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阁内,微风从窗口吹来,烛火微微摇曳。萧飏静坐在书案之后,凝眉思量着什么,始终未语。玄成静静地等在旁边,未插话,也未询问。然而跟随他多年,多少有些了解,但他从未见过如此神色凝重的他,这么多年来,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难,什么样的敌人,他永远都是成竹在胸,那份滴水不漏的冷静天下无几人能及,可是此刻的他,似是在费心思量着什么?

玄成可以感觉到近来主子的变化,从那趟封国之行回来之后,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这种莫名的变化。这一次…又是为了凤三小姐吧。

大婚当日,他也是这样沉默地坐在这间屋内,整整一天一夜。

这份沉寂,被九章阁外的一阵异样的响动打破,萧飏皱了皱眉,还未出声玄成便已经出门去看,很快折回来报道:“王爷,是王妃。”

萧飏微一拧眉,低喃:“她来干什么?”

“王妃说有要事与您商量。”玄成回道。萧飏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默许玄成去放人进来。

凤鸾飞端着托盘,迈着莲步踏入九章阁内,萧飏开门见山问道:“有事吗?”

她并未答话,到桌边将托盘放下,眉眼间溢着淡淡温柔的笑意:“臣妾听说王爷一直未用膳,所以特地到厨房做了些清粥送来。”一边说着,一边将粥盛到碗中,而后送到萧飏所坐的案上。

萧飏望着那碗粥,瞳孔骤缩,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熟悉的颜色,熟悉的香气…

思绪一转,不禁回到两个月前梨花苑中那个晨光曦微的早晨,厨房中哼着小调为他做羹汤的女子。两个月来,每日午夜梦回都是梨花苑的朝朝暮暮,那是他一生最美好温暖的回忆。

望着桌上那碗粥,紧抿的薄唇勾起温和的弧度。他相信,很快这一切都会回来,她…也会回他的身边,重新成为他的妻。

“放这吧,我一会再用。”语气一如往昔的清冷。言下之意是下了逐客令。

凤鸾飞咬了咬唇,蓦然出声问道:“三妹的孩子…是王爷的吧?”

萧飏眸底遽寒望向凤鸾飞,锋利如刃,惊得她心头一阵颤抖,强自镇定下来继续道:“不久前我去昌和宫见太后,听到了太后和十二皇子说起王爷与三妹之事。”

萧飏薄唇紧抿,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凤鸾飞迎着她的目光,眼底似有泪光闪动:“臣妾知道王爷的心在三妹身上,如今三妹有了王爷的骨肉,您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臣妾只是希望…希望王爷不要忘了您的承诺。”

“你在威胁本王?”萧飏凤眸微眯,吐字如冰。

凤鸾飞惊惶地垂眸:“臣妾不敢。”孱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王爷承诺娶鸾飞为妃,可是如今…王爷宠爱三妹,自然舍不得她受半分委屈,可是臣妾既然已经嫁了过来,也请王爷为鸾飞设想一二。”如果萧飏休弃她,而立凤浅歌为妃,她努力数年的一切,都会被那个女人毁掉。

萧飏沉默不语,凤鸾飞抬手取下颈间的玉玦放到桌案之上,颤声说道:“王爷应该还记得它吧。是您带着它来到府上,答应娶鸾飞,王爷是为当初承诺反悔吗?”

“本王心中是何打算,自有考量,不需要王妃来指教。”不知是因为浅歌,还是因为什么,他看到眼前的女人,渐渐感觉到厌烦。他是为了十年前的救命之恩承诺娶她,可是如今他要为了一个承诺而放弃浅歌和自己的骨肉不顾吗?

“臣妾…”

“玄成送王妃回溪风阁,明日一早送王妃回相国府小住几日。”接下来的事,他不想被人打搅破坏。

话音一落,玄成便进门,毕恭毕敬朝凤鸾飞道:“王妃,请。”

凤鸾飞咬了咬唇,重新拿起桌上的玉玦,冰凉的温度自手心蔓延至心底。转身之后,她恨恨咬牙,既然你绝情至此,就休怪我无情了。

——

别以为凤鸾飞真有那么温柔,那丫想以柔克刚呢,奈何小四这刚她不让她克。

第六十五章 她不是凤家人!

