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见过曦儿,以柔把他照顾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蓝妤轻轻后退一步,避开了景枫的手,侧首,看见景榕在殿外不放心的张望着。

景枫的手僵在空中,片刻才缓缓收回,凄然道:“蓝妤,你原谅我,好么?你恨我怨我都行,但不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就当是我求你了。”

“景枫,”不觉中,柔声唤着他,本以为已固若金汤的决心瞬间决堤,滔天的情,一泄千里。他狠狠的把她揽入怀中,仿佛恨不得把她揉入体内,再也分不出彼此。狂热的吻连绵不断,流连在她的眉目间,吞筮着她唇舌。又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却让蓝妤恢复了理智,用力推开景枫,竭力镇定住心神,声音恢复了清冷:“陛下,您是否答应我方才的提议。”

微微一怔,景枫迷离的眼,逐渐变得清明,再变得森冷,“你很想救珂宇?然后呢,回帝都,与你们的国君共存亡吗?”

无奈的笑,他居然想到那里去了,也罢,不如就让他死心吧,以后可以忘得更彻底点,“景枫,对不起,天翼国快亡了,我该陪在皓晨身边的,我这一生的职责,本就是守护他呀。”

景枫瞬间变白,瞪视着蓝妤,许久,惨笑道:“每一次,到了关键时候,你都会舍我,而回到他的身边,我真怀疑,在你的心中,真正爱着的那个人,倒底是我还是他。”他冷冷的笑,凉得彻心透骨,“既然如此,朕就成全你,你现在来为朕侍寝,等朕满足之后,自然会放了那个珂宇。”

“原来,”蓝妤涩涩一笑,道:“你与皓晨没有多大区别。”

“朕从来就没有说过自己与他有什么区别,都是争夺天下的王者,能有多大区别。有区别的人是你。”景枫乌黑如墨玉的眼,悲伤的看着蓝妤:“他利用你,欺骗你,甚至杀了我们的孩子,你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他,而我,既使是不得已为之的一次,就再也找不回你了。”修长的指轻轻描绘过她的眉,沿着她的鼻、她的唇,滑向她的锁骨,勾住了她的衣带,温热的唇拂过她的耳畔:“怎么样?答不答应,你自已决定。”

“好。”蓝妤答应着,如果这样做,能让他开心点,她又有什么不可答应的。他抱起她,象抱着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的走向偏殿。侵袭来的晕眩感一阵强过一阵,“老天,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只要一点时间。”蓝妤不知道老天是否会听见她的声音。

感觉到怀中人渐渐变冷的唇、变冷的身躯,他热烈的,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她变得温暖,她却依然无动于衷的冰冷着,景枫的心也跟着变得冰冷,本以为,会是两情相悦,却不曾料到,对于他的碰触,她竟是这般的不愿。原来是他在一厢情愿的强迫她,让他无法不鄙视自已。突然狠狠的推开她,“你走,终此一生,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他叫她走,双手却依然紧紧扣着她的肩。

蓝妤强抑着晕眩感,轻轻拂开景枫的手,“你会忘了我吗,景枫?忘了我吧!”

“我会的,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景枫仿佛立誓般的决绝,把一支令箭递给蓝妤,“凭此箭,你可带走珂宇,还有——”他语气变得有些凶狠,“三日后,我要攻打天翼帝京,在我入城之前,你让翼帝带你走得远远的,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他,我会亲手杀了他的。”决然的转过身,他不再看她,所以,她没看见他眼中的泪,他也没有看见她临去时,那深情留恋的一瞥,人生就此错过了。

走出大殿,明晃晃的阳光迎面射来,照耀得蓝妤眼花缭乱,不稳的身形无力倚靠在宫墙上。守在宫外的叶帆快步上前,关切道:“夫人,你怎样?”景榕跟着走上前,又对蓝妤一揖到底:“谢谢!”

蓝妤虚弱的笑笑,把手中的令箭递给叶帆,“请帮我一个忙。”

接过令箭,叶帆立即明白,道:“夫人请稍候片刻,这件事交给未将便是。”

站在大殿的远望台上,以柔目送着蓝妤与珂宇两骑飞驰而去,直至消失于她的视野内。

身旁,景榕道:“柔姐,正如你所料,她什么也没说。”

“她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以柔叹息道:“她最大的优点是重情义,最大的弱点是太过于重情义。”

“风夫人的气色很不好,”叶帆带着忧色,闷闷道:“如果她等不到城破的那一日,岂不是让陛下抱憾终身。”

“叶将军,如果陛下知道她的情况,只怕心思就再也不在攻城之上,而是急于满天下寻找解药了。”以柔一边走下高台,一边道:“斩草不除根, 陛下的大业岂不功亏一篑,何况,只要多等三日罢了。”

跟上几步,叶帆在她身后,忍不住问道:“长公主这般关注攻打天翼帝京之事,倒底是关心陛下的大业,还是恼恨翼帝的无情?”

