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浅歌默然浅笑望着她,凤夫人自袖内取出一只锦囊来,笑语道:“昨日我去送子观音庙求了道平安符,你好生收着。”

凤浅歌接过锦囊,心头酸涩不已。自己的亲生母亲要她死,而这个人却想尽一切办法要她活下来,因为有着前世心智,故而幼年时她带着自己外出寻医的五年,她无不清晰记得。

她年年月月都到宁城上香祷祝,十七年,风雨无阻。一切都是为了保她平安,要她好好活下来,若是没有这个人,只怕她早已命丧黄泉。

一个女人抛下自己的家,自己的亲生女儿,带着一个捡来的孩子四处遍寻名医是为了什么?凤夫人从来没有说为何要这样救她,也许与自己的身世有着关系,但她也不想再去追究,一个连自己亲生骨肉都可以扼杀的母亲,她要来何用?

她取出锦囊内的平安符,眉头微蹙。这道平安符已经被人捏得有些发皱,上面的字印也有些模糊了,一道昨日刚求来的平安符变成这样,显然是被人常时间攥在手中。方才她欲言又止的话到底是要说什么?

凤夫人不说,她也不好再追问什么,细心将平安符收了起来:“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也没见个下人跟着。”

凤夫人闻言面色骤然慌乱了几分:“就是想过来看看你,带着人一道也嫌麻烦,就自己来了。”

凤浅歌淡笑,眼底掠过一丝忧色。难道是相国府出了什么事?

“浅歌…我知道鸾飞平日对你颇有成见,但是毕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亏欠了她,所以…所以将来鸾飞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为娘希望…你念在我的份上,不要跟她计较。”凤夫人终于开口说道,本就是稀松平常的几句话,可是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是万分艰难,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凤浅歌微一怔,还未开口,一旁的琉香便说了话:“夫人,小姐已经对二小姐一再退让了,是二小姐一再盛气凌人,你不能…”

“琉香!”凤浅歌低声呵斥,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琉香咬了咬唇,退到一边。夫人对小姐是极好,可是也不能这样无礼要求,以后凤鸾飞再欺侮小姐,难道要任人宰割吗?

凤夫人面色微微难堪,凤浅歌轻然一笑:“我们是姐妹,互相帮衬是应该,就算娘您不说,我也会记下的。”

凤夫人这才放下心头的大石,若是鸾飞有她一半懂事,就不会铸成那样的错。之后母女二人闲话家长,凤夫人不断叮嘱她平日要小心饮食,和众多安胎养胎的方子,她和琉香一一含笑应下。

然而看着天色渐暗,浅歌心头开始犯难,如果凤夫人留宿在将军府,那岂不是会发现她和修涯未同房的事。正想着,修涯已经踏入屋内,笑容淡朗:“今日天色不早了,岳母你就宿在将军府,明日我再派人送你回府。”

凤浅歌秀眉微一挑,他言下之意,今夜是要宿在棠园了?

第六十八章 夫妻同寝

凤夫本就没打算今日回府,听得修涯开口,便笑着应下了。打量着他们夫妻二人,眼底凝出丝丝笑意,虽然成亲多有曲折,好在如今遇到一个能疼她惜她的男子,她也就放下心了。

“琉香,你陪我去厢房吧。”凤夫人望向一旁发呆的琉香笑着言道。看到他们夫妻同聚,她怎好再留在这里碍事,便把琉香也一道叫走。

琉香微一愣,望向桌边秀眉浅蹙的凤浅歌,难道修将军真要宿在棠园?可是如果分房而睡,让凤夫看到又难免生疑,她一向为小姐操心良多,小姐未出声反对想来也是不想让凤夫人再担忧。

凤浅歌微怔片刻,望向琉香:“你带娘去方小说厢房吧,小心伺候着。”

渴琉香微讶,心念一转如今小姐有着身孕,就算同房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便依凤浅歌之前与凤夫人一道出门离去。