次日清晨,玄成便派人将凤鸾飞护送回了相国府。凤夫人听说浅歌有了身孕一早便去了城外的寺庙上香,以保他们母子能平安。

凤鸾飞看到空荡荡的相国府,冷然轻笑,默然回到曾经的闺阁,没让任何人随侍在侧,在房中一座便是几个时辰。

凤夫人从寺里求了平安符准备送到将军府,听管事说鸾飞回府了,便想着带上她一道过去,姐妹二人一同出嫁了,母女三人也甚少相聚。

凤夫人欣喜地拿着平安符到凤鸾飞屋中,却看到女儿呆呆地坐在那里发呆,瞥在手中握着玉玦皱了皱眉,眼底掠过一丝犹疑之色。

渴那玉玦…

凤鸾飞骤然之间回过神来,慌忙将玉佩收回,哪知慌乱之中玉玦滚落,最后落在凤夫人地脚边,凤夫人蹲下身将其拾起,望着手中的玉佩眼底骤然之间涌现出惊惶之色,连手中的平安符也掉落在地,不可置信地望向凤鸾飞:“这是浅歌的玉…怎会在你手里?”自十年前在宁城,浅歌便说自己的玉丢了。

凤鸾飞一进无言以对,这玉是母亲给她们姐妹二人的,虽两块相像,但她怎么会认不出哪一块是她的,哪一块是浅歌的。

接凤夫人紧紧握着手中的玉,思绪起伏,骤然之间忆起曾经的一幕,九章亲王曾经带着这块玉来相国府,鸾飞迫不及待的认下,难道…难道他要找的根本不是鸾飞,而是浅歌。

想到这里,凤浅人不由呼吸一窒,望向凤鸾飞:“你到底做了什么?不是你的方小说西,为何要冒认?”

这几日受到的委屈让凤鸾飞心底压抑不已,如今回到家了,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这般质问于她,心下一横:“我是冒认了,我不但了冒认了,还冒充了她,还与他认下了婚约。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凤夫人惊得面色骤然惨白,难道…那一场错嫁,也是因此而来。九章亲王要找的,要娶的一直是浅歌,却被鸾飞破坏,才生出这么多意外,让浅歌受了这些委屈。

错了,全部都错了。

她握着玉转身便欲离去,凤鸾飞冷笑出声:“你要去告诉谁?凤浅歌…还是九章亲王?去了又如何,你能挽回什么?”

凤夫人闻言霍然转身,气急之下一耳光便掴在凤鸾飞面上:“浅歌的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不是!她不是我的妹妹!她不是凤家人,!她是你捡回来的野孩子。”凤鸾飞捂着侧脸,目光冷冽地望着眼前的人“浅歌,浅歌,你的眼里就只看到她,我是你的亲生女儿,是你的亲骨肉,你却一再为了她抛弃我,伤害我。”

凤夫人面色顿时惨白,握着玉的手颤抖不息,惊恐地望着凤鸾飞狰狞的面容。

凤鸾飞冷冷望着母亲,步步逼近:“很意外是吗?我早就知道了,你和父亲在书房争执之时,我就听到了。”

凤夫人无言以对,呼吸颤抖地望着凤鸾飞:“你就那么恨她,这么残忍地对待她?”

