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浅歌脚步顿住,未开口反驳。这个女人再怎么嫉恨也只能逞口舌之快罢了,她懒得同她计较。凤鸾飞见她不愠不怒,笑着走近:“我真是佩服修将军的肚量,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竟然一声不吭,到现在还要养一个…野种。”有其母必有其子,果真是如此呢。

凤浅歌咬了咬唇,转身望着凤鸾飞因恨而有些扭曲的面容,淡淡一笑:“二姐,你这是羡慕…还是嫉妒。”若是琉香在,这会怕是凤鸾飞的手臂都被她断下一条不可。

这话明显踩到了她的痛处,凤鸾飞咬着唇,面色冷沉嘲讽道:“那些爬上别人床的女人,一女侍二夫的残花败柳,本王妃需要嫉妒吗?”可是,她真的嫉妒,发疯一样的嫉妒,她抢走了她的母爱,如今连她所爱的男人也一拼夺了。

凤浅歌冷然一笑,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擦身而过朝前厅走去。

凤夫人已经让下人备好了车马,亲自将她送上马车叮嘱车夫慢行将她送回府,看到马车消失在眼中,这才转身进了门。凤鸾飞望着母亲一脸喜不自胜的表情,面上的笑容有些冷酷,如果她告诉她,凤浅歌的孩子是她夫君九章亲王的,她…还会这么喜悦吗?

但她终是没有开口,若真是说了出来,只怕依母亲的性子,定会将冒充之事公诸于众。她从来都只看到那个捡来的野孩子,她这个亲生女儿早就在出生便被她抛诸脑后了。

马车行得极慢,凤浅歌掀着车帘望着阴郁的天色,不知是因为这天气,还是方才凤鸾飞那番极尽挖苦的话,只觉得心口处无比压抑,压抑得几近窒息。

她放下车帘,闭目浅眠。然而到将军府一柱香的路程,竟然走了良久还未听到车夫停车,街市的喧闹之声也渐渐淡去,凤浅歌心头骤然一凛,冷声喝道:“停车!”

凤浅歌掀帘一瞧,高大庄严的宫门映入眼帘,暮色之中暗红的宫门,仿佛是一张血盆大口,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缓缓开启。

不管何人要将她带进去,但她知道一旦进去便是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了。迅速出手袭向前面的车夫,二人一道跃下了马车。虽然没有了内力,但前世一身本事她还没忘,对方虽是高手却也没占上半分便宜。

正在二人交手之际,从宫门处数十侍卫迅袭而来将二人围住,车夫一收手冷声道:“修夫人,太后请您到昌和宫一叙,我等奉命来请。”

第七十一章 一碗红花

凤浅歌闻言眉头微皱,唇角勾起微凉的笑意,有人已经按捺不住要出手了吗?虽然失了内力,若是全力以赴,以她曾经在煞星十年的本事一样可以突围,只是如今修涯还未回府,汴京城中就她和琉香两人如何斗得过这些精锐暗卫。

她微一敛眉,收手道:“我随你们走。”在这里凭她一人之力,占不上半分便宜,唯有见机行事再谋脱身之策。

只是她不知道,这一去…改变了太多人,太多事。

庄严而高大的宫门开启,她抬头望着,第一次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她的生命如蝼蚁一般薄弱,如何敌得过这皇城之内的潜流暗涌。

渴天色愈来愈暗,狂风骤起。

凤浅歌站在昌和宫外,望着幽深的殿堂内锦幔翻飞,化作波浪茫茫的深海,带着吞噬万物的力量。随在她身后的暗卫悄然离去,宁公公躬着身出殿:“修夫人,请。”

她点了点头,举步入殿,光洁的地面照出修长的影子。

接“卫国将军府修氏凤浅歌,拜见太后娘娘千岁。”

云幄之前的方榻之上,太后闭目半靠:“修夫人最近可好?”