回过头,以柔的眼光如千年寒冰,樱红唇边绽开一抹冷酷的笑,“不管原因是为什么,结果都一样,不是么?就如不管他对我是否有情,结局都只有一死。不同的是我——”语音一滞,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泪痕,“如果他于我无情,则他死、 我活;如果他于我有情,我便陪他一起死。”猛然回转身,广袖长裙在风中飞起,留下震惊中的叶帆与景榕,扬长而去。

黄昏之时,景枫仍未走出大殿一步,一日不曾用膳。以柔向昏暗的内殿望了望,问守候在殿前的文涛,道:“陛下怎么样了?”

摇了摇头,文涛道:“陛下不见任何人,现在殿内只得他一人,长公主去劝劝陛下吧,也只有你的话,陛下才会听入耳。”

走进殿中,以柔看见景枫孑立在窗前,高大挺拔的身形在落日的余晖中,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微颤的双肩,似乎正不堪重负的承受着某种压抑的情感。 “皇兄。” 她轻唤了一声。

“以柔,是你么?”景枫答应着,却没有回头,平缓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悲凉,仿佛伤透了一生的心,“她叫我忘了她,可是这一辈子,我都忘不啊!”

叶帆突然闯入,双膝跪地,“陛下,臣犯有欺君之罪,特来向陛下请罪。” 以柔长长叹息一声,随之跪下,“皇兄,事情是这样的——”

快马疾驰入帝京城中,珂宇长长的松了口气,看一眼蓝妤,骇然道:“小妹,你——”

蓝妤虚弱的伏在马背上,脸上惨白无人色,“珂大哥,看来我是无力再送你到烟霞山庄了,你拿着我先前给你的盟书与令牌,找到皓晨,让他与你一起到西郊的烟霞山庄去,那里的迎风使者会护送你们到迎风岛。睿儿在迎风岛,代我好好照顾他。”蓝妤的声音越来越轻,躯体无力的慢慢滑下马背。

“小妹——”珂宇慌乱的伸手,欲拉住蓝妤下滑的身体,尚未触及她,蓝妤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努力睁开困倦的双眼,蓝妤在一片模糊的视野里,仿佛看见了景枫悲伤的脸,几滴泪落在了她的脸上,蓝妤知道自已没有哭,那这是景枫在落泪么。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缓缓举起手,想为他拭去泪水,“景枫,你不要伤心,我原谅你!”手在触及眼前这张脸的瞬间,颓然垂下,“皓晨、皓晨很可怜,求你不要伤他.。”勉强说完最后一句话,她的双眼随之合上。

搂着怀中昏睡过去的人,皓晨轻柔的为她拭去满面的风尘,“我知道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而且永远也不会爱我,但是,没关系,只要我爱你就够了。”他用了一生去爱恋的人,即使在失去知觉最后一刻,眼中看见的人依然不是他,口中呼唤着的依然是另一个人的名字。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最终完完全全的属于他了,从此他再也不必担心另一个会把她抢着,再也不必害怕她会从他身旁逃离。皓晨抱着蓝妤跃上马背,对仍在悲痛中的珂宇道:“你按她的话去做吧,这是她的意愿。到了迎风岛代我们好好照顾睿儿,一个人背负着仇恨生存太累了,所以不要让睿儿象我一样,我只要他快乐平安的长大。”

“陛下,臣不走,曦国的大军三日后攻城,臣要留下来,誓死守城。”

“曦国的大军已经在来途中,如果朕没猜错的话,是为追赶你们而来。珂宇,不必再守城了,既然败局已注定,不如就减少点杀戮,朕一生血腥过重,难得行善一次,就算是为睿儿积点福德,想必这也是蓝妤的意愿。朕已下令,曦国兵临城下之时,让首辅捧玉玺开城门求降。曦帝从不杀降军,也会善待我天翼国百姓的。”言毕,皓晨扬缰策马而去。

“陛下,你们去哪里?”珂宇急唤着。

“回家。”远远的,皓晨抛下一句话,“珂宇,睿儿拜托你了。”

皇宫中,一片惊慌失措的喧哗声,想必是曦国大军已入城,诸多宫人因不知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正四处逃散。太乾殿内,对于所有喧哗的声,皓晨恍若未闻,亲手为蓝妤净面更衣,细细为她梳理着如瀑布的青丝,“蓝妤,上天毕竟对我不薄,在你失去知觉前,让我在你身边;在我临终时,让你在我身边。我多想把你带走,这样,黄泉路上,我就不会寂寞。可是,事到临头,我却不舍得你死,前半生,我不能给快乐,后半生,希望他能给你快乐。”轻轻的让蓝妤平躺在锦榻上,小心为她下幄帐。错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显然,这名行走者的心情慌乱而急切。皓晨举起桌上的芜樱一饮而尽,然后,安详的靠着桌边的软椅坐下。

