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也在场,津津确实什么都没说。倒是商陆发病时,把她推在了石桌上,津津还怀着身孕呢。”

这样的话,商余庆肯定听不进去,他将站在商太太旁边的人叫过来。“小于。”

小于是商家的人,平时都是她负责跟着商陆。

“今天你也在场,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姐确实是看到九太太后发病的,之前还是好好的。”

秦芝双是目击者,是非对错她心里清清楚楚。“只能说是个巧合罢了。”

“但商陆割了自己一刀,这不是巧合吧?”

“亲家,要这样说的话,责任在我,我没能拉住商陆,那把剪子是我的…”

商余庆摆下手,他要追究的当然不是秦芝双的责任,“我不信商陆会无缘无故发疯。”

顾津津感觉自己被逼入了一个死角,靳寓廷的视线从商陆身上别开,可是隔了很久,商陆如今的这副模样还是无法从他心底被拂去。

“商叔叔,津津是我从医院去接回来的,她要真想躲,何必躲去那种地方呢?”

商麒这会也进了屋,靳寓廷的话清晰传到她耳中,她不由多看了顾津津一眼。

她所认识的靳寓廷不该是这样的,他为了商陆不分青红皂白整治别人的事又不是没干过,不论男女,只要触到商陆这根底线,靳寓廷的狠辣从来都是不加掩饰的。

但如今,商陆就躺在他的面前,她这幅样子难道还不够可怜吗?

商余庆看向走过来的靳寓廷,“你相信商陆会忽然发病吗?”

“当时妈也在场,她不可能帮着津津而置商陆于不顾。”

“我们问商陆,一句话都问不出来,现在问你们,同样也是一句实话都没有,还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站在边上的小于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冲满脸担忧的商太太说道。“对了,当时九太太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香味。”

“什么香味?”商余庆转身看向小于。

“香水味道吧。”

经她这么一提醒,秦芝双也有印象,若不是商陆突然发疯,她还想问问顾津津香水是在哪买的。

商余庆眸子咻地射向顾津津,“你用了什么香水?”

“没有。”顾津津从来不用香水,“是主楼送来的花,摆在衣帽间后,衣服上才有了这个味道。”

秦芝双心里一惊,但什么都没说,她不着痕迹看了眼靳寓廷。

跟着商家夫妇过来的,还有商陆的堂弟,他当时正好在商家,听了消息后气愤难消,执意要一同前往靳家。

他脾气火爆地冲到顾津津面前,伸手指着她的脸,“你用的香水肯定有问题,走,我们去你屋里搜搜就知道了…”

啪——

男人的手臂被人挥手打开,他痛得握住被打的地方,靳寓廷冷眼睇着他的脸,“要搜我的西楼,你敢吗?”

“九哥,事情很清楚了,她…”

“我跟你没这层关系,别乱叫,还有,清楚什么?”靳寓廷握住顾津津的手,将她的手臂抬至男人面前。“你闻到香水味了吗?”

“这会肯定没了,但她会留下蛛丝马迹。”

顾津津隐约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商陆发疯的时候,明显就是冲着她而去的,现在一想,如果真是她身上的味道有问题,那这件事就能说得通了。

“寓廷,为了给商陆个交代,你应该不反对带我们去趟西楼吧?”商余庆没有愤怒和逼迫,他睇了眼靳寓廷身后的顾津津。“如果这次的事跟她没关系,那最好,我也能接受是商陆自己发病了。”

“商叔叔,津津没有害商陆的理由。”

“她嫁进了靳家,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顾津津实在听不懂。“您这话什么意思?”

