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恬听得酸涩不已,回答道:“阿妈担心你,老屋又没炉子,生病了。”

“啊?”秦父扫把都掉下来,“她现在在哪,没事吧?!”

“我遇到个朋友,送到医院去了,现在已经差不多好了,我没带钱,回来看看。”

“哦,没来也好,你先拖着,大概晚上我和你康叔就理好了,你阿妈也不至于太担心…真的差不多好了?”

“真的,本来也不是大病,打个针吃点药就好了。”

“诶,真要谢谢你那个朋友,你这丫头出门也不爱带钱,现在欠了人家了吧。你还差别人多少钱?”

“我,我还没问。”秦恬囧,“看病要多少钱?你先给我。”

“阿爸阿妈身体好,也没去看过,不清楚啊,要不,钱包你先拿去,还一点是一点。”

身体好还一个气急攻心就病了,哪门子健康啊,秦恬腹诽,接下钱包,打开一看,也就几十法郎,不过也算多了,她放好钱包,拿起了扫帚。

“你干嘛呢?”秦父问。

“帮你打扫啊。”秦恬一脸理所当然,“不会你俩老爷子在这儿慢吞吞弄吧,我这么个壮劳力你要赶出去?”

“壮劳力?哼,娇滴滴的小姑娘…你到楼上吧,二楼三楼归你,弄好了就走吧,去照顾你阿妈,别的就别管了。”

“你都知道我娇滴滴了还给我分派俩楼层!?”秦恬这下不自称壮劳力了,一边惨叫一边屁颠屁颠上了楼,一看二楼,虽然桌椅乱了点,但没什么大变化,“阿爸!?二楼没什么事儿啊。”

“枪战在一楼就够了,二楼三楼是德国兵担心没抓完搜查了一遍,把桌椅搬回位子就行了,反正楼上又不开放。”

“哦。”秦恬缩回头,又觉得不对,大叫,“那咱家呢!?”

“昨晚儿弄好了。”

“…”看来也被搜查过了,要不要这么细致啊!

秦恬满腹牢骚整好二楼三楼,相比二楼,三楼包厢区更悲剧,几个锁好的包厢门都是被踢开的,锁坏了不说,门也要换。

这损失可大发了。

一直弄了两个多小时才弄好。秦恬下了楼洗漱了一下,给秦母带上了毛巾等东西,一旁秦父走过来,手里提着个蓝布包裹,里面是个大食盒,另一只手也有蓝布包裹,包着一个搪瓷锅,他把两个包裹递过来:“拿得动不?”

“吃的?”

“恩,食盒里是你们俩的晚饭,菜够多,放开吃,锅子里是鸡汤,煲了两个多小时,够味儿了。”

“这么一锅,怎么吃的完啊?”

“那就慢慢吃,反正别带回来了。”

“行…阿爸,你们慢慢来,别累着了。”

“哈!”秦父笑道,“小丫头懂得心疼了,没事,你阿爸和康叔什么苦头没吃过,这是小意思。”

65梦境

秦恬回到医院的时候,路过二楼,又忍不住去看看,依然没找到。

她觉得颇为委屈,就算自己没打算全天照顾,怎么人在哪也不告诉她,她不说出来又不是代表她不担心了。

心吊着还没处说,难受啊!

回了病房,避重就轻的说了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等护士给秦母打了针,两人吃饭,可病号饭也送来了。

秦恬帮秦母把饭吃了,自己拿着病号饭和食盒汤锅往外走,秦母叫道:“诶阿恬,你不吃饭吗,出去干嘛?”

秦恬回头笑笑:“这儿消毒水味道太浓了,我出去吃,胃口好点,还不用浪费病号饭。”

“那行,这吃饭也够累的,我休息会。”秦母说罢,躺下休息起来。

秦恬在走廊上吃了病号饭,其实味道也不错,而且还饱,提着还剩大半菜的食盒和大半锅汤,往二楼走去。

这回手上拿着“探病”的东西,秦恬底气十足,一个个病房找过去,直到第三个病房,刚进去她就知道这回对了。

在最尽头病床边啃着神秘物体的不就是海因茨和费德列么?

秦恬条件反射的拿紧包裹,感觉她手里拿着灰太狼,前方坐着喜羊羊…(没有说反)。

还是,等会再来吧,否则老爸的爱心晚餐就悲剧了。

谁知还没转身,就被叫住了,“哟!媞安小姐!”一般人发音也就这样儿了,费德列一叫秦恬就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费德列嘴鼓鼓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插着香肠的叉子,眼睛盯着秦恬手里的两个包裹,夸张的吸吸鼻子:“你简直就是天使!”

