿,却没有瞧见皇上,太后正命人四处去寻,却得知寿康宫走水的消息。走水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陈氏所呆的偏殿。而皇上,依旧下落不明,不日,裴相颁出圣旨来,太子登基为帝,是为泰帝。

立原太子妃郭氏为皇后,嫡长子为太子,便再无封赐。

数日后,原太子良娣柳氏,病重身亡。

燕王谋反,唐家有功,泰帝论功行赏。封唐元森为贵仁伯,世袭罔替,御赐府邸。

唐锦荣官升三品,唐家小女唐阿满得封乐淘县主。

至于已经外嫁赵家的唐家长女,泰帝收为义妹,封为多福公主。

先帝武帝离开皇宫这件事情,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一个多月后,泰帝对外称,太上皇病逝驾崩。因在国丧期间,唐锦荣与裴玥的大婚,只能推到秋末。

四月的时候,唐妧诞下一子,到了十二月,唐妧抱着儿子元宝去了唐府。

如今的唐府,乃是今上新赐的府邸,与赵侯府倒是隔着些距离。

唐妧坐在马车内,怀里抱着元宝,阿满堪堪凑在姐姐身边,笑眯眯望着襁褓中的小婴儿。

“叫我小姨呀,我是你小姨。”阿满已经渐渐从母亲离开的悲伤中走了出来,又或者说,她长大了,渐渐懂事起来,她现在的心思,就是想着要让元宝开口喊她小姨,“姐姐,元宝什么时候会说话啊?”

“怎么着也得等到一岁多的时候吧,阿满也是一岁多会说的话。”唐妧拉着妹妹小手,让她靠得自己更近了些。

阿满双手捧着小脸,叹息一声说:“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实在不行,一会儿回去了,我催一催嫂子。”

秀苗笑着道:“县主,你可别欺负夫人了,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可是没有人陪我玩。”阿满噘嘴,“你们都忙着呢,连小香草都只愿意跟着妙晴姐姐一起玩儿,对我总是敷衍的。姐姐,小香草现在可厉害了,上回听妙晴姐姐说,小香草现在做出来的簪子,竟然也有人愿意买呢,她会赚钱了。”

“那不好吗?”唐妧道,“香草就喜欢做这些啊,阿满又不喜欢。”

阿满低头对着手指,低低道:“娘不喜欢我做这些呢,娘说,怕阿满累着。娘在的时候,最疼阿满。”

唐妧知道,妹妹这是想母亲了,搂着她说:“姐姐也疼阿满啊,所以,姐姐也从来不让阿满做这些。以后,阿满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

阿满努力笑,然后就安静下来了。

裴玥如今是唐家女主人,一早得到消息,说是两个姑子今儿要来,早早便让府里上下的人忙开了。

而她,则是特地命人候在门口。

“嫂子。”进了内院,唐妧喊了一声,莲步走了过去。

裴玥可开心了,连忙笑着迎过来,然后凑来看元宝。

“赶紧进屋说吧,外面冷,别冻着元宝了。”裴玥一边说,一边牵着阿满小手,“阿满冷吗?嫂子知道你今儿要回来,特地命人去福记买了你爱吃的糕点。”

阿满就喜欢吃甜食,有得糕点吃,她就高兴。

姑嫂三人坐在一起,说了些体己话,裴玥搂着阿满道:“你现在带着元宝,指定也累,阿满就让我照顾她吧。”

唐妧还没有说话,阿满就仰头喊:“嫂子,你也给我生小外甥吗?”闹得裴玥脸红。

旁边伺候的丫头却低声笑了,唐妧望了望裴玥,也笑起来:“嫂子莫不是有了?”

“昨天爷刚刚请了大夫来给夫人把脉,说是夫人有喜了。”裴玥身边的大丫鬟春桃,笑嘻嘻的,开心得很。

裴玥转身瞪了春桃一眼,手不自觉轻轻摸上肚子,脸也红了。

唐妧喜道:“恭喜嫂子,这可太好了。”又说,“到时候,元宝也是哥哥了。”

“那我做两个人的小姨。”阿满也凑了过来,一会儿闹姐姐,一会儿闹嫂子。

唐妧纠正道:“你嫂子肚子里的那个,喊你姑姑,元宝才喊你做小姨。”

“爷回来了。”外面匆匆跑进一个丫鬟来,面露喜色,“姑爷也来了。”

赵骋不但人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封信,打发了屋里头的丫鬟婆子,只两对小夫妻凑在一起看。