门被大力推开,景枫率先而入,双眼急切的在屋内搜寻着,最后落在了皓晨的身上,问:“她,她呢?”声音中带着惶恐与迫切。

皓晨指了指锦榻,景枫觉得脚步似有千钧重,一步一步移到榻前,颤着手,轻轻掀起幄帐,映入眼帘的是蓝妤美丽详和的睡颜,“蓝妤,”他唤一声,不见任何反映,“蓝妤”提高声音再唤一声,仍不见反映。人间正是四月天,景枫只觉得冷过三九严寒。他终究是迟来了一步,当他知道真相后,不顾一切马不停蹄的追来,却还是迟了一步,她再也听不见他的呼唤了。

“她已经长眠,”皓晨淡淡道:“我现在把她交给你,就当是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想必你会好好照顾她,眠心草还需六年时间才会开花,如果有朝一日你照顾得倦了,就请把她还给迎风岛。”略微一停顿,又道:“想知道蓝妤在失去知觉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景枫的目光终于从蓝妤转向皓晨,昔日的优雅与自信不复存在,布满红潮的眼中是无穷无尽的痛楚与脆弱的恐慌。

皓晨平静得不带任何情感,道:“她说,‘景枫,你不要伤心,我原谅你!’这是她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一生,她眼中看见的人,只有你。”

无法压抑的呜咽,从景枫口中轻轻溢出:“蓝妤,你是这般的好,我终究是配不上你。”紧紧把蓝妤拥在胸前,今生今世,他再也不会松手。他拥有了整个天下,却换不回她的轻颦浅笑,再也听不见她的轻言细语;他可以得到世间的一切,却得不到快乐。没有她的快乐与幸福,他怎能寻找得到快乐与幸福。

以柔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眼前一切,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厉害,蓝妤真的等不了这三日,所以她的自作聪明,造就了景枫的遗撼。呆立许久,目光看向一直处在平静中的皓晨。

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逝去,皓晨的心也越来越安定,迎着以柔的注视,微笑:“很高兴能在临终前看见你。”

以柔闻言,脸色一变,快步走过来,拿起桌上的杯子看了看,一把揪住皓晨的衣襟,道:“你喝了什么?”

“芜樱,没解药的天下至毒,却不会让人死得痛苦。”皓晨不甚在意的答着,仿佛既将失去性命的人不是他。

一把揪住皓晨的衣襟,以柔怒道:“混帐,你的命是我的,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你怎么可以、可以…”

“傻丫头,”修长苍白的手轻轻拂过以柔的眼,皓晨道:“终于为亲人报仇,你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要哭。”

以柔抚向自已的脸,这才发觉两颊早已布满泪,“是呀,我为什么要哭?”她茫然的自问,看着皓晨,问:“你还有多少时间?”

“快了,”皓晨的神情没有了昔日的冷酷,温和而平静,也许人之将死,世间的一切,都看透了,也悟了,“如果你觉得还不解恨,就补我一两刀吧。”

“诚实的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爱过我吗?”很久以来,以柔一直想问这句话。

“我不知道啊,以柔,你叫我怎么回答你,我也很想知道答案啊!”皓晨的眼中有了迷茫之色,“我知道我是很喜欢你的,每当与蓝妤在一起的时候,她对我是那样的冷漠,让我很痛很苦;而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快乐多一点,开心多一点。在我彻底失去蓝妤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里,是你一直在陪伴我、安慰我,曾经一度,我以为我是爱你的,可当我再看见蓝妤的时候,我就什么都忘了,眼里能看见的只有她。”

泪珠,如晶莹剔透的珍珠,一滴一滴,不断落下,“我曾想,如果你对我无爱,我便让你死、我活;如果你对我有爱,我便陪你一起死,你现在却对我说,你不知道。你说,我该怎么选呢?”

“活下去吧,以柔,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你该有更好的生活。”双手捧起以柔的脸,皓晨柔声道:“我欠你家人的命,现在已用我的性命与国家还给了你;我欠你的情,如果你愿意,就来生再向我讨回吧。”

“来生,你的来生不用陪蓝妤吗?”以柔仰起布满泪痕的脸,泪水已打湿了皓晨的双手。

“蓝妤,她的来生不需要我。”

