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刑场中央,看着两位兄长,手足无措的痛苦出声,偌大的午门再也没有人出声,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听着女子的哭声。

随着一声令下,开始点火,逐渐的火势开始蔓延,浓烟遮盖住了女人的白衣身影,嘶嘶的火苗吞噬声盖住了女人的哭声。我看见那火光越来越高,直到与天相接…

正文 第四十章 生子

元帅府,我守在昏死过去的容惜月身旁。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目光呆滞,只是一只手攥得我生疼。

“你…”她挣扎的出声,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庞元帅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容惜月的目光顿时冷凝住,猛然将我推至屏风后面,她是不想让庞戬看到我吗?

庞戬背对着我,一手捏住容惜月的喉咙,声音凛冽,“你最好识趣点,若还想安安稳稳的做我的元帅夫人,就给我永永远远闭嘴。”

容惜月惨淡一笑,直直的看向他,“我家父兄在九泉之下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不要命了吗?”

容惜月一把将他推开,“我还要这命做什么,我当然知道是你把假证藏在淮南王府,知道是你诬陷我父亲,知道是你一手悔了你的岳父…娶我入门你的确不情愿,是,我父亲为了我杀了你那青梅竹马,这些,我是有愧的,可是你…你好狠…”

庞戬紧紧握了拳,“你还是安心在府里守着,什么也不要去想。”

“庞戬,你以为你能一手遮天吗?”容惜月的眼中冒出了火苗,“我的两个妹妹都是皇家的女人,将来总有机会翻云覆雨,你的好日子不长了。”

庞戬冷笑了几声,“你真的以为容家还有希望吗?你的两个妹妹恐怕是水深火热中,自顾不暇了…皇上决不会扶植第二个容氏皇后…淮南府我一个人就能搬倒吗?你错了,如果没有皇上的暗中部署,我是无论如何也扳不倒你父亲,倘若我不去对付岳父,皇上会一并灭了我庞家,你明白吗?你真的明白吗?我必须要得到最坚强的后盾…来保卫我的家族。”

容惜月笑笑。“你地意思是说。就像当年皇上借助我父亲地力量除掉炎伦太子一样。如今又借助你庞家除掉我父亲…皇上给了我容家二十多年地荣耀。又会给你庞家带来什么?!”

庞戬一甩长袖。“皇上已经允诺下一代地皇后立我庞氏。你们容家地气数已尽。”

容惜月一颤。“你是说…庞瑛…”

“放心。我们庞氏向来忠心耿耿。不会像你父亲地狼子野心。你若是乖乖地。自然这皇嫂地位置不会有什么差错…”

“我妹妹是嫡室。你不要异想天开了。”

“嫡室又怎样?还不是皇上对容家作出地假象?!既然为笼络军士娶走一个容昭质。为何不能为了拉拢庞家娶走一个庞瑛。”

庞戬拂袖而去,我立在屏风后面,只觉周身冷寂。

正屋是不能见女人的血气,我在临盆前的两个月住进了东跨院。

私下里给孩子娶了小名,执儿…一心希望是个女儿,若是女儿,她会更加安全些。

那日从庞府回来后,是我在正屋见陆离的最后一次,他只是一脸凄然的望着我。

我笑笑,从房间里准备出我的东西,轻轻地说,“王爷这又是何必呢?总之我是因为容家的势力嫁给您的,如今容家在没有什么气力,王爷也将得到那万人瞩目的位置,我们二人本应该两不相干了。”

他拉上我的手,只是问,“如果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

我要的就是这句话,我看着他,戚戚然笑了,“你能代我恨吗?恨皇上?”

他吸了口凉气,不再言语。

走到门槛上,我顿了步子,压下了声音,“我二哥容陵尚存有血脉在世间,王爷如果能为我保他们,就劳烦了。”

从天亮到天黑,满屋弥漫血腥的味道。

这孩子在我腹中不满八月便急着要出来,容家的孩子大多早产,再加上这段时间的身心俱疲,让我也意料了这孩子不能足月生产。

力气被疼痛一点点抽走,意识一点点模糊。周围很吵,有人在不时的掐着我的人中,可知觉仍在褪尽。原来这就是生与死的临界,我放弃了思考…

耳边是流觞低低的啜泣。

一只手紧紧握上我,这双手温暖有力,指尖的长期握剑生的老茧却也咯的我生疼。

我眉头恍然蹙紧,微微恢复了些许意识,“流觞,快,让爷出去…一个大男人怎么进得来这地方。”

我把仅剩的眼光转向陆离惊恐的脸上,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了不是淡然的东西,是什么,我却没有力气看清了。

轻扯一下嘴角,深吸口气,聚集全身最后的力气重新抓住绑带

恍惚中走来一个白衣男子,腰间的玉佩轻轻晃动,一脸微笑的*近我,“臭丫头,可有想我?”

我慌乱的点头,想啊,当然想你啊,玄…

他笑笑,一手抓着我的手,“我把你丢下,觉得累了吗?”