“谢太后挂念,最近甚好。”若没有被你强请来此,会更好。

宁公公心中一惊,这话听来颇有些不满之意。朝凤浅歌的方向望去,殿内灯火明灭不定,她的面容模糊,看不清,探不透。然而这个女子有着太多让人惊异之处,世人道她是奇陋无比,明明容颜倾城她竟甘愿背负这样的恶名。连一向视女人如无物的四皇子也对她另眼相待,如今卫国大将军为保她,不惜与皇后及高氏一族对立,苍月王朝最优秀的两个男儿倾心于她,这是何等殊荣。

“哀家听说修夫人和修将军准备离京,可有此事。”太后淡声问道。

凤浅歌坦然答道:“是,明日启程。”她故意进殿便提及修涯,可是如今太后却纹丝未动,看来是势必不会轻易放过她了。

太后缓缓坐起身,伸手拨开半垂的云幄,望着数步之处一身素衣的女子,清冷绝艳。沉吟半晌,说道:“修夫人聪明过人,想必猜得哀家为何叫你来?”

“浅歌愚钝,不知。”她是知道,但聪明这个方小说西有时候更是个麻烦。

太后面色微沉,站起身,挥身遣退宁公公及殿内的宫人,目光落在她波澜不惊的脸上:“既然修夫人不明白,哀家就明说了,你既已嫁入将军府,就安安份份做你的将军夫人。”

凤浅歌道:“浅歌自认一向安份守己。”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不够安份吗?

太后举步走到她面前,目光始终盯着她的眼,蓦然一笑:“你很像哀家年轻的时候。”一样的骄傲,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不卑不亢。

凤浅歌略觉意外,抬眼望向面前的人,这是一个强势的女人,在这后宫一生搏杀,久居人上。岁月的风霜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一双凤目依旧威严有神。

太后依旧在打量着她,继续说道:“哀家当年也如你这般一心逃离这皇权争斗,但兜兜转转数年…哀家终还是回到这个战场,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并将一直走下去,你像年轻时的哀家,更像飏儿。”

凤浅歌心头微滞,垂眸敛去眼底异样的神色,淡淡出声:“太后谬赞了。”

太后转身朝榻边走去,绣着凤纹的宫袍长长拖在身后,她边走边说道:“飏儿生母前皇后卫嫣生下他们兄妹便亡故了,四岁之时他眼看着胞妹葬身于芙蓉醉之毒,卫氏一门随着卫皇后的死渐渐没落,宫中也就没有人再记得他的存在。他从来不会说话,不会读书识字,最后流落到宫外。”她只是淡淡地说着,不喜不悲,突然转身望着凤浅歌的方向:“十年前,就在十年前,他就站在你所站的地方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说他要报仇。”

她永远记得当时的一幕,那个春水映梨花般的少年,站在那里神情坚定而凌厉,就连在宫中见惯风雨浮沉的她也为那样的眼神所慑,那是仇恨的力量,泣血的刻骨的恨,他从来没有忘记母亲怎么死的,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妹妹是如何在他眼前腐烂,更从来没有忘记数十年生不如死的折磨,所以…他站起来,他要抗争。

太后望着空寂殿堂上傲然而立的女子,缓缓言道:“哀家并没有答应他,而是将他送到了铁甲军中。一年之后他回来了,掌了苍月王朝精锐军队的兵权。”

凤浅歌眼底微有所动,却让人看不真切。一个一无所长,一无所有的人要在铁甲军中生存都是问题,更何谈去争夺兵权。这其中的艰险…又岂是外人可以想象的。她的唇角划过一抹微凉的笑意。

太后望着她嘴角薄凉的笑意,也笑了:“这就是皇宫,这就是皇权,要么奋起反抗,要么践踏成泥。从他一出生便已经注定,苍月皇朝的明争暗斗终将纠缠他的一生,不死不休。”

凤浅歌静默不语,这个太后能历经两朝,仍手握重权,岂是一般人物。而她终究会老去,所以他选上了一个人,她倾尽所有扶持这个人,不过也只是为了保住家族的势力和荣耀。

“多谢太后教诲,浅歌记下了。”凤浅歌垂眸淡淡出声。

太后站在高台之上,望着殿下沉着而立的女子,凤眸之中精光毕露:“哀家需要这样一个九章亲王,苍月王朝更需要这样一个未来之主。所以哀家倾尽所有的力量扶持于他,不惜一切。所以…哀家不希望有人挡了我的路,挡了他的路。”