一室静默,修涯一袭素袍青衫立在窗边望着琉香带着凤夫人进了方小说厢房,月光如华,烛光融融,倾泻在他身上清冷中带着柔和。

凤浅歌秀眉微蹙,他们说是夫妻,其实也不过是相识几面的人。这个看似如玉温润的男子身上有着世人所不知晓的谜团,一向心思敏锐的她也看清不清此人,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自十三岁参军,受镇国将军府燕老将军提携,从此步步高升,以至到了如今与九章亲王相匹敌的势力。

接虽然有不解,但她并未有那般强烈的好奇心。

凤浅歌低眉揉了揉眉心,继续研究前几日未下完的残局,指尖拈着棋子却久不落子,这是一场左手与右手的对决,但右手从未赢过。这是不是代表…她这一世依旧要靠这只曾经满手血腥的手继续生存。正在犹疑,榻边有人拈起一枚白子扣入棋盘,原本已经近死局白子,因这一子起死回生。

她望着棋局,半晌抬眸望向对面的人,从未有人赢过她左手的棋,即便自负如封国太子楼暗尘也败在她这只手下,而修涯一子已经将白子与黑子拉回平局,这让她不敢相信。

修涯浅然一笑,与她隔岸而座。凤浅歌微一抿唇:“将军有兴趣对弈一盘。”也许是想探个究竟,也许是心生不服,她冷声下了战书。

修涯淡若清风的眼神扫了一眼棋盘,唇角扬抹温润的弧度:“好多年没下了。”语调着带着微不可闻的叹息,似是感慨,又似是怀念。

二人默然清完棋盘之中的棋子,他执白子,她执黑子。凤浅歌第一次决然用了左手,亦是第一次有了如临大敌之感。

凤浅歌抿唇,率先落下一子,淡淡出声:“修将军是个弈棋高手。”

修涯垂眸淡笑,执起一子沉着落下:“受故人影响。”

故人?凤浅歌微微讶异,但也未做追问,她一向对人对事不太上心,即便眼前此人是她所嫁夫婿,于她而言也只是个仅止相识的人而已。

随着时间的过去,凤浅歌的眉头越皱越深。棋盘之上,白子步步杀机,势不可挡。黑子锋芒暗敛,不分高低。从未有一个人可以在她的左右对战此之久。

相对二人,一个心思缜密,一个深不可测。

凤浅歌犹疑良久,落下一子。对面的人唇角微一扬,白子落,险胜。

她望着棋盘,眼底若有所思,这一局棋不管她如何下,对方就仿佛洞察先机般,深谙她的棋路,她抿着唇,深深吸了吸气:“再来!”

黑子落棋果决,步步紧逼,毫不留情。白子却是有攻有守,运筹帷幄。二人皆是棋艺精湛的高手,只闻得沉寂的内室落子有声,棋盘之上杀得难舍难分。

第二局,依旧白子胜。

凤浅歌最引以为傲的棋艺,在他手上连败两局。秀眉紧蹙,望着棋盘之上,一吸气又道:“再来。”说话间抬手收拾棋子准备卷土重来。

修涯探手扣住她的手,温声道:“不早了,你该睡了。”

她拧眉望着他,不知是输了棋还是心绪不佳,正欲开口便闻得敲门声传来,是琉香的声音:“小姐,夫人问你们是不是有事,怎么还不就寝。”

凤浅歌闻言慌乱之上,将手边的茶盏打落,修涯眼疾手快一把拉起她,才免得水溅到她身上。抬眸间,四目相对,近在咫尺,鼻息可闻。

敲门的声音再度响起,凤浅歌回过神从他怀中退开:“没事。”说罢朝内室走去,拧眉望着自己一直所向无敌的左手,重重地叹了叹气。

修涯起身将半开的窗掩上,熄了灯火方才步入内室。已经躺下的凤浅歌倏地睁大眼睛,望着走近的人影,方才想起外面的软榻已经让她不小心泼湿了,抿了抿唇便闭目浅眠。

夜,沉寂而安详。

凤浅歌闭目仔细回想着方才的两局棋,心情从未有过的挫败。也许是对前世父亲的怀念,她对棋艺特别钟爱,即便面对楼暗尘和萧飏那样的高手,她也未输过。然而这短短几个时辰,她连败两局,让她无法不去深思。

修涯知道她还未入眠,便出了声:“浅歌…你想回到他身边吗?”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坦白的问她,声音竟带着些微的颤抖。九章亲王府最近的频繁动作,他岂会不知。直到那日他要带她走,她会走吗?

