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行到这一步,无论他想聊什么,知道什么,想听她的任何解释,她一定都会不带一分掩饰与虚假、原原本本说与他知。

卫飞卿却只安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不急,等我爹他们回来吧,我想他也还想要见你最后一面。”

他口中的“爹”自然不是指卫尽倾,而是贺春秋。自见到他就一直发呆的卫君歆到这时猛然惊醒过来,望着他颤声问道:“卿儿…你怎么会?”

卫飞卿冲她一笑,再扭头看了一圈周围之人:“你们对我还有什么疑问的,不妨趁这机会都问出口,待会儿我会一一解答。”

他这一眼中,将紧蹙眉头的卫雪卿、满面震惊的煜华、神色间全是不可置信的梅莱禾与万卷书悉数概括进去,却到底没有看过段须眉与贺修筠。

煜华皱眉道:“是以贺修筠根本不是卫尽倾的女儿,你才是卫尽倾与贺兰雪的儿子?”

万卷书怔怔道:“你是这两人的儿子…那阿筠呢?她又是谁?”

梅莱禾有些艰难道:“是他们骗了你?你根本不知道,你…”

他这勉强的话语说到一半,竟是连他自己也接不下去。只因不止是他,在场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卫飞卿聪明绝顶,卫飞卿心计无双,十年前就得知自己身世的卫飞卿又怎么可能被人愚弄到最后?

是以卫雪卿直截了当问道:“你才是幕后真正设计这一切的人?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他问得这样干脆果决,实则他的内心一点也不干脆更加不果决。他直到这时候眼神也无法从卫飞卿面上移开,只为了那两分卫尽倾二十年前就已摒弃、这世上唯独他们两人还拥有的相似的面孔。某句话自从卫飞卿出现就反反复复在他心里回想了不知多少次,想要停也停不下来。

这个人…才是他的亲兄弟。

这个名字与他一听就像是出自一家却任谁也没有真正信过、第一次见面就被他引为知己其后三分两次害过他又帮过他的人,他内心里无法不视之为朋友的人,这才是他的亲、兄、弟。

卫雪卿勉强按捺自己想要离他更近一些、想要仔仔细细打量他的冲动。

卫飞卿最先回答了万卷书的问题:“阿筠是谁?阿筠当然是贺春秋与卫君歆的亲生女儿。”

啪地一声轻响。

竟是闻言陡然暴怒的贺修筠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竟跃起身扬起手重重甩了始终将她揽在怀中的卫君歆一个耳光,随即再次瘫倒在地,吐出两口黑血后放声大笑,笑声凄厉,听在众人耳中却是比失声痛哭还要令他们更不忍听下去。

只因谁又能忘得了贺修筠今日为了对付卫尽倾究竟做了一些什么?付出了多少?谁又忘得了她看着卫尽倾的眼神恨不能食其肉啖其血,那种宁愿舍弃自己也要拖着对方下地狱的憎恶的眼神?

她为今日做了多年的准备,她放弃了一切,失去了一切,连性命也险些一并舍去,到此时却忽然有人来告诉她,她根本不是卫尽倾的女儿,从头到尾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多余,不过是笑话,她根本不是那个应当去憎恨的人!

“其实你又何必怪她呢?”卫飞卿半是怜悯半是怜惜看着狂笑不止的贺修筠,“他们几人如此做派,除了多施几层障眼法,好令得卫尽倾对你是他女儿之事深信不疑,何尝又不是为了正大光明以对待亲生女儿的身份与名义对待你?你细想想看,这些年她除了瞒你这一件事,实则在其余任何事上何时不是真的疼你爱你?”

几人听他话语心内都一阵阵发冷,一时竟无人搭理他。

卫飞卿叹了口气:“这样也好,余下的问题等稍后人到齐了我再解答吧。倒是眼前的麻烦再不解决掉,人就真的是要死光啦。”

几人目光随他一道望向场中,这一望却是各自大惊。

只因卫飞卿来此不过片刻,他们将注意力悉数放在他的身上也不过片刻,然而这片刻功夫,场中情景竟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场中不知何时竟又多出一股力量!

又或者说,原先激烈拼杀的武林各派、中蛊之人与卫尽倾人马、长生殿三方力量,不知何时竟已悄无声息从中演变除了第四方力量。

那多出的一股力量由长生殿、登楼、清心小筑、各派中突然倒戈的一些人与…卫庄所有人组成。

各派人马在另两方夹击下早已处于下方,这时再受到第二次全然未预料的派中之人倒戈相向,哪怕还能讨得了好?