“好累,真的好累…”

他轻轻擦着我的眼泪,“要…同我走吗?”

我站起来,跟着他的脚步,突然觉得很轻快,他拉着我一步步的走着。

耳边是重叠的声音,一声又一声,似乎是没了尽头。

玄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愣愣的望着我,“他在唤你呢…”

不远处,有许多哭声,似乎还有陆离的声音…嘶哑着低沉着…夹杂在婴儿的哭声中,我猛然一惊,我的执儿…

玄淡淡地笑着,“你还是回去照顾执儿…”

他松开了手,我的身子向后坠去,重重的落了下去。

猛地睁开眼,屋中大亮,还是我熟悉的罗帐和面孔。

流觞紧张的望着我的脸,突然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终于醒了。”

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口。

“果真如主子所料,是个小郡主,王爷可高兴着呢。”流觞会意的安慰我。

我呼了口气,静静的躺着。

“我们都吓坏了,王爷一直在床边守着您也是急了两天,您都不知道自己死过去多少回了…哦,小的说错话了。总之,每一回,都吓得我们好歹。好在小郡主总算落了地,之后您就这么睡着,睡了一天了,小郡主这会儿还在奶娘那呢。”

“王爷呢?”我好不容易才说出话。

流觞忙垂下头在我耳边,“听说…秦主子那滑了胎,就在您昨个刚生下小郡主后,她自己有了三四个月愣是不知道,在屋里滑倒了,那会儿您已经平稳了,王爷就去了南跨院那里,这时候应该还在吧,侧王妃哭了一整天呢。”

我点点头,轻声吩咐,“把孩子拿来,我看看…”

流觞应了声,起身出了寝室,听见她在门外的声音,“王爷安。”

“王妃醒了吗?”陆离的声音有些低哑,许是一连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的原因。

“回爷,刚醒,这会儿,让奴婢抱小郡主过去。”

“你去吧。多裹着点,别让孩子着了风。”

“是。”

门被缓缓推开,灰白的靴子轻踏过地面,看着那抹黑影逐渐*近。

我支撑着要坐起来。

“躺着就好。”他低声回了句。

“姐姐那…还好吧。”我问了句。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你何时吓死了我,何时才高兴。”

“我也不记得是怎么回事了,痛的没了知觉,恨不得一睡就不起来。”

“王爷,娘娘,小郡主抱了来。”流觞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猛地一颤,眼睛直盯着走过来的流觞,她怀中那小小的襁褓。突然一丝感动漫上心头,那是一种身为人母的骄傲…和欣慰。

我的眼睛渐渐湿润,那是我的女儿,是她的哭声唤回了我,引着我回来…

陆离轻轻抱过孩子,尽管在这以前,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但我知道他不曾抱过他们,这一次,却看他小心翼翼略显笨拙的将孩子抱在怀中,嘴角终于荡起许久不见的笑意。

“我昨个抱她的时候,手一直在颤,今日抱起她,觉得自然多了。”他一脸的骄傲,眼神中是满足和欢喜…突然想起几个月前的深夜,他也是用这种眼神将我搂在怀里。

“执儿,是叫执儿对吧…”陆离竟然笑出了声,让一旁的流觞惊奇的望着,我恍然一惊,他怎会知道我取的名字。

“爷是说同意这名字?”我试探的问。

他继续笑着,不在意我表现出的惊讶,“执儿…是个好名字,不用请示皇父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做一回主,陆执,就叫这个了。”

陆离只是捏着孩子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含着,小心翼翼的样子滑稽极了…

几日来对他的隐隐的怨恨,突然因为此刻孩子的降临,和他那份对待骨肉的亲密,顿时烟消云散了。

我轻轻笑着…

“执儿…执儿…我们的…执儿。”他轻声喃语,渐渐红了眼圈,却还是一副满足的淡淡笑容。

他笑着的脸突然一顿,犹豫地看向我,“王妃,我们把这孩子给兰若吧。”

我一颤,半晌说不出话开。

他沉沉的看我了一眼,声音淡淡的,“一早,皇上下了旨说兰若因为这个变故今后恐怕不育,便让我把执儿…”

我的心揪得生疼,果真是这样

我忍着泪水,一滴滴的忍着,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声音。

陆离一直望着我,眼中掺杂着复杂的感情。

“流觞——”我终于唤了声,“从我偏殿里把之前准备的小东西一并带了去,现在,就把小郡主送了去吧。”

死死咬着牙,忍着痛。

“不用这么急——”陆离插了句,却被我打住。

“爷——你认为我看了孩子还能忍心让她走吗?”再也忍不住,泪水一滴滴打落在被单上,我死死盯着他。

他一挥手,让流觞抱了孩子走。

暖阁中,只有我和他。

他声音淡淡的,却有着说不出的无奈,“王妃,孩子…终究是你的。今后我们还会有许多…”

还会有吗?我冷冷的笑,嗤嗤的望着他,“王爷,我在黄泉路上走了半道…是这孩子的哭声带我回来的啊。”

他揽我至胸前,我轻轻倚着他,终于不可控制的痛哭起来…歇斯底里的哭泣…

我的执儿…不曾在我怀中停留一刻…不曾见过她的容颜…

就以这种方式匆匆结束了我们母女的情愫,做了那个女人的孩子…

难道…我和她的缘分就只有十月怀胎的浅薄吗?