她们有着他所无法介入的过去,何况…还有他们共同的孩子?

凤浅歌呼吸一窒,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面色神情,抿唇沉默良久:“有些事,一时错,便一世错…回不去了。”她不再是梨花苑内那个洒脱随意的随风,他也不再是那个灿如梨花的四哥,红尘俗世中,他们有太多无法逾越的鸿渊。

修涯沉默了许久,坦然言道:“你不是我威胁他的筹码,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凤浅歌心头微一颤,现在她开始相信他的这句话,方才的两局对弈,他的心思有多深她怎会不知。人如棋,棋如人。那两局棋同样也告诉了她,若他要对付亲王府,是易如反掌事,然而数年来,他却故事隐藏实力与亲王府呈不相上下的局面,又到底是为何?

黑暗中,修涯继续言道:“浅歌,试着相信我一次,我不会害你。”他侧头望着她,眼底凝结中生命中全部的温柔和沧桑。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无边的沉静。

婚礼错嫁,他虽无计划,亦有推波助澜之举。过早人世辛酸,防备和算计已经成了她生存的本能。这样她…如何去胜信一个曾经算计过自己的人。

第六十九章 试着相信

沉寂的棠园,凤浅歌拧眉打量着棋盘之上的残局,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琉琴进门又看到她这副神情,不由笑出声来:“小姐,你又输了吗?”不知为何,从凤夫人回府之后,一连几日小姐都非得与修将军对弈一般。然而,一向在棋盘之上所向无敌的她,一连几日都未赢过修将军。

凤浅歌微一扬眉,接过琉香递来的茶,低眉一瞧:“君山银针。”这是宫里的贡茶,难得的精书,就这一盏便是价值不菲。

“修将军说是宫里赏下的,知道小姐喜欢茶便送了给我”说完吐了吐舌“他叫我不要跟你说的。”看到修将军如此疼惜小姐,她自然高兴。只是小姐如今这个孩子,即便修将军不介意,亲王府那边又怎会善罢干休。

渴凤浅歌抿了口茶:“修将军可有说什么时辰回来。”这局棋还未完,凌霄便来棠园有事相报,他便急急离去,这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琉香抿唇轻笑:“小姐,你是在关心修将军吗?”难得看到她主动出声去寻问一个人,若真是她在关心人,那可是奇观。

凤浅歌瞪了她一眼,低垂继续研究着残局。琉香出声道:“小姐,你该对修将军好一点,每次你都是冷冰冰地对着他,连我都看着怪可怜的。”人家温柔以对,呵护备至,小姐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任谁看了也替修将军委屈。

接凤浅歌淡然轻笑:“怎么,将军府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准备叛变了。”她只是习惯了这样防备着人,这是她的生存本能,如今…她的手不禁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在这样的关键时候,有太多人打他们母子的主意,她不得不小心防备着每一个人,即便是她的夫君。

琉香看着她的神色,咬了咬唇,忍不住问道:“小姐,你真的要留下这个孩子吗?”

凤浅歌拈着棋子的手一滞,清凉的棋子自指尖滑落,与棋盘之上的黑白落错的棋子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沉默,良久的沉默。

“…我不知道。”理智和冷静,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不可以留着这个孩子。可是…她真的下不去手,近日来每夜入眠都梦到自己初生时的那一幕,自己的亲生母亲将她置诸死地。而如今…她也要同样的事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爱着这个孩子,只是如今有一个生命与呼吸同存,她感觉…不再寂寞入骨,不再是一个人。琉香抿了抿唇,眉间掠过一丝懊恼之色。小姐已经够心烦了,自己怎么还多事,提起小姐的烦心事。