长生殿之人在卫雪卿示意下出手全是为了卫尽倾威胁之故,这时候卫尽倾既已不在场中,这场斗争自然毫无意义,卫雪卿喝令众人停手,然而…除开他与煜华以外,长生殿中剩余两个领头人,此刻一人的心口正被另一人抵在剑尖上。

被挟持的是青龙堂主上官祁,挟持人的那个自然就是白虎堂主覃有风。

登楼呢?

一直护在杜云身侧的谢郁与人群中参与混战的花溅泪几人不可置信看向长风与沧海。这是他们登楼享誉武林的四大高手之二,而他们手中,此刻却骤然拿捏着四大高手中其余两人——破浪与云帆。

谢殷虽然早已不是众人认知中的谢殷,登楼却始终是谢郁与花溅泪从小长到大的那个登楼。长风破浪云帆沧海四人更是早在他们二人出生之前就被谢殷收归在门下的义子,他们的名字由谢殷起,一身武艺由谢殷传授,若说登楼之中最忠诚又最能干之人,总也绕不过去这四个名字。自从贺修筠口中得知登楼中掺有卫尽倾手下内奸,谢郁脑海中掠过了无数名字,那无数个名字却没有一个与这四人挂钩。在笛音响起,中蛊以及背叛之人终于无处遁形之时,谢郁何尝没有暗中庆幸过这些人中起码并无他真正觉得可靠之人?然而…

他有些嘲讽想道,还要坚持一些什么呢?从里到外,早已完完全全的溃烂了。

唯独清心小筑无人受制,但原本人马在卫飞卿到来之后早已悄无声息一分为二,即便是贺小秋统领的绝对忠心于贺春秋的那二分之一,谁又不是在茫然失措?

各派领头人物纷纷被制,眼见门下弟子恐怕逃不脱中蛊之人又一轮疯狂攻击,一声笛音却忽然在众人耳边响起。

那笛音呜呜咽咽,几可称得上缠绵,而中蛊之人在缠绵笛声中却不由自主缓下了手中动作。

众人本以为是卫尽倾又回到场中来,抬头愕然发现吹笛之人竟是不知何时已放开贺兰雪直起身的卫飞卿。

他手中的竹笛与卫尽倾的银笛无论大小形状材质毫无相似之处,笛音更是截然不同,但对于这群中蛊之人竟都有着全然的掌控力。

见中蛊人已尽数停下手中动作,卫飞卿这才放下手中竹笛。

一人从人群之中行出来。

那是卫庄中堪称第一高手、在贺修筠示意下统领卫庄此次行动的舒无颜,几步行到卫飞卿身前,跪地道:“禀尊主,您的吩咐属下已尽数办妥。”

舒无颜绝不是简单的人,更不是轻易就会对人臣服之人,这一点曾与他正面接触过的丁情、段须眉、卫雪卿等人都深有体会。他对着贺修筠亦只是听令行事冷淡自持的模样,此刻跪在卫飞卿面前却极尽恭敬,无人不能一眼看出他对所跪之人必是忠心无二。

众人先是看舒无颜,再看卫飞卿,最后齐齐将目光移到贺修筠身上去。

上一刻以为这两兄妹从头到尾串通好的疑虑却在见到贺修筠盯着卫飞卿的眼神时尽去。

卫飞卿亦看向见到舒无颜那一跪便骤然停止笑声的贺修筠,迎着她用受尽羞辱四字根本无法形容的眼神有些怜惜笑道:“你这傻孩子,你怎的从来不肯想一想,当时你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纵然舌灿莲花,无颜这样老谋深算的老江湖又岂能轻易被你说动?”

舒无颜站起身来,上前两步微微笑道:“我早已说过了,卫庄只有一个主人。”

这是他许多天前、从坍塌的凤凰楼再次回到人间后就站在此地说过的话。

卫庄只有一个主人。

不是所有人都以为的贺修筠。

而是,卫飞卿。

(最初的计划是三十到三十五万左右就放我卫总出山,结果拖拖沓沓竟到了快五十万才让他真身登场,辛苦卫总了…)

第115章 谁是结局谁是因(二)

因为卫飞卿,舒无颜才会效命于贺修筠。

因为卫飞卿,贺修筠才能一手建立卫庄且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岔子。

卫飞卿藏身于暗处,却在实际上掌控了一切。

这事实无疑让当事人感到无尽的屈辱与无能为力,然而众人眼看着那些个适才还大杀四方此刻却浑浑噩噩的中蛊人,看着各派转眼之间悉数被拿下的领头人物,竟任谁也说不出话来。

如此屈辱,却如此无能为力的,又何止一个贺修筠而已?

