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抱一抱自己的同胞,想和她说话,想告诉她自己一直很想吐的槽:老子在队里打靶都没大满贯过,到了这鬼地方开枪杀人已经一子儿一个了…哦对了,秦恬你怕不怕杀人魔?

秦恬…哎…你干嘛问那个问题…

很快古德里安将军领着他新到的摩托部队继续向前了,剩下的一半装甲部队等在原地,等另一个将军赶上来接收他们。

夜晚,营帐中。

刚经历过一场血战,士兵们疲劳而亢奋着,一般这种情况,他们会选择在营帐里打打牌,聊聊天,写写信,平静一下心情再入睡。

奥古斯汀刚收到一封信,是在另一个进攻路线上的好友凯泽尔发来的,静坐在营帐中读好友的来信,再写信,这种平静的时刻是目前的奥古斯汀最喜欢的。

凯泽尔自从战争开始,每一次来信都很忧郁,可是这一次他却显得很高兴,他说:“亲爱的奥古,我遇到了一个中国女孩,她们真的如你所说,非常温婉,我和她聊了很久,我发现中国女孩的爱情观真是可爱极了,她们崇尚对爱情忠诚,而且并没有该死的种族观念…”

六天前的信…奥古斯汀看了下笔记本中的迷你地图,这时候凯泽尔他们应该是在凡尔登不到的地方,这时候秦恬的火车应该早就到巴黎了,他又看了看巴黎,莫名的笑了笑,继续看信。

“我一直以为我的英俊战无不胜,但是可惜那个中国女孩似乎非常谨慎,我没法得到很多信息,不过我觉得,你要是真的喜欢你信里提到的那个女孩,我支持你,她们似乎比日耳曼女性更适合当一个妻子…让人非常有安全感。”

谁说要让秦恬当妻子了…奥古斯汀失笑,从没想到自己有时候没话可说时在信里偶然提到的女性会让几个好友如此关注,凯泽尔的性格说委婉点就是细心敏感,说直接点就是八卦,他可真会多想,自己什么都没表示,他就开始考察起中国女人的品性问题了,关怀的可真彻底。

不过这么想来,似乎是件不错的事情。

“海因茨最近行踪神秘,我估摸着他也将进入巴黎,他现在好了很多,我说不出哪里好,只是他的信不再让我不舒服了,我希望到时候我也能到巴黎,这样我们能再相聚一下。说不定能到你的小女友的餐馆去蹭吃蹭喝,你这么喜欢中国,却一直没给我们吃过中国菜…

“对了,我认识的那个中国女孩说也要到巴黎去,说不定能见到呢,到时候我要追求她,哈哈,她叫Tian·qhin…等等,tian…天啊!奥古!她不会就是你的媞安吧!神奇的中国名字!奥古,我会不会这么巧遇到了你的小女友?!可是她不是在巴黎吗?我明明是在去凡尔登的路上遇到的她,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没到巴黎?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我错了奥古,我应该更多问点的,我现在都想不起她长什么样了。”

接下来写了什么,奥古斯汀完全没看进去。

他捏着信,再次翻开笔记本中的地图,一遍一遍描摹着路线,却怎么也想不通,秦恬怎么会还在离巴黎这么远的地方,看路程和时间,就好像她一直是用爬的!

不用凯泽尔描述相貌他就能确定那就是秦恬了,Tian·qhin已经证明了秦恬的身份,可是她怎么会在那?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那一路要是都用走的,多半是和难民在一起,会不会出事?

束手无策,奥古斯汀感觉现在的他比想起敦刻尔克大撤退这个历史事件时考虑对策时更加茫然。

他只能希望,去巴黎的速度,能快点,再快点。

41枪决

秦恬深刻的认识到,说维特里是一座小城还真是夸奖它了,这完全就是一座小镇,镇头到镇尾用走的不用三十分钟,而另一头路上探出一个德国士兵的头,路中央广场上所有的难民都能一起看到。

再一次被德国军队撞上的难民队伍们得到消息,以后前面将是一片战场,后面已经完全被德国占领,接下来的路,往哪走没有意义了,除非他们能超过前面的德国军队,转个弯再往法国南部逃…那没有意义,穿越火线到达一个即将被德国人占领的地方和好好的呆在一个已经被德国人占领且暂时没有什么危险的地方,两相比较,谁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很多难民心里惶惶不安,甚至有很多收整了行李决定不往前走了,直接回去,反正哪儿都是德占区。