“商陆过得越是不好,你才越能在这个家里站稳脚跟。”

靳寓廷深邃的轮廓被卧室内的灯打出几许朦胧,他匆匆从外地赶回来,这会已是精疲力尽。“凭外人的一句话,要搜我的西楼,这是不可能的事。”

“哪怕你的西楼里真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靳寓廷目光淡淡地迎上商余庆。“西楼里有没有秘密,我很清楚。”

商太太闻言,也站了起来,“老九,我们不会对她怎样的,只是想弄清楚商陆为什么忽然发疯而已。”

商麒轻拉住商太太的手,“妈,九嫂跟姐无冤无仇,再说她还怀着孕呢,肯定做不出…”

商太太神色不明地朝商麒扫了眼。“麒麒,你别忘了谁才是你亲姐姐。”

商麒见状,也不好再插话。

靳寓廷余光睇向商陆躺着的那张床,靳韩声由始至终背对他们坐着,一语不发,那个背影好像定格在画中一样,这究竟是有人蓄意为之,还是意外,他现在都不关心。

他总是想到那时候的商陆,美好的令人移不开眼,她怎么就能舍得在自己的身上划出一道道狰狞的伤口来呢?

靳寓廷收回神,转身往外走,商余庆轻皱下眉头。

他走到门口,顿下脚步,冲站在原地的顾津津道,“方才不还说肚子不舒服吗?还不走?”

秦芝双听到这,忙焦急问道。“津津,去医院检查了吗?怎么样?”

“撞得挺严重,孩子差点没保住。”靳寓廷冷冷出了声。

秦芝双面色也有些白,“津津,你先回去休息吧。”

“谢谢妈。”

她步履维艰地朝靳寓廷走过去,商麒看到两人站到了一起,靳寓廷手掌在她背后轻推下,让她走在他前面。

他是在担心他们商家人还会为难顾津津吗?

秦芝双走到床边,弯腰给商陆掖了掖被子,“不管怎样,这件事我们会给商陆个交代的。”

“老九现在也有了疼爱的人了。”商太太话意不明,如今靳寓廷执意不肯,谁还能到西楼去硬搜?

秦芝双听到这,顺了她的话往下说,“结婚后是会不一样的。”

回到西楼,靳寓廷二话不说径自上楼,推开房门进去,窗台处摆着主楼送过来的花,男人走向衣帽间,他拉开门,有香味扑鼻而来,顾津津跟在他身后。“就是这个味道。”

“现在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靳寓廷沉声问道。

顾津津进了衣帽间,从花瓶内取出一支鲜花放到鼻翼前轻嗅,“我应该早点想到的,我去妈那里的时候,她和大嫂正在插花,桌上摆放的花材跟送来西楼的是一样的。只是我对香水并没有研究,所以当时并不能分辨出究竟是花香还是…”

她将手里的花插回花瓶内,“怪不得大嫂之前见到我都是好好的,偏偏这次…”

靳寓廷拿了件顾津津的衣服出来,上面的香味很浓,像是刚喷上去的。

顾津津秀眉微蹙,“我换衣服的时候,味道没有这么明显,淡淡的,感觉和花香味真的很像。”

男人的视线穿过顾津津颊侧,看到了那扇紧闭的窗户,“你之前进衣帽间的时候,窗是开着的?”

“嗯,说是午后天气好,通通风。”

靳寓廷回到卧室,走向顾津津的梳妆台,她从不化妆,别说是香水了,平日里就连支口红都没有。桌上摆了几瓶基础的护肤品,靳寓廷看过去,一目了然。

他伸手拉开抽屉,看到里面放了瓶香水,瓶子精致小巧,上面缀满了碎花和顶级奢侈品的LOGO。

顾津津吃了一大惊。“这不是我的。”

可东西怎么会在她的抽屉里?

靳寓廷好似早有预料,他拉过顾津津的手,将香水喷在她静脉处。花香的前调带了一丝张扬,很快便钻入房间内的每个角落。顾津津脸色微变,抿紧了唇瓣盯着跟前的男人。

这算不算是人赃并获?

商家把她要害商陆的理由都找好了,靳寓廷又在西楼搜出了最关键的物证,现在,就差将这个罪名落实到她身上了。

“我没有做。”即便如此,顾津津还是要无力地争辩一句。

“我眼睛不瞎。”靳寓廷拿了香水往外走。

顾津津怔怔地跟在他身后。“你信我啊?”

男人侧目扫了她一眼。“我是不信你肯花天价去买这瓶玩意。”

顾津津想了想后回过神,他这是在说她抠吗?

不就一瓶香水,她买不起吗?

顾津津跟着靳寓廷下楼,看到先前替她整理房间的佣人站在楼梯口张望,眼见两人下来,她嘴角勉强拉起抹笑。“九爷。”

“没看到一群人冲进西楼来,是不是挺失望的?”