“我残忍?”凤鸾飞冷笑出声,逼视着母亲“残忍的是她还有你…我的母亲。我才是你的女儿,你的亲生女儿。她不过是你捡来的一个野丫头,可是你呢…你为了帮她寻医治病,抛下我,抛下这个家,带着她一走就是五年。”

看到女儿含泪地控诉,凤夫人眼底涌出无尽愧疚之色,泪夺眶而出:“鸾飞…”

凤鸾飞含泪笑出声来,凄清无比:“五年啊,我自己的亲生母亲将我抛弃了五年,你不残忍吗?她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母爱,我不该恨她吗?”她恨她,恨不得她死。

凤夫人叹息地闭上眼,泪流满面,却无法反驳只言片语,她是曾经抛下她五年,带着浅歌出门寻医治病,她无话可说。只是没想到,会造成如今的一切:“鸾飞,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九章亲王是什么人,谎言总有被揭穿的一天,他是容得下欺骗的人吗?”他那样骄傲的人,若是发现这一切,后果会…不堪设想。

凤鸾飞好笑地望着她:“你只要去告诉她,我,包括整个相国府都会受牵连也在所不惜吗?卫皇后的死父亲也是凶手,如果不是我,相国府能残存至今吗?”确定地说,是因为凤浅歌,因为这块凤浅歌的这块玉救了整个相国府。

凤夫人顿住,再也无力迈出一步,为了浅歌,她亏欠鸾飞太多,也亏欠这个家太多,如果因为会让相国府走上灭门之路,她死也难以安心了。

背后的凤鸾飞漠然一笑,缓步走上前去拿走她手中的玉:“有些事,即便的错的,也要继续下去。”

她手中紧紧攥着那块玉玦,力道之大,让手心的伤口崩裂,鲜血浸染了玉身。这是她仅有的筹码,尽管不属于她,她也要好好利用下去。

这块玉玦,是她紧紧抓住的方小说西,可是…它从来不是她的,而是凤浅歌的。她永远记得那个冰魂雪魄般的完美男子拿着它来到相国府,她爱上这个完美如仙的男子,虽然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凤浅歌的方小说西,但她也毫不犹豫应下这是她的,这是她凤鸾飞的。

因为它,他说可以答应一个要求。他应下了,也娶了她。那样,她以为自己赢过了凤浅歌,可是她终究还是输了,输给了天意。

她没想到,没有这块玉玦。他们依旧相遇了,相爱了,并深深挂念着彼此。

如果没有凤浅歌的出现,他一定会爱上她的,一定会的。可是就是她的出现,一次又一次夺走她生命中重要的人,她无法忍受这样痛楚。

凤浅歌,既然你要我过得不幸福,我也会让你付出血的代价。

——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凤夫人确实因为浅歌而欠了凤鸾飞太多,孽缘啊~~

第六十六章 卿心难测

卫国将军府,满园海棠盛放。薰风暖阳下,一袭素色绫裙的女子在躺椅中闭目浅眠,轻风拂过嫣红的海棠花瓣自枝头飘落在她素色的衣裙上,绝美的面容在阳光照耀看白得几近透明,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显然她并未真正睡着。

她几乎不知道是如何从宫内回到府中的,从修涯口中听到怀孕的那句话,她所有的平静,所有的冷静都消失殆尽。已为人母的事实,让她一时无法接受。

琉香端着茶盏远远地望着树下的凤浅歌,眼底满是心疼之色。这个孩子的到来无疑成了小姐人生的一大难关,她在犹豫挣扎,她从未看到如此彷徨迷茫的她。这个孩子不是修将军的,小姐会如何选择,她无从知晓。

萧天痕再一次翻墙而入,走到发呆的琉香身边与她一同望着树下的女子,凤浅歌并未有初为人母的喜悦之色,这让他放心不放心。毕竟她与四哥之间误会甚深,但他同样看得出她是放不下四哥的。

渴琉香回过神,瞪着萧天痕:“你又来干什么?”