目光似有意似无意从场中尚未被制住的一干高手身上扫过,卫飞卿轻声道:“都别擅动,今日我不想看到更多的死人了。”

关雎与牧野族之人、卫尽倾之人、长生殿之人、登楼之人、清心小筑之人、卫庄之人与各派道贺之人加起来,场中原本少说也有两三千人,然而此刻仍然站在场中的却不足一千。其余人固然不是尽数殒命,至少在今日之内却也不能再与人战,甚至绝大多数哪怕被人提着刀剑在他们身上碰一碰,他们也会顷刻就变成一具具尸体。

“这些中蛊之人,我若不曾叫他们停止杀戮,他们便唯有杀到体内蛊虫将他们的心血肺腑直至颅内所有吞尽才能停止,到那个时候,场中还能够站立的又有几人?这一场争斗下来,各派损失又何止如二十年前死在段大侠与关雎手中的区区几个掌门人?不说全军覆没,可至少在今后五十年内,中原武林是再也不能恢复如今的生机了。”从贺修筠卫雪卿几人身边走过,卫飞卿最终走到他最早撇开的段须眉身边站定,“而这并不是我想要看到的,更不是我想要拿到手中的。”

他站在了段须眉的身边,段须眉却并未抬头看他。

卫雪卿目光一闪向他问道:“你既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又为何不早些出来?”

“我早些出来,又如何制得住你们这些大小狐狸?”卫飞卿伸手示意场中众人,“早一些,此地不会为我所有,晚一些,死伤遍地非我所愿,如今么,刚刚好。”

场间伤患虽多,却并非不能恢复,虽说能恢复,却又不能在此时对卫飞卿造成任何威胁,这又岂止是刚刚好?这才真真是将时机拿捏得妙至巅毫。与他相比,卫尽倾机关算尽却到底被仿佛唾手可及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段芳踪螳螂捕蝉却最终只愿做个场间过客,谢殷有勇有谋却终究抵不过数方算计,而卫飞卿最终这看似淡然实则从时机上讲分毫不差的登场,又是他怎生算计一场后才终于得到的结果?

卫雪卿沉沉问道:“你就这么肯定一切都已如你所愿了?”

沉默片刻,卫飞卿晃了晃手中的竹笛:“适才我说,这些人如若再战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我不愿如此,但若是被逼得紧了,却也只能做此选择。”顿了顿,他望着卫雪卿眼睛柔声道,“我是危言耸听还是认真,你应当知晓。”

卫雪卿亦在看着他的眼睛。

看出他绝不只是在危言耸听。

卫飞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大部分了解卫飞卿的人,第一时间都会说他是个至情至性聪明果决却又不失善良本性的人。

但如若往深里想一层,会发现卫飞卿以往做的所有事固然没有为恶之举,但也绝不只是单纯为善,他实则…是个永远都会第一时间选择能带来最大好处的结果并并贯彻到底之人。

卫雪卿眼光复杂看一眼牢牢将上官祁擒在手中的覃有风:“你如何能说动这么些人替你卖命?”

卫尽倾固然也在各派之中埋下了卧底,但一则他仅靠毒药威胁,二则那些人在各派之中虽然不都是小人物,却也绝没有覃有风、长风与沧海这样在各自门派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卫尽倾招揽人的手段委实没有他的心计高明是一回事,另一方面在此番事发之前卫雪卿视覃有风为殿中仅次于煜华的心腹,谢郁也没有片刻怀疑过长风与沧海,亦表明这些人绝非是轻易就能被收买被威胁之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卫飞卿负手道,“这世上又哪有人心是拉拢不到的?单看你舍不舍得下功夫,又出得起多大的价码。”

卫雪卿直觉便想反驳,转念一想却又愣住,那感受荒谬得他几乎要笑出声来。只因他忽然之间意识到,卫飞卿果然是全天下最舍得为收买人心“下功夫”又为之收获最大利益的人。

贺修筠聪明能干又心狠手辣,对欺骗她的人即便是亲生父母也狠得下心下得去手,这时候发现被卫飞卿从头骗到尾,休说反抗,到此刻竟连一句重话也还没说出口。

万卷书梅莱禾等人谁不是江湖中少有的高手更兼心性豁达,他们却从来对卫飞卿全心信任又维护之至,这份维护显然更胜于对他们真正应当要效忠的贺春秋,以及在他们心中理当与卫飞卿分量一模一样的贺修筠,休说卫飞卿这时候只是口中威胁众人,哪怕他稍后真要下狠手了,这两人有可能出手阻拦,却想也知道绝不可能伤他一根手指头。

而他自己呢?他一生中绝不肯信任任何人,对煜华是当做弱者怜惜维护,而对于他平视之人哪怕是多年合作的“妹妹”贺修筠也从来都存了一分警惕,偏偏不管他承不承认,实则他心里早已将卫飞卿视作朋友,更隐隐佩服他的心性与手段。

谢郁与卫飞卿接触比他还要少,适才却要为他与贺修筠之故维护他们的母亲卫君歆。

更重要则是…段须眉。

独来独往的段须眉。

一把锈刀斩天下的段须眉。

从前不在乎任何利用与利益,捅破天也只为了“我高兴”的段须眉。

此刻他就站在卫飞卿的身边。

虽然他看都未多看一眼卫飞卿,没有像他们一样提各种各样的问题,没有伤心没有愤怒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但他也没有从他的身边走开。

这已经是一种态度。

被卫飞卿十成十的欺骗以后表现出来的态度。

这大概便是卫飞卿对于收买人心所下功夫的最大限度的体现。

世上还有谁能比他更成功?