凤浅歌唇角牵起冷锐的弧度,如同初冬的薄冰,她挡了他们的路了,现在…她要亲自出手清除她这个路障了。

太后朝偏殿叫了声:“如意。”如意姑姑是跟随她数年的人,亦是她最得力的心腹助手。

话音一落,偏殿走出一人,一袭青色的女官服,端着托盘走向凤浅歌:“修夫人,请。”

凤浅歌眼底遽寒,熟识药理的她一进门便闻了出来,那是…一碗红花。

第七十二章 生死一线

凤浅歌没有去看那碗药,目光直直落在数步之外一身凤纹宫袍的太后,目光冷锐迫人:“太后,这是什么意思?”逼她就范吗?她一向不喜欢受人胁迫。

太后淡淡地望着她,声音冰冷而无情:“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喝下这碗落子汤回将军安安份份做你的将军夫人,与亲王府断得干干净净,二…你们母子埋骨昌和宫。”对待自己的拦路石,这一回她可以格外仁慈,若是以往势必诛之,哪还轮得她来选择。

她是万没有想到萧飏对凤浅歌竟存着那样的心,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一旦动了情,结果只会万劫不复,她夜氏一族荣辱兴衰都系她身,萧飏的失败也就是她的失败,更是她夜氏一门的失败。

此时此刻,是走这步棋最佳的时机。即可断了萧飏与她之间的瓜葛,也能将军府失了高氏一族的倚仗要想除掉就更是易如反掌。

渴如意姑姑神色浅淡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子,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之色,随即端着药垂眸立在那里等着凤浅歌接药。

凤浅歌紧抿着唇,她好不容易有这个勇气接受孩子的出生,只要等到修涯回京,他们回无量山一切都可以恢复平静。夜昙太后的所忧所虑是必然会发生的。这个孩子一旦出生,会给萧飏带来什么,她们二人都明白。

昌和宫殿内陷入令人屏自的沉寂,冷冽的风自她身后的殿门刮入,满头青丝纷乱缠绕,一如她此时复杂而纠结的心情。

接过了许久,凤浅歌淡淡开口:“我不喜欢别人替我安排未来的路,也许…我有第三个选择。”青丝缠绕双眸,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如意姑姑微一愣,打量了她片刻,默然端着药退到太后身旁,她知道…这碗药终究还是会送到那个人手上的。

太后眼底寒光骤现:“那哀家倒看看你有何本事做这第三个选择。”她欣赏这个女子的聪明冷静,她倒要看看这黄毛丫头能给她掀起什么浪来,苍月皇朝除了高显姿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让她上心的对手了。这个女子若不是与萧飏这层关系,收为己用,便是如虎添翼。

雷声隆隆,白光裂空,一瞬间照亮天地之间,有如白昼。数十道黑影卷入昌和宫内,片刻之后门窗紧闭,凤浅歌被数十名精卫团团围住。

太后出声:“凤浅歌,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她到底是不想杀她的,以萧飏对她的在意,若真让她丧命于昌和宫,他们之间也誓必反目,再来一个将军府,她便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将军府棠园,琉香收拾好方小说西见天际电闪雷呜,小姐一人出去这已经快一个时辰了也不见回来,心头渐觉不安,到后面取了雨伞朝相国府赶去。

天色不好,相国府大门紧闭,琉香叫唤了良久也不见有人应门。熟不知,大门之后凤鸾飞站在走廊之上听着敲门声笑容阴冷,终于动手了吗?

凤浅歌,看你有几条命来跟我斗!

琉香一气之下,跃墙而入,懒得理会凤鸾飞便直奔凤夫人的寝居而去,岂知屋内一片幽暗空无一人,找到管事打听之下才知,凤夫人送小姐出门根本就没有进来。

琉香心底骤然升起一股极其强烈的不安,到底出了什么事。凤相一向不喜欢小姐,凤鸾飞更加不会出手相助,修将还未回京,偌大个汴京城竟连个帮忙的人都找不上。

雷声隆隆震人心魂,闪电撕裂夜空,琉香在街头四下寻找,汴京何其之大,仅她一人之力从何找起,心下焦急万分,慌乱之中不断撞到路人。一只蝴蝶风筝被风卷着落在她的脚边,琉香愣了愣,想起曾经自己曾问小姐要过一只冰蝶养着,那方小说西是冰姐练出的,虽然如今小姐不能再练玄冰功,但这冰蝶依旧是与主子灵性相同的。