佣人面上带出些许不自然。“九爷,您这话什么意思?”

孔诚坐在客厅内,听到说话声走了过来,靳寓廷将手里的香水递给他。“商陆发病跟这香水肯定有关系,你去查一查。”

“是。”

顾津津走到那名佣人跟前,“你为什么要害我?”

“九太太,您在说什么啊?”

“楼上的事都是你在负责,也只有你能自由出入我的房间,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梳妆台的抽屉里还没有这瓶香水呢。”

靳寓廷见佣人嘴巴张了张,似乎还要嘴硬,他伸手落在顾津津的肩上。“跟她多费这个口舌做什么?要想撬开一个人的嘴,孔诚是最有办法的。”

孔诚在边上笑了笑,“多谢九爷夸奖。”

两人回到房间,靳寓廷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到顾津津坐在床上。

他走到她跟前,脚步轻顿,“方才在东楼,在那样的情况下,其实有个最好的解决方法。”

顾津津眼帘轻抬,“什么?”

“我不信你没有动过那个念头。”靳寓廷坐到顾津津身边,“商家人咬定是你害得商陆发病,但所谓充足的证据,不过就是小于的一句话罢了。你不是一直想跟家里人说清楚怀孕的事吗?你大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说孩子没了,如果你说成是商陆推了你一把之后,孩子才没的…”

顾津津迎上靳寓廷的目光,她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下。“我没想过要这样说。”

“你心里肯定想过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家里人说孩子没了吧?”

“想过。”她当然不想背着谎言过日子,她几乎是天天都在想。

“这不是最好的机会吗?”靳寓廷脸上的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往下淌。

顾津津轻摇下头,“我知道,大嫂这个样子,就算我说孩子没了,所有人都不会拿她怎样。但我想大嫂终有一天会病好的,我不想到时候有人跟她说,她害死过一个孩子。”

顾津津不是没想过自保,她只是不想这样的保护,是用伤害别人换来的。

靳寓廷有些出神,直到顾津津的眸子望入他潭底深处,她见他黑邃的瞳仁直盯着她不放,好似要把她吃了一样,她有些慌。“靳寓廷?”

他忙别开眼,“你怎么知道她的病会好?”

“就算她好不了,我也不能因为她疯了,就把这样的罪名推到她身上。”

靳寓廷没再说什么,只是再看顾津津,又觉得她和以前好像很不一样。

“去洗个澡,待会下楼吃晚饭。”

折腾到现在,晚饭时间早过了。

顾津津洗完澡出来,靳寓廷换了套居家服,深蓝色的布料宽松地搭在男人肩头处,他个子那么高,什么衣服都能驾驭得了。她想去衣帽间拿衣服,靳寓廷转过身来。“就这么穿吧。”

下去吃晚饭的时候,顾津津没看到孔诚,也没看到那个佣人了。

回到房间,她抱了电脑要去窗台,靳寓廷拉住她的手,“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睡。”

“我不困。”

他手里力道微松,两人拉扯间打在顾津津身上,她痛得弯下了腰。靳寓廷从她手里接过电脑放到床头柜上。“怎么了?”

“没什么。”她手掌按在腹前,靳寓廷见状,将她拉到床上。

顾津津两手攥着睡裤,“你干嘛。”

她这样子,倒显得他是硬要脱她裤子的色狼似的。

靳寓廷将她的手拨开,拉下她的裤沿,这才看到她白皙平坦的小腹上有一块明显的淤青。“是下午撞到的吗?”

“嗯。”

顾津津摸了下,痛得又把手收回去了。

靳寓廷松开手,看着顾津津坐起身,把上衣放了下去。

如果她真的怀孕了,方才那一撞,孩子还能保住吗?

靳寓廷明知这只是假设而已,可还是惊得出了冷汗。

他拿了手机和烟走到阳台上,东楼和西楼遥遥相对,靳寓廷不知道商陆这会醒了没有。

她如果还清醒着的话,会不会怪他对她的不闻不问?