“好,我们约定来生,你今生欠我的,来生,我要十倍百倍的讨还。”以柔伸出手,皓晨伸手握住她的手,十指一点一点的交缠着,紧紧扣在了一起,许下了来生的约定。

皓晨的眼缓缓合上,带着安详的笑容,与以柔交握的手渐渐变冷,以柔却似乎浑然未觉,只是握紧点、再握紧点。

身后,景榕的眼,一直在看着以柔。叶帆看一眼紧握着皓晨的以柔,再看一眼紧拥着蓝妤的景枫,长长一声叹息,与文涛并肩走出大殿。仰首望去,人间四月,正是艳阳天,却掩不住人世间的凄风苦雨。每一个人,为了得到一些,总会放弃一些,到头来,却再也分不清,哪一样才是自己想得到的,哪一样才是自己该放弃的。

~~~~~~~~~~~~~~~~~完~~~~~~~~~~~~~~~~~

番外1——以柔

我站在山峰之颠,仰首是伸手可触的上天,俯首是世间的万物苍生。这样的位置,正如我现在的人生,站在了权力的颠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仰首,我看见的天是我的君主景枫,他兑现了当年对我的承诺,让我站在了至高处,任由世人仰望着我。我也圆了自已少年时的梦想——成就大业,证明给天下人,也证明给我敬爱的父亲看,巾帼不让须眉。然而,当少年时的执念成为现实时,一切却是这般的索然无味。

“以柔,你现在快乐吗?”景枫优雅的负手站在我的侧前方,山风吹拂着他的长袍在风中鼓扬着,他的发在风中起起伏伏,略见斑白,不复昔日的乌发如墨。

六年的风霜,不变沉醒中蓝妤的如玉容颜,依然似春花秋月般的明艳动人。却让景枫两鬓染霜,不知是辛劳所致,还是相思所苦。而我,每一次看着镜中的容颜,都会看见自己今朝容颜老于昨日,于是,我已许久不曾再照镜子。

“陛下快乐吗?”我问,景枫回首一顾,不再言语,不言而喻,他不快乐,正如我不快乐一般。六年前,景枫一统天下,在短短的六年内,他造就了一个国强民富的盛世。作为一个君主,他被世人称颂为圣主当之无愧。他允许我共同分享他的江山,让我参与政事,主理后宫,与他共同抚育教导曦儿,我们朝夕相处,常常把酒共醉。满朝文武,乃至天下民众,皆以为我总有一日,会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后,只是时间迟早而已。却不知,我无此想,景枫亦无此心,我们只是两个同样不快乐的人,碰巧凑在一起,相互解闷罢了。

景枫的后宫中,无任何妃嫔,此举显然不合礼制。百官上疏劝谏,景枫只有一言:“朕需要六年时间。”为什么是六年,群臣不懂,却满怀希望的等候着。我懂,景枫是要用六年的时间,完成他的使命与责任,然后,用下半生完成他对蓝妤的承诺。在几年前的一个夜晚,景枫酒醉后,告诉我,他曾答应过蓝妤,要陪她游遍天下美景,品尽天下美食,年复一年,他未曾兑现自己的诺言。复国、一统天下、治平天下,他的使命与责任在一样样的完成。眠心草花开之时,便是他离去之时,他要兑现对蓝妤的诺言。

六年来,景枫日复一日,等待着蓝妤醒来的那一日。为保蓝妤生命不息,肌体不损,他寻来了千年冰玉,为她护住心脉;每一日,他亲手为她梳洗更衣,从不假手于人;闲暇之时,他便陪伴她身旁,为她抚琴,与她长谈,尽管她可能什么也听不到。现在能做到的一切他都做了;未来能想到的一切,他也想了。唯一未曾想过的,就是他从未想过蓝妤也许永远不会醒来,他是这般坚定的认为蓝妤必醒无疑。

然而,景枫终究是比我幸运许多,他尚可日日对着蓝妤的容颜,而我却所想要见的人,只能等待来世。依照皓晨的遗愿,在他去世后,我把他的躯体化为了灰烬,洒入江河。所谓,清清白白的来,干干净净的去,在这世间不留一丝痕迹。唯一能证明他曾在这世间走过一趟的,只有与他血脉想连的睿儿,却也是我见不着的。迎风岛虽为曦国臣属,却是武林中的圣地,也是任何人不得随意踏足的禁地,这是当年景枫应承过蓝妤的。何况,睿儿也未必乐意见我。

一月之后,便是眠心草开花之期。景枫在带着蓝妤前往迎风岛之前,写下了禅位诏书,把这个天下至高的位置交付于景榕,却被景榕拒绝了。于是年仅七岁的曦儿登上了皇位,而我成为了摄政的太主、这个天下的实际撑控者。

“我会为曦儿牢牢守住这个皇位的。”我对景枫承诺着。

“谢谢,我把曦儿托付给你与景榕,如果有朝一日,你厌倦了,就告诉我。”放弃了这可倾天下的权力,他竟无一丝眷恋,也许正如他所说,人总是不甘于平凡,等到历尽变迁与繁华,灿烂过后,却又希望一切回归于平静。所以,他给了曦儿不平凡的机会,至于灿烂过后,该如何抉择,取决于曦儿本人。多年后,我才明白,虽是父子,血脉中虽流动着相同的血,差别却是如此之大,曦儿是一个真正的王者,他的辉煌灿烂将会维持到他生命的是后一刻。