一想及此,她立即赶回将军府,翻箱倒柜找出养冰蝶的锦盒,冰蝶专食各种毒液才能存活,前些日子还心疼喂它花了太多银子,不想如今竟能派上这样的用汤。

冰蝶一出锦盒,便翩然飞去,琉香紧追其后,最后停在了皇宫之外。望着庄严高大的宫门,她心底骤然涌起无边的恐惧。这皇宫之内守卫森严,若硬闯只怕还没见到小姐人就丧命了。可是如今…汴京城内还有谁能相帮,她急得直哭。

夜色中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驶近宫门,车内一袭紫色锦袍的男子闭目养神,修然自在,丝毫不为外面雷电之声所动。琉香一见马车,心下一横身手迅捷地点了车夫穴道,钻入马车之内。

萧天痕只觉有人袭来,迅速出手,借着马车内的青纱灯二人方才看清楚对方。他制着琉香的手,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我哪得罪你了?你下这样的毒手,要不是小爷我武艺过人小命都没了。”

琉香咬了咬唇,全然没想到马车之内竟然是这瘟神。萧天痕凑近头望着她的眼睛:“你哭了?难道被你家小姐赶出来了…”

“我家小姐被人带进了皇宫,你带我进去找她。”琉香直言开口,眼底满是乞求之色,她很害怕,她怕再晚一点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小姐已经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痛,如今这些人还不肯放过她。

萧天痕脸上的笑渐渐隐去,神色微乱,忆及前几日四哥跟他说的话,心底陡然一寒。片刻之后稳了稳心神:“你确定她是进了皇宫?”

琉香抱着锦盒,直点头:“小姐下午回相国府说好半个时辰回府,一个多时辰过去也不见回来,我便回相国府去找,可是管事说她早就已经走了,这冰蝶是小姐的方小说西,能晓灵性是它带我来这里的。我知道我以前得罪过你,可是现在修将军不在,小姐…”

萧天痕一敛心神,自袖中取出一枚令符,交到她手中,认真说道:“我现在立刻进宫找人,你带这令符立刻去亲王府找人。”

这个时候只有四哥能救她了,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第七十三章 生死一线2

昌和宫外雷电交加,震耳欲聋。

殿内杀气纵横,寒人心骨。

凤浅歌抿着唇,以她的身手对敌这数十人还不是问题。只是少了内力支撑,恐怕撑不了多久,就算出得了昌和宫,也出不了这皇城。

还在她犹疑之际,太后微一扬手,围住她的数名暗卫同时出手朝他袭来,她不得不打起十二精神来面对这群敌人,他们不是普通的侍卫,是夜氏家族精心训练出来的暗卫,个个身手卓绝,绝非泛泛之辈。

渴太后神色漠然,缓缓坐下冷眼望着殿内的厮杀,神色淡定的仿似在看一出戏。如意姑姑端着药默然站在她身侧,望着殿内缠斗的身影,端着托盘的手不由发紧。

太后知道她会武功,故而才让这些暗卫出手,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片刻之后呈现在她面前的女子是个如此可怕的人,很快就有三人毙命在她手下。剑在她手中,没有章法,没有套路,没有招式,只有…不断被浸染的鲜血。左手狠绝招招毙命,右手攻防不致,双剑同出,数十名精锐暗卫竟伤不得她分毫。

浅灰的地砖之上,殷红的血缓缓流向太后坐的方向。高台软榻之上端坐的她不由握紧了手,她低估了她。这个人,其心思,其隐忍,其身手,是她所预料不及。她只当她有些花拳绣腿罢了,却不料入目之中是这样残酷狠绝的杀戮。

接凤浅歌虽是身手了得,但到底如今体弱,这般消耗体力的对战让她渐渐有些力不从心,有些落于下风,然而这些杀手终究是没有对她下杀手,他们的目的只是要她腹中的孩子死,她的死对太后并不是什么好事。

凤浅歌小腹一阵剧痛,让她手上慢了几分便被人一掌击中后背,她一个翻身半跪在地,地上的血染红了她的裙裾。

对方正欲再度出手之际,昌和宫的殿门被萧天痕一脚蹦开,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望着血泊之中的凤浅歌,他大惊失色上前,难道…难道孩子已经…

萧天痕疾步走到她身侧,很自然地将她挡在身后,面向太后质问道:“皇祖母你在干什么?”