手机震动两声,是商麒发来的短信。“九哥,我姐醒了,你放心。”

靳寓廷没有回,他抽完一支烟,将烟头掐熄。

手机再度传来震动声,靳寓廷划开屏幕,还是商麒的短信。“今天的事跟九嫂没有关系,我姐已经这样了,没必要再去牵扯到无辜的人。”

她担心的,是怕他迁怒到顾津津身上吧?

毕竟,只要事关商陆,靳寓廷从来不要什么真相,他宁可错杀一千。

他拿起手机,转身准备进屋时,看到顾津津站在落地窗前看他。

靳寓廷走进房间,“睡吧。”

“大嫂没事了吧?”

靳寓廷同她擦肩而过。“不清楚。”

躺到大床上,顾津津其实压根睡不着,脑子里乱得一团麻似的。

一条手臂伸过去搂住她的腰,顾津津又是一阵心慌,靳寓廷最近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这么大的床还不够你睡,非要跑床边去?”

他手臂轻用力,将她整个人拉过去,顾津津后背紧贴着靳寓廷的胸前。

“你的漫画还在画吗?”

“嗯。”

男人闭着双眼,“要不是看在你还要继续画的份上,我一定让萧诵阳的网站开不下去。”

“为什么?”顾津津下意识问道。

靳寓廷没有出声,她也是在脱口而出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理由。她的直播是网站那边安排的,出了那么大的事,第一个要问责的就是萧诵阳。

“靳寓廷,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人是乔予?”

“他让你承认自己爱慕虚荣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顾津津猜想的没错,她通过第二次直播给他线索的时候,靳寓廷其实早就知道了。

“我…我看到他爸妈被推进了江水中。”

当时虽然画面晃动,乔予又挡着屏幕,但顾津津还是看到了。

“所以,以后看人要看准点。”

顾津津脸上一热,在他怀里动了动。

靳寓廷将脸埋入她颈间,“要不是我把你娶进靳家,你是不是真要跟他好上了?”

顾津津嘴硬。“不出那些事,他还是那个市三好生。”

这话把靳寓廷气得,他手臂在她身前勒紧,“这是一个人的品性问题,他折磨你的时候就完全暴露了本性,之前你看他人模人样,不过是因为你们两个还没遇上事而已。”

“好了好了,我承认,总行了吧?”

她也就嘴巴能过过干瘾了,这还不让啊?

接下来的几天,顾津津都没出门,她生怕陆菀惠惦记,每天一个电话还是要打的。

午后,顾津津算好了陆菀惠的休息时间,她走到阳台上想跟她说会话。

电话接通后,顾津津喊了声妈,里头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

她吓了一大跳,“妈?”

“你们别这样,有话好好说。”这是陆菀惠的声音。

砰——

一阵巨响,好像是桌子被掀翻在地,顾津津急得大叫起来,“妈,你别吓我,出什么事了?”

陆菀惠赶紧将手机放到耳边。“津津,没什么大事,店里有几个客人喝醉了闹事。”

“你别跟他们硬碰硬啊,实在不行就报警。”

“我知道。”

电话那头还有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顾津津担心得很,想要出门,陆菀惠安慰她两句,把电话先挂了。

顾津津换好身衣服准备去陆菀惠上班的地方找她,刚走出卧室,陆菀惠怕她担心,就又给她打了电话过来。

她虽然有意隐瞒,但言语间支支吾吾很不痛快,在顾津津的追问下,陆菀惠才叹了口气说道。“我一直做的都是会计的工作,不过店里太忙,我也会去前面帮忙,老板娘人很好,我做的也开心。今天来闹事的人我并不认识,可听他们说的话,好像是冲着我来的。带头的人说让我好好想想,我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妈,你真没得罪过他们?”

陆菀惠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都没见过他们。”

“报警了吗?”

“他们逼着老板娘把我辞退了。”

“什么?”顾津津激动地扬声,“凭什么啊?”

陆菀惠情绪低落,“我也不想连累别人,只是这工作当初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我这年纪…”

“妈,你先别着急了。”顾津津安抚几声,抬头看到靳寓廷正往楼上走,她回到卧室,结束了通话。

“谁的电话?”靳寓廷进门正好看到,随口问道。

“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