如果蓝妤能醒来,景枫便不会再回来,这样一朵火焰花,只有在原野中才能热情奔放,在深宫之中,只会化为死灰一杯,何况她那微妙的身份,景枫又怎舍得她受半点委屈。如果蓝妤不能醒来,那么景枫又会怎样呢,我却不知道了。

山脚下,景枫的车队渐渐消失于我的视野内。山峰上,只余我一人风中独立,形单影只的寒意,让我倍觉孤单,高处不胜寒。可是,这般的权倾天下,我又怎会厌倦,除了继续维系我年少时的梦想,看遍世事繁华,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回首,在我身后不近不远处,景榕注视着我。多少年来,他一直这样注视着我,我却不愿在我心如死灰的岁月里,再多一个殉葬品,所以只能狠心的视而不见。景枫曾对我说:快乐的定义于每一个人是不同的,对于景榕而言,每一日能在你的身后看着你,也是一种快乐,你能否改变快乐的定义,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我问他:如果蓝妤不在了,你能否改变。他不语,从此不再劝我。

许多年后,在我弥留之际,曦儿守候在我的身旁,问:“母亲,孩儿还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告诉他,在我大行之后,把我的躯体化为灰烬,洒入江河,清清白白的来,干干净净的去。

在临去之时,我的心境反而澄清,突然明白,本以为早已遗忘的人,依然是心中的最爱,只是多年来,把他埋在了心灵深处,伴着欢欣与酸楚,不敢想,不愿碰触。扪心自问,如果人生重来一遭,我是否会走同样的路?可是,人生不会重来,所以我无法知道答案。人生在世,岂能事事如愿,爱恨情仇,经历过即可,何必一定要强求花好月圆。

番外2——景榕

初见以柔,那年我十二岁,她十六岁,她是皇兄的新嫁妇,我的皇嫂,我则是代替昏迷中的皇兄行亲迎之礼,完成太子妃册封大典。繁琐冗长的礼仪令我百般不耐却又无可奈何,唯有哀声长叹。一直端庄静立的太子妃听得我的哀叹,微微则首看了我一眼,双眸在晃动的珠帘下,美丽明亮,令珠光流玉顿时黯然失色。在那目光中,我窘迫得满面燥热,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容温婉亲切,如夏日里的徐徐凉风,安抚着我烦躁的心情。封妃大典的礼仪仍在进行,而我已不再觉得枯燥烦闷。从此,我的生活中多了一个亲人,我称她为姐姐,不知为何,在潜意识中,我并不愿称呼她为皇嫂。

大婚之后,皇兄仍在昏迷中,辅助父皇治理朝政的重担就落在了新婚的以柔身上,我常常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暗自想,如此的重担,她那单薄的双肩是否扛得起。于是,我急于用自己还不算厚实有力的双肩与她一起分担这沉重的负荷。在权力争夺的旋涡中,我与她并肩共对急流;在内忧外患时,我与她忧患与共。我常陪伴着她批阅奏折到深夜,在朦胧灯光下,久久看着她秀美的侧影发呆,每当这个,她便会拿起书轻轻拍打一下我的脑袋,嗔道:“榕弟,你又不专心看奏折,若是累了,就早点歇着。”她却不知,我只是喜欢呆在她的身旁,喜欢静静看着她,听着她娇柔悦耳的声音,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年少轻狂时,不知情为何物,却已有了思慕之心,偶而会想,我日后若要娶妻,定要娶象柔姐这般的妻子。

二年后,曦国败亡,我与以柔成了亡国之奴,身为曦国皇子,我去作人质,理所当然;然翼帝指名要以柔为人质,则是为了羞辱皇兄,作为皇兄名义上的妻子,她是何其的无辜。

身为人质,远离故土,受尽欺凌,其中的辛酸与苦难可想而知,无数次,当我忍无可忍,欲拼个鱼死网破之时,以柔总紧紧握着我的手,说:“榕弟,再忍一忍,一定要活下去,才有希望。”她的手温暖而柔软,暖到了我的心间。她就如风中的芦苇,看似那般的柔弱,却坚韧不拔,这样的一个女子,皇兄却不懂得赏识,我为她不平,也为我自己幸庆。

在天翼国,因为有天翼国皇后的照拂,我与以柔的日子不再似最初那般艰难。以柔住在皇宫内,我住在皇宫外的质子馆,一月相见一次。思念的萌芽无可抑制的增长,当我发觉最初的少年思慕变成刻骨的爱意时,已根深蒂固。她是我的嫂子,我自知这样的情有悖于伦理,这样的情不容于天地,我痛苦彷徨过,我矛盾挣扎过,却再也无法把她从我的心中剔除。于是,我决定把这份情深埋心中:我爱她,与她无关,她永远在我心里,但我一生一世决不惊扰她。