一旁海因茨手里拿着黑麦面包,另一手的搪瓷杯里装着咖啡,坐着没动,斜着眼看秦恬。

秦恬鼓起勇气,抱紧包裹:“对不起,这,这是给病人吃的。”

“哎他还没醒呢,我们先吃点儿他不会介意的。”费德列几乎是扑上来,俩大狗似的眼巴巴的瞅着秦恬,还嫌不够,把手上干瘪的香肠朝秦恬晃了晃。

秦恬败退了,她快呕血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壮实卖萌真是件杀伤力很强的事,她本来就没多少的战斗力瞬间下降三千点,松开包裹无力道:“吃吧吃吧,但得给奥古留顿晚饭。”

打开食盒,菜刚才在三楼的炉子边热过,香气腾腾,一瞬间可以和消毒水味相抗衡,旁边蔫蔫得伤员好几个都转过头来。

洋葱牛柳,炒三鲜,番茄炒蛋,青椒包肉,一碗蛋羹,还有大半锅鸡汤。

菜剩的挺多的,主要是秦母没胃口,她连蛋羹都不想吃全剩了出来,看着就跟没人吃过似的。费德列拿出自己的搪瓷饭碗,嘿嘿笑着夹菜,一边朝海因茨道:“上帝啊!感谢你赐予我如此美味,快吃快吃!我都想祷告了!”

海因茨慢条斯理的叉了一块牛柳,边吃边问:“你不是怕和我们扯上关系吗?现在不怕别人看到了?”

秦恬耸耸肩:“这儿没有法国人。”

“哼。”见费德列吃的太快,海因茨也直起身子,开始抢吃的。

秦恬见情况不大对,立刻拿出两个洗过的大海碗,一碗装满鸡汤,还有一碗把每样菜都夹了一点装满,然后放到食盒底层盖着,一脸大方道:“行啦,吃吧。”

“嗷,你都把肉挑光了!”费德列的叉子在洋葱牛柳盘子里捣腾。

“绝对没你刚才的吃的多好不好。”

“哎…”两人埋头苦吃

秦恬便坐到床边,小心的看着奥古。

他已经被打理过了,脸上干净,仔细看,脸颊上还有一点淤青,秦恬忍不住往他的淤青上戳了戳,他皱皱眉,却没什么动作。

“好瘦…”秦恬嘟哝,本来没多少肉,现在更少了,都快瓜子脸了…

旁边的费德列嘴里塞得鼓鼓的,不知道听成什么,回答道:“淤青算什么,他是脸着地的,没扁已经很好了。”

秦恬:“…”

等海因茨他们把食物全吃光,秦恬去洗了盘子,跑到三楼放好食盒,见秦母已经熟睡,左想右想,还是下楼守着奥古斯汀。

一直到凌晨两点,奥古还没醒来,海因茨和费德列对于秦恬的神采奕奕表示震惊:“你不困么?”

宅女状态全开的秦恬笑而不语,红光满面。

所谓越夜越精神,形容的就是秦恬这种人,等到凌晨三点,海因茨和费德列都有点昏昏欲睡,秦恬继续眼若铜铃,东张西望。

奥古终于有动静了,他**的恩了一声以后,并不像小说中说的那样缓缓张开眼睛,而是在秦恬刚兴奋的凑上去时,猛的睁开了眼。

“吓!”秦恬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僵在当场。

奥古眨眨眼,又闭上眼。

梦游?秦恬被吓得小心脏咚咚咚跳。

然后这倒霉孩子又睁开眼了,又闭眼,又睁眼…

“眼睛难受?”秦恬只想到这一可能,“那个,要眼药水不?”

奥古盯着她,张嘴,嘶哑的小声问:“恬?”

“恩,你要眼药水不?”

奥古忽的一动,然后痛的闷哼一声,秦恬连忙按住他,低声道:“你别动,背上都是伤,左手也折了…”

“奥古醒了?”后面传来询问声,海因茨和费德列一前一后挤上来,欣喜的看着奥古,海因茨继续毒舌:“才醒,太弱了你。”

奥古咳了两声,苦笑:“等我好了,会不会变成歪脖子?”

“这个…不会吧…顶多…斗鸡眼而已…”秦恬实事求是,她知道长时间侧躺着在床上看手机,是会斗鸡眼的= =。

于是奥古斯汀脸黑了。

他很海因茨还有费德列说了两句,海因茨忽然拍拍秦恬道:“晚上交给你了。”

“啊?哦…”秦恬应下,守个夜而已,问题不大吧。

那两人走后,秦恬二话没说,拿起床头柜的饭菜就拿到屋子中间的炉子上加热了,回来拿着勺子道:“饿了吧,先吃东西再睡觉。”

奥古斯汀神采奕奕,眼睛亮晶晶的:“你喂我?”

“你自己能吃么?”

“你天天喂我?”

“做梦!秦恬有爸妈的!法国国籍!”秦恬强调。

奥古斯汀笑而不语,对于拿到面前的饭菜,张嘴就吃。

秦恬从食盒底部又拿出一碗浓稠的粥来,刚才海因茨和费德列都看不上这个,才得以保存给奥古斯汀。她用热菜和着热粥,一口一口往奥古嘴里喂。

奥古斯汀胃口很好,全吃完了还意犹未尽样,等秦恬收拾了东西回来,他趴在那百无聊赖的砸吧嘴:“还饿。”

“谢谢你的好兄弟们吧,他们吃了大半。”秦恬趁机告状,又忍不住道,“拜托你冷艳高贵一点行不行,你这样很毁形象耶。”

奥古斯汀扁扁嘴。

“你似乎很精神嘛,快睡觉,我都困了。”

“困了?”奥古斯汀笑了,“来,睡过来。”

秦恬看那张被躺得只剩下缝儿的床,不搭理他,端着凳子坐到一边道:“我眯会儿就行,这都天亮了快。”

“过来啊,这样怎么睡?”

