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紧紧抱上我,只觉得他的下巴压得我头生痛:“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瑷儿,你别这样。”

“我的孩子怎么了?”没有哽咽,没有激动,甚至没有怨恨,只是满身的疲惫和无奈,“你说句话,我就不闹也不恼,你说句实话成吗?”

“孩子…”他恍惚了,再也说不出其他,只看着怀里的孩子,“兰若去了,他就是瑷儿。”

“我们的…景瑷?!”我笑了,呆傻的看着婴儿,眼泪落了下来,“我的孩子…是不是不在了?!”

陆离一脸苍白的看着我,颤抖着嘴唇。我猛地推开他,声嘶力竭的大吼,“我问你,我的孩子是不是被杀死了,被你皇父处死了——”

一口气堵在胸口,我猛垂向胸口,一口血溅在床单上散开一片鲜艳,尔后控制不住的一口口落在胸前,手上,我昏昏沉沉的栽了下去,一个声音在响,我的孩子没了,皇上不会放过我的儿子,不会,他连姑姑都不肯给她一个孩子,更何况是我…

天佑二十六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斜卧窗下,昨夜的宿醉还未褪尽,身子绵软无力,伸手不经意拂倒手边的酒杯,洒出最后一滴残酒,空气中平添了一缕馥郁酒香。思良从外间的床榻上起身,一张没洗的脸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直往我屋里蹭,“姑姑,姑姑…”

这丫头许是被我宠的过了,如今也是将近十岁的女孩子家了,可偏偏没有别家孩子的稳当,在我面前一如当年那个横冲直撞甜言蜜语讨人欢心却又能气你横鼻子竖眼的小丫头。

流觞从厨房端来一碗素面,我向来最不喜面食,忍不住皱了眉头:“怎么想起来做这个?”

“主子忘了?今日王爷寿辰,整个府里原就该吃这个。”

“我说呢。”淡然笑了笑,低头夹了一筷子。

“主子,月底爷可回的来?”流觞问着。

我点点头,“似乎是的样子。”

秋天的时候,皇上便派了他下江南办案,我让姚舒幻随着他去照应,一走也是几个月,信倒是会按时递,我大多让下人直接送了翊凌那。一推手边的碗,嘱咐着流觞,“去,把尹儿,执儿叫起来,一天天暖和了,就不兴赖床了。”

说罢,起身走向床边,流觞在后面急道,“昨日王爷遣来的信使还等着主子…复信呢!”

我驻足,心头莫名掠过一丝阴郁,“你便替我回了罢。”我懒得回头,转身自去,忽而想起一事,又道,“对了,你瞧瞧他这次又送来些什么,挑些好玩的留下,其他给各房预备着。”

说着便也走到了床边,看着景睿惺忪着睡眼坐起来,一只手往身边去够衣裳,我忙拉过他的手,给他套衫子,“说了你多少回了?!这种事叫丫头们来伺候,着了凉可不好了。”

景睿个头虽比尹儿差些,可心思细腻,许是因为从小由我哄着,性子里最黏我,我便一直在身边带他。

给景睿收拾了一番,将他抱下了床,一点他的小脑袋,“你这家伙倒是胖了不是,如今娘抱你都要费力了。”

正说着,尹儿和执儿已经走了进来,我张罗着开早膳。一手牵着景睿走向桌边。

尹儿性子温和,像极了从前的二哥,这些年我对他越发的疼爱,只觉得他不是二哥的孩子,而是我的骨肉。兰若死后,陆离便让执儿认了我,虽然是女儿回到了身边,可有的时候还是刻意回避着,回避着当年的一切,回避着她从小跟在兰若身边的事实。如今女儿好端端的坐在我眼前奶声奶气地喊我一声娘时,我却不知道该怎么疼了,对她,竟不如对不是亲生的睿儿和尹儿。好在陆离最是疼爱这丫头,近两年中我这个娘虽然做的不称职,可她也好歹走出了失去兰若那个娘亲的阴影,也时常惹得我们大家眉开眼笑。