虽难得见她一次,我却时时关注着她的一切。质子馆的管事带着讨好的语气告知我,以柔成为了翼帝的新宠,我的心便如凌尺般的痛。再也无法忍耐,我与质子馆中看守我的所有天翼国人狠狠打了一架,打得头破血流,昏天暗地;然后喝得醉如烂泥,失态的抱头痛哭。我好痛、好恨,我痛以柔的无奈、隐忍;我恨翼帝的无耻,恨自己的无能。经历了这般刻骨铭心的恨与痛,我从此不再是昔日那个懵懂的少年,我的心变得硬如石、冷如铁,而以柔则是我心中唯一的柔软。我自知继续留在天翼国再无所作为,只会成为皇兄的负累,要复国,要报仇,我就必须活着回到曦国。借助天翼国皇后蓝妤之力,我逃回了曦国,却狠心的把以柔独自留在了天翼国。

我知道以柔为了复国报仇会不惜一切代价,却不知道有朝一日她竟会爱上她的仇人,她恨之入骨的人。然而,她是那般的决绝,既使是爱,也不能让她停止复仇的步伐。我更是惊诧于自己的忍心,我可以忍受住自己的心痛,亲自为以柔送嫁,把她送到翼帝身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我知道情为何物,却可以为了家国的利益,为了不让皇兄灭翼国的决心有所动摇,无视于皇兄的苦恋,利用他对我的兄弟之情,一次又一次的斩断了他与蓝妤的情缘。

一切如我所愿,大仇得报,曦国一统天下。可是,我们这些人,失去的是什么,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翼帝去世之时,我看着以柔眼中的泪水渐渐干涸,看着以柔与翼帝紧握在一起的手,我就明白,她的心已随翼帝一起死去。也许这就是我的报应,我永远无法得到以柔的爱,而我也再无力去爱别人,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她死心复苏的那一日,也许是几年,也许是一生。

当子修、文涛、叶帆皆儿女成群之时,我依旧孑然一身。子修与文涛常劝我不必太过执着,我总笑而不语。唯有叶帆从不作半句劝解,我曾笑问:“为何你不来凑这个热闹。”

他笑答:“这是你的选择,我岂能干涉得了。”

我又问:“你可曾对以柔情动?开始于何时,结束于何时?为何从不对她说?”

他认真道:“初见之时,长公主立于城墙之上,恍如飞仙,美伦绝伦,生死之间,谈笑自如,我从未见过这般的奇女子,情动于此。然而风夫人一事,她的冷静与理智,使我明白她是必成大事之人,她就如天际的明月,月有阴晴圆缺,虽非十全十美,却令人仰慕不已,可望不可即,我虽仰慕明月,却也明白自己无揽月之能。身为叶家独子,修身齐家平天下,便是我的职责。有些事,有些人,放在心里既可,不一要说、要得到。”

我亦明白叶帆所言在情在理,但我却做不到他那般洒脱。当皇兄要把他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交给我的时候,我拒绝了,因为我自知没有皇兄那样的雄才大略,做不了一个好皇帝。我更愿意做的是,站在以柔的身后,看着她如愿以偿的站在世间至高点,支持她,作她最坚强的后盾,换得她那如花笑靥。

番外3——皓晨

婚庆大典上,我满怀喜悦的看着一身吉服的蓝妤缓缓向我走来,尽管她的双眸冰冷,尽管她的脸上殊无喜色,不减她如九天旭日般四射的光彩。我一厢情愿的认定我得到了她,以为假以时日,她定会对我有情。然而,我是错得这般厉害。新婚之夜,她用凤钗刺入了我的胸膛,她说她要为那个被我杀死的孩儿——她与景枫的孽种报仇,鲜红的血沿着她雪白的手流下,滴在她火红的嫁衣上,我感觉不到伤处的痛,痛的地方在心中。

“你杀了我吧,”我惨声道:“杀了我,我就解脱了,你也解脱了。”

沾满鲜血的凤钗从蓝妤的手中滑落,敲打在地面上,发出“铮”的一声,就如我心跳的声音。她合肩抱紧自已,颤抖着,“我不能杀你,可你会后悔的,总有一日,你会为你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的。”

我早就后悔了,我后悔没有早点娶她,没有在她见到景枫之前就娶了她;我后悔让她去打探消息,使她的生命与景枫有了交集。

新婚夜之后,蓝妤不再违逆我,不再提起与景枫有关的任何事,但是恭敬顺从的外表下,是不带温情的冷漠疏离。她常望着御苑中的枫树发呆,只有在那时,我才能从她的眼中看见一丝柔情,我便知道,她又在思念那个人。

痛苦、嫉妒、怨恨时时折磨着我,我也曾想寻求解脱,所以我对各臣属国与臣下进献的美女来者不拒,在许多个肉欲横陈的夜里,当我从那些温香软的身体中爬起来的时候,我的心空荡荡的,脑海中最清晰的依然是蓝妤的面孔,饮鸠止渴,既便她是一杯毒酒,我也欲罢不能了。在她面前,我没有君主的威严,没有男人的骄傲,哀求也好,掠夺也罢,我能做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占有她,以证明她是属于我的,然后自欺欺人的寻求一点慰藉。