萧天痕反瞪回去:“一边待着去。”说话间夺过琉香手中的茶端着满脸堆笑地朝树下浅眠的凤浅歌走去。琉香又气又恼,但不想这时候再惹小姐心烦,便也没动手教训他,但这笔账是记下了。

萧天痕将边上的椅子拖到躺椅旁,笑眯眯地唤道:“随风,喝茶。”

接凤浅歌掀开眼帘,目光冷淡而疏离:“十二殿下叫错了,该叫修夫人。”昔日种种已经成过往,她不想再提,也不想再听。

萧天痕微一愣,她还是这么不愿提及过去。那心里也定是还在生着四哥的气,这可如何是好啊,四哥的孩子还在她肚子里,万一气出个好歹来,他找谁赔去。

“凤浅歌,你是不是还在生四哥的气?”反正打死他也不会叫修夫人。

她微一扬眉,神色波澜不惊:“十二殿下说的什么话,我为何要气?”

萧天痕看她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还把跟四哥的事撇得一干二净,他差点没气得跳脚,镇定下来解释道:“四哥不是有意那么说的,只是你说话伤了他的心,他才会那样说的,这么多年,四哥什么事都极力做到最好,就是不想要别人的可怜,你那一句可怜之心等于地在他的心口插了一刀。”这话从中说出,比任何人伤他都深。

凤浅歌低垂着眼眸,长睫如扇,掩去了她眼底的思绪,只是淡淡说道:“那些…都过去了。”

萧天痕急声道:“怎么过去了,你现在有了四哥的骨肉,他一定会带你离开将军府的。”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凤浅歌眼底遽寒,这是萧飏的骨肉她认,可是因为它的到来,她就抹消过去的一切,回到他身边吗?她凤浅歌不是依附男人而活的女人,永远不是。

萧天痕被她眼底的寒意所震慑,认真说道:“你气四哥也好,但孩子是无辜的,你不可以…。”

无辜?她略微苍白的唇勾起薄凉挖苦的笑,这世上谁不无辜?又有谁在乎你的无辜?这个孩子是个意外,一个不该存在的意外。自己的生命尚且无法掌握,又如何能护得了这个孩子。

这是一个不被期待的生命,像他,亦像她。他有他必须要走的路,她有她不得不面对的人生,这样的他们如何幸福,又如何给这个孩子幸福。

凤浅歌抬头望着天际浮云,深深吸了吸气:“你出去,不要再来了。”

什么?

萧天痕愣了片刻,一脸赖定不走的神色:“不行,我答应了四哥要在这保护你…和我未来侄子的。”他不能走,一定要等到四哥来接她们母子回府,他才能功成身退。

凤浅歌秀眉微拧,冷声拒绝:“不需要。”说罢起身回屋。

萧天痕举步追上去,却被琉香给拖了出去:“没听小姐说,让你滚蛋。”她毫不客气地推搡他往外走。

“我答应四哥要保护…”

“萧天痕,你够了!”琉香面色骤然之间冷寒如冰“你是还嫌他伤我家小姐不够深吗?害得小姐一身武功尽废,如今…能活到哪一天都不知道,还能留着这孩子吗?”

萧天痕愣愣地望着琉香,芙蓉醉有毒性在四哥身上数年,他不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痛苦,如今凤浅歌失了玄冰功来震压毒性,一旦毒发,便是不堪设想。

琉香咬了咬唇,冷声喝道:“他要真为小姐设想,就不要再纠缠不放,给她一份安宁就是最大恩赐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屋里走去。

萧天痕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一脸为难。现在可怎么办才好,凤浅歌看来是气得不轻,明显不领四哥的情。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听宫里嬷嬷说怀了孕的女人,容易心烦,她生气应该是正常现象。不过他还是找四哥商量一下比较保险。

一想到这,他又从将军府翻墙而出,直奔亲王府而去。

萧飏看到他冲进来,微微皱了皱眉:“有事?”