“都动筷子吧。”我冲桌上的孩子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习惯性的端起景睿眼前的碗,一口一口喂着景睿。

执儿抬头看了这一眼,颇为嫉妒的撇撇嘴,又埋头喝粥。

拿帕子擦了擦睿儿的嘴角,门外奶娘牵着一路小跑的景瑷的迈了进来,景瑷正是爱跑爱闹的时候,跌跌撞撞往我怀里攥,每一次看着他这样我都要恍惚了好久,将近两年了,这个孩子就以这种独特的方式生活在我的眼皮底下,住在我的侧屋,我对他也做到了娘亲的疼爱。可为什么看着他,我的心就会控制不住的疼痛,一个声音在说,这个孩子抢走了我孩子的名讳,抢走了我对自己骨肉的疼爱…

据说,兰若下葬的那天,哭得最令人动容的,竟然是襁褓中不解人世的景瑷。或者,这就是一种天生对母亲的感应吧。我现在根本无法平静的看上景瑷一眼,更奇怪的是,只要一听到他那声嘶力竭的哭声,我就忍不住发抖,我回出神的想我的瑷儿离开的时候,是不是比这样哭得更惨。

勉强自然的抱了景瑷在怀里,他有一双大而圆的饱满的眼睛,这眼睛来源于他的母亲兰若,而且总含着一种黯然,即使是如此稚嫩的目光。我下意识伸出手去,被他一下子攥住我的手指,心像被抓了一下,我克制了瞬间,还是抽出手。我竟然在吝啬…吝啬的成为一个母亲。

秦兰若,你当年抢走了我的女儿。如今,你两眼一阖,走的潇洒,却给我留下了这笔算不清算不起的债…

正文 第六章 失子之恸

“娘,您又愣神了?”尹儿的话在耳边响起,只听尹儿笑了笑,“可是娘太喜欢弟弟,每次看着弟弟总要愣神愣好久呢。”

我笑笑,把怀里的景瑷交给身后的流觞,给尹儿夹了糯米糕,“你这么大的时候娘抱着你愣神愣得更多。”

说完看着他们,“早早的吃了,今儿去见你们皇奶奶。”

永和宫,林贵妃特意带了萧奕的女儿来,一早和虞宁坐在殿上同定妃说着亲善话。

我半拥着景瑷坐在一旁,尹儿正一个劲儿的和景睿抢地盘望我怀里蹭。睿儿看不见,吃了亏,被哥哥挡着,哭了一包后,流着清鼻涕窸窣着。倒是执儿…这丫头对定妃的小点心有着浓厚的兴趣,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陆祯坐在我身旁,一语不发。这孩子大了,长期在翊凌身边,可越发的与我不似儿时的亲分。

定妃笑着给睿儿蹭着鼻涕,“我们睿儿的心可是水做的?”

睿儿嘟了嘴,“哥哥欺负我。”

林贵妃忍不住笑出了声,“谁让你哥哥是人精呢?”

“七嫂养出来的一个个都不是凡俗。”虞宁笑盈盈地说,不到两岁的女儿被她抱在怀里。

定妃点着头,“这倒没错。尹儿温润心细聪明机灵,睿儿心最好,知道疼人,倒是小景瑷还不知道出落成什么,最好全袭了哥哥们的长处。”

“景瑷同七哥似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看,会随七哥多些吧。”虞宁附和着。

“那孙女呢?”吃地满脸是渣地执儿蹭向了定妃地怀里。“皇奶奶还没说我呢。”

“你呀…天下第一等地古灵精怪。没人能降伏。连你父亲和你皇爷也都对你没了办法。”

众人听了都是一阵嘻笑。我把虞宁怀里地孩子抱了过来。言道。“这小丫头和奕郡王真是像呢。”这两年可算苦了虞宁。刚有了身子。萧奕便带兵出征。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看过这娘俩。

虞宁一笑。“前不久。奕还来信了。说取了名字叫思语。”

我心底一颤。可是语裳地语?又不敢多问。只得笑笑。“我看这孩子笑容暖暖地。何不取个小名叫着亲快?”