萨莎夫妇继续彷徨,他们也倾向于干脆回去。

“我们老了,走不动了,如果到哪儿都一样,我们还是回去守着房子,说不定阿卡的爹妈会回来找我们。”长途跋涉,阿卡早就走不动了,好在他年纪小,身体轻,一直躺在爷爷的板车上醒了吃,吃了睡,像小猪一样,却渐渐的没有了婴儿肥。

坚强的孩子,一路上他只问过一次爸妈,然后就一直乖巧的跟大人走着,心里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

在他们看来,往巴黎走,不知道那儿会成为一个怎样惨烈的战场,曾经他们以为凡尔登能再次挡住德军,可是现在他们不敢相信了,那么巴黎,法国南部,都将不安全。

这个想法很正常,要不是有穿越这个作弊器在,秦恬也不敢往前走。

她不吱声儿的看着难民们商量着,无论别人怎么商量的,她的意志是不会变的,所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对她来说,最大的问题,是在一切安全后,怎么独自到巴黎去。

没错,独自,萨沙奶奶从即将路过凡尔登的时候就在犹豫,犹豫到现在,该是个尽头了,虽然他们还没下决定,可已经显而易见了,秦恬不是傻子。

傍晚,秦恬正在火堆上的煎锅里翻检着肉肠,这是萨莎奶奶最后的私藏了,以后他们就只能吃干粮了。

萨莎奶奶走过来,无声的接过秦恬手中的锅铲,翻检起来。秦恬用围裙擦擦手,静静的看着萨沙奶奶,看她银灰色的睫毛在火光下微微闪动,很不安的样子,秦恬看了一会,轻声道:“其实,战争哪儿都有,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也没有绝对危险的地方…”她斟酌着词句,“我觉得,在哪儿安心,就在那儿吧…”

萨沙奶奶翻检的动作越来越慢,然后转头看着秦恬,表情很复杂。

秦恬很努力想让这个善良的老人不要有愧疚感,走最适合自己的路是人之常情,他们的离开是在不算是背叛,显然萨沙奶奶这么纠结的样子就是因为她觉得抛弃了秦恬。

这没什么的,真的,她看书够多,就算眼界不够广,人情世故总是懂点的。

“您瞧,我这么铁着心要去巴黎,并不是因为巴黎多安全,只是因为我家在那…德国就算占领了法国,终究也不可能永远占领,战争总是存在,怎么都逃不掉的,这种时候,还不如呆在自己家人的身边。”

“秦,你是个好孩子。”萨沙奶奶看着火光,许久才叹息出一句,接着,就再没说什么了。

吃饭,睡觉,第二天早上,等秦恬醒来时,萨沙奶奶和萨莎爷爷已经准备好了行李,阿卡还在睡觉,她自己的小箱子被放在了一边,还有一张毛毯被绑在箱子上,那不是她自己的毛毯,显然是萨沙夫妇送的。

远处传来城外驻扎的小股德军起床的号令声,他们也要准备行军了。

秦恬恍惚的看着周围人走来走去,说话声,号令声甚至还有零星的枪声,她不止一次的感到时空错乱,然后又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清醒过来。

阿卡醒来了,揉着眼睛,嘴里塞着萨沙奶奶给的面包,他看着秦恬被放到一边的行李箱,又看看默然整理的爷爷奶奶,然后晶亮的眼睛就盯住了秦恬:“姐姐,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了吗?”

秦恬接过萨沙奶奶给的面包,笑着摸摸阿卡的头:“你要回家了,姐姐也要回家了。”

阿卡眼睛一亮,转而又黯淡了:“姐姐,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了。”

“是呀。”秦恬的狼手揉着阿卡的小脸,脸颊肉的手感已经没有以前的好了,“但是姐姐可以来看你们呀,用不了多久的,相信我。”

“呜…”阿卡小小的抿了口水,“我相信你哦。”

“必须的。”秦恬笑眯了眼。

“你要是不来看我,我就不喜欢你了哦!”

“哎呀好恐怖,我一定来,怎么能让阿卡不喜欢我!”秦恬闷笑,她被这小正太的威胁萌翻了。

阿卡和秦恬磨磨唧唧许久,秦恬又被萨沙奶奶叮嘱了许久,最后萨莎爷爷问人借了支笔,写下了他们家的地址,在萨沙奶奶监督下完好的放进箱子的暗格才算结束。

看着老人小孩在来路上走远,秦恬伤感之余却更多的是茫然,她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往哪去,明明目的地那么明确,现实却一片苍白的摆在面前。

她忽然提不起劲来,什么都不想做,只是疲累的坐在街角的凳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漫长的一路,要不是那老少的陪伴,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过来,这辈子都没想过要用两条肉腿走那么远,明明她的目标是最明确的,可是到头来,却是她最没有干劲,没有熟人的陪伴,接下来还有十几天的路,她该怎么走?