信中说,一切安好,勿要挂念。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所有人都幸福着……外面雪越下越大,院子中的梅花开得正好,梅树下,阿满正拉着丫头们开开心心堆雪人。

唐妧抱着儿子,靠在丈夫怀里,低低道:“只愿岁月静好,盛世安稳。”

(全文完)

第108章 后来那些事儿

又是一年的冬天,帝都城里,雪一下就是又连着下数日。鹅毛般扑朔朔落下,旋转着轻轻飘落在地上,漂亮又优雅。

阿满站在廊檐下,牵着元宝的手,一大一小两个人儿,都认真无比地盯着外面大雪看。元宝一岁半了,现在是又会说话又会走路,虽然说话还说不周全,走路也走不周正,但是他就是要跟大孩子一起玩。

二叔家的庆哥儿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庆哥儿,所以,平时他从来不吵着要去找庆哥儿玩。

当然了,庆哥儿也不肯带他玩儿。

瑶瑶姐姐对他倒是很好,二婶娘也喜欢他,不过,他虽然喜欢瑶瑶姐姐,但是却不喜欢跟瑶瑶姐姐一起玩儿,因为瑶瑶姐姐太安静了,一点都不好玩儿。比如说这样的下雪天,他让秀禾姨带着他去找瑶瑶姐姐玩儿,本来是想跟姐姐一起堆雪人的,可是姐姐不是拿糖给他吃,就是带着他在屋里安安静静坐着,一点不好玩。

他最喜欢跟着小姨,小姨会逗他开心,下雪了,还会伙着他一起玩雪。

玩得过了,爹爹娘亲回来,挨批了,也是小姨顶着,他就缩在小姨身后面,嘻嘻哈哈笑就行。

“姨,下雪了,又下雪了。”元宝裹得像只小棕熊,小手被小姨牵着,他在廊檐下站了好久,然后费劲抬手指着外面的雪说,“堆人,姨,要堆人。”

阿满也想啊,可是现在雪下得正大着呢,她自己倒是不怕被雪淋着,她是怕小外甥被冻着了。

“元宝,姨看见了,不过,得等雪停了,姨才能带你去玩雪。”阿满以前性子野,到处撒欢玩闹,不过自从姐姐生了元宝后,她就时时刻刻都以大孩子自居,渐渐的,性子也就沉静了下来。虽然也还很喜欢玩闹,但是不会再瞎胡闹,至少,她做事前,都会替小外甥考虑。

元宝显然有些失望呢,他眼巴巴望着外面漂亮的鹅毛大雪,黑珍珠似的大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姨,雪不停。”元宝鼓着小嘴,就要哭了,“它一直不停,一直下,我讨厌它!”

越说越委屈,越想越难过,嘴巴一瓢,就哭了起来。

阿满连忙凑过去,抱着元宝说:“元宝最乖了,别哭呀,雪一会儿就停了。如果今天不停的话,咱们可以明天再去玩儿啊,要是冒着雪出去,冻着了就不好了。元宝要是冻着了,姐姐姐夫会心疼的。”眨巴了下眼睛,一边替元宝擦眼泪,一边又说,“他们肯定不会打元宝,可他们会凶小姨哦。”

元宝紧紧抱住小姨,一边哭一边说:“谁都不许打你。”

阿满嘿嘿笑,开心得很呢。

元宝抽泣了会儿,就不哭了,笨笨地转了个身子,就看见自己爹爹娘亲携手走了过来。

“爹……娘……雪……”元宝激动,小手举得高高的,几乎是踮起脚尖来说,“爹娘……他们就在雪里……玩儿。姨,打他们,不听话。”

元宝话还说不完整,但是想表达的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了,听得阿满捧腹哈哈大笑。

“不听话……”元宝皱着一张小脸儿,紧紧攥着小姨的手,其实他是想说,爹爹娘亲都在雪里走呢,他也想,他也可以。

“元宝,打谁呢?”走得近了,唐妧微微弯腰,凑到儿子跟妹妹跟前来,一手牵了一个,“外面下这么大雪,怎么不进屋去?指定是元宝不听话,缠着你小姨带你出来玩儿。走,跟娘进去。”

“姐姐,元宝可乖呢。”阿满黏着姐姐说,“我跟他说,外面下雪不可以出去的,他就乖乖跟我一起等着,就不出去了。”

“是吗?”唐妧转头看向乖乖跟在自己身边的儿子,笑着问,“元宝现在这么乖了?”