卫雪卿看着段须眉,又看向此间唯一还未参与今日混战也唯一至今没有出现任何反叛之人的关雎众人,他突然有些好奇想道,这些在最初被他是为最佳盟友杀伤力巨大的人,稍后他们的刀会指向哪一处呢?

他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却不料在他这样想的时候,有人身体力行的帮他将这问题摆上了明面。

一人兔起鹘落迅如闪电般扑向了卫飞卿,快到场间不计其数的高手却无任何一人看清他样貌与动作,唯独只看见半空中划过一道雪亮的剑光。

阳光照耀之下,那剑光竟比卫雪卿先前刺向卫尽倾那集大成的一剑更为森然。

剑光所指的尽头当然就是卫飞卿。

以众人所知的卫飞卿的实力,他绝无半分能够避开这道剑光的可能。

事实上他也没避。

休说避,他甚至连动也未稍动一下,甚至连嘴角那三分柔和的弧度也依然挂在他哪怕布满脂粉却仍旧令人惊艳的脸上。

那剑光最终却没能刺中动也未动的卫飞卿。

动的是另一个人。

迎上剑光的则是一把刀。

人自然是段须眉。

刀当然是破障刀。

有破障刀在前,世上哪怕再有千万道剑光,也绝不可能对卫飞卿造成一星半点伤害。

段须眉转瞬与那个至今未叫人看清形貌之人以快打快斗上十数招。

卫雪卿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双眼看得很清楚。

就在那剑光划向卫飞卿之时,只剩一口气吊命的贺兰雪竟忽然之间翻身坐起,武功全失的贺修筠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把弩箭正瞄准那与段须眉半空中激斗的残影,原本牢牢守着杜云的谢郁手中温柔刀已出鞘,梅莱禾、万卷书与清心小筑贺小秋同时上前三步,清心小筑若干门人亦往前迈了一步,甚至煜华与他自己也情不自禁往前迈了一小步。

这都是那一瞬间所有人根本未经过任何思考自然而然就做出的反应。

这才是最真实的反应。

哪怕他们所有人都知晓,其实卫飞卿大概根本不需要他们任何人救援,卫飞卿那一身血腥味虽不知从何而来,可所有人都从中嗅到了强大与恐惧。

他自然也看到卫飞卿的目光与他一样,同样不着痕迹自众人身上扫过。只是他心里究竟想些什么,卫雪卿却半点也不知了。

一轮激战过后,那两人总算各自退后数步停下动作。众人直到此时才看清,那个使剑之人竟是登楼原先的凤凰楼主丁情。

丁情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在场根本无人知晓,但至少所有人都看到,在他与段须眉这一番交手中两人暂且还未分出胜负。

丁情这个人也很是奇怪。

他有一点与舒无颜十分相似,那就是他并非是个惹人注目之人。谢殷在的时候,一切与登楼相关之事所有人都看着谢殷,而谢殷离开之后,众人目光望着谢郁,望着花溅泪,望着四大高手,却无人看一眼严格算来在登楼中真正地位仅次于谢殷的丁情。

似乎没人记得他的存在。

直到他主动出击。

这样一个武功绝顶之人,若非他有意为之,想必任何人也绝不敢忽略他分毫。

卫飞卿初见十二生肖令狐渊之时便感叹过,这也是一种本领,令人防不胜防的十分强大的本领。

丁情冷冷道:“固然我登楼与各派之间尚有恩怨,只是此时此刻咱们最好先齐心合力做好一件事。”

他没说什么事,但场中所有清醒之人目光都不由自主望向了卫飞卿,每个人都知道他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拿下卫飞卿。

中蛊之人的疯狂已被遏制,卫尽倾人不在此卫雪卿没理由再与众人作对,此刻拿下卫飞卿,最大的威胁自然迎刃而解。

段须眉没有说话,只淡淡瞧着他。

如同瞧着一个死人。

丁情也在看他:“你回护卫飞卿的理由是什么?”

段须眉没有说话。

更准确的说法是,他没有话说。

他只是,只能够那样做,而已。

卫飞卿忽然道:“须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