“安静点你。”

“恬!”他低声命令,气场全开。

秦恬被吓了跳:“干干嘛?”

“过来!”

“…你搞什么啊。”秦恬没办法,到他脑袋边。

“坐下。”

“…”坐下。

奥古斯汀忽然撑起右手,把半边身子撑了起来,秦恬吓了一跳,连忙要去按他,怒道:“你干嘛?!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背后跟筛子一样!你想死啊!有种继续动!”

“不想我死…就坐进来点,快…”

“你这样会扭曲的啊,你好好躺着不行啊?!”秦恬骂。

奥古撑着右手冷汗直流:“快,我觉得背上裂开了。”

秦恬不敢动粗,只能乖乖挪坐进去,奥古手一松,头靠在她大腿上,脸对着她的肚子,舒服的叹气。

对于纯洁的秦恬来说,这个体位已经相当重口味了,即使只是搁个大腿,但那货呼吸的热气全喷到肚子上了啊!太暧昧了有木有!她还年轻气盛有木有!

秦恬僵硬着,过了一会苦笑:“你也太明目张胆了,喂,这样我很累的。”

“放松靠在床板上就不会累了。”又是热气…“就当个枕头而已。”

秦恬没办法,努力挪动了一下,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在床板上,她总觉得手撑在身边很别扭,于是随手放了个感觉舒服的——正好是某人的头上。

她想起以前,她跟外婆撒娇时,就是这样躺在她大腿上,然后外婆会一边听越剧,一边慢慢的捋她的头发,很软很舒服,会有种天然的温馨安宁的感觉,很快她就会睡着。

于是她尝试着,也开始捋奥古的头发。

软软的铂金色的头发在窗外明亮的月光中流泻着银色的光,秦恬慢慢的捋,感觉奥古的呼吸似乎在和她手上的动作同步,捋一下,再捋一下。

“呼…”奥古叹气,轻声的用中文道,“恬?”

“恩?”

“我刚才,做了好长个梦。”

“什么?”

“我梦到我正要冲上去,一颗炸弹飞过来了,霍恩把我推开,我趴在地上,感觉他压着我,然后我回头,我看到了我以前的脸…”他顿了顿,“罗桐的脸。”

秦恬觉得自己手指有点颤抖,她尽量平静的,继续着动作。

“然后,然后我还爬起来,我扶着身上的躯体,他有罗桐的脸,却穿着霍恩的衣服,他,他竟然还没死…”

“他抓着我的手臂,说,说…”他深吸一口气,“他说,对不起,没办法保护你了。”

“我放下尸体,站起来,走,走了很久,一直走到一条河边,我冲上去洗脸,然后我看到…河里倒映的,是你的脸。”

“然后,倒影里,又出现了霍恩,他就站在你,或是我的身后…他朝我行了个礼,下一秒,他忽然碎了…断腿,断手,内脏…我就醒了。”

秦恬沉默着,双手拥住奥古的头,微微弯腰,想尽量把他抱在怀里,她赶到大腿上有湿意在蔓延,温热的,一下又一下。

“怎么办…恬。”奥古的头埋在秦恬怀中,声音嘶哑,“我该怎么撑下去。”

66军医

清晨,趁其他伤员还没醒,秦恬把奥古安置在床上,悄悄走了。

伤员喝不了鸡汤,她热了汤,让秦母就着病号饭一起吃下,秦母问:“咦,昨天的吃剩的都没了?”

秦恬不好意思道:“遇到送我们来的那个军官了,他们没吃晚饭。”海因茨你黑锅多一个也不多。

“哦,那应该的,我看到他们吃的,哎哟,西方人对这就是不讲究。”秦母很久前就这么觉得了,老调重弹。

“是啊是啊,所以我们要快点回去,吃阿爸做的香香的饭菜。”

“呵呵,阿妈也觉得身体好很多了,想回去了。”

“阿妈你先整理下,我去问问多少钱。”说罢,秦恬跑到医生那儿,一大早,医生已经在了,见到秦恬微笑道:“我看了护士的记录了,你母亲恢复的很快,今天就可以出院。”

“是啊,多谢你们了。”秦恬行李,“我是来结账的。”

“哦,到走廊尽头那儿,拿着你的记录单过去,他们会告诉你的。”

结账回来,秦恬陪着母亲整理好东西下楼,到了二楼,秦恬让秦母先等等,她跑进奥古所在的病房。

奥古斯汀正由一个漂亮的护士喂饭,场面倒是很和谐,秦恬径直走过去,也没搭理护士,对奥古斯汀道:“我妈出院了,我先走了。”

“狠心的家伙。”奥古斯汀作出哭丧脸,“你忍心抛下我?”

“少耍宝,你一直住这?”

“不,下午就到海因茨的公寓去,他请了专人照顾。”

“哦,有专人啊。”秦恬下意识的重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