“我知道不该留着他,可是…我狠不下这个心。”浅歌低垂着眼眸,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这是她的骨肉,她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渴望家的温暖,在这个世上,她孤独飘零了太久,这个孩子是唯一与她命运相连的所在,可是在这个世界连自己的命运都被人掌控着,她什么都给不了这个孩子。

琉香沉默,哪个做母亲能够舍得自己的骨肉?可是…无论当下的局势,还是小姐的身体状况,都容不得这个孩子的存在?一旦他出生,她和亲王府又会牵扯一起…

空气沉寂得非常,她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修涯一进门便感觉这异样的沉寂,琉香一向都是比较多话的人,尤其是跟凤浅歌,难得见到她在她面前这么安静的时候,举步入门径直走向凤浅歌所在的方向。

凤浅歌深吸口气,敛去眼底异样的神思,将棋局布好,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修将军,请。”

修涯怔怔地望站她眼底,似是看穿了什么,又似在心疼什么,拈着一枚白子,半晌也未落子,缓缓收握入掌心:“浅歌…我有事跟你说。”

凤浅歌抿唇,静默不语。琉香微一愣,望了望二人道:“我去替修将军沏茶。”

悄然的离去,让屋内再度陷入沉寂。

修涯眉头微皱,只是望着她,半晌也未曾开口说是何事。凤浅歌轻然一笑,道:“修将军有事请讲。”

他将手心的棋子放入罐中,面色温和之极:“我陪你回无量山吧。”时常从琉香口中听到她们在无量山的生活,也想过陪她再回去看看。

凤浅歌微怔,眼底闪过一抹异色,有意外,也有不解,沉默片刻后淡然一笑道:“修将军,你不必…”突如其来的关心和好意,一时之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这两日处理完一些事,我就陪你回去,待到孩子出生再回来。”他急促地打断她的话,声音带着不可反驳的坚定。因为这个孩子,朝中上下潜流暗涌,有太多人打着她们母子的主意,即便是他也是防不胜防,汴京城是不能再让她住下去了。

凤浅歌垂眸掩去眼底的异色,她知道他是好意。虽然表面上未言明,但有太多人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对亲王府虎视眈眈的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们,这几日修涯甚是忙碌,想来也是应付这些人了,她知道,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

这个孩子是谁的,虽未言明,但很多人心中有数。明知如此,他依旧这般义无反顾地护着她,之前她一直认定他是要拿她和孩子威胁亲王府,但如今已经明了不是如此。

明知道不是自己的骨肉,还要她生下这个孩子。这对于一个男人,一个丈夫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才开口说出的话,而她…不值得他如斯付出,真的不值。她不了人,更给不了心。

“修将军,你不必如此。”凤浅歌抬眸望着他温润明澈的眼“你…能收留我们主仆几人,浅歌已然感谢不尽,真的不必再如此。”明知道她和萧飏之间的过往,他依旧坚持将她娶回府,如果不是利用,她实在想出再有其它原因。

她的拒绝,没有让他消除念头,眼中更加坚定,神情从未有过的温柔和认真:“这个孩子是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留下他,不是吗?”只要她愿意,他完全有能力保住她们。

凤浅歌慌乱垂下眸,她不喜欢他那样犀利直入人心的眼神,无形之中总仿是看穿了她灵魂深处的一些方小说西。

“既然要留下他,我们就该保护他。”我们,是的,他说的是我们。言下之意就是将这个孩子也看成自己的。

凤浅歌紧抿着唇,目光游离不定。接受自己的妻子生下对手的孩子,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都不去计较吗?

“浅歌…”

凤浅歌霍然站起身,面色冷沉,语气少见的冷冽:“不要再说了,多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别人来来替我安排未来的路,说我不识好歹也好,此事不劳修将军费心了。”她不能再听下去,他的话语,她的眼神,恍然在一点点攻陷她的防备。

修涯望着她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息,唇角划过一抹自嘲的笑意,只是那双明澈的眼底为何沉痛如斯?