太后显然没料到萧天痕的到来,然而她知道,只要他来了,就代表萧飏也快过来了,她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霍然站起身,厉声喝道:“天痕,现在立刻回你母妃的秀丽宫去,哀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萧天痕侧头望了望凤浅歌,压低声音问道:“你和孩子…”

“没事。”凤浅歌淡淡回道。

萧天痕本以为会对凤浅歌下手的会是皇后和高家,万万没想到…竟是一直扶持四哥的太后:“她做错什么了,太后你要下这样的手?”他没有再叫她皇祖母,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再也叫不出口。

太后凤眸之中锐光厉厉,冷声道:“哀家只是除掉一些不属于她的方小说西。”对,方小说西,凤浅歌腹中的孩子于她而言只是个会拖累萧飏,也会拖累她的包袱而已。

萧天痕不可置信地望着台阶之上的人,眼底满是失望之色,他以为太后是真心相帮四哥,会对四哥好的,可是…他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在这个只,只有利益相处的关系,四哥不过是她为了稳固夜氏一族荣耀的棋子,一如当年的父皇。

“天痕?”太后见他依旧不让,还一副誓死要护着凤浅歌的样子,不由凤眸一凌。萧天痕是她不能轻易动的人,她还需要绮贵妃和苏氏一门的力量支持,也是因此平日才那般纵容着萧天痕一再任性而为。

萧天痕望着她,出声:“她是四哥要保护的人,她的孩子是四哥的,也是你未来的曾孙,你怎么能忍心?”四哥自出生便孤苦无依,好不容易遇上自己动心的女子,却又曲折不断,如今这个孩子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转机,他不能眼着别人来毁灭四哥仅有的幸福。

凤浅歌垂眸略微苍白的唇勾起冷嘲的笑意,萧天痕是幸运的,她有一个疼爱他且为他着想的母亲,有一个庞大的家族势力支持着他。他又如知道在这最奢华富丽的皇宫,可以锦衣玉食,却唯有一个情字,最是凉薄。

太后见其不能直接动手,眼底掠过冷酷之色:“修夫人,哀家忘了告诉你,凤夫人也陪你一道来了昌和宫。”说话间,室内一处的暗阁一开,被点了睡穴的凤夫人被人擒着,冰冷森寒的刀抵在她的劲部,稍一用力,便可毙命。

凤浅歌望着眼前的一幕,呼吸一窒,手中剑颓然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世上…她可以不顾任何人的生死,却不能不顾这个人,这个给了她无尽爱和生命的人。

————

琉香从宫门外与萧天痕一别,便拿着令符直奔九章亲王府。如今在这汴京城中能救小姐的人,只有他…九章亲王,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来求这个曾经伤害小姐最深的人,情势危急,容不得她再多思量,便敲响了亲王府的大门。

一向沉寂的亲王府大门被人破天荒的敲响,这对府中上下绝对是不小的震憾,除了十二皇子,及苏氏和夜氏一族的人,这亲王府常人连走路都绕行,谁会这么不长眼的找死?

九章阁内,萧飏敛目听着玄成回报着修涯在乾城的近况,不知是因为天气,还是听到她要与他一道离京的消息,总觉心头窒闷无比。

她竟然愿意跟他走,在他正苦心筹谋要带她回来之时,她答应了与修涯一道远走离京,她终究还是这么恨他吗?明天…她就要和她一道离开汴京,离开有他的地方,从此天涯相隔。

正在这时,玄风疾步入门:“王爷,有人要见你。”琉香持有萧天痕的令符,他便不敢再阻拦了。

萧飏倏地掀开眼帘,看到玄风送来的令符微一皱眉,萧天痕刚从她的府里回宫,怎么又会派人来,一见进门的是琉香,他惊得霍然站起身:“她在哪里?”琉香找到亲王府来,定然是凤浅歌身陷险境了。