萧天痕怕他以为自己偷懒,便连忙解释道:“四哥,不是我偷懒,我刚从将军府过来,凤浅歌把我赶了出来。”说得无比郁闷,无比委屈。

萧飏面色微沉,手中的笔一顿,在奏折晕开一团墨迹,薄唇紧紧抿起。她到底还是不原谅他吗?如果她真的不愿意跟他走,就算他强逼也是无济于事的。

他微一敛眉,将手中的笔搁下:“你说了什么,让她赶你出来。”

“我…”萧天痕仔细回响,而后答道:“她老是一副要把自己跟你撇得干干净净的语气,我就说了你要带她离开将军府,她立马就跟我翻脸了。”他只是想提前跟她说,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嘛。

萧飏闭目微不可闻的叹息。她不喜欢算计人,也不喜欢被人算计,那场婚礼错嫁,已经让他们之间隔阂渐深,如今她不愿回来,他即不能坐视不管,又不能威胁强迫于她。

“四哥,你要带她回来,那…凤鸾飞怎么办?”凤浅歌不是那种会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的女人,而四哥对凤鸾飞也是难以摆脱。

萧飏薄唇紧抿,剑眉深蹙。萧天痕在一旁继续道:“每次感觉凤鸾飞看凤浅歌的时候怪怪的,那眼神挺吓人。”不过自己的丈夫却心系在自己的妹妹身上,她心生嫉妒之心也是应该的。只是他不知道,这份恨与生俱来,必将纠缠着她们一生,不死不休。

见萧飏还是一语不发,萧天痕认真说道:“四哥,你最好尽快找到鬼医,晚一天,她们母子便多一分危险。”从在宫中知道凤浅歌武功被废,他回府便暗中吩咐人去寻访鬼医的下落。

萧飏淡淡地点了点头,冷声说道:“你回宫去吧,记住,这事不能跟太后说。”他知道他违背了当初在昌和宫立下的誓言,仇是要报,可是…他无法放开她。

萧天痕不解地皱眉,他要防得是皇后那一伙,怎么连皇祖母也一并算在其中了。见他一副并不怎么搭理自己的神情,便举步出了九章阁,望着天际暗自祈祷:一定要让她们母子平安,一定要让四哥这次能够成功。

修涯自兵部处理完公事,早早便回了府。琉香正端着一口都未动过的饭菜走出棠园,看到修涯回来便微欠身行了礼:“修将军。”

修涯望着她手中托盘上的饭菜,眉心微微皱起:“她一口也没吃吗?”语气之中自然而然的关切之意流露。

琉香抿着唇,点了点头。

修涯望了望棠园里面,温和一笑:“把饭菜热一热再送来,多备副碗筷。”琉香微一愣,欣喜地离去。

屋内沉寂无声,安息香淡淡缭绕。凤浅歌闭目侧躺在软榻之上,听到开门的声响,秀眉微蹙:“琉香,不是说了不要再过来了吗?”

良久之后,也未听到来人出声应答。凤浅歌一掀眼帘,修涯已经站到了榻边。她微一怔,坐起身:“修将军,你…”这个时候他不是该在兵部吗?

忆起昨日在松涛阁的一幕,不免有些难堪,自己竟然在他面前显得那么慌乱无助,她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却在他面前落了泪。

修涯微微一笑,在旁边的椅中坐下:“刚看到琉香出去,说你未用膳,我过来瞧瞧。”眼底带着几分难掩的忧心。

凤浅歌淡然轻笑:“没什么胃口而已,劳您挂心了。”语气神色间一如往昔的冷淡疏离。

修涯沉默片刻,出声问道:“还是为孩子的事吗?”即使面对大婚上那样的变故,他也未见她如此挣扎犹豫。

凤浅歌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慌乱之色。她不喜欢跟聪明人在一起,也不喜欢这种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

修涯探手握住她冰凉的柔荑,认真言道:“留下他吧。”她是舍不得这个孩子的,不然不会如此挣扎。只是那个人,也不会这样善罢干休。

凤浅歌倏地抬眸望向那双柔情万千的眼,他们从未同房,这个孩子是谁的彼此心知肚明。他要她留下这个孩子?他与九章亲王势不两立,却要她留下那个人的骨肉,是真心…还是另有谋算?