虞宁笑笑。“七嫂能给娶个小名。奕知道了心里说不准多美了。”

“叫暖暖吧,我就喜欢这孩子暖暖的笑意。”是,这孩子笑起来,像玄一样温暖。

“七嫂就是不一样,暖暖,听起来心里就舒服。”

正说笑着,尹儿一溜烟从我脚边跑开,我刚想问怎么了。

睿儿凑在我耳边笑着说,“哥哥最喜欢的那个小哭泣包来了。”

我也一脸好奇的向外殿张望着,眼神却定住,凝在向殿中走来的四嫂身上,她牵着一个小女孩,身后跟着景清。那个女孩,是桑桑吧,据说是四爷很宠的女儿,已经都这么大了,是啊,再过四个月就满四岁了。

“给两位娘娘请安了。”四嫂谦逊着行礼。

我的心底一颤,四嫂手里的小人一双摄人心魂的眼睛睁直愣愣的看着我,那神韵,像极了四爷,我在心底一叹。将那孩子从四嫂揽过来,放在膝间,“这可是四嫂府上的小宝贝桑桑?”

尹儿显然很喜欢我怀里这精致的小人,不时地凑近我拉拉桑桑的小肉手。

执儿一脸的嫉妒,撇下被她折腾得一片混乱的膳食桌,凑了上来,一把推开尹儿,认真的看上我。

“娘…是喜欢执儿多一点,还是桑桑。”她近乎赌气的话让我忍不住想笑。

“执儿,你又无礼了。”我拉了拉她的袖子。

执儿还是一脸坚定,“是桑桑漂亮,还是执儿漂亮。”

我一时语塞,根本无法作出评断。

四嫂应和着笑,“执儿的漂亮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哪个敢抢了你的风采?”

执儿桀骜的扬起了头,“我就是不喜欢桑桑,都说她同我像,可我不喜欢别人一样的东西。”

我微微皱了眉,虽然童言无忌,可是她才只是五岁多的孩子,竟会…这样的霸道,看来真的被所有人宠惯了。我放开桑桑,把执儿拉近身边,轻轻为她抚了衣领,“我们执儿当然最漂亮,但娘不能拿你和桑桑比,因为…桑桑还小。不同的人有着不一样的神韵,不一样的美,很难说这个比另一个美。”

“那娘也是更喜欢我了。”

我忍不住笑着点点头,也许内心深处,对…执儿,不仅有没能从小养育在身边的遗憾,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爱,因为他是我第一个降临人世的孩子,也是我在世上活下来唯一的骨肉,包含了我太多了感情,牵动了我太多敏感的神经。

执儿满意的一笑,“这就对了,父亲也是这么说的,更喜欢执儿。”

“你父亲当然是把你捧在手心里。不过——”我渐渐收了笑容,“娘的孩子可以骄傲,但绝不可娇纵。”

这话…许多年前,那个人也同我说了这句话。

我瞥向四周不作声的孩子们,“这话…不仅是对妹妹说的,你们这些做哥哥的更要谨记。”

“是。”几声稚嫩应和着。

执儿嘟了嘴,看向我,“知道了,娘…执儿耍性子了。”

“这一次,娘不怪你。”我笑着放开她,“跟着你哥哥们去吃点心吧,来,领着你桑桑堂妹一起去。”

不等执儿牵过桑桑的小手,尹儿忙半拥着桑桑走向旁边的膳桌。

望着三三两两离去的背影,我轻轻一叹,看向定妃,“这孩子…怕是被七爷宠过了头。她的性子那是随了我的偏执。要怪也是我的不是,这些年,放在这孩子上的心本就少。”

和嫂子们说了几句,我便走到庭院里赏着进贡的月季,只觉得身后有人拉了拉我的衣角,我一回头正看见桑桑仰着头瞪大眼睛看着我,我蹲下身子,把她拉至身边,“怎么没跟着哥哥姐姐去玩着?”