别人?他依旧她眼中不相干的人。

空气变得沉寂而压抑。凤浅歌始终站在那里,目光望着窗外,呼吸微乱。

“试着相信我一次,一次都不可以吗?”修涯望着她的背影问道。是什么境遇,竟让她对身边的防备如此之重。

“我的世界从来没有相信这个字眼,修将军,你们朝堂上下明争暗斗我不想卷入其中,我们有各自的立场,你是皇后一方的人,这样护着我,对你没好处。”凤浅歌平静地说道,过早体会太多的人世间沧桑,已经让她失去了信任这种能力。

她永远记得前世她的信任,换来的是什么结果。家破人亡之后,她倚仗着他们家最信任的人,他们…却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让她染上毒瘾,五年生不如死。

这样的代价,她…还敢再去相信谁?

“有些事我不得不做,也许将来你会明白。”修涯怅然叹息,起身走近她“但是现在…有太多人打着你和孩子的主意,我不想你卷入其中受到伤害,所以…请你试着信我一次,跟我去无量山。”他的神情如此认真而坚定,定定地望着她的眼。

她望着他沉默,良久的沉默。她不懂这个人,这个神秘而隐忍的男子,他明明有能力可以打压亲王府,甚至…可以角逐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却为何甘心屈于人下。如今,这般一再护持着她,宁愿得罪皇后及高氏一族,也要将她带离这场风波。她是有一副好皮相,但这天下美貌的女子比比皆是,只要他想要,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得到,何苦这般守着她一个残花败柳的女人。

他未再多言,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回答。她抿着唇望着他那深切而期盼的目光,良久闭目叹息:“我跟你走。”

话音刚落便猝不及防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而温暖的气息,隐约之中有些熟悉的味道。

第七十章 平地惊涛

凤浅答应了与修涯一道回无量山待产,琉香有些意外,却高兴非常,迫不及待地张罗着启程的事。心中暗想也许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小姐答应让修将军陪回,就代表她开始慢慢接受着修将军的好意,这样…也会慢慢忘记那个带给她伤害的男子,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修涯自那日定下陪她回无量山,这两日便吩咐凌霄准备离京的事。临出门之际之说军中有事要处理,这一出门一连两日他都未回府来。

他说三天,等处理完事,就启程离京。

凤浅歌摩挲着手中清凉的棋子,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也许是因为修涯的坚持相助,她开始有勇气接受这个孩子的到来。望着棋盘之上那日未下的残局,心思百转,修涯无论是棋艺还是其人,都藏得太过隐匿,这样人是可怕的对手。

渴将军府与亲王府是敌非友,将来若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她该去如何抉择她和这个孩子的命运,这然是必然会发生的,也是她将来必然要面对的。

琉香在一旁收拾方小说西,看着怔然出神的凤浅歌不由好笑,修将军看着温和近人,为何偏偏在棋盘之上就是不让小姐半分,让她一向骄傲的精湛棋艺,一次次在修涯手中败北。

凤浅歌敛去纷乱的思绪,微一扬眉望去“琉香,你又在偷笑什么?”

接琉香耸耸肩,笑语道:“我在笑,修将军怎么就不知道让你一回,不然你也不会这样一天着魔似瞪着棋盘。”

凤浅歌淡然一笑,修涯深谙她出棋的套路,聪明如斯自然知道,她要的是实力对敌,而不是他的承让之意。

琉香望了望外面的天色,不由出声:“明天就要启程了,修将军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修将军说是去乾城办事,人没有回来,也没有捎信回来。

凤浅歌默然不语,他那样的人这世上怕是没有人能奈何的了他,况且有凌霄等人随行,哪会出事,只怕是事情太多耽误了。

“我已经送信给琉琴,让她找到老酒鬼就直接回无量山,你看还有什么要带的,免得落下了。”琉琴望了望软榻之上一脸闲适的女子。

凤浅歌放下手中的棋,起身望了望渐近黄昏的天色,沉吟片刻出声道:“我想回府去看看娘亲。”这一去大半年,为免她忧心,她还是去向她道别一声为好。

琉香赶紧放下手中的事:“我跟你一起回去。”