她眼底的平静渐渐化为冷厉:“那样…修将军手中又多一个筹码?”一个可以威胁萧飏的筹码。他们之间相争,相斗,她不想理会,但若再将她牵扯其中,她也不会再任人宰割。

修涯面色一震,眼底掠过一丝沉痛之色,原来…她竟是这样想的?

正在这时,琉香端着托盘进门,望向沉默相对的两人说道:“小姐,夫人来了。”

所说的夫人,自然是相国府的凤夫人。

第六十七章 母女相聚

琉香的到来,打破了屋内压抑而沉重的气氛。

凤浅歌起身下榻,刚一出内室,凤夫人便已经进了门,一看到她出来,疾步走上前,温声责备:“你这孩子,知道自己身体不好,现在有着身孕还穿这么薄弱。”神色之间紧张而小心。

凤浅歌淡然一笑:“娘,没事的。”她常年修练玄冰功,不惧这点轻寒。

凤夫人扶着她朝桌边走:“你本就体寒,有了孩子就更比常人要小心注意,哪能说没事就没事。”说完便朝琉香道:“快去找件外衫过来。”

渴琉香欢喜的进内室去寻了外衫递到凤夫人手中,修涯在一旁看在眼里,温和一笑:“岳母,没照顾好浅歌是我的不是,还是我来吧。”

凤夫人微一怔,将衣服递给修涯,他动手替凤浅歌将外袍套上,动作轻柔小心,看到修涯如此怜惜自己的女儿,凤夫人微微宽了心。

棠园之中因为凤夫人到来,似失去了往日的清冷宁静。三人同桌,亦显其乐融融,凤夫人望向一旁静立的琉香:“你也一同用膳吧。”

接“夫人,你们先用吧,我…”虽然在无量山,他们一向如姐妹同吃同住,可是如今境况不同,她岂能再如往日那般放肆。

凤浅歌淡然轻笑:“琉香过来坐吧。”

修涯望着这一幕,唇角扬起暖暖地笑意,随手便替凤浅歌夹了几样菜到碗中。凤浅歌垂眸望着碗中,眉头微一皱,自成亲以来他们从未同桌用膳,他却对她的饮食如此熟悉吗?

一道菜可以是巧合,连着三道都会这样巧吗?她一向不相信这世上的巧合,她爱吃什么,就连凤夫人琉香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个人总会在不经意间带给她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凤夫人见她发呆,不由出声:“快些用膳,再凉了,又得让琉香重做。”

凤浅歌敛去眼底的异样之色,淡然一笑,低头用膳。

修涯知道她们母女相见定有好多话要说,便道是有公务要处理,便向凤夫人告辞离去。

屋内剩下母女二人,凤夫人捧着手中的茶盏,几次欲开口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凤浅歌瞧着她半晌也未开口,便开口问了:“娘,你要说什么?”也许是因为凤夫人不是生母,也许是因为前世的一切,对于这个母亲她一向是感动感谢的,却没有女儿对于母亲的那份爱和依赖。

凤夫人微微难堪,抿了口茶,笑语道:“把你送去无量山一去就是十年,回来也未好好相聚,便送你上了花轿,哪知大婚出了这样的事…娘是怕你受了委屈。”

凤浅歌扬起一抹灿然的笑意:“修涯对我很好,娘你多虑了。”凤夫人并不知这场婚礼错嫁的背后有着什么样的纠葛,更不知道她与萧飏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如今她也以为这孩子是修涯的骨肉。这么多年凤夫人为她付出的心血,她自然看在眼中,记在心上。如今她不能说明这背后的事,更不能让她再为自己操心。

凤夫人吁了口气,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凤浅歌的笑完美地掩去了她的所有思绪,温声言道:“成亲之后,也未回府去看望你,现在还要你到将军府来,浅歌不孝。”

凤夫人搁下茶盏,面上的笑意慈祥祥和:“只要你过得好,为娘就宽心了。”只要她可以一生平安幸福,那么她所有的努力和心血也都不会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