就想松懈下来,好好的睡一觉,管它外面洪水滔天子弹乱飞。

累,真累!全身骨骼无一不在叫嚣,即使现在就地躺下 ,死在路中间,她也不会有一点怨言。

活着个什么劲呢,走了这么久,她都快忘了在巴黎的家的地址了。

秦恬在她睡觉的小巷子里铺好了毯子,继续躺下睡觉,却没过一会儿就被隆隆的行军声吵醒,每到这时候秦恬都会想起物理课上讲过的声音在固体中传播快过在空气中的理论,然后反复想着这个理论等待军队的过去。

但这次似乎不一样。

现在已经临近中午,大部分难民不愿意和德军共处很久,一大早甚至昨晚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现在小城中除了宁死不肯离开的留守者,还剩下秦恬这样因为各种原因还没离开的难民,原本难民们聚集的小广场已经空旷了,德军部队正是要从这条相对土路来说更宽敞平坦的中央大道穿过。

秦恬缩在巷子里偷眼看着外面,看一辆辆卡车载着穿着黑色制服的士兵开过,还有数十辆坦克车和装甲车以及各种辎重车,许多车上载着的东西被油布盖着,却勾勒出一个残酷的弧形…炮管…

在这儿看到黑色制服秦恬已经淡定了,她后来才知道,并不是只有党卫队才穿黑制服,陆军中有些装甲部队的军服也是黑色的,不是行家根本看不出来。

大部队过的差不多了,接着是零星的几个德国士兵,他们背着步枪走着,时不时朝后面大吼两声,紧接着,三十几个穿着土黄色军服的法国士兵垂着头蹒跚走过。

俘虏吗?

秦恬眯起眼,仔细看着路过的人,她没指望看到想看的人比如皮埃尔,可是潜意识的就想寻找什么,当然,那群衣衫褴褛垂头丧气的士兵甚至连脸都没让她看清,而秦恬已经自顾不暇了,当然不能追出去认人。

大略估计走过巷子的俘虏才三十多个,俘虏们连带押解的全部走过去后,秦恬才松了口气,她等了一会,听到很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号令,接着许久都没有动静,隐约觉得危险已经过去了,却在刚伸脚想走出去时猛然听到一串的枪响!

小城中房屋耸立,枪声的回音经久不息,似乎就像是十来条枪一起开火,还连续了三次,震动的玻璃都在发出嗡嗡声!秦恬刚听到枪声就条件反射的抱头倒地,可是等枪声平息,她安然无恙的可以起来时,却突然僵住了。

好耳熟的声响,不仅是因为是枪,更是因为那号令和齐射的隐晦组合…

枪决。

那是波兰国歌声中的凄厉的音符,是秦恬第一次直面侵略与被侵略的惨痛,是她毕生难忘的声响。

从回忆中缓缓撤出理智,千般复杂万般惊恐汇成一个简单的想法。

他们,在枪杀俘虏。

不用了解历史,不用通晓战争,仅从人道主意的角度上就能看出,枪杀战俘,这绝对是一种惨无人道的暴行,堪称残暴!

枪声过后,小镇寂静无声,所有在小镇中或目睹或耳闻的人都选择了对这一暴行保持缄默,秦恬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顺风飘来的硝烟味和血腥味,这更让她全身发冷。

她缩在巷子中,裹紧毯子,咬牙看着地面。

这就是战争。

她记得自己的历史老师曾经提到过一部对于一战二战都有过广泛影响的公约,《日内瓦公约》,里面对于战时的平民,战争受难者和俘虏的待遇都有明确的规定,这一定程度上规范了战场的秩序,不至于出现太过残暴的事情。

她自然不相信战争的时候杀红眼的军人会理睬那见鬼的所谓条约,老师自己也曾经用卡廷惨案嘲讽了这个公约的有名无实,可是所有人都相信这些违反公约的惨无人道的事情应该都是出现在战争后期,战争已经白热化的时候。

却没想到,这才战争初期,秦恬已经亲耳听到了日内瓦公约的撕裂声。

这就是战争,让人性走开。

秦恬的害怕持续了很久,她更深的体会了自己所处的危险,那些在大股难民面前表现良好的德军士兵究竟深藏着怎样的血腥黑暗已经显而易见,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和那些难民往回走,因为现在她已经找不到和她同路的人了。

这么危险的与狼共舞的路,她该怎么一个人走过?