皇上,我都已经答应你了,您也该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却终究不肯给我与骨肉朝夕相处的短短时日,这就是你对容家,对我的惩罚吗?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卷一终章—因果·死别

这是腊月里最冷的一天,阳光却让人看了心喜。

走到南跨院听到里面传来咿咿呀呀的哭声,我走进去,奶娘抱出了执儿,我偏过头去,不是不看,是不敢看。流觞招呼着奶娘抱着孩子出去。

屋子里就只剩我和兰若二人。

我静静的望着兰若,淡然开口,“这府里有三套账本,一本在管家那,两本在我那里,我塞在书房的第三个格子后面一本,另一本,在正屋衣柜里。仓库的钥匙,一半在管家那,另一半你找流觞要我的绣盒就会找到。宫里的赏银每次下来了都要记上,王爷的俸禄跟赏银分开记。三个月给府里的伙计丫头发一季的赏银,嬷嬷们年岁大了,除了赏银,每个月从王爷的俸禄上给他们多播一些月俸,就按账上记的惯例走。车夫轿夫的月俸是要按月给,他们要养活一家老小。”

兰若有些慌张,忙摇着头,“娘娘,这我做不来,这都是您操持的,怎么说了我听。”

我笑笑,“我自有我告诉你的道理,你记着就是了。”

我起身准备走了,却停了步子,自袖中掏出那枚白绢递了上去,“这是你的东西…还了你罢。”

兰若一愣,有些惊慌得看着我,不肯伸手来接。

我倦意的笑笑,“你母亲来,不就是想让我知道这一切复杂纠葛吗?我是明白装了糊涂,倒不是玩心眼,只是累了,真的倦了。如今,这帕子我还给你,这男人,我也还了你…如果真的有愧,就补偿在孩子身上吧…”

不等兰若反应过来,我一转身迈出门槛,从南跨院走出,阳光依然大好,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

我亲自送陆离出府,站在府门口,掂着脚,伸手给他紧了紧了长袍。

他从肩头拉过我地手攥在自己手里暖着。“瞧这手冷地。身子还没利索。怎么非要跑出来送我。只是户部几笔帐去看一下。回了皇父。晚不了多久就能回府。给我留饭。”

“吃什么好呢?”我看着他一笑。“你都多久没在府里好好吃顿热饭了?我露两手怎样。”

“好倒是好。”他淡然一笑。“只是不是这几天。你当下养着身子最重要。将来有地是时机。叫厨房随便弄点就好。不用特意。我若晚了。就先用。不必等。”

见他突然要走。我忙拉了他地袖子。说什么也不肯放。

他倒是笑了。“你今儿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去宫里一趟。”

“是啊。”我也笑了。只是笑地无力。“我今儿是怎么了?”

说着,轻轻拉过他拥着,也不顾下人们在场,大门口的,就那么拥着他,头抵在他胸口,迅速的让泪水滴下,落在他衣襟上,许久,故作笑意的扬起头,看着他,“走吧…”

我说着要推开他,他揽着我反而一紧,轻声打趣道,“我真要走了…不然这月俸发不下来你拿什么跟四嫂他们搓牌去。”

我点点头,他转身离去。

看着车夫放下帘子,他的身影就这样被遮了下来。我几步上前,马夫一鞭打响,帘子突然被掀了开,陆离一手撑开帘子,略微担忧的看着我,似乎他也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只是不知道是不对在哪。

“爷,该走了。”小四敦促了一声。

陆离微微点头,只是目光仍在我身上,他冲我一笑,“我只去一趟就回来。”

帘子放了下来,马车扬长而去。

心中好似有什么**了一下,第一次,什么也不想,只想跟一个人这样相守终老。

对镜梳妆,镜子里看着流觞忙忙碌碌的收拾。

“怎么,要搬东西吗?”我问道。

“您在侧妃那时,王爷来过,让我们搬东西回正屋,相必是王爷一个人独守空屋寂寞了,这才亲自来请主子回去。”

“先不用搬了。”我吩咐道。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很快,正屋也要搬新主子的东西了。

我没回应只是说,“我在小厨房做了几道菜,在闷着,王爷回来了,你们先吃着。”

流觞看着我一身的打扮,“您要进宫去?”

“去问个安。”我应了一声。

“我陪主子吧。”

“不用,只是问个安,天寒地冻的,你在殿门口傻傻站着岂不是要冻坏了?”

我走到门口,只听流觞自言自语道,“怎么今天都怪怪的啊,小郡主哭了天了,连不喜哭的小郡王也跟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