她摇摇头,“我…想看…婶婶。”

“看我?!”我笑着拍拍她的头。

她低下了头,似乎在啜泣着,“府里没了小妹妹…桑桑心里也不好过。”

我点点头,四嫂的那个小女儿前不久听说落水而亡,那些日子正赶上我身上不舒服,也没来得及去探望。想来,那个小女孩是在正月里没的,她活着的时候,本就无声无息,死后,也更加被人淡忘。难免四嫂心里也难过,同样是失了骨肉,这种痛我能理解。

桑桑又拉了拉我,“婶婶…因为我淘气小妹妹才没的,见了我,母亲总要伤心,婶婶能带我去七叔家住几天吗?”

我还没说什么,只听身后四嫂疾步走来,揽着桑桑,“桑桑,母亲可曾见着你就难过,如今你小妹妹不再了,连你也走,母亲心里怎能好受?”

看着四嫂红着的眼圈,我着实不忍,安慰着,“四嫂,桑桑心里挂念着你,怎么能离了你呢?”

让嬷嬷带走桑桑,我搀着四嫂在小竹亭里坐下,四嫂凄然的看了我一眼,“她是我一点点带大的,牵着心,连着筋骨。她同景清一样是我的命根子。”

“这一回的事,可是因为桑桑?”

“一个孩子又能关她什么事。”四嫂摇摇头,“是那苦命的孩子没有那个福气。”

“四嫂莫要伤心了,这种痛越想越深。”

四嫂幽幽的看着我,“昭儿,你不明白,那孩子…”

我苦苦一笑,“我怎么不明白呢?至少四嫂和那孩子还有一年多的缘分,可我…”

四嫂不解的看向我,“如今你该有的都有了,又奢求什么呢?”

我一颤,眼底涌上潮气,“四嫂,我真的有吗?”

我微微偏着头,看向不远处嬷嬷跟在景瑷身后哄着他的场景,淡淡的笑了,“我的孩子只同我有一面的缘分。”

四嫂一颤,不解的看着我。

我冲她轻笑,泪水落在石桌上,“当年,宁王府里不仅仅没了一个妾,还有一个嫡子…”

四嫂深吸一口气,“那景瑷…”

我颤抖着闭了眼,“是那个女人的儿子…我的孩子早就死在朝阳殿的净盆…”

四嫂一手捂上嘴,“是皇上。”

我微微笑着,睁眼缓缓的起身,转到身后,只看到一双冷冷的眸,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看着我。

我微微行礼,“四爷。”

他僵硬着表情,“那个孩子——”

“四爷不是都听到了吗?”我偏过头,“何必再问。”

我从他的肩旁走过,声音轻轻的,“四爷,当年您因为我的险恶用心,恨我怨我,可当我决意放下一切的时候,我又得到了什么——或者说,我还有什么——”

那个身影一动不动,风迎上来,我的泪散了…

往尹儿他们的殿阁走,正看见那簇拥的圣驾迎上,我面无表情的跪拜,那眼神审视了我,只是轻轻一叹,“起来吧,一家人,何必多礼…”

两年了,无论以怎样的方式遇见,我不再抬头看他的脸,生怕一抬头,看到那双曾经慈爱对我笑的脸,脑海中会闪现他下命溺死的那个幼小的生命…

“你终究不肯看朕吗?”声音闷闷得传来。

我不答,又是一声长叹,然后那队伍从我身边离去,越走越远…

正文 第七章 对弈

回程的一路,看着许久不曾发一言的陆祯,想起前不久还听到说他惹了翊凌恼火,便拉了他的手,“祯儿,还记得从前母亲带着你去宫中跟你几个叔伯家的兄弟射大雁。”

陆祯点点头,“儿子都记得,那个时候儿子住在娘屋里,娘夜夜来查验我的功课,为我揶被角,还唱歌谣哄我入睡。”

我笑了笑,“要不是出了许多的事,你这会儿也应该在我房里像从前一样跟我贴心,对吗?”