从上午枪决结束,一直到傍晚晚霞满天,秦恬什么也没吃,她在等,在让自己平静。

一直到远处传来法语的嗡嗡声,终于有胆大的法国镇民敢走出来看一看,她才裹着毯子提着行李箱蹒跚的走出去。

像是冥冥之中就有上帝的指引,她直接走向了广场,枪决发生的地方。

那儿血已经流了一大滩,尸体一排叠着一排,皆仰面,横七竖八的躺着。

鉴于秦恬早已换下了修女服,没人给她让路,她探头了很久才看到里面的景象,相比没见过如此血腥情状从而震惊害怕的镇民们,她的反应显然淡定的有些突兀。

她挤过人群,近距离看着这些年轻的法国士兵。

她注意到,其中有几个,还挂着如此眼熟的十字架,亮闪闪的挂在外面,竟然没人去拣。

站了一会,眼睛一个一个扫过那些年轻的麻木的脸,秦恬忽然一顿,然后止不住的颤抖,最后蹲在地上,捂脸痛哭!

她看到了,她看到他了…

42笨蛋

皮埃尔的表情一直保持着平淡,就好像他被两个德国士兵架走时那无奈的表情,他手心里握着一个十字架,把手都磕出了印子。

他躺在最中间,手脚被两边的尸体压着,头歪斜在一边,眼睛还没闭上,似乎还在静静的看着什么。

秦恬坐在他的身边,迎接着他的目光,静静的和他对视,就好像他还活着,就好像她又问了他有关法国存亡的问题,正等待他的回答。

她一直没有看透皮埃尔,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有时候说的话总让人蛋疼,可有时候又让人觉得他是个灰心到想死的人。

一个不知道还有没有开过枪,就在战争之初成为败兵的军人,甚至受了如此重的伤,不得不躺在板车上依靠老人的推动才能前进。

他该解脱了。

阿门,皮埃尔。

镇民们都是一些老弱,实在没有壮丁挖坟,天热,他们只好把尸体拖到镇外,一个老者带头祷告过后,一把火过去,所有尸体都归于尘土。

一个老奶奶抱着一个瓦罐走过来,没牙的嘴憋着,慈爱的看着她,把瓦罐递过来。

秦恬一直站在旁边看远处的麦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茫然的接过瓦罐,打开盖子,呆呆的看了里面的块状灰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脑子里轰一声!

继近距离接触尸体后,她开始直面骨灰了…

老奶奶摸着秦恬的肩膀,一下又一下,安慰而爱抚,秦恬的心情一直很沉重,她也无暇解释什么误会,只是盖上盖子,任由老奶奶把她拉进家中。

老奶奶拿出一些食物,有煎饼还有鸡蛋,推到秦恬面前:“吃吧孩子,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上帝保佑所有被战争所害的人。”

秦恬很饿,但她一点胃口都没有,她左手依然抱着瓦罐,右手拿着勺子戳着煎饼,然后在老奶奶期待的眼神中,咬了一口。

…不是很好吃,但是很柔软,像老奶奶的眼神。

“谢谢。”嚼了半晌,秦恬才反应过来应该道谢,她张嘴,发现自己声音嘶哑。

“别说话,喝点水,别再哭了,一切都会好的。”老奶奶递过来一块手帕,秦恬木木的接过,擦了把脸,感受到了手帕上的湿润。

原来她一直在哭,可她自己不知道,眼泪不断的流,被风吹干后凝结在脸上绷紧了皮肤,然后又一次被眼泪冲湿。

“我,我没想哭。”秦恬揉着眼睛解释,她不喜欢哭,虽然眼泪是女人的武器,流泪是女人的特权,可是她不喜欢,从小就不。

“伤心就该哭出来,”老奶奶往秦恬盘子里夹了两块煎肉,“只是哭多了不好,伤身体。”

秦恬依然抱着骨灰罐,开始慢慢的吃东西。

食物真是一种良药,随着胃里的东西渐渐增多,心脏上的重压似乎在慢慢融化。

吃完了晚饭,老奶奶不让秦恬帮忙收拾,她把餐盘都堆在了洗碗池中,自己给秦恬铺床,铺床时她介绍了自己,伊桑卡,一个独居的老人,丈夫三年前就去世了,女儿在英国工作。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秦恬很庆幸,她以为今天又要在小巷子将就一晚,沿途难民们很少进别人的房子除非主人的邀请,而一向不愿意麻烦别人的秦恬一路上更是连床都没见到,此时被这热心的伊桑卡奶奶义务的照顾,她真觉得非常暖呼。