两年后,在我的皇位稳如磬石之时,我对曦国发动了大举进攻,大军所到之处,片甲不留,我是这般的讨厌曦国人,恨不能让这个族类从此销声匿迹。我允许我的属下从曦国的男人手中掠夺女人,因为他们的主上抢走了我的女人;我充许我的属下任意践踏曦国人,因为我想践踏的人是他们的主上。

当我大胜回朝之时,最想见是蓝妤,最怕见也是蓝妤。她自知无力阻止这场战争,所以对于这场战争不闻不问,但并不代表她不关注。果然,我还来不及找她,她已先找上了我。她不知用何种方式拿到了我刚颁下的一道密旨,在我的御书房里,她问:“陛下是否还记得两年前在莞河之畔与臣妾的约定?”

那样一个约定,我心中最痛恨的,我当然记得,同生共死,这便是当年她与我的约定,她与景枫同生共死,景枫生,她便可留在我的身边,任我予求予取;景枫死,她便以死相陪,我能得到的只有一具死尸。

在密旨中,天翼国接受曦国求降的条件:曦国向天翼国称臣、年年进贡、由天翼国遣使为曦国监国及曦国二皇子前来天翼国做人质,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曦国必须献上太子景枫的人头。她的问话,便是针对这一条件而来。两年来,她虽从不提起景枫这个人,但心中未曾有一刻放下过这个人。无论我付出多少真情,得到的只是一具躯壳。

“你想怎样?”我冷冷问道。

“臣妾不敢干预陛下的决断,就是想提醒陛下,只要有景枫活着的一日,便有臣妾活着的一日;若是陛下要景枫一死,也请陛下赐臣妾一死。”

“你敢——”我拍桌怒喝。

“我敢!”她美丽的双眸决然果毅,是孤注一掷的坚定。

蓝妤的品性,我最了解,她说到就会做到。她以自己的性命作要挟,我愤恨,却无可奈何,因为我是如此的在乎她。于是我修改了纳降条件,把景枫的人头换成了景枫的妻——太子妃以柔。作为一个男人,不能保护自己的妻,是一种奇耻大辱,不管那个女人在景枫的生命中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只要她是景枫名正言顺的妻,沦落天翼国为奴,便是对景枫莫大的羞辱。出乎意料的是,我没想到这样一个被我带着恶意要来的女子,有朝一日竟会在我的生命中占据一席之位。

初次相见,我虽惊诧于以柔的美貌,却并未留下多少深刻的映象。毕竟,在我的眼中,这世间又有哪个女子能与蓝妤争辉。再次相见,我在以柔的床上,为了接近我,她处心积虑。乏味的生活中突然多了一种有趣的事,她有此心,我便成全她,何况让景枫的妻成为我的玩物,我何乐而不为。她是逢场作戏,我则是抱着看戏的心态,静观事态发展。

不知不觉中,她入了戏,我也入了戏。我想我是喜欢她的,我喜欢她的温柔善解人意,喜欢她的聪慧坚强,还有,喜欢她对我的那份真情,尽管她的情掺杂着算计与阴谋,却依然让我贪恋,这是我从蓝妤身上所无法得到的情。每当我在蓝妤那里受了伤,便从以柔那里寻求抚慰,有她的相伴,我苦闷的心情才会有所舒缓。渐渐地,我对她有了依赖。我甚至想,如果以柔可以放弃仇恨,我便好好待她,给予她无上的尊荣,诸多的宠爱。然而,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以柔不可能放弃这入骨的仇恨,就如我不可能放得下蓝妤一般。十五年的岁月,已让我对蓝妤的爱沉淀得根深蒂固,以柔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她把蓝妤当成了伤害我的利器,不断制造出我与蓝妤之间的矛盾,让我误会蓝妤,伤害蓝妤,直至设计蓝妤带着我的孩子离开我。当我陷入暗无天日的深渊中痛不欲生时,我不知道以柔是怎样的一种心态。但是,在我最痛最苦的时候,是她在陪伴着我,用她的柔情温暖着我。

我贪恋着以柔的温暖与柔情,曾经一度,我以为我爱上了她。可是,一旦碰到与蓝妤有关的任何事,我便会失去理智,会毫不顾及她的感受,甚至口出重言伤害她。事后,我又会后悔不已,想着如何弥补她。就这样,我们不断的相互伤害,又相互抚慰着伤痛。

无数次,我自问:我爱她吗?每一次,都是茫然的找不到答案。再见蓝妤,我才明白,我对蓝妤的爱从来就不曾有过半分的撼动,她的心中却从没有过我。昏迷在我怀中的刹那,她所呼唤的人依然是景枫。

大限将至之时,我才想得通透,在这世上,“情”之一字,是强求不得的。黄泉路上虽寂寞,我却再也不舍得让蓝妤陪着我一路凄风苦雨,终于放手,把她还给了景枫,只愿她从此苦尽甘来。