“元宝可乖了,听话呢。”元宝自己嘀咕,见娘跟小姨都夸自己,小孩子心里可开心了,想起爹爹来,慢吞吞停住,笨笨地转过身子去,见爹爹就在后面,他伸出另外一只手,“爹爹……抱。”

赵骋弯下腰来,把大胖小子举起来。

元宝欢呼着尖叫,就紧紧趴在爹爹肩膀上,又不肯老实呆着了,扭来扭去。

“元宝,咱们洗洗小手,再暖暖身子,爹爹娘亲带你去舅舅家。”进了屋子后,唐妧吩咐丫头们打了水来,然后用热水帮妹妹跟儿子擦脸洗手,给两个孩子洗完,又问元宝,“一会儿要见如意妹妹了,要不要换身漂亮的新衣裳啊?”

“要换!这件不好看。”元宝听说要去舅舅家看妹妹,立即就开始张罗起自己来,低头看着身上的衣裳,怎么都不满意,“不好看,换一件,见妹妹。”

“臭小子。”赵骋都忍不住,笑着摇头,又看妻子,“儿子像你小时候吧?可不像我。”

唐妧瞪他:“我小时候才不是这样,我小时候可乖了。”

“阿满也乖。”

“元宝也乖。”

两个孩子凑了过来,努力睁圆眼睛卖萌求夸。

唐妧让秀禾拿了衣裳来,给两人换上,然后唐妧牵着妹妹手,赵骋则抱着儿子,四人一道出门坐马车去唐府。

此刻的唐府,小如意刚刚睡醒来,胖嘟嘟的小脸粉粉的,眼睛半睁不睁,一醒来小嘴就使劲往母亲怀里蹭。饿了,要吃饭。裴玥可心疼死了,连忙解了自己衣裳来,就给闺女喂奶。

大户人家,其实一般都是会请奶娘的,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虽然唐家不算是有根基的大家,不过,唐元森如今到底也是有爵位在身。而且,唐锦荣在军中任要职,唐阿满又是今圣亲封的乐淘县主,唐家如今,在整个帝都城,算得上是显贵人家了。而裴玥,那是出身百年世家,自然更是贵不可言。这样的人家,生了孩子,自然该请奶娘回家喂奶。

不过,小如意生下来便吃不惯奶娘的奶水,吃了就吐,就生病。

倒是吃生母的奶水一点事情没有,又白又胖又闹腾,养得好得很。

裴玥到底舍不得闺女,所以也管不得许多,家里奶娘依旧要着,但是她却自己喂奶给女儿喝。

看着缩在怀里那软绵绵的一团,她就觉得开心,轻轻抱着,宝贝得不行。

如意吃饱喝足,眼睛也睁开了,小丫头开始不停闹腾。

小丫头才将三个月,除了会吃饭睡觉吐泡泡外,还会哭。有事没事,先嚎上两嗓子再说。

唐妧一进屋来,就听见如意在哭,她连忙松了元宝小手,紧步过去,从裴玥怀里将如意抱过来。

裴玥则拉了阿满跟元宝到跟前去,连忙又吩咐丫头去准备热奶跟瓜果。

“不哭了,娘,妹妹不哭了。”元宝打从进了屋子来,那眼睛就没有从如意身上离开过片刻,蹭着棕熊似的身子,偏要凑过去看。裴玥把元宝抱起来,让他去看妹妹。

“妹妹刚睡醒,刚吃饱,你逗她玩儿。”裴玥笑着说,“你喊她一声,看她扭不扭头来看你。”

元宝喊了一声,如意小脑袋扭了扭,元宝又喊了一声,如意循声看来了。

元宝喊妹妹,如意就“咿呀呀”,元宝开心地拍手:“妹妹……知道……”

阿满凑到元宝跟前,悄悄说:“你喊她什么,她都‘咿呀呀’呢,她还不懂,就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哄你,你也这样一样。”

元宝挠脑袋:“姨,我乖……妹妹乖?”

“这个……”阿满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笑起来,“反正我是最乖的。”

她望了望姐姐,又望了望嫂子,忽然就垂了脑袋来,玩着自己小手说:“我娘在的时候,娘最喜欢我了。娘可疼我呢,娘说阿满小时候是最听话的。”

唐妧把如意给嬷嬷抱着,她则揽妹妹到怀里来,却见妹妹哭了。

“阿满怎么哭了呢?你有哥哥嫂子,还有姐姐姐夫,有元宝,还有如意,还有爹爹呢。”唐妧心也酸,她也想母亲了,母亲许久没有再寄信回家来,她不晓得母亲现在过得好不好,总在外面漂泊,也不是办法,就算呆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天子,但是这么冷的天气,自然是家里暖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