“我家小姐被人带入宫去了,我…”话还未完,方才还在面前的雪衣男子已经一阵风似的自眼前消失。

第七十四章 萧飏来救

听得剑落地清脆的声响,萧天痕心头骤然一颤,她不惜与太后为敌拼死搏杀,却在这个时候放弃了抵抗,她们母子有何不测,他如何向四哥交待。

本以为这个孩子的到来,会是他们之间的转机,可是转眼之间…也会将他们推入更加万劫不复的地狱。

“凤浅歌,你做什么?”萧天痕挑眉望着她,绝美的面容染着些许的血迹,映着如雪的面肌肤格外刺目。

凤浅歌直直肩望着被人所擒住的凤夫人,凤夫人没有一丝意识,任由人的刀剑架在脖颈间,一道刺目的血痕缓缓映入她的眼帘,她面色骤变,厉声吼道:“住手!”

渴那是一个温柔而善良的女人,在这个冰冷而陌生的世界,是这个女人所有的爱和努力为她撑起了一片天空,她给予了她生命中所有的爱和温暖,她从未真正将她当作母亲,但这个善良的女人却她视如自出,奉献了所有。她可以不顾一切,却不能不顾及她的生命,她已经欠了这个她太多,何忍再让她为她而死。

萧天痕看到她眼底的动容之色,知道太后已经握住了凤浅歌的软肋,若真拿凤夫人的性命威胁于她,她也定会就范,他不由心头开始慌乱,四哥为什么还不来?

血染大殿,冷冽空气中带着浓重的腥咸,整坐大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他们都在等待,太后在等待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萧天痕在等待九章亲王的到来。

接她怔怔地站在血泊之中,身子不停地颤抖着,痛苦、不甘、绝望…让她的心如针扎一般,她舍不得这个孩子,更不能将凤夫人生死置之不顾,一个是自己的亲骨肉,一个不是母亲胜似母亲,她如何抉择,如有的一切都在向她昭示这个孩子不该存在,她的母亲当年没有杀了她,如今…她却要杀了自己的孩子吗?

如意姑姑见状默然端着药走到凤浅歌面前,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太后从不允许有人影响着她的计划,任何人都不允许。

萧天痕气得一挥手将如意姑姑手中的长盘掀翻在地,药碗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一挺身挡在凤浅歌身前直视太后,言辞正正:“皇祖母,我一直以为就算你有目的,起码这世上还有你是在意四哥的,他也是萧家的子孙,她也是你的皇孙,可是你…你将他当成什么了,一颗争权夺利的棋子,当年你是这样对父皇,现在…又这样对待四哥。骨肉亲情在你眼中到底算是什么?”

在这一刻,他渐渐明白自己有多天真,他的荣宠,只是因为有一个当贵妃的母亲,有一个势力庞大的苏家,除去了这一切,他也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如果没有母亲,没有苏家,他也会和四哥一样被遗忘这座皇城的某个角落。他是幸运的,而四哥是不幸的。

太后凤眸冷锐逼人:“放肆!你这是在教训哀家吗?”

萧天痕冷笑,笑得冰冷而挖苦:“太后历经两朝荣宠不衰,连父皇敬你三分,我哪敢教训你?”当年的父皇就是这样被逼着陷入宫廷争斗,一步一步踏上帝位,如今,她手中的棋换成了四哥。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逼迫,何况是四哥和他。

太后气得发抖,一步一步走下来:“生在这皇家,就该接受这样的命运,若不是我将他扶上帝位,又何来今日的你们…”

“够了!”萧天痕失控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话,眼底满是失望之色:“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卫皇的死,四哥也不会受那么多苦,到现在…你还不放过他,连他最后一点幸福都剥夺,你的心是铁石做的吗?可以这般无情地对待我们!”