陆祯颤颤的抬了头,眼中似乎含着泪,“母亲,您可知那样日子儿子这些年夜夜梦见吗?”

我一叹气,缓缓握紧他的手,“祯儿,你娘亲她如今身子重了,你要多担着些,别让她着急。”

“儿子知道。”陆祯定定的点了头,“儿子心里什么都知道…”

马车听在府门外,就看流觞几步赶了出来,“主子,爷提早回来了呢。”

我点点头,正要把车上的执儿抱下车,就听身后流觞小声地说,“爷现下在姚夫人那,听说是因为夫人身子不适就提先赶回来了。”

我没吱声,一手牵着睿儿,迈进了门栏,跨院的嬷嬷一脸喜气的迎上来,“娘娘回来了,太医来看过了,跨院的姚夫人有喜了,说是一个多月了。”

我冲着她一笑,“果真是个好消息,差人去宫里报个信,你帮我先照应着,说我安置了孩子就过去。”

走上几步,就看见打跨院出来的陆离,看见我,他的步子一顿,终究是淡淡一笑,“我回来了。”

我也笑得云淡风情。“是。爷回来了。”

冲他点头微微示意。便牵了孩子们径直走过去。

陆离回府。难得一大家子坐在正厅里吃饭。他坐在正位上。我坐在他地右侧。庞瑛和翊凌分别坐在另一边。饭桌上。我照旧忙着喂景睿。这么多日子早已习惯了亲手照顾这孩子。别人插手反倒不适应了。另一边。陆离不时地和姚舒幻。翊凌说着无关紧要地话。偶尔发出笑声。

姚舒幻害喜害得厉害。没吃上几口。就难受地放下碗筷出去。陆离倒也紧张得跟了出去。我自顾自地微笑看着孩子们大块朵颐。

等到收了膳。漱口洗手。嘱咐着流觞领着执儿。尹儿回屋。看着嬷嬷把景瑷抱到侧屋。这才一掀帘子进了自己地内室。景睿正坐在床边上等着我。我走过去抚了抚他地小脸。“今儿怎么你父亲一回来。你就不敢吃了。”

他伸出小手捂上我地眼睛。“娘。儿子不饿。”

“好。”我笑笑,拉下他的手,开始帮他脱衣裳。

夜里,揽了他在怀里,一只手轻拍着他,流觞蹑手蹑脚进来,坐在我床边,“主子,我睡不着,你跟我说说话可好?”

我一笑,把睿儿往里边挪了挪,空出半个床拉流觞过来。

“说什么?”我带着笑意问。

“主子和爷有多久没同寝了?”

看着流觞认真的面容,我勾起了笑意,“似乎是很久了。”

“是一年七个月了。”流觞说着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憋很久想问的,为什么主子生下小郡王之后就和爷心照不宣的互相冷着呢。”

我怔怔,自从那个脆弱的生命牺牲在皇权下,便怕极了孕育生命,也不再让陆离碰我。而他竟也默契的不进我的屋,我们心照不宣,不必委曲求全的敷衍,反倒自得其乐。日子久了,心境渐渐平和,从绝然至凉薄,终能淡定自持。这段姻缘,这一世的纠葛,我也认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乏了,也腻了。”

看着流觞一幅“这是理由吗”的表情,我垂了头玩弄着被单。

“如今姚夫人都有了,不方便伺候,这可是你的机会来了,你还不得趁这些个月好好抓回爷的心。”

我心里一沉,想着,明儿是不是该到宫里给求个丫头伺候陆离了?这样想着便也不知不觉地睡了。

一早纳兰山庄的信到了,我倚在窗边听流觞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念着。

“盟主什么时候会庄里看看?”

“今年的会盟庄主可是会来?”

“从族里挑出了个童子,水宫主说可以留在庄中教养,求庄主赐个名。”