“我只希望你晚上不要把枕头哭湿。”伊桑卡奶奶回头眨眨眼,“以后有更多的好小伙等着你呢。”

“…我跟他没有关系。”秦恬就知道伊桑卡奶奶把自己当遗孀了,就算不是遗孀也是个失去了情人的少女,毕竟自己刚才那模样就是纯然的伤心欲绝。

只有自己心里明白,她哭的不只是皮埃尔。

还有别的很多…

第二天早上告别了伊桑卡奶奶,秦恬右手箱子,左手骨灰罐,再次上路了。

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坚持要抱着骨灰罐,说实话这真是个瘆人的东西,感觉就跟抱着个骷髅头差不多,但是抱着它,秦恬有一种诡异的安心感,她记得皮埃尔说过他家住在凡尔赛,据说那儿离巴黎不远,秦恬觉得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是让他落叶归根吧。

皮埃尔,你应该感谢上帝让你认识了一个中国人。

带着伊桑卡奶奶塞得一大堆食物,秦恬觉得,省着吃,加快步伐,或许不至于还没到巴黎的时候饿死。而在这种时候,钱这种东西就是浮云,有钱别人也不卖食物,以前都靠着萨莎爷爷萨莎奶奶的宅女秦恬在徒步逃难这种高技术高难度的活儿上毫无生存经验,她甚至搞不清楚此时走到巴黎需要多少天。

其中还不排除迷路这种情况。

好吧好吧,就当老天爷看她以前宅得太深心里不爽,惩罚她欧洲穷游N天吧。

一个人的时候,秦恬没那么多讲究,她已经无暇去讲究什么了,渴了就着河水喝两口,饿了掏出干粮咬两口,累了就就地坐在地上,拍着皮埃尔的骨灰罐自言自语,即使路上遇到了别人,她也懒得搭理,问了路以后自顾自走了一段路,这些人自然就和她岔开路来。

没有人往巴黎走,所有人都知道,作为首都,那儿必将是战火集中之地。

此时,谁能记得那些艺术品的价值?

它们不仅是文化和艺术的巅峰,在不久以后,将会成为巴黎的守护神…之一。

她又在一个小村落落脚,刚刚经过了一个挺大的小镇,据说前面还要走很长一段路,再路过一座城市就到巴黎了,可是说着不远了,跑跑却能跑死人,这儿的人几乎都走空了,全网南方涌,秦恬好几次产生错觉,觉得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个,因为路上遇到的难民听说她一路向难,都一脸看二百五的表情。

小村庄里面没有什么收音机,不管有人没人门户都紧闭,秦恬找了个草棚缩进去歇着,虽然现在才下午,但她还是走累了,决定睡到第二天早上,草棚里还有阳光照进来,不管晚上会多冷,至少现在暖暖的,适宜入睡。

傍晚,秦恬被一阵突突突的声音吵醒。

这声音她不陌生,是三轮摩托的声音,虽然到处都有摩托部队,但是在这时候这地点,很难让人不往德国人身上响。

秦恬头都不敢抬,她没深入村子,就在村口进去点的地方找了个草棚,万一一抬头和一个德国士兵对上眼,那乐子可就大了。

似乎有三辆摩托开进了村子,非常单薄的队伍,发动机声音熄了以后,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秦恬微微挪动身体,靠进墙,然后忍不住抬头看,他们正在敲一户农户的门,很快门就开了,走出来一个老人。

村子里很黑,屋里的光晕照亮了门外敲门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皮衣,很酷炫也很恐怖的装束。

秦恬都快分不清了,她记得海因茨在波兰分管盖世太保的时候也穿这身,可是不代表只有盖世太保能穿这身,那他们不是盖世太保又能是谁…

算了,猜什么,睡先,明儿个等他们走了就什么都没了。

秦恬低下头靠在草堆里,这才注意到此时身下的草堆除了刚才睡觉捂热的地方,已经一块暖和的地儿都没了,而她刚才一挪动,连唯一暖和的地儿都没了,春寒料峭,她苦着脸把不大的毛毯裹住全身,可风一吹依然感觉冷的不行。

鼻子酸酸的…想打喷嚏…真要命…

秦恬想起一个偏方,她仰起头掐住人中,自我安慰似的压抑着打喷嚏的欲望,一边偷眼看着前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