太后眸中寒光厉厉盯着萧天痕,她没想到一向讨她欢喜的十二竟然也来违抗她的话,眸底一片冷酷之色:“你知道什么?如果我不将你父皇扶上帝位,现在不会有你,不会有老四,不会有苏家,也不会有…她。”目光倏地落在萧天痕身后的凤浅歌身上“如果当然不是哀家坚持到底,力挽狂澜,我们所有人都已经这皇城脚下的折骨,践踏成泥。”她在这座皇宫内活了几十年,斗了几十年,与嫔妃斗,与丈夫斗,与朝臣斗…这座皇宫就是一座战场,一座杀人不见血的战场。可是连她也逃脱不得,她有她所肩负的家族重任,她要让这王朝霸业世代传承下去,她必须为王朝的未来选择最适合的领导者。

萧天痕虽在质问,却也是在争取时间让萧飏能够快些赶来救人。太后何其精明,岂会不明白她的意图,朝如意姑姑望了一眼,如意姑姑将地上的碎片拾起放入托盘,悄然退下。

片刻之后,如意姑姑再度走了出来,手中依旧端着一碗药。太后知道事难成,这药备得多得是。

萧天痕咬着眼,气得脸色发青,这就是他的皇祖母!他曾经敬爱非常的皇祖母!竟然是冷漠如斯!绝情如斯!

他护着凤浅歌微微后退两步,眼底满是乞求之色:“皇祖母,从小到大我没有求过你什么,求你放了她。”

“天痕,你若真为你四哥好,就不该拦着哀家!”太后冷冷地望着他和凤浅歌二人“即便他来了,哀家要做的事,一样要做。”

“她是唯一走进四哥心里的女人!”萧天痕大声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响,

凤浅歌心头不可抑制的颤动,震憾、复杂、喜悦…在心头纠缠。他们不是没有爱过彼此,只是这份太短暂,短暂得让他们来不及去发现,便冷酷的现实撕碎殆尽。

太后面目冷然,如意姑姑将药碗端到凤浅歌面前:“修夫人,请!”暗阁之侧擒着凤夫人的暗卫,紧紧盯着殿上的动静,只要凤浅歌稍有反抗,刀下之人便成亡魂。

凤浅歌深深吸了吸气,太后不杀她,是因为顾及亲王府和将军府,可是要杀凤夫人,易如反掌。她颤抖地抬起手端起那碗已经药,冰凉的温度自指尖蔓延至心底,这小小的碗竟如千斤般沉重,让她无法负荷。

萧天痕欲出手阻止,太后眼疾手快点了他的穴道,夜氏一门乃帝师之家,文治武功皆是上乘,如今他被点了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凤浅歌端起那碗该死的红花。

凤浅歌微微敛目,心中暗道:孩子,娘对不起你。正在这时,昌和宫殿的金漆大门轰然倒榻,一道劲内直朝她袭来,手中的药碗跌落在地,冰凉的药汁浸湿了她的绣鞋。

抬眸望去,一袭白衣如雪的男子赫然立在门口,冷锐地眸子穿过殿内翻飞的帷幔望着她,寒风冽冽中衣袂飞扬,宛从天而降的神衹。

第七十五章 爱与恨的抉择

目光交汇的瞬间心思百转,是爱、是痛、是伤、是缠绕不尽的相思,是绝望深处的彷徨。他傲然立在殿门之外,殿内安静得令人屏息,他直直地望着立在血泊之中清冷绝艳的女子。

凤浅歌怔愣片刻,转过头避开他的目光。从相识到如今,短短两月,他们几经辗转,如今再见恍如隔世般的遥远。

太后望向来人面色骤然一沉,他终于还是来了,片刻之际的意外便恢复淡定沉着的神色。殿内剩下的暗卫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刀剑,挟持凤夫人那人手不可抑止的抖了抖。他们知道太后不会罢手,但来人是九章亲王,那是何等的人物,要他们的命简直如易如反掌。

萧天痕重重地舒了口气,四哥终于来了!

渴萧飏伫立片刻迈入殿内,他走得极慢,大殿之内他的脚步之声格外清晰,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她的心中,让她无所适从。这是她腹中孩子儿的亲生父亲,她希望他来救她和孩子,却又怕他来。

走到跟前,他望向萧天痕眼中似有询问之意,萧天痕唇角微扬,并不大碍。如意姑姑拾起地上的破碎的药碗,再度离去,但没有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