凤浅歌望了望里面还未收拾好的行装,摇了摇头:“不必了,你还是留下收拾方小说西吧,我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琉香抿了抿唇:“我…”

凤浅歌轻然一笑:“在屋里憋闷了这么多天,我正好透透气,很快就回来。”见她执意要自己回去,琉香也不好再相劝。

从将军到相国府并不是很远,这是她是她第一次走在汴京城的大街之上。从出生便由凤夫人带离汴京求医,十年来久居无量山甚少回京,如今回来了,一连串的事故,她还哪有这份闲心出门。

两旁摆着的摊贩高声吆喝着,人流熙攘,听来十分热闹。她停步在卖小鼓的摊铺前,信手拿起小小的搏浪鼓在手中摇中,唇角不由扬起浅浅的笑意。

问了价钱,准备买下却是身无分文。摊主哪见过这般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三魂七魄都丢得不知所踪,一见她要买自己的方小说西,哪还顾得上要钱,分外热情地将方小说西免费相送。

她自绾着发间摘了一枚珍珠放在摊上拿了方小说西走人,将军府所用之物皆是上乘精书,那一粒珍珠别说买这一小鼓,就是买下一座店铺都绰绰有余,摊主一见更是喜不自胜。

凤夫人一见她回府,顿时喜出望外。

喜过之后发现她竟是只身回来的,不由沉下脸:“琉香那丫头跑哪去了?就让你这么一个人回来了,若是…”

凤浅歌淡然轻笑,扶着母亲坐下,直言道:“琉香在府里收拾方小说西,我和修涯明日启程去无量山,这一去可能要一年半载都见不上娘,怕您挂心,回来道别一声。”

凤夫人微一愣,没想到修涯竟然会这么放下朝中公事,陪她去无量山待产。心中虽有不舍,但更多是欣喜:“那样也好,无量山有你师傅在,为娘也放心。”

凤浅歌只是笑而不语,凤夫人起身拉着她道:“走,跟娘去房里,有方小说西给你带回去。”

她淡然一笑:“将军府什么都有准备…”

凤夫人望着她失笑:“这些方小说西,将军府可是没有的。”说着便拉着她朝房中走。

凤浅歌看到她从衣柜之中取出包袱,展开一看,都是初生婴儿的衣服,做工极其精致,这才几天时间就做了出来。想来是凤夫人几日赶着做起的,一时间,复杂酸涩之感涌上心头。

“今天刚做起,正说着过两日再做鞋就给你送去将军府,既然你们要走,这些也带上吧。琉香琉琴两个都是舞刀弄剑的丫头,哪会做这些,待日后再做了我便托人送去无量山。”凤夫人笑着说道,看到他们夫妻和睦,她是打心底里高兴。

“娘,这些让下人做就好,你不必…”她的太多事都是凤夫人亲力亲为,如今她离了家,还要她这般费心,心中很是不安。

“为娘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你们你们夫妻过得好,这个孩子能够平安出生,为娘也心安了。”凤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做好的婴儿衣服收起。

凤浅歌低眉打量手中的物件,唇角不由噙了笑意。

凤夫人望了望窗外,微一叹息道:“天色看着要下雨,我让人先送你回府,明日还要起程赶路,回去早些休息。回去记得吩咐琉香将马车备得软和些,赶路也别走太快…”

凤浅歌抿唇,喜悦,感动,酸楚…纷纷涌上心头。虽然这个人不是自己的生母,但她真的从她身上体会到母爱,一份本该不属于她的母爱。

凤夫人将包袱交给她,便下去吩咐人雷马车送她回将军府。凤浅歌走出房门,望着大雨将至的阴郁天色,深深吸了吸气,正欲举步离去,一道紫衫的身影从走廊拐了出来。

凤鸾飞还在相府小住,自然免不得碰上。她不想再做纠缠,她便欲绕道而行,刚一转身便听到凤鸾飞极尽嘲讽的声音:“三妹和修将军还真是夫妻情深呢?今后孩子出生,就更是其乐融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