天从人愿,在临终之际,我见到了以柔最后一面。生命一点一点的从我体内消逝,我看见以柔泪流满面,欲抬手为她拭去泪水,却力不从心。我爱她么?最后一次自问,答案依旧茫然。我想对她说:以柔,如果有来生——,但愿有来生——!

番外4——曦与睿

曦的番外

每当提起母亲,我脑海中就浮现出柔姑姑的面孔。自幼,陪伴在我身边,照顾我、抚育我、教导我的人是姑姑。尚在懵懂无知之时,我便已认定姑姑就是我的母亲。每一次,我唤她作母亲,她总是柔声纠正道:“曦儿,你又叫错了,是姑姑,记住了吗?”

我点点头,应道:“记住了,母亲。”

在皇宫深处,有一座守卫森严的冰玉宫,除了父皇,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我不知道冰玉宫中住着什么人,但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父皇重视那个人远胜于我。处理政务之余,父皇的大多时间都会在冰玉宫中渡过,偶而出巡归来,父皇第一时间去看望的人不是我这个唯一的儿子,而是冰玉宫中的人。却不知为何,每一次,父皇从冰玉宫出来,总是显得很忧伤,那份忧伤,即使是年幼无知的我都可以感觉得到。

出于好奇,我几次想溜进冰玉宫里看个究竟,却总被守卫拦住,然后请来柔姑姑,把我带走。每当我问起冰玉宫的事,姑姑总说:“曦儿,你现在还不懂大人的事,等你长大,自然就知道了。”

有一次,我从睡梦惊醒,听见姑姑与皇叔正在交谈。

“皇兄为什么不告诉曦儿有关他亲生母亲的的事?”皇叔问道。

“陛下是想给曦儿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不想让他的童年里有悲伤的痕迹。”姑姑回答着。

我听不懂,我的亲生母亲不就是姑姑么?宫里的许多内侍都是这样说的,我也这样认为。

在我六岁的时候,父皇终于让姑姑带着我进入了冰玉宫。宫内寒气袭人,宽大的寒玉床冷彻心骨,上面躺着一个白衣女子,看样子她正在沉睡中。稚子虽无知,却也分辨得出美丑,那时,我觉得她很好看,比我所见过的任何女子都好看,除此之外,在她身上还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母子天性吧。

“曦儿,来看看你的母亲。”父皇牵过我的手,把我带到她面前。

我呆呆看着她,片刻,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我用力挣脱父皇的手,转身向姑姑跑去,躲入了她的怀中。虽然寒玉床上的女人让我觉得亲切,但是,我认定的母亲只有姑姑一人。

父皇无奈摆摆手,对姑姑道:“罢了,以柔,带曦儿出去吧。”

无意中,我听见清平王劝谏父皇立姑姑为皇后,父皇不答应,并告诫清平王以后不得再提起此事。直觉上,我认定是因为冰玉宫中的那个女子,父皇才会不让姑姑当上皇后。伤心之下,我跑到冰玉宫,拍打着我的生母,哭叫道:“你走,你走,我不喜欢你。”

生平第一次,一向对我痛爱至及的父皇扇了我一巴掌,他怒道:“不孝的东西,若非为你,你母亲怎会如此。”

姑姑搂住我,向父皇求情道:“陛下,曦儿还是只是一个孩子,什么也不懂呀。”

父皇酸楚的摇了摇头,道:“曦儿,你要记住,你的母亲是这世间最美最好的女子。”

我不懂,什么也不懂。我不懂为什么她才是我的亲生母亲;不懂为什么是因为我,她才会总在沉睡中;不懂为什么父皇看着她时是那么的悲伤。

姑姑说:“曦儿,等你长大就懂了。”我希望我能快点长大。

在我七岁时,父皇舍下了这大好江山,舍下了我,带着我那沉睡中的生母远去。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十四岁时,也就是我开始亲政之始,姑姑告知了我当年的一切恩怨情仇、风霜血泪。我知道了我的亲生母亲当年为我所承受的一切苦难,我为自已年幼时的无知而羞愧;我了解到父母之间的苦恋,那样一份情,横隔着千山万水,经历着风吹雨打,历尽艰难险阻,却依旧维系在他们之间。我敬佩感叹,也为我的父母酸楚心痛。但我并不向往,因为我要做一个真正的王者,一个胸怀天下、一揽江河的王者。父亲开创了一个盛世,被世人称颂为圣主,我要让这个盛世在我手中气势不坠,直至鼎盛。

也许是父皇不愿意他们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平静生活受到任何打扰,多年来,虽常有平安信报来,告知我们一切都好,却不见踪影。亲政六年,我时时渴望着能见我的亲生父母一面,姑姑说:去找迎风岛的睿岛主吧,或许他能告诉你父母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